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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嘉图李的猫     一剑长安txt下载     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八章夜雨寒(上)

    夏季的天犹如小孩子的脸喜怒无常。

    长安城内的汉子们都在夜间躺在了树下,摇着折扇,光着膀子,上下嘴皮一碰,犹如铁匠铺里烧火的风箱一般,呼呼的往外吹着气。

    如今这个天啊,热得这群汉子躺在了树下摇着折扇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

    此时的热啊,已经超过了看到美女时候的热。

    就算有几个美女穿着薄纱,酥胸半露的出现在眼前,恐怕此时的他们也没了这个心思。

    而在距离长安城百里之外的山头上,却是乌云密布,天空仿佛被浓墨泼过一般,阵阵冷风吹来,树林中传来了沙沙的声响。在算不得太密的树林之外,有一座早已经被荒废的破庙。

    山头的另一侧,有些早已荒废了的房子。想来这破庙原本是百姓们的祭拜之地,但后来百姓们迁走了,庙宇便也荒废了。

    夜太黑,风声逐渐大了起来,比起长安的热,百里之外的这儿,则是有些阴冷。

    徐长安带着李道一和小白来到了破庙中,李道一缩了缩脖子,总是感觉不对劲。

    和徐长安在一起,想通过测算来趋利避害,几乎办不到。每一天都惴惴不安,生怕出点什么意外。

    他朝着徐长安的肩头上摸去,一把抓住了小白,将它往怀里塞。

    小白叫了一声,才想挣扎,李道一便说道:“别闹,本道爷抱着你,来道爷的怀里!”肩头上舒服还是怀里舒服,这很容易区分出来,小白听到这话,便也没反抗。

    小白入怀,顿时温暖了不少,李道一的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你这兄弟,在长安这些日子,也不想着怎么恢复修为,就算是到了汇溪境也好啊!你看现在,打得过汇溪境,甚至能和小宗师打上一打,但有屁用,都不能御剑飞行了,非得骑马步行。要是让外人知道,我堂堂天机阁的小天师,罗汉堂的高僧骑着马到处跑,不丢脸吗?”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似乎是在抱怨徐长安。

    徐长安没有理他,两人都相识那么久了,而且生死与共,同命相连,就算是说得再难听,徐长安都不会在意。更何况,此时的李道一只是吐槽两句,心里头其实还是希望徐长安早日恢复修为的。

    徐长安也顾不得看这是一个什么庙,看着天色,待会儿估计有一场暴雨。他摸着黑,进入了庙中,然后找到了一些枯草和干柴,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

    在长安自然不可能动不动就用修为点燃火,所以他也备了一个火折子。

    打开火折子,才要点燃枯草,一阵风吹了进来,正好把火折子给吹灭了。

    徐长安面色凝重,只是在黑暗中的李道一并没有察觉到。

    这火折子自然和寻常人的不一样,就算是成年人想吹灭,也得凑近了。毕竟这东西,皇宫专用,自然比起市井之中的那些好的太多。

    破庙外沙沙的声音越发的大,由原来风吹树叶变成了雨打树叶,现在则是仿佛有沙子打在了树叶上一般。

    可树林距离破庙也有百米之远,正常来说声音不可能这么大。

    徐长安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另外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含光的剑柄上。

    李道一也警觉了起来,小声的问道:“有情况?”

    徐长安没有回答,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那“沙沙”的越发的大。突然,李道一怀里的小白叫了一声,一道惊雷在两人一猫耳边炸响,破庙的房顶上传来了玉珠落盘的声音,徐长安松了一口气,握住含光的手也松了开来。

    这一次,他顺利的燃起了火。

    火光下的李道一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徐长安,脸上带着几分嫌弃。

    “被你吓得不轻,我还以为有刺客呢!跟着你,本小天师最擅长的东西都用不了。”

    李道一听着雨声,烤着火,把小白从怀里掏了出来,丢在了火旁,然后从包袱中拿出了一些肉干,递给了徐长安,分了一些给小白,剩下的自己也吃了起来。

    虽然他也是和尚,可李道一并没打算遵守那些和尚的清规戒律。

    ……

    罗子昂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住着湛胥。

    虽然荀法和楚士廉还没有对他进行考核,不过让他看管湛胥的事儿是齐凤甲定下来的。这两位凡俗文臣都明白其中轻重,便也没有吓掺和,更不会反对。

    罗子昂推开门,湛胥坐在了轮椅上,身旁的桌上放着两杯茶。

    一个小厮听到响动急忙跑过来,看到罗子昂正要发问,只见罗子昂拿出一枚令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小厮便不言语了,急忙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这小厮也是修行者,不过修为不高,那天徐长安离开后,便安排了他来监视和照顾湛胥。

    湛胥看了一眼罗子昂,眼底闪过一丝惧怕,但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强装淡定的说道:“罗公子,请茶!”

    罗子昂也不客气,便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了茶杯如同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行了,湛胥,你知道我身份,也别说虚的。”

    湛胥微微一笑,保持着一贯的温文尔雅和镇定。

    “罗公子请问。”

    罗子昂嘴角扯出来一丝弧度,甩了甩大袖,一下子搭在了桌子上,身子往前倾,凑近了湛胥。

    这一个动作极其的有侵略性,在刑部的大牢里,老一点的不良人审问犯人都会这样,给人压迫。

    “你有没有派人去追杀徐长安,要判断徐长安的行踪并不难。他原本是小宗师,现在修为被封,可要回到小宗师也不难。在突破成为宗师之前,去焚心炉问问心,寻找一份好的剑胎材料,这便是他最应该做的事儿。你只需要提前布置好人马,估计他到不了铁剑山。”

    看着眯起眼的罗子昂,湛胥摇了摇头。

    “我派了人,但不是杀他。”

    罗子昂盯着湛胥,最终目光移了开来。

    “本来我是不相信你的,但我现在信了。”

    湛胥心里一惊,仿佛秘密被人看穿了,惊恐的看了一眼罗子昂。

    “你的体内沉睡着你们家族的一个老家伙吧,老家伙向来都有远见和计谋,所以你刚才的话,我信了。”

    湛胥听到这话,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其实我很奇怪,凭你的能力,若是你真的想跑,怎么都会试一试。你也知道,齐凤甲这人五大三粗的,稍不注意你就跑了呢?但你连逃跑的动作都没做出来,虽然你的腿是被宗师给捏碎了,但据我所知,相柳没有脚。当然,这只是开玩笑的,更为重要的是,你们相柳的自愈能力极强!”

    罗子昂说着,便直接踢了一下湛胥的脚。

    湛胥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落,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紧张。

    “咦,居然真的没好。我说湛胥啊,你也太狠了吧,为了留在长安,阻止自己愈合?”

    湛胥抿着嘴,不敢说话。

    罗家对他们本来就极为的有经验,现在的湛胥知道自己说多

    错多。

    “唉,我说你这轮椅还做上瘾了?你告诉我,你身上那老头的真实目的,我放你出去。之前你是不想出去,但现在我来了,你是出不去。”

    罗子昂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睛缝里,散发出了精芒。

    湛胥心里一惊,周围静的可怕,湛胥听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眼皮也不断的跳动。

    “啪嗒”一声,一滴汗落在了地上。

    明明只是一滴汗而已,可两人都听得分明,特别是湛胥,这滴汗落下的声音,似乎比他的心跳声更大。

    兴许是远处的雨带来了几朵乌云,长安上空一道惊雷响起,湛胥被吓了一激灵。

    罗子昂眯着眼,有些无聊的撇了撇嘴,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说道:“哎呀,湛胥公子,你不想说没关系,我总会知道的。对你我是没多大的兴趣,不过你身上的老家伙却是有点儿意思。我既然从西幽之地来到了长安,那咱两以后多走动啊,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说完之后,便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出了门。

    刚踏出门,一场大雨给长安带来了凉爽。

    而在屋子里的湛胥,瘫坐在了轮椅之内,面色惨白仿若死尸!

    ……

    火,突然灭了。

    破庙、雨声、处在黑暗中屏息以待的两人一猫。

    夜很黑,没有闪电和雷声的雨夜仿佛遮住了二人的眼睛,虽然他们比凡俗的视力好得多。

    徐长安动了,目标却是坐在他对面的李道一。

    手中的含光往前一递,朝着李道一刺去!

    惨叫声,剑光,鲜血散落在了破庙的墙上。

    徐长安出剑的同时,迅速拿出了火折子,丢在了刚熄灭的柴火上。

    火光映照着二人的脸庞,李道一没有回头,皱起了眉。

    他拍了拍自己的肩头,朝着徐长安嘟囔道:“以后提醒我一声,我好躲开,不然你得赔我一身衣服。”

    李道一看了一眼墙,只见那鲜血在墙面上画了一个扇子的模样。

    徐长安不在乎的努努嘴,往上点了点头。李道一会意,两人同时抬起头,只看到房梁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七八道身影!

    “诶,你们是不是就是那湛胥的什么水云间?实力不行啊!”徐长安自打修为被封以来,一直没动手,如今有了机会,居然有些兴奋。况且,他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

    这七八人,都是小宗师,故此徐长安也显得有些轻松。

    “什么狗屁水云间,今天爷几个,要你的命!”

    刺杀被撞破,领头的一人也不再隐瞒,便朝着二人扑来!

    徐长安皱起了眉,心里暗道:“莫非真不是湛胥?”

    只是此时的他来不及细想,只能提剑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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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各种,如果状态好,还会有一更。

第二十九章夜雨寒(中)

    屋外疾风暴雨,屋内火光摇曳。

    光明和温暖是大多数人都喜欢的东西,可对于刺客来说,却恰好相反。

    黑暗和冰冷才是他们的港湾,只有黑暗才能给予他们希望,只有冰冷才能激起心中的热血。

    当手中的武器悄无声息的刺入目标的胸膛而目标无法呼喊,只有兵刃刺破身体时那种痛快感,才是他们活着的唯一动力。

    看着目标倒在血泊之中的感觉,比得到了几箱金银更加让他们开心。

    他们是生活在黑暗和阴影中的人,讨厌光芒。

    雨滴声骤大,噼里啪啦的盖了下来,刚燃起的火光便熄灭了。

    “护好自己!”

    匆忙之中的徐长安只能对李道一吼道,现在的他修为被封,可对面的刺客都是小宗师。

    刺客一道,主攻伐和潜行。对于自身的防御和**强度倒是没有多重视,但凡刺客,一击得手之后,便不会有任何的机会。但同样,若是他们的身形被追踪或者抓住,大多数的刺客也扛不住目标的反击。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在对手杀死你之前杀了对手,这便是刺客的信条!

    李道一听到徐长安这话,没有回应。

    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回应,只要他一出声,岂不是暴露了位置。现在徐长安出声,第一是为了提醒他,其次便是吸引刺客们的注意。

    一座小小的破庙显得既安静,又热闹。

    安静的是,整座庙中只听得到雨声;热闹的是,这里面偶尔会传来兵器相交的声音。

    时间一息一息的过去了,兵器撞击声的频率小了,徐长安的喘息声却大了。

    此时握着含光的手有些粘稠,一个剑修握着剑的手粘稠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么是紧张了,要么是受伤了。

    徐长安闭起了眼,鲜血从手臂上流下,流经手上,顺着看不到剑身的含光,落到了地面之上。

    风声!

    不同于屋外狂风骤雨的声音,这风声很小,若是寻常人或者一般的小宗师,根本察觉不到,更不用说通窍或者汇溪了。

    细微的风声出现在徐长安的身侧,几个刺客心中有了一些喜悦。

    对于刺客来说,最开心的时刻便是对手倒下的那一瞬。

    甚至,他们的眼中出现了光。

    下一瞬间,眼中的光芒皱灭!

    含光出现了光影,带起了一串鲜血;同时,猫叫声传来,另一具尸体也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一只白色小猫的瞳孔显得异常的显眼,还带着一丝妖异。

    小白舔着爪子,咧嘴笑了笑,颇为的人性化。

    猫,天生的刺客,黑暗中的潜行者。

    小白与徐长安的配合,瞬间便让七八人的刺客小队只剩下了五六人。

    徐长安正想松一口气,李道一突然喊道:“小心!”

    话音刚落,一只爪子直接划破了徐长安的肌肤,刺入了胸膛!

    “还是慢了一步啊!”李道一龇着牙,他的战斗力不行,可至少也是一位小宗师,对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了三四个人来防他。

    但李道一的防御,就连当初是大宗师的轩辕楚天都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破开他的防御,更别说现在的小宗师,即便他们是刺客。

    李道一咬咬牙,正准备激发手腕上的同命环。

    但很快,他瞪直了眼睛。

    黑暗中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光罩,光罩把徐长安给笼罩了起来。

    同时,那利爪不仅无法再多刺入徐长安胸膛分毫,甚至还被这红色的光罩给逼了出来。

    红色的光罩来源于一柄剑,那柄剑悬浮于徐长安的身后。

    身为一柄魔剑,不吸干主人的精血,不杀死主人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儿。

    徐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膛,那儿有一道伤口,刚才那利爪只要再往里几寸,便可以刺破他的心脏。

    他伸出左手,摸向了自己的伤口,他看着手上的鲜血,脸色一变。

    李道一看到这一幕,微微张嘴,本想呼喊两声,可此时的状况他不能唤醒徐长安。

    因为所有的刺

    客已经现身,现在还剩下六人,站在了徐长安的面前。

    其中一人受了伤,想必便是刚才袭击李道一,被徐长安刺伤之人。

    徐长安的眸子又变红了,焚立在他的身后,血红色的剑身,在阴沉的黑夜下平添了几分邪魅。

    剑身发出的红光,和徐长安连为了一体。

    虽然徐长安没有用焚,可此时焚也换了另一种方式同他一起作战!

    李道一很想唤醒徐长安,因为他与这魔剑的契合度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

    若是再这样下去,弄不好真的会让徐长安坠入魔道。

    徐长安拿着含光,此时的含光似乎有些抗拒他,剑柄不停的晃动。

    徐长安手一抖,含光仿佛一个被长辈教育的小孩子一般,立马便乖巧了下来。

    “血狱!”

    徐长安低声嘶吼,在面前的六位小宗师便陷入了血狱之中。

    “他不是落入通窍境了吗?怎么还能动用领域!”

    这一个疑问在六人的心中响起,可很快,让他们更加难以理解的事儿发生了。

    落入血狱的他们,居然无法动弹!

    满雪山的战斗他们也知道,当时的血狱只是能限制行动和削弱战斗力,但现在的血狱,能让他们无法动弹!

    徐长安嘴角勾起一抹狞笑,走到了六人面前,一剑一剑的刺穿他们的躯体!

    等只剩下一人的时候,徐长安突然解开了血狱。

    “我来试试,你这小宗师!”

    此人正是刚才差点刺杀了徐长安之人,他的武器是利爪!

    可那利爪才和长剑相撞,他便失声惊呼!

    “你什么时候突破到了汇溪境!”

    话音刚落,地上多了一具尸体。

    很快,那尸体变成了一只蝙蝠。

    此刻解决了刺客,庙外雨声依旧。

    徐长安提着剑踏入了雨中,突然朗声道:“你出来吧,我能感受到你,下境宗师!”

第三十章夜雨寒(下)

    雨落在了头上,从发梢滴落。

    徐长安提着剑,朝着不远处的林子里叫道。

    此时地上躺着八具尸体,此刻全都恢复了原形,变成了各类动物。

    李道一重新燃起了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他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在雨中的徐长安,随后目光落在了小白的身上。小白此时似乎也是被激发起了凶性,坐在了门口舔着爪子。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这一人一猫。

    对于小白他没有过多的担忧,小白的血脉属于白虎,是凶兽,也是主攻伐的瑞兽。但终其根本,也是属于妖而已,其凶戾之气也是因为妖族血脉而带来的,徐长安是封妖剑体,对一切的妖族都有克制之能,只要在徐长安身边,他的凶戾之气便能压制,随后慢慢的找机会完善血脉。

    让李道一真正担忧的是徐长安,他的凶戾不是因为血脉,而是魔所至。

    魔本无形,却最能勾出人潜在的凶狠和嗜血。

    人分善恶,先贤曾有过两种说法,并且因为这两种说法争吵了上百年,甚至形成了两种不同的流派。

    学说其一,人性本善,生而如素笺,世间为画笔,父母师长为首执笔人,善恶定调看其师长父母;其所见所闻为色彩;至于这图画的真义,则是个人内心所致。心中有善,即便父母为恶,但其一生亦可以成为一幅好图;若内心不善,即便父母师长为高雅之士,所见所谓皆为人间大美,此一生亦可成为一幅百鬼凶煞图。但其内心,则又是由所见所闻和父母师长教育而定,故此形成了一个闭环,生生不息,相互制衡和影响。

    至于第二种说法,便是人性本恶,人天生就有杀戮的杀欲,有对财色的贪欲,有对土地和人的征服欲。只是,这些**被美好的世间给压制了,但世间也有恶,这些恶如同一个引子一般,能把人世间的百恶给勾引出来。这一种学说,能顺便把魔的存在给解释清楚了。

    在他们的理解中,魔,便是能够轻易的把人心中的百恶给勾引出来。要制止这魔,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极难。同样都是看个人内心是否坚定,这又回到了人本善的学说。

    所以,这两种学说千百年以来一直没有分出一个正误。

    从而让这天下修行的读书人分成了两个派别,齐鲁之地的姜家便是信奉人本恶的读书人,正因为如此,他们的攻伐之术才显得凌厉;而知行书院和天庐书院则都是支持人本善,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劝解为主。至于夫子,则是有些不明确,两种学说他没有明确的支持哪一种,他更多的相信自己,相信众生平等。

    所以当初遇上徐长安,他开始纠结了。

    他本来有无数次机会杀了徐长安,可他却没动;他也有无数次机会去好好的教导和引导徐长安,可他也没动,只是微微的警示了一番。

    他相信,只要不到最后关头,他都可以力挽狂澜,他甚至可以取代封妖剑体,封妖剑体能做的,他也能做到。

    即便到了后来,夫子也一直坚信。

    但他的手段却错了,他为了能够让自己更强,让自己能够有能力去

    担负更大的责任,开始不择手段的变强,让事情变得糟糕了起来。

    在他看来,各种体质本就不应该存在,资质也不该有好坏之分。

    一个人的初衷再好,可钻入了死胡同,原本的道理便都变了味。

    至于李道一,他分不清人性本恶还是本善,道家告诉他,人性本恶,所以他们入世修心,坚定自我,遇事不平拔剑而鸣!但佛家却告诉他,人性本善,所以他们的方式是劝导世人,他们也需要入世修心,体验百态。

    佛道两家殊途同归,所以李道一都没在意这事儿,最终都要修心。

    可现在,徐长安的状态,却让他有些偏向于人性本恶了。

    因为他了解徐长安,他知道徐长安,徐长安也未曾作恶;当初在安海城确实是有些过激,但杀的也是恶人啊!

    至于环境,徐长安的朋友长辈都不是凶恶之辈;但徐长安却因为一柄剑,而越发的暴戾。

    这便是人性本恶的最好佐证。

    此时徐长安站在了雨中,浑身湿透。

    他停止了叫嚣,提着含光立在了雨中,盯着树林。

    李道一叹了一口气,此时的徐长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等度过了这次危险,他把佛门的一些法门教给他吧!

    他也来到了门口,和小白并排而坐。

    小白的爪子上有鲜血,即便是刚才它已经舔了一下,梳理了一番,可身上仍旧沾染了不少鲜血;小白跳到了李道一的身上,把鲜血蹭到了他的道袍上,李道一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血,但也并未做出任何反应。

    李道一眼睛突然眯起了起来,而雨中的徐长安则是发出了一阵狂笑。

    “我还以为刺客都是乌龟,不敢出来一战!”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大氅的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手里空空如也,大氅遮盖住了他的脑袋,看不清脸。

    这刺客不似寻常刺客一般纤瘦,一般来说,刺客都比较纤瘦,因为这样容易潜行和提高速度。可面前这人,却壮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甚至因为暴雨让衣物紧紧的贴合胸口,看到了他那一身的疙瘩肉。

    徐长安看着他,他也看着徐长安。

    李道一的心怦怦直跳,经过刚才徐长安的叫喊,还有现在自己的感觉,他确定以及肯定,面前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下境宗师!

    但现在的他,不能喊徐长安跑,更不能自己跑!

    “刺客,不一定需要隐藏的好,能杀了目标的好刺客,都是刺客;刺客也不一定是擅于隐藏,只要最后能够让别人追查不到的刺客,那就是好刺客。”

    这壮汉声音嘶哑,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刺客的阴柔和诡异。

    “其实,我更喜欢称自己为杀手!只要你死了,我便把你的尸体扬灰,衣服什么的都烧了,大雨的天,加之你身上被人蒙蔽了天机,没人能追查到我。”

    徐长安听到这话,略微一愣,这种刺客他还是第一次见。不,或许称之为杀手更加的合适。

    随即,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带着几分不屑。

    “那就来试试!”这壮汉杀手也没有废话,更加没有做出高手的样子。听到这话,便直接朝着徐长安冲了过来。

    脚踏大地,雨水四溅,无数的淤泥飞溅,很快他便成了一个泥人。

    他冲到了徐长安的身前,一拳朝着徐长安身前的红色光圈轰了过来,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下境宗师全力一拳,居然也只是看看把这光罩给轰破。

    在光罩破碎的一刹那,徐长安出剑了。

    含光无影,他拿着剑柄往前一递,可却被这壮汉给躲开了。

    这壮汉看着五大三粗,其实内心细腻。

    当他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便做了调查,知道徐长安手中有一柄诡异的剑。

    并且他还收集了徐长安的战斗资料,大概知道了这柄剑的长度。

    壮汉的武器就是他的一双拳,他最喜欢把目标砸碎,喜欢肉碎粘在拳头上的感觉。

    一拳过来,徐长安闪躲不急,硬生生的挨了一拳,整个人吐出一口鲜血,砸在了地上;可很快,鲜血被大雨所洗刷。

    这壮汉乘胜追击,把徐长安按在了地上。

    壮汉刚才一惊,但现在却感到轻松。

    接下来的环节他最喜欢,只需要一拳接着一拳把在地上的徐长安砸成肉酱即可!

    壮汉眉头一紧,他突然感到徐长安的身体居然在快速愈合,而且他的实力也在慢慢增长!

    不过,这让他更加的开心,沙包越强,证明他能玩的时间越久。

    李道一几次冲了过来,可还没有近身,便被打了出去;对方伤不了他,可同样,他也干扰不了对面。

    泥浆和雨水砸在了他的身上,今夜的雨,特别寒!

    ……

    湛胥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老祖宗,老祖宗让他保护好徐长安,以后有大用。

    午夜醒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被罗子昂吓了一番,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得不寒。

    他感到有些冷,给自己又找了一床被子,但还是有些冷。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徐长安应该不会出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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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大自在(上)

    湛胥反复的翻了几次身,最终还是不能入睡。

    右眼皮不停的跳,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体验,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妖族的克星而夜不能寐。

    长安的雨淅淅沥沥,让他平添了几分烦躁。

    他最终放弃了,只能撑着自己的身子做起来,靠着床头。

    额头的冷汗仍在,刚才那种感觉也没有退去。

    湛胥坐在了漆黑的房间中,一个人默默的听着雨。随后,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看护他的小厮闯了进来,披着衣服,头发上还有些水。

    小厮推开门,便只看到一双在黑夜中幽深发光的眸子,急忙点燃了灯。

    湛胥看着小厮带进来的水渍,突然间问了一句。

    “你说,徐长安此时有没有一个避雨的地方啊!”

    小厮一愣,心头一惊,随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湛公子,您多虑了,小侯爷那大宅子必然不可能漏雨。”

    湛胥此时眯着眼,若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一般大的宅子,顶必然修得极好,柱子也会做到最好;可一栋宅子的倒塌,往往是从一条不引人瞩目的裂缝开始。”

    小厮听到这话,有些摸头不着脑,便笑道:“湛公子何时对工匠之术产生兴趣了?”

    湛胥只是盯着他,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这小厮的笑容瞬间消失,抿了抿嘴,心跳加快了几分。

    “这长安便是一栋大宅子,如今风急雨凉,怕是庇护不了徐长安。”

    小厮听到这话,心头狂跳,便急忙说道:“这风雨啊,看来只是在长安附近,小侯爷已经远离……”

    他话没有说完,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抬起头一看,上下嘴皮便不停的哆嗦,整个人也哆嗦了起来。原本身上的雨水,被他这一哆嗦,如同秋收时节筛谷子一样,全都被抖落了下来。

    靠着床的湛胥露出了一丝冷笑,这小厮立马跪在了地上。

    “湛公子,湛公子。”他跪着往床边走了几步,声音急切且颤抖,眼巴巴的看着湛胥。

    “湛公子,我知道两族有嫌隙,我虽然是人族,可我却对人族喜欢不起来啊!他们打我,骂我,逼着我。那臭女人带着儿子也离开我了,我对妖族是忠心的。我愿投靠在湛公子的脚下,以后我们一起谋一个大好未来!”小厮刚开始还是跪着的,后来便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湛胥抬头看着他,嘴角的冷笑没有消失。

    “湛公子,我知道您地位尊崇,只要您给我一点儿神血,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咱们啊,把这长安闹一个天翻地覆……”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湛胥却是冷冷的说道:“你在我的脚下没用啊,我脚断了的。”

    小厮一愣,还没回过神来,继续说道:“湛公子,您开玩笑的吧?”

    湛胥脸色一冷,嘴角的冷笑也消失了,便直接说道:“你看我的样子像开玩笑的吗?你怎么知道徐长安何时离开长安的,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时间,只是知道一个大概。”

    这小厮颇为畏惧的看了一眼湛胥,壮着胆子说道:“只要小侯爷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来找您,我把消息传出去就行,至于其它的人,他们会做。”

    “他们是谁?”湛胥听到这话,接着问道。

    小厮立马警觉了起来,不再回答。

    湛胥看得他不想回答,便直接说道:“我猜找你的人,应该说了,你们的大人姓霍对不对?以前啊,除了我们相柳少数的几族,其余族群都不希望徐长安一下子就没了。但经过了满雪山之后,想出手的,应该只有霍格了。齐凤甲先是打了他弟弟,然后齐凤甲的师弟刺瞎了他的眼睛,他祸斗一族被齐凤甲追了几个月,死伤惨重。除了他之外,我再也想不到其它人。”

    小厮皱着眉,眼睛珠子不停的转,他有点拿不准湛胥的态度了。

    湛胥看了他一眼,大声的说道:“行了,别看戏了。”

    说完之后,便直接躺了下去。

    屋外,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柄油纸伞,油纸伞下有一个公子哥,他神色严肃,看向了屋子里。

    罗子昂挥了挥手,便有人出现,把小厮带走了。

    罗子昂站在门口,看着湛胥。

    “你怎么判定是他的?”

    湛胥看着房梁,声音有些游离。

    “感觉,我和你说过,我非但不会伤害徐长安,反而会保护他。我知道你不信,也知道这儿随时都有人看着。但这个小厮他不知道,在我身旁的,只有他最有可能,我便试一试,真是没想到,居然就诈出来了。”

    “至于徐长安的方向,很简单,他修为被封不是秘密。能够快速打开封印,且能让修为根基牢固的,只有这焚心炉了。所以啊,徐长安的去处很容易猜出来。他现在只是通窍境,不能御剑飞行,要追上他活着一路上设伏堵他,很简单。”

    罗子昂收起了油纸伞,看着躺在床上的湛胥。

    “我相信你了,不过,你为什么会反常的保护徐长安,终有一天我会查出来的。”

    罗子昂说完,便轻轻的把门给拉上了。

    雨,依旧下。

    ……

    这是徐长安不知道第几次被砸在地上了。

    可每一次的倒地,他都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壮硕的刺客看着徐长安,也是下定了决心,不打算再次耗下去。

    全身黑气萦绕,目光灼灼,妖煞之气瞬间迸发而出,一双眸子也和徐长安一般,变成了血红色。

    徐长安颤巍巍的看着这一幕,也是谨慎了起来。

    正在此时,那原本立在徐长安周围的焚,来到了徐长安的身前,剑柄自动递往了他的手中。

    李道一有些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选择,若是不用,恐怕活不下去;若是用了,只怕会更快坠入魔道。

    徐长安看着眼前的焚,突然龇牙笑了笑,露出了沾满鲜血的牙齿,随后右手一扬,含光便插在了李道一的身旁。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敌人,一把握住了焚!

第三十二章 大自在(中)

    握着剑的徐长安气势一变,这凶煞之气犹如夏雨时节密布在天上的乌云一般,自他头顶垂下,笼罩着他,形成了一阵氤氲雾气。

    面前的妖族刺客先是惊讶了一下,微微的愣住了一瞬间。随后这妖族刺客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配上他壮实的身子,若是有外人在此,根本无法辨认他是敌人,甚至还会以为三人是朋友,而且是朋友之中最为老实的一个。

    徐长安咧了咧嘴,单手提着焚,左手抬了起来,也顾不得湿漉漉的衣袖,更加顾不得衣袖上的泥浆,他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嘴,右手提着的焚,往上一提,指向了这刺客。

    这妖族刺客显得异常兴奋,眯起了眼。

    “早就听闻,小侯爷有入魔的状态,能够越阶而战,今日我来试试。记住了,我叫艮良,我觉得最强状态下的你有资格知道你是死在何人手里。”艮良的话虽然有些猖狂,可他却没有小看徐长安,雨中的他,被徐长安周身的红光映照出认真且谨慎的脸庞。

    徐长安俊秀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妖异,他并未答话,提着巨剑焚便直接朝着艮良拍去。

    轻剑大多走的是灵巧的路子,在修为差不多的情况下,撩、刺、挑、拨这些招式便是轻剑(寻常剑)用的手法;而重剑,虽然也有挑和拨此类的法子,可短兵相接时,更多的是砸、抡、拍,走的刚猛的路子。

    徐长安修行的《破剑诀》走的是灵巧路子,一剑破万法,不仅能破了武器本身的招式,更能够找到由功法加持的剑术最薄弱的地方,以最小的力量,最潇洒的姿态破了别人的术法。

    可此时的他,哪里还会运行《破剑诀》,整个人如同癫狂了一般,这焚被他抡将了起来,如同举着一根棍子一般,便直接朝着艮良砸去。艮良从未见过如此粗暴且粗糙的剑仙,这剑被他用成了棍棒。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徐长安的巨剑便抡在了他的脸上。

    巨大的红色剑影直接将他击飞,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脸上火辣辣的疼。

    雨一直下,冰冷的雨水也无法浇灭他脸上的火辣。

    他站了起来,往地上啐了一口,抹了抹脸上的泥浆,不怒反笑:“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发出了一阵低吼,他也一吼,原本丛林中和山上的小动物都瑟瑟发抖。

    小白听到这吼声,撇了撇嘴,虎啸之音再出,此时的情景俨然是一副雨中的虎啸山林图。

    艮良听到虎啸之音,顿时身子一抖,脸上的怒意和战意还未完全展开,便化成了惊愕。他看向了之前并未注意的小白,微微张开的嘴怎么也合不上。

    小白注意到了艮良的目光,先是得意的抬起了头,随后朝着艮良龇了龇牙。

    妖族的地位,和血脉与修为有关。其中,血脉的影响力远远大于修为。

    虽然现在小白的修为不如艮良,而且它的血脉却也不是艮良能够比拟的,艮良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小白微微的低下了头。

    “拜见大人,不过此战我不会留手!”

    小白自然听得懂艮良所言,被淋湿的毛才要炸立起来,只看到雨中的徐长安朝着它扬起了手,随后放下。

    徐长安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不需要小白的插手。

    艮良看到这个动作,看到了又颓靡下去的小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徐长安也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行,我艮良必然会全力以赴,表示尊重!”

    让艮良没有想到的是,徐长安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双目红如宝石,冷冷的说道:“杀人就杀人,废话太多了!”

    话音未落,便再度抡起了剑,一下子把艮良砸了出去!

    艮良被砸入了树林之中,这一次身上全是鲜血。

    他挣扎着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速度不错,力度差一点!即便你打开了封印,突破到了汇溪境,但汇溪终究只是汇溪。”

    说完之后,看着壮硕笨重的艮良便冲了过来。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艮良的速度不慢!

    徐长安此时没什么巧劲,全是凭借身上的魔性,借助魔性的力量还有自身的潜力与艮良作战。

    艮良的速度快也只是相对于此时的方悄悄突破汇溪境不久的徐虎仓案,若是和小宗师级别的徐长安做比较,那便算得上慢了。

    这一次,徐长安的大剑还没有抡到他的身上,便被艮良欺身而上,提着徐长安的胸口,随后高高跃起,将徐长安从高处砸下!

    “蛮荒火牛,天牛冲撞!”

    艮良低声吼道,随后从深坑中爬了起来!

    这艮良原本只是牛妖,但无意之中获得了这蛮荒火牛的一丝血脉,获得了蛮荒火牛一部分的功法。

    这一砸,地上出现了深坑,四方雨水全都朝着这坑内汇聚而来。

    潺潺的流水传来,看着样子,这山顶也许会暂时的出现一个小型的湖泊。

    艮良皱着眉,看向了深坑中。

    小白和李道一也是伸长了脖子,此地突然出现了一种热闹的安静。

    热闹的是雨,安静的是看着深坑的两人一猫。

    艮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作为刺客和杀手,有一件事儿是必须做的,那就是要确定目标的死亡。

    他看着这深坑,跳了下去。

    才跳下去,只见一道形似蘑菇的身影出现了。

    李道一抬起头,雨水打进了眼睛里,他急忙的低下了头,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原来刚才并不是一道身影,更不是蘑菇,而这蘑菇似乎是穿上了一套虚幻的红色战甲,脚下有一大朵红莲绽放。(他的龙鳞还有红莲一脉的剑法,红莲一脉功法在屠龙者那里有伏笔哦!)

    而是徐长安的长剑刺穿了艮良的腹部,将艮良顶了出来。

    此时,艮良躺在了地上,捂着腹部,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徐长安微微侧头,李道一看到了浑身是血的他舔了舔猩红的嘴唇,随后将焚从艮良的腹部拔了出来。

    斩草除根的道理他们都懂,而且二人都不是仁慈

    之辈。

    杀伐果断,才是如今活下来的法宝。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缓缓的举起了剑,他似乎是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喊道:“这一剑,我来替你!”他不能仍旧徐长安这样下去了,虽然是为了保命,可若是在入魔状态下的徐长安杀人越多,以后他越难以回头。

    所以,这些杀人的事儿,让他来!

    虽然李道一从未杀过人,别说人了,就是鸡鸭鱼肉都没有杀过。

    徐长安歪过头,嘴角的冷笑再度出现便无视了李道一的嘶喊,长剑猛然掷下。

    李道一叹了一口气,捂住了眼睛,随后眼中又出现了喜色。

    只见焚插在了艮良的眼前。

    “滚吧,记住这柄剑,我还允许你来杀我一次。不过以后,就没今天那么好命了!”

    艮良默然,从泥水中爬了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后便一瘸一拐的走了。

    艮良才走,李道一才要夸奖徐长安,只见徐长安直直往后倒去!

    ……

    看着艮良走了,小白警觉的朝着某个方向嚎叫了两声,而李道一则是带着徐长安回到了破庙。等过了一会儿,它察觉到了没危险,便跑回了破庙,跳到被李道一抱着的徐长安的怀里,也晕了过去。

    李道一带着昏迷的一人一猫,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本佛爷啊,不,本道爷啊,差你们两的!”

    此时的破庙之中终于燃起了火,在这雨夜中变得温暖了起来。

    ……

    在目之所及,他们所不能察觉到的远处。

    一个老伯撑着油纸伞,为锦衣少年遮住了风。

    “福伯,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禀告阁里。”老人点了点头,便立马答道:“是,少主!”

    “对了,你知道最后的结局该怎么说吗?”

    福伯点了点头道:“徐长安魔性难控,痛下杀手,山脚下有个村子,他还误杀了几人!”

    听到这话,那少主转过身,满脸欣赏的看着福伯。

    “不错,我师叔想把徐长安当做阁主培养,我倒要看看,虽然师叔贵为阁主之一,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本事把侍剑阁交给他这入了魔的儿子!”

    “对了,此事不能让我师父和师叔们找到证据,这艮良不能活,记得做干净些,要是剑伤。山脚下的那些村民也是一样,做得精细一点儿。”

    福伯点了点头,把伞递给了侍剑阁原本唯一的少阁主,林浩天。

    林浩天举着油纸伞,看向了破庙门口,嘴角露出一丝值得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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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得晚了,遇到一个傻逼公司,一直在讨要工资,还被克扣了一些。

第三十三章大自在(下)

    白云悠悠,空气中还有泥土的腥味,小山坡的草地上还有露水。

    山坡下方有一条小溪,小溪的对岸是一个村子。小溪两畔花红柳绿,溪水的叮咚声还有鸡鸣狗吠的声音相互交错,耳旁还有微风掠过,可这些声音,并不会让李道一觉得烦闷,反而心旷心怡,原本的疲惫也消散了大半。

    昨夜,他背着徐长安,还要把小白丢在怀里,杵着焚离开了那座山。

    昨夜一战过后,今日肯定会有人去那座山上查探,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不能停留。

    看着徐长安挥舞焚,觉得轻松,大剑过去,直接就拍在了宗师的脸上;但这柄剑到了李道一手里,却是其重无比。含光还好,虽然李道一不能碰,可李道一一背上徐长安,含光便紧紧的贴在了徐长安的背上。

    这倒是省事,就是这焚,拿着怪重的。一柄魔剑,还随时想着弑主,本想替徐长安做主丢了它的。可李道一扔了之后,背着徐长安走了两步,便又后悔了。

    看着躺在泥地中的焚,李道一最后还是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把它也给带上。

    到了后半夜,他实在累得不行,恰好雨停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便直接把徐长安一丢,躺在了草地上。

    没想到,一早醒来,便能闻到清新的空气,晒到太阳,耳边听到风声和鸡鸣狗吠的声音,甚至他还闻到了有小溪对岸传来的香味。

    李道一看着这环境,纵使是他,也不由得想起了先贤所言的“空山新雨后”,虽然如今还没到秋季,而且是早上,可李道一也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那股恬静。

    甚至恍惚间,他都想在此地隐居,当一个隐居的道士,隐居的和尚。

    李道一拍了拍自己的脸,从脸上扣下了一块泥。这才看向了自己的身上,只见这道袍虽然算不上多破烂,可上面沾满了泥土,发髻之上也全是泥土。本来挺惬意的他,立马觉得浑身难受。

    李道一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现在徐长安完全就像一只泥猴子,身上倒是没有鲜血,那些鲜血早就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李道一拍了拍徐长安的脸,看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甚至脸上还有拳印,皱起了眉。

    他原本打算去山脚的村庄歇息一下的,可徐长安这样子,根本不好见人。

    被百姓看到,肯定当做天天打架斗殴的二流子,但偏偏不能暴露身份。

    虽然他现在还不清楚刺杀他们的人来自何方,但他知道,长安肯定是出了问题。要不然,他们的行踪怎么可能会被人这么精确的计算到。

    突然肚子叫了两声,打断了李道一的思绪。

    想那么多干嘛呢,还不如厚着脸皮去讨点吃的;实在不行,他去偷啊,江湖人的事儿,偷点儿吃的不叫偷,叫江湖救济!

    李道一站了起来,扶起了徐长安,却发现小白没了踪影。

    不过他也没多管,小白的体质比他们两好的多,肯定是先行醒了过来;而且它和徐长安有过契约,徐长安去了哪它能感应到,也能找到。

    李道一叹了一口气,脱下了鞋子,忍不住把徐长安翻了过来,用鞋底子在他屁股上抽了几下。

    “臭小子,让你好好修行,一天天忧国忧民,老子差你的啊!”抽完之后,觉得不解恨,肮脏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搓着手,撕开了徐长安胸前的衣服,然后把让徐长安的手放在胸上,他还把捏了捏徐长安的脸,让徐长安的表情看起来很享受,还有些……妖娆和妩媚……

    李道一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了一枚玉符,打算把现在的影像留存,想到以后徐长安愕然的表情,他便得意的笑出了声。

    正要施法的时候,有两个村民出现在不远处。

    他们远远的看见两人,便急忙跑了过来,本想询问两句,却突然看向了徐长安的胸,准确的说是徐长安胸前的伤痕。

    两人看到那有些熟悉的抓痕,便面露大喜之色,急忙说道:“看到恩公了,赶紧赶紧,把恩公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李道一一头雾水,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会害二人的模样,便任由他们把徐长安抬下去,本来二人想接过李道一手中的焚,可这焚到了二人手里,却险些把他们压到在地。

    李道一略微一思索,终于找到了一个解释。

    这魔剑焚和一般的武器不一样,它们都是吸血认主,除了主人之外,其它人难以拿得起来。

    李道一能拿起来,还是因为徐长安两次大劫。这两次,因为同命环的存在,险些要了李道一的命。

    而因为两人的生命力因为同命环而连接,所以他也才能拿起焚。

    李道一瞥了瞥嘴,心里有些后悔,刚才只是给了徐长安屁股上几下,有些吃亏了。

    他只能拿着焚,这焚比徐长安还重!

    他跟随百姓回到了村子里,洗了一个澡,吃了饭,也把村民们为什么这么做给打听清楚了。

    原来最近这附近出现了一只吊睛白

    额的大虫(老虎,水浒中经常用来代指老虎,这儿我也就用一下。),可在今早,大虫的尸体突然出现在村口,村里人有几斤几两,他们大家伙都知道,绝对不是村里人做的。

    这二人本就是村里派出来四处转悠一下的,看看有没有陌生人出现在村子附近,他们方便谢谢恩人的。可没想到,一上来,就看到了李道一和徐长安,而且看到了徐长安胸口处的抓痕。

    李道一听着百姓们的感谢之语,眯起了眼,觉得有些奇怪。

    徐长安身上的抓痕,自然是艮良提着徐长安揍的时候留下来的。可这吊睛白额的大虫,让他觉得是人安排好的。

    不然,他们绝对不可能受到这种待遇。

    村民了给了药,还给了几件新衣服,甚至有几味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些寻常的山中。

    李道一问过村民,村民说了,这些药啊,是今早捡到的,反正也不认识,正准备卖了,结果他们二人来人,李道一认出这种治疗修行者的草药,百姓们索性便把药草给了李道一用来治疗徐长安。

    这一切的一切,越发的让李道一觉得有些不安。

    ……

    往后的两天,异常的平静,徐长安也醒了,小白也回来了,甚至叼着两颗蛇胆。

    李道一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小白虽然和他在一起时间不短,但也紧紧是限于赌友的关系。哪里会像对徐长安一般,还会去帮他找疗伤的东西。

    徐长安一日往常,知道了现在的情况,非但没有惴惴不安,反而洒脱的露出了笑容。

    “想那么多干嘛,始终不会害你我二人,否则也不会如此安排。”

    李道一听到这话,也只能点了点头。

    他偷眼瞧着徐长安,发现如今的徐长安和往些日子却是大有不同,如今的他身上多了一股洒脱之意。也不像以前那样,要么板着脸,要么就是皱着眉,一副极其认真的样子。

    “对了,你的入魔情况……”李道一还是忍不住问道。

    徐长安笑了笑,看向了这个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便也没有隐瞒。

    “我不打算强行压制了,我心即是魔心,我心即是圣心。”徐长安淡淡的说道,他的目光游离,眼睛是盯着眼前的花红绿柳,可思绪却飘到湛胥还有程白衣的身上,甚至还想到了夫子。

    这三人算是恶人吗?

    对于他徐长安来说,这三人可谓是坏人,夫子自他还小的时候便算计他,湛胥不用多说,人妖两族的隔阂在那,他几次三番的想要自己的命,甚至还抓了曲鲶要挟自己;至于程白衣,安海城梅家一案,险些要了自己命,不仅如此,还打算从心底来摧毁自己,甚至还蒙骗梅若兰。

    可这三人是真正的恶人吗?

    夫子所做,皆是为了人族,甚至防备自己,都是为了人族考虑;湛胥所为,从妖族的角度讲,也没有错,甚至他有一颗善心,懂得欣赏人族的一切,要不是因为族群的问题,湛胥绝对算得上一个大大的好人;至于程白衣,他其实和夫子有点儿像,他不是恶人,他们都一样,都只是把太多的担子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想维护人世间,他们想靠自己来维护,他们只相信自己。

    这三人的身影刻在了徐长安的脑海中,特别是夫子,他针对的只是自己,可却是想保护整个人世间;但因为自己的缘故,因为自己背后背景以及势力的缘故,让夫子成为了世人唾弃的对象。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看着皱着眉的李道一,便问道:“善恶是绝对的吗?”

    这个问题李道一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你看我师兄,欠了一屁股的账,那些债主子恨死他了,但这却阻止不了他成为一个伟大的人,阻止不了他走在保护天下的道路上;夫子,没错他是针对我,可他何曾亏欠过天下人一丁点儿。鸟吃虫,对于被虫咬的树来说是好的;可虫子却是认为鸟儿是恶。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善恶,人世间啊,没什么事儿能做得万物众生都满意。”

    “就像太阳,我说它温暖,可却有人说它刺眼。换一种想法,善恶啊,正魔啊,其实都是人们太自我的分界。就像大海,你看着天蓝色的海,觉得它纯粹让人心旷神怡,可海底也有屠杀,也有血腥,甚至不少人撒尿和拉屎。”

    徐长安低着头,看着自己身上村民的衣服,低头说道:“世间的事儿啊,都是这样,你只能包容,心怀世间,万物皆入我怀。世间的有了所谓的正邪善恶,那必然有其存在的理儿,我们无法阻止任何所谓的魔,或者善,因为正邪善恶太片面了。我们能做的,只是保持这儿!”

    徐长安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心,正如佛门和道家所言,不踏红尘,如何能看破红尘?不入世,怎敢妄言出世。我坚信自己的信念,自己的道,自己的心,我入魔,魔惑我,那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渡魔呢?”

    李道一听到这番话,目瞪口呆的看着徐长安,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徐长安微微一拜。

    这些话,虽然繁杂,可其中却是蕴含不少真正的佛道之理。

    李道一佛道同修,自然懂。

    徐长安怕李道一不放心,顿时捏了一个蜀山的《万剑诀》,可这伴随这剑气而出的,则是红莲虚影。

    看到这一幕,他更加的惊讶了。

    “我回到长安,没有刻意的去打通关窍,而是在思索。曾夫子给我留了一个字,我也曾困惑,妖族做了那么多事儿,曾夫子为何还要留那一个字。后来我想通了,所以我便也悟了,很多功法都可以慢慢使用了,最后那一剑,我可以杀了艮良,心中也有杀意,但也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不能继续堕落下去。所谓正魔,得看自己的心,妖族也不全是坏的,人族也不全是好的。”

    “人活一世,当随心自在;例如我师兄齐凤甲,他前半生游戏人世间,随心而至,也坚守本心,这便是自在,小自在!”

    李道一此时如同一个乖巧的学生一般,听到这话,便呢喃道:“那有大自在吗?”

    “有,随心而为,莫管他人眼,莫管世俗意,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儿,哪怕全天下都认为错了。如今的世间,世人都只看到了当下,以自己为利益的出发点,自己的道理便是正,其它人的道理便是邪魔。可这万物都有各自看到的道理,世人都想着以自己为利,在彼此的眼中都是邪魔。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以我之心包容天地四方和古往来今,我心即宇宙,这样看来,世间宽阔了许多。我自坚守本心,以宇宙之意观摩众生,佛道魔皆同,以心而为,便是大自在!”

    “其实啊,哪有什么你的道理,我的道理,其实道理都在天地中,不过众生却只看得到对自己有利的那些。”

    之前的李道一还能理解,可到了后面的,就连李道一理解起来也有些费解。

    不过,他知道一件事儿,徐长安走上了大道。

    即便是入魔,他也不会为祸苍生,也不会故意去损害任何生命。

    这才是佛中的“众生平等”,这才是道家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

    几天后,两人一猫上路了,朝着铁剑山而去。

    当然,小白还给徐长安传递了一个信息,在那夜和艮良大战之后,小白感应到了另一拨妖族。

    不过,徐长安并未多想,只是淡淡一笑,有什么事儿,他徐长安接着便是!

    在两人一猫离开后,之前他们躺着的小山坡上,林浩天再次出现。

    他看着下方的村子,眼睛眯了起来。

    “福伯,你不是会模仿别人出剑的角度和刺出的伤口吗?”

    福伯一愣,前些天消息传回了阁里,可阁里并没有什么意见,就像没有听到一般,这让林浩天有些挫败。

    福伯明白少阁主的意思,可下方的人,都是凡俗啊!

    “若不是凡俗,兴许阁里还不会重视。再说,他们的生命,换来侍剑阁免落于邪魔之手,方便我们以后能更好的保护这个世间,这是他们的荣幸,牺牲了他们,可却能保护更多的人。”

    福伯听到这话,担忧的看了一眼林浩天,最后林浩天拿出了令牌,福伯只能长叹一声,依命行事。

    这一夜,村子燃起了大火,那个祥和的村子不复存在。

    ……

    湛胥看着面前水云间的探子,随后笑着看着罗子昂。

    他知道,有些东西瞒不了罗子昂,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听一下,不然自己也接不到消息。

    水云间的妖族探子看了一眼罗子昂,有些惧怕;甚至来到院子里,他都是提心吊胆的,这种事儿,没人经历过,在敌人的面前汇报,直入敌人大本营。

    “没事,你尽管说。”湛胥淡淡的说道。

    “启禀少主,我们奉命保护徐长安,本想出手,没想到那艮良不是徐长安对手;后来我们杀了一只老虎,让徐长安被百姓接到村子里疗伤,不过……”

    “不过什么?”湛胥皱起了眉头,罗子昂也一样。

    这水云间的探子咬咬牙说道:“不过那村子被人屠灭,用的蜀山剑诀,伤口像是那柄魔剑所造成的。那群人想栽赃徐长安,少主您只吩咐我们保护徐长安的安全,其它的没说,所以我们没有阻止。”

    “何人所为?”湛胥眯着眼,觉得这件事儿越发的有意思了。

    “侍剑阁的少阁主林浩天!”

    湛胥听到这话,便挥挥手让探子下去,这水云间的刺客探子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看了一下罗子昂,这才惴惴不安的平安离去。

    “罗子昂,我手下虽然是人证,可妖族的话没人会相信。”湛胥喝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瞟了一下罗子昂。

    罗子昂皱起了眉头,没有答话,便离去了。

    这事儿,不好处理!

    湛胥看着罗子昂的背影,突然间笑道:“真是有趣,我妖族保护封妖剑体,他人族却想着法儿的去谋害!”

    “有意思啊,有意思!”

第三十四章妖魔祸(上)

    夏雨来得急,去得也急,犹如一个犯错了被家长追赶的熊孩子,拍拍屁股,眼瞅着跑得远了,随后他又跑回来在你面前炫耀。

    这雨也是一样,来了走,走了来,似乎是故意在徐长安和李道一面前刷存在感一般。

    二人在爬上山的时候,这雨便在身后,当他们爬上了山顶,遥看这山下的小城时,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前面。

    如今的徐长安,进入了汇溪境,本来可以御剑前行;但他思索了一下,既然他突破的消息传了出去,而且大多数人都能猜得出来他是朝着焚心炉而去,必然会计算他们御剑前行的速度和时间,好在前方设伏。

    既然如此,他便反其道而行之,两人一猫不仅没有御剑赶路,反而安步当车,甚至还故意多走了一些弯路,看遍了前往西幽之地的风土人情。

    二人看着脚下的山山水水,看着眼下的小城,脸上露出了笑意。

    “下去啊,小爷我要好好的洗一个澡,睡上一觉。不知道小爷我是造了什么孽,跟上你们一人一猫之后,便没落过好。我不管,小长安,你得好好补偿我!”李道一气呼呼的说道,他本来想称呼“本道爷”或“本佛爷”的,可怎么自称都不对,便只能自称“小爷”。

    小白站在了徐长安的肩头上,朝着李道一不满的叫了一声。

    徐长安看到了山下的郡城,也放松了下来,便朝着李道一调笑道:“行啊,要不要我找几个姑娘陪李小爷,让李小爷乐呵乐呵?”

    李道一听到这话,瞬间迷糊了起来。

    “乐呵什么啊?”

    徐长安偏过头看着李道一,一只手揽过了李道一的肩头,从背后看去,仿佛将李道一揽在了怀里一般,正好李道一的身形比徐长安小。

    “当然是学以致用啊,你和你师父郑大焽看了那么多书,博古通今,难道不想实战一下?”

    李道一听到这话儿,脸“唰”的一下变红了。明明是夏季,徐长安却好似看到了秋天的大红柿子。他抿着嘴,看着有些窘迫的李道一,努力的憋住了笑。

    在郑大焽的带领下,李道一可谓是尽得真传,也同郑大焽一般,喜欢看春宫图。

    可看归看,他们天机阁一脉和袁星辰观星一脉不同。天机阁一脉只要破了身,这预测福祸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要不然天机阁也不会和袁家不一样,以宗门师徒的形势传承。

    钦天监袁家,朝代或许会换,这片土地的姓氏会变,但钦天监袁家却是不会变。

    观星测福之术,父传子,子传孙,正是因为这样,袁家才能一直显赫。不过同天机阁不一样的是,袁家有些东西算不得,也算不到,准确度也有限。例如这天下的气运,还有关于皇室的一些事儿。正是因为这样,历朝历代这才容许袁家一直以一个特殊的方式存在着。

    天机阁就比较惨了,天机阁里的道士没有被明确规定不能娶妻生子,可若是娶妻生子之后,那他这一生堪破天机之术便再难有寸进。

    能够进入天机阁的道士,都是天资卓越,心高气傲之辈。所以,极少有人结婚生子。更别说李道一这种测算一道中的天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在天机阁中看一些污秽之书,过过干瘾,那些个老头子即便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道一自然没有破身,听到徐长安这样调笑,便害羞的如同一个黄花大闺女一般。

    看得徐长安的样子,李道一便咬咬牙,反唇相讥道:“你有银两吗?还是平康坊青楼的大老板,身上一毛钱都没有,还要请小爷我找姑娘?怎么找?你去卖身赚银两吗?”在李道一背着昏迷的徐长安前行之时,便搜过徐长安的身子了,徐长安身上可是没银子,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徐长安眯着眼说道:“那若是我有银两请你,你敢去吗?”

    李道一一听,心中有些忐忑,可男人嘛,说啥都好,就是不能怀疑他那方面的能力。即便那能力李道一也没有用过,可这也是男人的面子。

    李道一咬咬牙便说道:“好啊,谁怕谁!”

    可在一个时辰后,李道一便后悔了。徐长安是没有钱,可他有平康坊欢喜楼的信物,只要是有钱庄的地方,出示信物,便能够提取银票。

    不过,两人倒是没有去青楼,反而被一张告示给吸引住了眼球。

    告示是新帖的,上面只是让大家注意两个人,一个穿着道袍的人,还有一个穿着青衫的剑客。不过,这二人的脸都没有画出来。

    根据告示上的信息,就是说有两个魔头从东方而来,途径某地的时候,屠灭了一个村子。

    官府正在追查这两个魔头,希望百姓们看到这等装束的人急忙禀告官府,而且还让所有年轻的道士去官府报备。

    若是有人提供了这两个魔头的正确消息,将奖励千两黄金。

    看着告示上的两个人,徐长安和李道一都皱起了眉。

    这二人的身形特别像他们二人,不过却没有把脸画出来;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在离开村子的时候,二人都换上了村民们的衣服。

    这告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怪异。

    徐长安的目光落在了那被屠灭的村子所在地点,紧紧的盯着,浑身突然散发出一股子怒意,瞳孔似乎也在慢慢变红。

    百姓们没有发现徐长安的异样,李道一紧张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咽了咽口水。

    正不知道该怎样劝说徐长安时,徐长安突然冷静了下来,怒意退去,双眸也恢复了清明。

    那村子,便是他们刚刚离去的村子。

    两人找了一个角落,坐在了台阶上。

    徐长安阴沉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倒是李道一,来回的踱步。

    自打跟上徐长安,他越发的觉得自己没用;现在甚至连和徐长安接触过的普通人,他们的生死大劫都看不出来。

    他们不怕人刺杀,毕竟刺杀他们,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们二人死;可若是有人继续陷害,那他们可是害了其它人。

    徐长安长吁了一口气,现在他们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他们似乎是被好多拨人给盯上了。具体有几拨人马,他们二人也不清楚。

    没有任何的头绪,徐长安脸色阴沉的可怕。

    陷害比刺杀要卑鄙的多,而且更加让人防不胜防!

    “以后我们都尽量朝着大城里去,走的时候绕开村子,绕开民居。”

    看不到的敌人往往更可怕,更加没有道理可言,这陷害他们的人目标很明确,不仅要他们的命,更要他们身败名裂。

    真刀真枪的对敌,即便是宗师或者大宗师,徐长安都有勇气拔剑,可遇到这种情况,他却无能为力,只能感到深深的自责。

    因为他,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咬着牙,指甲都陷进掌心中,沾上了鲜血。

    “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被人陷害,被人追杀,圣朝也在通缉我们,想自证清白更难了!”李道一脸色也是难看得紧,紧紧的抱着小白,手臂勒得小白有些出不了气。

    徐长安听到这话,突然眼前一亮。

    “不对,我们有机会有时间自证清白!”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静待他的下文。

    “这告示明显有很多漏洞,比如穿道袍、还有画像上没有脸,这都说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这告示是被迫发的,他们不是真的想通缉我们,反而是在提醒我们!告示是刑部发的,还有代理尚书令的大印,这是薛正武和荀法在提醒我们。”

    “提醒我们什么?”李道一急忙问道,像一个充满了疑问的学童。

    李道一可没那么多弯弯绕,原本他们行走江湖,靠的是能够预知福祸,根本不用算计,一切的算计在命运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可现在,因为徐长安的缘故,他们也必须学着分析。可他李道一却是没有徐长安的本事,也没有在朝堂上待过,很多东西都看不出来也正常。

    “提醒我们尽快自证清白,还有这件事儿,应该和妖族没有关系!”

    “你怎么看出来的?”李道一瞪大了眼睛。

    “现在在朝堂上施压,定然不会是妖族,他们现在力量不够,若是堂而皇之的跳出来,无异于羊入虎口,没有任何的意义;也只有是人族施压,才会让荀法和薛正武不得不发这告示,不得不发通缉令。”

    李道一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徐长安,觉得他才是天机阁的传人。

    ……

    长安,薛正武此时正喝着茶,撇着嘴,看着桌子对面的荀法和楚士廉。最终冷哼了一声,重重的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你们两倒是说一句话啊,现在至少有三十多个县守跑到我刑部门口堵着,说是一天不抓到凶手他们一天不走,也不会回到各自的郡县。我还听说了,也有七八个郡守朝着长安赶来,要给我们施压。”

    荀法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轻轻的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淡淡的说道:“错了,是九个。”紧接着,便把这九人的名字,所管理之地都一一说了出来。

    薛正武听到这话,便更加的愤怒了。

    “你们知道,还不阻止,他们现在守在门口,赶也赶不走,动也动不了,我刑部你们还要不要?”

    薛正武的难处,荀法也知道,这个问题他没法解决,不过薛正武来之前,楚士廉拍着胸脯告诉他有法子。

    荀法看向了楚士廉,楚士廉微微一笑道:“这简单啊,自己的领地不守着,跑来长安算是渎职罪,根据我朝律法,渎职罪轻的可以监禁十五天;若是因为渎职而引发重大事故的,可获死罪。”

    薛正武手一抖,险些打翻了茶杯。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们虽然官大,可也不能不顾忌下面人的想法。

    “你应该盘问过了,最近出现的背着红色大剑的剑客到处伤人,甚至屠村,可谁看到过他的正脸?不能因为一柄相似的剑,便随意把人叫回来,徐长安一回来,他即便啥事不做,都有可能影响到变法!而且,现在夫子庙派人去追查此事了,甚至六大派都派出山弟子留意此事了。他们这么做,不是渎职是什么?若是想抓,那自己去抓啊!”楚士廉显得很轻松。

    可听到这话的荀法还有薛正武便立马愣住了,薛正武一拍自己脑袋道:“我怎么没想到!这批人肯定是被人利用了,现在原本偏向于夫子庙的官员肯定不敢乱来,这些小官,必然是想陷害徐长安之人所请,我们把他们有理有据的抓起来,必然能够让他们露马脚!”

    ……

    侍剑阁。

    如今的侍剑阁中只有一些老人了,徐宁卿带着剑二和剑九都在外奔波,一是为了那柄剑,第二便是修补各处的封印。

    因为大战的缘故,不少妖族都不惜牺牲大量族人,想要把他们的祖先接过来。

    高耸且充满岁月沧桑的阁楼,阁楼牌匾之上的“侍剑阁”三个大字苍劲有力。

    林浩天从外界而来,打开了阵法,还没进入阁内,便大声的喊道:“师父不好啦,师叔的儿子,我那师弟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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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妖魔祸(中)

    这一座阁楼显得有些老旧,房梁与墙壁之上被岁月划满了印痕。

    阁楼隐藏在了薄雾之中,为这座守护了这片土地近千年的阁楼平添了几分神秘。

    在外人看来,神秘强大且高贵的阁楼此时在林浩天的眼中和家一样。才到门口,便一阵嚷嚷,就像在外被欺负的小孩子一般。

    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传来,林浩天往楼阁里冲的身影顿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

    透过指缝,可以看到林浩天的脸上出现了一些绯红的手指印,若是林浩天把手拿开,定能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

    林浩天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侍剑阁中,即便是现任的阁主徐宁卿都不会对他动手,甚至连重话都不会对他说一句。在这侍剑阁中,只有一个人能如此对他,也只有一个人敢如此对他。

    这个人便是林浩天的师傅,前任的侍剑阁阁主,按照辈分来说,是徐宁卿的师兄。

    徐宁卿入门的时候年龄极小,可当时的老阁主一眼便看中了这个天资卓越的弟子,便直接收了徐宁卿,故此徐宁卿从年龄上看起来比林浩天的师傅小很多,可二人实际是同辈中人。

    外界都知道,他林浩天是侍剑阁阁主的传人,也是少阁主。

    这没错,但外界都认为林浩天的师傅是徐宁卿。他的师傅的确是阁主,他也的确是少阁主,不过他只是徐宁卿的师侄。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徐长安如此的防备,即便徐宁卿自幼便离开了徐长安。林浩天害怕,害怕徐宁卿为了补偿徐长安,把这阁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

    况且,更让林浩天担忧的是,徐长安的天赋。

    徐长安修行了不过两三年,可便能到达小宗师之境,而且起战力不俗,在长安城外等地都多有建树,让他不得不防备。

    甚至在侍剑阁的内部,都谈论过这件事儿,毕竟依据当时的情况,并不是谁都有挺身而出的勇气。

    长安城外的影响,甚至超过了封武山和满雪山。

    那一次,足以看出徐长安人品、勇气和舍己为人的决心。

    林浩天有些恨,恨为什么当时遇到这些事儿的不是自己。

    想到这些,他越发的痛恨和羡慕徐长安。

    羡慕他有挺身而出的勇气,痛恨他有挺身而出的勇气。

    林浩天咬牙切齿,看了一眼阁楼之后便低下了头,眼眶红红的,不说话,也不敢往前踏一步。

    虽然,曾经他也能肆无忌惮的进出这座阁楼。

    “行了,别丢人现眼,滚上来。”苍老的声音从阁楼中传来,声音之中还带着几分疲惫。

    林浩天听到这话,便急忙上了阁楼。

    阁楼的最高层。

    这儿打小他便来过无数回,可这是第一次,他不敢直接推门而进。

    今天,是他师傅第一次出手教训他,而且是当着阁内的

    所有人。

    “知道自己为什么得到那一巴掌吗?”

    屋内屋外都没有声音,最终还是老人沉不住气,率先开腔。每一次孩子犯了错,先说话定然都是父母,除了那些擅于狡辩的孩子除外。

    虽然是在屋外,但林浩天依旧低着头,过了很久,屋子内也没有催他回答。

    他艰难的张开了嘴,终于说道:“对于此事,弟子应该先禀告师傅,不应该在阁外大吼大叫,不利于团结。”

    林浩天说完之后,强装镇定,他只能笃定师傅不知道自己在外干的那些事儿,不然的话,别说他的少阁主之位,就连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还得两说。

    他的心跳得很快,比任何时候都快。

    林浩天闭上了眼,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用这些表情和小动作来缓解自己的不安。

    “作为一个领导者,最重要的便是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我和你师叔都对你寄予众望,你也不必多想。”

    林浩天听到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那徐长安的确已经有了入魔的……”

    他话没有说完,那苍老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你是少阁主,做好少阁主本分就行了。如今长安面临改革变法强国,正是你立下功业的好时候。要知道,每一任的阁主都有功绩在身,当初我拯救了姬氏,而到了你师叔的时代,姬氏王朝居然有人敢打九龙符的主意,当时天下气运四散,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必然会带来战国乱世。你师叔便强行把天下气运聚集了起来,自己去帮助轩辕氏,强行续上了一个王朝。”

    林浩天仔细的听着,他知道,这是做阁主之前考试,师傅和他讲这些,也是一种提醒,还有给他的借鉴。

    “事实证明,你师叔的眼光不错,轩辕家无论是轩辕楚天,还是如今的轩辕仁德,都知人善用,可惜的是,他们家的气运不足……”

    话说一半,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浩天一愣,若是之前是师傅是委婉的点拨,可这半句话一出,便是直接给出了解答的方式,至于怎么解答,看他自己就行了。

    屋子内传来了一声叹息。

    “行了,记得你师叔回来和他道歉。”

    林浩天知道自己师傅累了,从小到大,师傅都真心待他。

    他想了想,便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两个头。

    ……

    走出侍剑阁,手捏玉符,走出将侍剑阁隐藏和保护的大阵,林浩天一抬眼便看到了福伯。

    有两个人,是他一辈子都感激的。

    第一个便是他的师傅,应该说是师父更加的妥当,把他抚养长大,对他爱护有加;这第二人便是福伯,福伯对他忠心耿耿,一心为他。

    “少主,老阁主怎么说?”福伯自然知道林浩天为何而回来,甚至怎么陷害徐长安,都是

    福伯亲自把控。

    “少主,老阁主打你了?”福伯俨然把林浩天当成了自己的后辈,满眼的慈爱和心疼,他看着林浩天的脸,轻轻的抚摸着。

    林浩天抓住了老人的手,微笑道:“这是师父给我提的醒,让我做好该做的事儿。”

    “莫非?少阁主你的考核……”

    林浩天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只要完成了考核,这阁主之位便跑不了,即便那人是徐宁卿的儿子,也无法把阁主之位从他的手里夺走。

    “我们去长安,立功业!”

    说罢,便看向了长安的方向。

    福伯也是满脸的高兴,跟着林浩天往前走了两步,林浩天突然停了下来。

    “对了,福伯,计划还是照旧!”

    ……

    徐长安他们尽走小路,一路上发现有人监视着他和李道一,可却没有出手,甚至监视他们的有好几拨,有妖族也有人族。他们像是刺客,但更像是保护二人的刺客。

    人族的暗探徐长安想得通,这肯定便是大皇子的人马,当初刺杀他的刺客,他都还记得当初那个自称白发鬼的少年,也是那少年的压力,才让徐长安琴剑和鸣,从而悟了一部分的《破剑诀》。

    可这妖族的人,怎么也像是再保护他呢?

    徐长安百思不得其解,便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只是,当他们进入另一座城的时候,看到了一条让他们震撼的消息!

    依旧是告示,不过现在的措辞严厉了不少,还画出了一张背面图。

    说的便是有背着红色大剑的少年嗜血成性,他已经屠灭了十几个村子,朝廷如今不再悬赏了,反而让百姓远离,还责令各城的供奉快速抓获此人。根据李道一的道听途说,甚至连长安的供奉阁都出现了,只是为了抓住这背着红色大剑的少年。

    徐长安皱起了眉,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红色大剑。

    这事儿,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徐长安却想不到是何人,更无法猜出。

    ……

    料峭小雨之中,一少年背着红色的大剑路过了一个村子,他才干完了活,身上甚至还有血腥味。按照常理来说,今日的他,不想再动刀剑。

    村子里一片祥和,他们外出去城里做生意的人还没有回来,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看到有少年冒着雨前行,看到他的大婶便热情的招呼着他。

    村子里虽然穷,但在轩辕氏的励精图治之下,人人丰衣足食。吃得饱穿得暖了之后,人心便也热了起来。

    “小兄弟,夏季燥热潮湿,在雨中容易生病,赶紧进来坐一坐,婶给你一口热汤,雨停了再上路。”

    少年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这大婶热气的招呼着他,可大婶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这少年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第三十六章妖魔祸(下)

    村子都大同小异,虽然可能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村子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故事,各色各样的人为了一点利益争得头破血流。可在外人看来,所有的村子都一样,安静,祥和。他们仿佛单独居住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一般,除了秋收之后,需要同外界通商,否则的话,大多数的村子都处在了“鸡犬相闻之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之中。

    村民们生活在富足、祥和、宁静、喜乐且满足的世界之中,交流或者不交流,与外界是否大规模的来往与否,都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当下这一刻,享受着这一刻。他们喜欢听每天早上的鸡鸣声,隔壁的狗吠声。头顶白云,耳听清风,充分的享受着如今的安宁和美好。

    这些小村子,似乎都达到了道家所言“小国寡民”的境界。

    但偶尔有人外出交易,村子里都会热闹开来,特别是小孩子们,纷纷揪着外出之人的裤腿,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些外出采购的大人们总是一脸溺爱的看着孩子们,纷纷许下承诺,这才把腿从孩子们的手中抽了出来。

    大婶带着少年走进了村子里,一群孩子才想跑过来,便看到大婶身后的陌生少年,纷纷停住了脚步,不敢往前。

    “来来来,别管这些毛孩子,跟着我过来,喝碗热茶!”大婶热情的招呼着他。

    背着红色巨剑的年轻人看了一眼孩子们,眼神微微的柔和了一点,但很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便恢复了冰冷。

    不过,这一切那大婶都没有发现,她还是热情的给年轻人泡了一碗热茶。

    年轻人坐在屋檐下,看着小雨,端着茶。而那柄红色的巨剑就放在了一旁,说句实话,他本就不畏惧这种小雨,可现在却坐在了屋檐下等着雨停;他本就不喜欢放在一旁的红色巨剑,但现在,他也不得不背着这柄巨剑行走四方。

    年轻人喝了一口茶,在一旁的大婶突然说道:“多俊的小伙子啊,叫啥名?对了,娶老婆没。”

    年轻人想了想,看了一眼这大婶,便说道:“我叫徐长安。”

    没想到大婶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别扯了,咱这村子虽然偏僻,可也偶尔有人外出。这当年忠义候和智勇候平定越州,公文喜讯都发遍了,他们可是大英雄啊,你和图画上的那模样可不一样。不信,你去门上瞧,好多户人家都请画师重新画了,把这两个小战神给贴在门上,保佑我们平安喜乐呢!”

    年轻人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见得谎话被戳破,只能有些尴尬的说道:“我叫荆……”

    话没说完,便看到了手中的大碗茶不停的晃动,碗里的茶水如同被丢进热锅里的活鱼,不停的往外跳。

    年轻人放下了茶碗,而大婶则是一脸的惊恐,惊慌所措,不知所以。

    他没有管那柄红色的巨剑,甚至都没有多看它一眼,便直接走到了村子口,看着村子背后的大山。

    那座原本只有蘑菇的山如今突然多了许多动物,它们站在了显眼的位置,朝着村子嘶吼。

    年轻人瞳孔微缩,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每当能够闻到血腥味,或者是喝到敌人鲜血的时候,他便会这样,兴奋的舔一舔自己的嘴唇。

    这些兽类自然是妖族,满雪山一役之后,妖族袭击村子的事儿便少了一些,可如今过去了近半年的时光,妖族袭击村子的事儿虽然不如之前多,但也不是不会发生。

    如今,很明显便是妖族来袭。

    一群兽从山上冲了下来,还未到村子,它们纷纷由兽体变成了半人型的神态。

    荆姓年轻人想都没有想,便直接朝着后山冲去。

    他没有叫嚷,没有让百姓们躲好。他并不是想救人,他只是想杀妖而已。

    二者并不相违背,但也没那么统一。

    当妖群还没有冲入村子的时候,他便已经冲入了妖族。

    他往腰间一探,抽出了一柄软剑,身姿犹如舞女,准确的来说,这身姿就算是平康坊的大多数姑娘都比不上。软剑之上荡漾着青色的光芒,青色光芒一闪,那些妖族的鲜血便会溅在空中,随后洒落在地,让村子后面的花儿们变得更加娇艳。

    身姿曼妙,剑锋却不饶人。

    这是妖族们所见最为绮丽的舞蹈,也是要价最为高昂的舞蹈。

    虽然这舞蹈是个男人跳的,但却宛如在空中翱翔的白鹤;虽然那柄剑看起来不霸气,但青光所过之处,剑身不留痕,鲜血已落地。

    这群妖族最强不过汇溪境,在身为小宗师的他面前,不堪一击。

    他原本喜欢白色。

    “杀人不留红,飘然远离兮;问君谁可知,唯有飞鸟云。”这是少阁主林浩然对他的赞誉,之前的他一身白衣,杀人不留痕,白衣不染血。

    可如今,为了模仿徐长安,他便只能一袭的青衫。

    饶是如此,他也不容得青衫上多一丝血痕。

    此时,雨越发的急切,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亦犹如一首曲子,为他的“舞蹈”而伴曲的曲子。

    “曲子”越发的急,雨滴也越发的大。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形越来越模糊,地上的鲜血也越来越多。

    一曲终了,空留舞者。

    地上尸横遍野,数百头半人半兽,村民只是合力杀了两头,而且都是被他剑光所伤之后,村民们才有了可趁之机。

    百姓们看着一尘不染的他,随后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身上,最终他们看到了这年轻人嘴角扯出尴尬的笑容,便集体欢呼起来,空中高喊“英雄”!

    百姓们表示尊敬最为简单的方式便是把人高高的抛起来,一群热情的大汉才想冲上来,便看到眼前这杀妖的少年往后退了半步,村民们尴尬的停下了脚步。

    这时,几个女人放声大吼道:“你们干啥呢?还不去杀鸡宰羊,一群粗老爷们。”

    这群汉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便立马听从自家女人的话,去凑食物,去杀牲畜。不管怎么说,今日的大劫难,都是面前这位年轻人所化解的,他们要为这个少年献上自己最好的酒,最美味的菜肴。

    男人们走了,几个大婶就立马将年轻人围了起来。

    “你叫啥名字?”

    “多大了?”

    “有没有婚配啊?”

    大婶们七嘴八舌的问起来,年轻人抵挡不住,只能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叫荆源,饮水思源的源。”

    听到这个名字,大婶们立马嚷了起来。

    “哎呀,我们村子也是姓荆,叫做荆门村,不知道你是哪一脉的?能不能通婚?算了,我认你当大侄子,等查清楚族谱确定不是同一脉的荆氏,我把女儿嫁给你。”

    一听到有人率先开口,一群大婶纷纷不饶,都同时说道,都来抢荆源。非要让他去自家休息一下,晚上吃饭。

    荆源本就话不多,也没见过这等场面,急切之下便要跑了。

    还是其中几位大婶眼尖,不再提结亲的事儿,急忙拉着他让他别走,几乎都跪下了,荆源叹了一口气,只能留了下来。

    到了晚饭间,孩子们突然发出了一声欢呼,原来是之前去城里的人回来了,给他们带来了各种糖果,还打听到了最近的行情,什么东西好卖,朝廷有了什么新政策之类的等等。

    一行人先是去和荆源敬酒,他们甚至还把一些兽类的肉也做成了佳肴。荆源推辞不了,也不擅长推辞,便只能喝酒,不过每当他喝下去,便悄悄的用法力给化解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百姓们都暂时放过了荆源,开始聊起天来。

    除了荆源外,最受欢迎的自然就是刚从城里回来之人。

    “现在啊,朝廷做什么改革,不许实权官员及其亲属做生意,不许钱庄高额借贷,不许强买强卖,以后咱们的粮食之类的,都是官府直接定价。市面上的价格,都是官府掌控,那些大商人,要遭殃了。之前他们老是压价,现在官府直接给了一个底价,只需高,不许低。而且对于土地也有一定的限制,我们啊,以后好过了。”

    百姓听到这话,纷纷高呼万岁。

    荆源的心揪了起来,他知道还有一些告示,是关于他的,虽然没有明说那是徐长安,可那画像从背影上看,他和徐长安没啥差别。

    要是让这群村民认出来,恐怕会让

    少阁主的计划失败。

    “对了,还有一件事,说是见到一个什么人,要小心一些,红色大剑,只有背影,特别像那个忠义候。”

    荆源听到这话,脸色突变。

    入夜,百姓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

    荆源没有走,也不能走。

    刚才有个百姓把他之前没有带着的红色大剑给他拿来了,随后他找了一户人家住下。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儿所有的人都见过他,必须死!

    他是一个刺客,福伯和少阁主养的刺客,以前没人看得起他,也只有少阁主和福伯待他好。少阁主吩咐的事儿,少阁主的利益,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帮少阁主完成。

    他如同老婆婆故事中的牛头马面,每到一户人家,便都收割着生命。

    让他们在安静祥和中死去,这便是荆源最后的温柔。

    还有最后一户,居住的正是那去城里回来之人。

    “荆大河,你说你不识字,怎么每次村里都派你出去?”舞象之年的孩子问向了那个中年人。

    “因为我人脉广啊!”中年人满脸的得意。

    “屁,你的消息很多都是假的,前几次你都被你那些骗子朋友骗了,好多家的钱都没了,你还好意思说!”

    荆大河听到这话,脸色一红嘟囔道:“所以这次我没和他们打听,他们只是和我说什么红色大剑,肯定是骗人的,那肯定是表彰英雄的,我都和村长说了。不然村长怎么还会派人把荆源小英雄落下的长剑送去。”

    在暗处的荆源听到这话,心里一痛。

    但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破门而入,一剑杀了荆大河。

    在杀那个孩子的时候,孩子没有哭闹,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荆源想起了自己,这眼神和当初的自己那么相似,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荆楚,你就是坏人是不是,村子里所有人都死了,除了我!要是我没死,以后我一定杀了你!”

    荆源不知道怎么了,听到这话居然点了点头,收起了长剑。

    他惊讶于这个孩子的镇定,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给你机会报仇,你也可以出去宣传,但杀我的必然不会是你,那忠义侯一定会不惜一切来找我!”荆源的声音淡漠,可只有自己知道,他刚才握着软剑的手此时放在身后,不停的颤抖。

    他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想起了白天的妖族。或许,他比那些妖族更恶吧!

    他想起了淳朴的百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多了一丝愧疚和恻隐之心。

    “你放心,我一定要自己杀了你。”叫荆楚的孩子回道,他此时紧紧的捏着拳头,眼眶红红的,下嘴唇早已被自己咬破,死死的看着荆源。

    荆源点了点头。

    “我不会把剑伤留下,我要烧了这儿。我给你机会,以后你跟着我,有没有本事,看你自己。”荆源心里虽然难受,但声音依旧淡漠。

    一刻钟之后,一场大火燃了起来。

    ……

    百里之外的徐长安,还尚不知道这个村子发生的一切。

    而一个倔强的孩子一路跟着荆源,也朝着徐长安他们的方向而去。

    荆源不知道徐长安的行踪,可因为徐长安路线的改变,命运的使然,让他们的路线逐渐重合。

    徐长安也不知道,以后会有一个叫做荆楚的孩子,在刺客一道上,大放异彩!

    ..............................................................................................

    其实徐长安遇到的这些人,以后都有大用。

    操控傀儡的林珊,还有在蜀山天赋不错沈良,学习兵法的褚良,有打家劫舍经验的崔巍,现在还有走刺客一道的荆楚。这些虽然故事简短,但都是以后徐长安的班底。当然,还有以后的大剑仙剑九的徒弟小桃儿和齐凤甲的女儿,齐见雪。

第三十七章 刺、道、义(上)

    这是荆源第一次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他甚至不敢如同以前一般,还要去仔细的查探尸体。

    他的心突然痛了一下,想到了村长让人把剑送来;想到了荆大河所说的那些话,心里仿佛被嵌入了几根刺。

    没错,就是被嵌入的;因为如果是刺入的话,那刺进去的那一下,应该会有疼痛感。

    大概是因为他是刺客的缘故,生理上的痛感比常人慢一些就罢了。但现在,居然心痛之感都比别人慢了一些?

    他不敢回头看,更不愿去想。

    他知道,这件事儿有很多的漏洞他来不及处理。所以,他只能一直改变了自己的装束和容貌。

    可让荆源惊奇的是,无论他化妆为妇人或者老叟,总能在不远处发现荆楚。

    自己似乎是老鼠,而荆楚成为了猫。不管自己怎么躲,怎么藏,荆楚总能闻着味儿来。

    两天过去了,就算是一向淡漠的荆源,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虽然他的确没有尽全力,可就算是这两天,他也明白了,这就是荆楚的天赋。

    就和当初的他一般,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只是对于杀人而言有天赋;荆楚则是伪装。

    他看着在不远处张望的荆楚,心里开始有了打算。

    若是这个小子加以培养,日后比起自己来,可能杀人没自己厉害,但隐藏和打探,则是比自己强得多。

    正思索间,肩头被一块小石头给击中了一下。

    荆源皱起了眉,看向了小石头击打过来的方向,想了想还是离开了此地,朝着那方向而去。

    这是他们的约定,也算是林浩天对他们这类人的保护。

    身为林浩天最为阴暗和锋利的武器,他们见不得光,行走在了黑暗中。可在他们的世界中,但凡有一点儿光照了进来,林浩天都会想尽办法把他们拖入黑暗。

    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人,见到了温暖,始终不好。

    荆源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以前的那些同伴任务失败了之后,他从来不去问林浩天,也从来不会去打听他们的去处。

    他只需要知道,任务失败的人,将永归于黑暗,这便行了。

    旁观者总是能够冷静而清晰的看着发生在身边的每一件事儿,可只有针刺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发现有些事儿并不能那么容易的接受。

    这是一片树林,林子很密,密到夏日的阳光无法照到大地上,密到阳光找不到一丁点儿树叶的缝隙。

    进入树林之中,仿佛进入了黑夜。

    荆源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气味和环境。

    他们这样的人,只配与黑暗和潮湿为伍。

    空中传来了腐朽的味道,踏着地上的树叶,荆源凭着直觉一路前行,走了约莫一刻钟,终于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想看看自己的鞋子是不是都湿了,但他低头的时候才发现,低头下去,看不到自己的脚。

    这儿的黑暗和潮湿,让他感到了舒适,他咧了咧嘴,但却没笑,笑容对于刺客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东西。在这黑暗的密林中,他白色的牙齿成为了别人眼中这儿唯一的光。

    “荆源,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苍老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荆源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因为这声音很熟悉。他只是没有想到,清理他们这些任务失败的人中居然有他。

    “每次来清理你们这些小家伙,我们的心也会跟着痛。不过荆源,你明明能够处理干净的,为什么留下了尾巴。”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声声叹息。

    荆源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

    其实,只要用那柄仿制的巨剑杀了整个村子的人那便可以了;或者,自己用自己的手法杀了之后,再用仿制的巨剑刺出伤口,随后一把火把村子烧了,这就够了。如此一来,即便是天下间最厉害的仵作,都不一定能够判定出真实的伤口。

    原本荆源便是如此打算的,可在最后的关头,他却突然心软了。

    他留下了荆楚,更加没有勇气去面对这和自己同姓的村子,无法去面对这些淳朴

    的村里人。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刺客,最怕有人信任;他们是最奸诈的人,同时也是最为忠诚的人。

    也许是在得知村子里所有人都坚信他是好人的那一刻,他便真的开始厌恶起杀人了。

    刺客没了杀人之心,和文人没了笔,剑客没了剑,将军没了士兵没什么区别。

    他想放下杀人的刀剑,没什么大道理,只是自己不想了而已。

    他也曾想过,少阁主的人肯定会来找自己,可却没想到,这才过去了两天,他们便寻来了。

    荆源知道自己的下场,他不是怕死,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少阁主吩咐的吗?”

    明知道此问多余,可他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那两道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用沉默来回答他这个问题。

    面前的这个刺客和其它的刺客不同,这个刺客从小和少阁主一起长大,年少时的他们,犹如亲兄弟。

    当初要在几十个孩子中选出一个作为老阁主的弟子,是面前的少年拍着胸脯说道:“浩天,坏人我来做,以后我就是你的影子!”

    这个叫做荆源的孩子没有食言,帮助自己的兄弟林浩天成为了少阁主,之后更是出去游历江湖,得到了奇遇,真正的成为了一名只能生存在黑暗中的刺客。

    他回来之后,帮助林浩天建立了自己的“暗阁”,训练了一批又一批的刺客。

    虽然他的修为不强,可刺杀之术和潜行之术却是天下罕见。很快,他们这群人便开始做任务了,所办的事儿,全都是一些林浩天不好出面的事儿。

    老阁主因为重伤一直在阁里修行,从不出阁楼半步,而徐宁卿则是一直忙着炼剑的事儿,故此根本没有人能够管他,加上福伯的刻意维护,这侍剑阁之下的暗阁居然就这么存活了下来。

    “荆源,我们知道你和少阁主的关系。但你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如今少阁主被老阁主派去长安建功立业,紧要关头,绝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儿的失误。你知道,只要过了这一关,少阁主便可以登上阁主之位,接受侍剑阁内真正的传承。”

    “你为少阁主牺牲了那么多,我们会记得的。”两道苍老的声音一唱一和道。

    密林中陷入了沉默,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之后,荆源突然说道:“给我一点时间。陈伯,赵伯。”

    荆源直接喊出了两个老头的称呼,这赵伯和陈伯是当初林浩天派来照顾他们,为他们善后之人。陈伯和赵伯的修为算不得太高,但也是下境宗师。

    荆源怎么都没有想到,陈伯和赵伯也成了清理者。

    “你无父无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荆源紧紧的抿着嘴,没有说话。他这一身的本事是奇遇所得,那位前辈曾在洞中刻下了遗言,对后世没有其它要求,只需要把衣钵传下去即可。

    荆源想到了荆楚,那个单靠天赋便能够找到已经做了伪装的自己的孩子。

    更为重要的是,那个孩子有仇恨。

    只有心中有恨的人,才能够成为天下间最厉害的刺客。

    “既然你不说,那便没得商量了。”陈伯开口说道。

    “别废话了,把他清理了,然后把那个小家伙解决就行了。”赵伯随口应和道。

    听到这话的荆源突然眼皮一跳,心里一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是因为对那个孩子的怜悯,还是因为一个村的冤魂?

    他突然鼓起了勇气,从腰间解下了软剑。

    “荆源,你出息了!”两道苍老的声音同时喝道。

    荆源没有答话,只是抖动了一下软剑,出现了“呼呼”的声响。

    “我们两个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可终究也是宗师。”

    说完之后,剑芒便朝着荆源扑来。

    荆源没有答话,只是融入了黑暗之中,仿佛这密林之中从未出现过他一般。

    当刺客决定出手的时候,必然抱着一击毙命的打算!

    冰冷的软剑如同一条冰冷的蛇缠上了陈伯的脖子,当陈伯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来不及,只能反手一掌打在了荆源的胸口之上。

    可软剑也如同毒蛇一般咬上了他的喉咙,锋利的剑刃划破了陈伯的脖颈,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为这昏暗的密林染上了一抹鲜红。

    作为一名刺客,他自然知道哪些地方能够致命。

    陈伯年纪大了,加上修为也是面前靠药物才冲上了下境宗师,被这一剑抹了脖子,就算是寻常的剑抹了他的脖子,要救回来也得费一番手脚,更别说如今的伤口之上,还有一抹暗紫色的妖异光芒。

    荆源重重的摔在地上,空中也是鲜血狂喷。

    毕竟他和艮良的路子不一样,他走的是传统刺客的路子,讲究一个一击致命,讲究一个来去无踪。

    至于自己身体的防御,倒是没有过多的打磨。

    若是艮良遇到荆源,恐怕荆源的身体在他的面前和一张纸一般脆弱。

    这一掌,几乎要了荆源的半条命!

    陈伯被割了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便倒在地上。

    有了前车之鉴,赵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他一直都知道,面前这个暗阁的创建者不简单,可他没有想到,他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杀了老陈。

    既然他能够杀了老陈,那自然也能够杀了自己。

    他现在精神力集中到了顶点,观察着四周,甚至连呼吸都凝重了起来。

    可在下一瞬,那冰凉的感觉便袭上了身体,如同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让他从头顶到全身都冰凉无比,甚至手脚都开始麻木了起来。

    但在生死关头,他出掌了。双掌相对,他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撞在了树上。

    “你……宗师境……”赵伯断断续续的说出了四个字,那软剑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脑袋。

    一颗脑袋落在了潮湿的树叶上,鲜血为这密林中平添了几分湿气。

    几只闻着味儿来的乌鸦突然兴奋起来,发出了“哇哇”的叫声,俯冲而下,随后大快朵颐。

    荆源没有管这些,他双腿不停的打颤,颤巍巍的走出了密林,手里杵着一根木棍。至于软剑,被他收回了体内。

    他之前一直宣称自己是小宗师,把软剑缠在了腰间,就是为了这一天。

    作为刺客,必须要给自己留一条路,哪怕是最后一剑,也必须自己留给自己。刺客死在别人的手里,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儿。

    荆源满身的污泥和鲜血,走出了树林,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突然觉得阳光可爱了起来。

    这是自打成为刺客之后,他第一次觉得阳光可爱。

    紧接着,他瞳孔一缩,看到了守在树林外拿着小刀的荆楚。

    荆楚看到满身鲜血的荆源,双手拿着刀,刀尖迎向了荆源,眼神发狠,可发抖的手出卖了他的恐惧。

    荆源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笑容,作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笑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儿。眼前的荆楚,像极了当初的自己,可荆楚的经历,却比自己要苦得多,而这些苦,都是自己造成的。

    荆源丢下了棍子,展开了双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玉符。

    “你收下这枚玉符,我让你杀了我。”

    荆源希望荆楚能够过了这一关,只要他杀了自己,那么作为刺客的第一关就已经过了。

    荆楚拿着刀一步步的逼近荆源,每走近一步,荆源的心里便多了一分高兴。

    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有人要杀自己,自己反而会高兴?

    或许,对于他来说,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看着荆楚的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他闭上了眼,一副享受的样子。

    “哐当”一声,荆源睁开了眼。

    只见荆楚把刀丢在了地上,拍了拍手说道:“没意思,我要报仇,而不是你让我报仇。”

    荆源面色复杂的看着荆楚的背影,咧了咧嘴。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二次笑。

第三十八章刺、道、义(中)

    荆源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衣服,软剑也收回了体内,还为自己梳理了一个发髻,他仔细的端详着客栈中的自己,仔仔细细的洗了个脸。

    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刺客是没有容貌的,别说容貌,真正的刺客就连名字、和背影都没有。他们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割喉之后飘然离去,是行走在黑暗中的影子。

    今天,荆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该怎么去说这种感觉。

    他只是知道,阳光很温暖,去医馆的时候,那老医师十分的紧张。

    这一种紧张之前他从未见过,以前他见到的紧张,都是别人面临死亡之时的恐惧,但这一次不一样,那老医师的紧张也是因为他,不过是为了救他。

    这一种紧张,对于他来说,比阳光更加的温暖。

    他决定找回自己的脸,找回自己的名字,找回自己的背景。

    他要做一个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一条黑暗中蓄意待发,一击命中的毒蛇。

    荆源对于银票没有太多的概念,他只是知道,那些纸张能够让人们对他们笑。

    所以在这一方面,他从不吝啬,恰好他也有很多这些东西。

    生活在阴影中的人却有着生活在阳光下的人羡慕的东西,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阴影中的人羡慕他们的笑容和温暖;而在阳光下的人却羡慕阴影中的富有。

    这些银票,荆源出任务的费用,还有就是当目标是一些富商或者达官贵人的时候,他们在荆源的面前就会把他们认为除了生命之外更为重要的东西拿出来。

    可惜的是,荆源从来不是一个爱财的人;但他也不是一个傻子,能拿走的还是尽量拿走。

    放弃了一些东西,荆源感觉浑身轻松,他穿着白色锦服走下了楼,仿若一个富家贵公子。

    方下楼,掌柜热情的打了打招呼。

    荆源想以微笑回礼,但脸上怎么都扯不出一抹微笑。

    出了客栈,他微微一偏头,便看到在一旁躲着的荆楚,小荆楚躲在了墙角,这几日的奔波,他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破烂烂的了,脸上也脏兮兮的。

    每次当荆源要靠近他,他便躲开。

    荆源也不懂荆楚,就像他不懂自己一样。

    他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会手下留情,也不明白那日为什么自己让荆楚杀,荆楚会弃

    刀而走。

    荆源也没管荆楚,他只是没有再伪装了,他大大方方的走在了大道上,若是荆楚没有跟上来,他还会觉得有些奇怪和不习惯。

    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他们本就是在幽州,现在却是朝着长安的方向而去。

    因为得知徐长安来幽州,况且这铁剑山也在幽州境内,故此他当时屠村都多选在幽州地界。

    有些时候,荆楚走得累了,荆源便会故意找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荆楚并非修行中人,也并非俗世中的练武之人,一些地势险峻的地方,荆源一步便能跨过,或者轻轻一跃,但荆楚不行,只能笨拙的爬过去。

    可无论多么险峻的山,荆楚咬咬牙,也就跟着翻了过去,哪怕遍体鳞伤。

    荆源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高山,随后转过头看着进退维谷,上下两难的荆楚,才想帮他一把。可就在此时,他脸色一变,足尖轻点,便直接越过了山头。

    ……

    黄梅雨浓,淋湿长安的热闹,为这座老城带来了一丝荆襄地区的温婉。

    耳边的黄梅雨落入了地面上,倚靠的二楼软塌上的年轻人轻叹了一声。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听到这诗句,侍候在一旁的福伯急忙帮林浩天续上了一杯茶。

    “少阁主文采过人。”福伯笑着说道。

    林浩天挥挥手,苦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前人所做,说的是啊,这梅雨过后夏天就来了,可以树底纳凉,赏荷看鱼。最后一句?‘无事小神仙’,更说出了夏季的心里舒畅。但可惜啊……”

    林浩天说着,看了一眼福伯斟好的茶,却没有动。他反而是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可惜,这前人不知道梅雨过后,有黄梅雨,更不知道这夏季啊,也多事呐!”

    福伯听出了林浩天的言外之意,急忙说道:“少阁主指的是荆源?您放心吧,我又派人去了,不过都是一些老头子。其余的力量不敢用,怕老阁主和徐宁卿阁主发现。”

    林浩天点了点头,想到了刚才的那首词,福伯提到了徐宁卿,他便顺口说道:“这词啊,阁主也颇为的喜爱,据说在前些年,四方平定的时候,他还专门去了一个池子旁带着,非要看到‘鱼戏动新荷’。”他说着,便站了起来,从一旁拿过了笔墨纸砚铺好,准备把这词给写下来。

    “徐阁主和少阁主您都是爱好风雅之人,整个阁子里,就

    您和他能多谈几句风月之事。”

    福伯突然补充了一句。

    林浩天听到这话,正要落笔的手悬在了半空中,随后把笔往上好的宣纸上一扔,留下了一个厚重的墨点。

    “不写了,没兴致!”

    福伯愣在原地,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林浩天出了门,下了二楼,看着这雨,更加的烦躁。

    他越发的觉得徐宁卿是故意的了,来到长安一了解,这才发现,改革派之人全和徐长安有旧,而且交情不浅,难怪当初明明只有自己能和这位师叔多谈几句,可到后来,他却故意的疏远自己。

    想到这儿,林浩天踢了踢脚边的一颗小石头,把它踢入了雨中。

    ……

    荆楚咬着牙,爬上了山。

    可才到山顶,便看到了有四人被荆源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眼见得荆源一剑过去,又有人要人头落地,荆楚便大声喊道:“你又乱杀人!”

    一个脱口而出的“又”,一句无心的话,让荆源愣了愣,手上的剑慢了几分。

    那四人看得这孩子一句话居然能扰乱荆源的心神,四道剑芒便朝着荆楚攻去。

    荆楚本就才爬上山,看到剑气过来,若是往后躲,便会落入了山下;若是不躲,这四道剑气足以把荆楚搅成了肉泥。

    荆源见状,急忙扑了过去,承受住了这四道剑气,紧紧的抱着荆楚。

    四人见状,穷追不舍,欲往前继续出手。所谓落井下石,这个词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存在。

    荆源只能一咬牙,反手一剑过去,随后将手中软剑抛出,那软剑犹如一条毒蛇一般,咬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咙。荆源这两剑出去之后,便趁着他们慌乱之际,急忙召回软剑。

    如今的他,承受了四道剑气,身受重伤,他咬咬牙,只得抱着荆楚从山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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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首词出自宋代周邦彦的《鹤冲天.梅雨霁》

    厚颜求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第三十九章刺、道、义(下)

    荆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世界在他的眼中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房梁,他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微微偏头,便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小猫。

    荆源是刺客,危机感极强,便不顾体内伤势,猛地往后退。

    小白叫了一声,荆源靠着墙,手中忽然出现一柄软剑。

    小白看得这个人一脸防备的模样,便无趣的劈了撇嘴,原本竖直往上的尾巴放了下去,走出了门。

    只是现在李道一不陪它赌钱,有些无聊了,想找个人玩而已。

    自从在山脚救了这二人,李道一便和徐长安一直在谈话,同时还有那个小孩子。这个地界,方圆几十里也只有这么一座破庙,没有其余的人家户,就连他们的吃食,都是野果和野兽。

    几十里对于他们不算远,但明显触手可及的野果和野兽更加的得他们的心意。

    荆源见得小白出了门,松了一口气,刺客对于危险天生敏感,刚才这只小白猫的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他才放松下来,便立马浑身紧绷,想起了荆楚,便也顾不得小白带来的威胁感,立马冲了出去。

    四周一片荒凉,鲜有绿色,更多的是大石头和黄沙。

    不过,这儿并非沙漠,一条白色的小河反射出光芒,犹如天上的银河。

    夕阳之下,三道背影映入荆源的眼帘。

    看着这一幕,荆源突然有些羡慕了起来。

    随后,他看到了三人身旁的一柄火红色的大剑,心便揪了起来,有些慌乱。

    他自己仿造的火红色大剑早已丢在了村子里,而这柄剑,和他之前那柄剑一模一样。

    应该换一个说话,他的那柄剑和这柄剑一模一样。

    荆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柄剑的主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提起了全身的修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赤着脚坐在河边的三人,他鼓起了勇气才要说话,就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

    “醒了吧,那坐下聊天。”

    荆源原本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句话堵了回去,他曾经想过站在徐长安和荆楚的面前,以死谢罪;他也想过徐长安会怒气冲冲的逼问自己,但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句话。

    徐长安坐在了中间,作为小侯爷,阁主的儿子,少阁主的眼中钉,他自然看过徐长安的画像。

    而一旁的小道士,那应该是天机阁的人。一般来说,当乱世将至,天机阁的传人都会出山,指点或者辅佐明主;而荆楚则是坐在了另一侧。

    荆源挨着荆楚坐下,荆楚看到了荆源,往徐长安的身侧挤了挤。

    “继续,说说你那林姐姐。”徐长安此时穿着白色的袍子,朝着荆楚淡淡笑道。

    荆源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的所作所为,他所栽赃之人到了面前,这一切都像是一把刀,悬在了他的心中。

    但现在,徐长安却绝口不提。

    “林姐姐和叶哥哥来我们村子住了几天,只是叶大哥话很少,和木头一样。林姐姐崴一下脚,他都担心得不行。”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这林珊终究是和叶晨在一起了,虽然她最终没有等到那一场能烧制出天青色汝窑的烟雨。不过,却有了常伴身侧的他。

    “对了,你怎么知道你叶哥哥担心的呢?”

    徐长安轻声问道,他想知道这林珊的傀儡之术到了哪个地步?

    “林姐姐在人群中崴了一下脚,叶大哥冲撞了好多人,直接抱起了林姐姐。为了这件事,村里原本要处理叶大哥呢,最后还是看在了林姐姐的面子上,这才饶了他。”

    徐长安听到这话,淡淡一笑。

    只不过,荆楚圆圆的脸上充满了悲伤。徐长安知道,这是因为荆楚提到了“村子”两个字。

    徐长安没资格宽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所有的事儿他都知道了,他也知道了身旁的刺客便是陷害他之人。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一口气,拍了拍荆楚的肩头,对着他说道:“你先回破庙吧!”

    荆楚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认出了徐长安,他知道被家家户户贴在门上的小侯爷,一定可信。

    他也没有多想,便直接朝着破庙跑去。

    荆源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他知道徐长安支开荆楚的用意。

    徐长

    安正要讲话,转头一看,便瞧见了正竖起耳朵等着听的李道一。

    “你也走!”徐长安说道。

    李道一歪着头,噘着嘴看着徐长安。他和徐长安生死与共,难道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吗?

    他此时一股无名之气从胸中爆发,都快提到嗓子眼。

    没想到徐长安却是拍了拍他的肩头,拿出了一张银票朝着他说道:“行了,去找小白玩去。”

    看到银票,李道一到了嗓子眼的气便立马没了,换上了一张笑脸,笑得如同一个小老头。

    “得勒,待会咱们私聊。”李道一话锋一变,把银票塞到了怀里,蹦蹦跳跳的去找小白去了。

    万物皆可赌?,一人一猫也能通过赌术分出胜负。

    徐长安无奈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转过头,却看到荆源正看着李道一,眼中全是羡艳之色。

    “你和你同伴的关系真好!”

    荆源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徐长安听到这话,眉毛一挑道:“他不是我的同伴,他是我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

    荆源听到“兄弟”二字,低下了头,他想到了林浩天。

    以前他也觉得林浩天是自己兄弟,可林浩天却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断的追杀自己。

    所以,到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兄弟。

    “那倘若你兄弟的存活会影响到你的地位,你会对他下手吗?”倘若是寻常人问这个问题,定然会被骂,但荆源是杀手。他可以不用伪装,装作自己很有感情的样子。

    徐长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道:“那你呢?倘若你的目标是你的兄弟,你会下手吗?”

    荆源想了很久,最终他摇了摇脑袋。

    “不知道。”

    徐长安挽开了袖子,露出了手腕,随后激发法力,紫色的同命环出现。

    而在不远处和小白正撕扯的李道一也是同时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徐长安看着荆源说道:“这叫同命环,兄弟之间,同生共死!”

    荆源猛地看向了那紫色发光的手环,最终低下了头。

    “荆楚这孩子很善良,他把所有事儿都告诉我了。但有一件事儿我没告诉他。”

    荆楚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徐长安,荆源并不奇怪。

    徐长安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没告诉他,其实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因我别人针对的是我。我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当时是他背着你出现在我们视野之中的,你满身的鲜血,从高处落下,垫着他。他没一点儿事,反而是你,当时修为应该用不出来吧,不然轻松御剑。”

    荆源点了点头,被四道剑气所伤之后,他无法动用法力,只能抱着荆楚往下跳。

    “我原本以为你是他哥哥,后来我才得知,你是他的仇人。他说了,你救了他,他就不乘人之危。”

    荆源身子一抖,不知道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还想让他继承你这一脉的衣钵,为什么?我想知道你放过他的那一刹那,在想些什么?”

    荆源双眼有些迷茫,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救他?”

    荆源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徐长安看着他迷茫的侧脸,忽然觉得心揪了一下。

    这种目光,他曾见到过。

    当姬秋阳完成了所有愿望的时候,也是这般,他看着远方,残阳如血。

    姬秋阳前辈他想得通,但面前的荆源,也不过比自己稍微年长了几岁,在他的身上居然也浮现了一股悲凉之意。

    他仿佛是被世界遗弃了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荆源也脱下了鞋子,把脚伸入了河流中,和一个孩子一样。

    徐长安看着这一幕,心中感触万千。

    如今的他,成熟了许多,虽然他知道,面前的刺客杀了不少无辜的人,但他也想了解刺客背后的故事,他更想知道,是何人想嫁祸他。

    “你不适合当刺客了。”徐长安突然说道。

    荆源倔强的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轻叹了一声,仿佛认命了。

    “我知道。”

    “有了情感的人,绝对做不了刺客,更做不了杀手。”徐长安若有所指。

    他看着荆源,没想到荆源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知道,以前别人的血是冷的,即便溅在我的脸上也是这样。但现在……”

    “热的?”徐长安试探道。

    荆源还是摇了摇头,说出了那句之前说了很多次的话。

    “不知道,但我错过了很多东西。”

    荆源看着夕阳,突然吐出了两个字:“温暖!”

    徐长安不再讲话,他懂荆源说的温暖,从他那悲凉的眼神中。

    他错过的是许多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是太阳,但比太阳更温暖的是人心;同样,世界上最冷的东西也是人心。

    村民和荆楚的心暖了荆源,而他的发小和兄弟林浩天却凉了他的心。

    荆源低着头,两人相对无言,直到这幽州边塞的月儿挂上了天际,脚下的河水变为了银河,荆源这才说道:“林浩天,他觉得他能够拯救苍生,他觉得他更适合侍剑阁阁主之位。”

    徐长安听到这话,仔细的思索着,终于想起了那个在封武山上仪表堂堂的锦衣少年。

    “他是我父亲的徒弟?”

    徐长安小心的问道,关于自己父亲的事儿,他都小心得像呵护婴儿一般。

    “不是,徐先生是新阁主,浩天是老阁主的弟子。”

    徐长安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若是林浩天真的是父亲的徒弟,他可能会羡慕林浩天,更会担心以后怎么面对林浩天。

    他既不想师兄弟争斗,更不希望父亲失望。

    “不过,在我没有离开阁内的时候,在小辈之中,你父亲只会稍微的和浩天亲近一下。那时候的浩天,还没有成为关门弟子。”

    徐长安点了点头。

    “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后你们相争,能够饶他一命。”

    徐长安皱起了眉,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荆源一定会给自己和死去的人一个交待。

    “我求你一件事儿。”荆源从河中站了起来,便要朝徐长安跪下。徐长安眼疾手快,也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了他。

    荆源从怀里掏出了玉符,递给了徐长安。

    “他真的有天赋,刺杀之术本没有错,有错的是人,荆楚交给你了。若是你不想他学里面的东西,你可以毁了。”

    徐长安没有丝毫的扭捏,他知道,若是荆源把这东西给荆楚,恐怕荆楚不会愿意。

    “这得看他自己,你看我,身上还不是有几种魔道功法,甚至长剑都是魔剑。”荆源点了点头,心里多了一丝愧疚。

    “我想和你打一场。”

    “请!”徐长安毫不扭捏,现在的他,正需要对手。虽然荆源是宗师,但他也不惧!

    剑影攒动,月光给剑芒平添了几分温柔,最终,荆源的长剑指着徐长安的眉心,而焚也刺破了荆源胸前的衣服。

    荆源收回了长剑,这才叹道:“我终于知道当初浩天为什么不让我来直接杀你了。若你是小宗师,我一个宗师都必败无疑。”

    他似乎还在给林浩天找理由。

    “你放心,我会给你还有我剑下亡魂一个交待。”说罢,便抛下了他的软剑,软剑插在沙子之上,剑柄不停的颤抖。

    “你去哪?”徐长安看着荆源远去的背影,突然问题。

    荆源想起了陈伯和赵伯所言,知道林浩天去了长安建功立业,他摆了摆手便说道:“长安。”

    荆源走了,去往了长安。

    当荆楚跑出来的时候,沙地上只留下了一柄剑。

    “这是他留给你的,这柄剑好像叫专诸。”

    荆楚眼中突然出现了怒意,大声的骂了一句:“王八蛋,不给我报仇!”

    “他会给我们还有死难者一个交待的,至于拿不拿这柄剑,还有学不学他杀人的手段,全都看你。若是想学,拿着剑回破庙,若是不想,直接回来。”

    徐长安说罢,便离开了。

    荆楚看着这柄软剑,有些犹豫,最终叹了一口气,要回到破庙,耳中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此剑叫专诸,远古时期义士刺客所留,专诸专杀恶人,死后佩剑便换做专诸,还有一近身匕首,叫做鱼肠!”

    荆楚朝着破庙的方向走了两步,想到这话,转过身,握起了长剑!

    专诸是古代的四大刺客之一,具体事迹自行百度。

第四十章刺客陨

    自打荆源走后,荆楚便一直抱着那柄剑,那柄名为专诸的剑。

    这剑为荆源炼化之剑,自然能感受到主人的状态。

    徐长安、李道一还有荆楚和小白三人一猫越来越接近铁剑山,天气也越发的热了起来。

    三人一猫如同置身在一个大火炉之中。

    虽然徐长安之前来过一次,但那时候有姬秋阳庇护,自然没有大多的感觉。

    这一次,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这铁剑山的热度。

    山脚之下没有村子,但铁剑山的人还是建了几个草棚。铁剑山,虽然名有“铁剑”,但山上所出之剑皆不是凡品,除了古剑之外,他们铁剑山的武器最为精良,即便是佛门的灵隐寺都会有高僧前来求降魔杵之类的兵器。

    但大宗门都有大宗门的规矩。

    蜀山不许人直接御剑降落,铁剑山也是如此,而且每月若无特殊情况,也只有初一和十五两天允许上山。

    若是有人前来求剑,除非如同姬秋阳那般,不然的话,也只能在山脚等到初一或者十五,只有这样方能上山。

    蜀山的外山还允许山脚的百姓出入,因为蜀山的生存一方面是靠外门弟子的背景,另一方面便是山脚他们也有一些地,需要百姓帮忙耕种,需要和百姓交易食物。但铁剑山不一样,他们靠的便是锻造之法,只要有人求剑,他们铁剑山便不会缺乏银两和物资。

    之前因为妖族袭击铁剑山,所以以往门庭若市的草棚,如今变得空无一人。

    李道一知道铁剑山的规矩,所以早就选好了日子,只要明日,铁剑山便会开山,允许外人进入,同样弟子们也会出山采购物品。

    今夜,三人一猫便在山脚草棚里睡上一夜。

    荆源走后,荆楚嘴上一直骂,但徐长安心里知道,荆楚其实有些想荆源了。

    想念自己的仇人?说起来觉得不可能,但此时的荆楚就是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恨荆源是真的,但此时想念他也是真的。

    徐长安知道,荆楚虽然嘴硬,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有些嘴硬的善良小孩罢了。

    要不然,当初他们坠下山崖,荆楚也不会背着荆源走了十几公里,这才遇上了他和李道一。

    人啊,总是这么奇怪。

    原本该斩草除根的荆源留下了活口,原本该去报仇的荆楚,却放弃了报仇的机会。

    荆楚虽然拔起了那柄剑,但一直没练,更没有问徐长安要修行的法门。

    荆源当初便看过荆楚的资质,算不得天才,但也是中人之姿,修炼至宗师境没一点儿问题,若要更进一步,则需要天大的气运。

    不过,对于刺客来说,宗师级别便已经足够。

    只要潜伏得好,就连大宗师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猎物。

    荆楚没问,徐长安也没说。

    明日便是月圆之夜,徐长安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那焚心炉上。

    姬秋阳帮自己要了进入焚心炉的名额,但铁宗主却提出了条件,对于铁彩怡,徐长安只是把她当做了师妹看待。在没有经历满雪山之前,他犹拒绝,更不用说如今汪紫涵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儿了,他更加不会答应。

    夜已深,如今虽然才十四,但月儿也格外的明。

    他走出了草棚,坐在了石头上,抬头看看月亮,轻叹一声。

    三四年前,他还是渭城的一个小屁孩,整天想着怎么躲开时叔去听说书先生说书。那时候的他,即便是再敢想,也无法想到三四年后的自己能够成为小侯爷,能经历那么多,人族的希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他想到了一路上遇到的人,恍如梦境。

    徐长安轻轻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没有离开渭城,汪紫涵没有离开蜀山,李义山依旧在外山管着藏书阁,轩辕楚天也没有**,小夫子依旧在长安城外的竹楼里,姬秋阳前辈继续在寺庙之下忏悔,曾夫子也在书院著书立传,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如同以前那样祥和平静,那该多好。

    徐长安低下头,很快双目之中充满了坚定,抬起头来看着月亮。

    既然这世道选择了他,那他就不能让这世道失望!

    至于明日上山,若是铁宗主还是和之前一般,那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凭心而论,若自己是铁剑山的宗主,可能也不会让自己用焚心炉。

    铁剑山因为自己父亲的缘故,宗主十几年不能下山;而陈桂之老前辈,也是为了自己,生死不知。

    他们徐家两父子,欠铁剑山的其实也不少。但若是因为这样,非要让他娶了铁彩怡,这他万万办不到。

    正在这时,李道一的打鼾声传了过来。

    徐长安看向了草棚,荆楚一阵大叫之后,突然惊醒。

    他这一叫,李道一都醒了,看着两人一猫围着自己,荆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顾不得什么,眼神有些闪烁,只能咬咬牙说道:“我做梦了,梦到一个锦衣公子一剑把他杀了!”

    “谁把谁杀了?”李道一立马惊醒,瞪大了眼睛。

    作为天机阁的传人,对于这些消息特别的敏感。若不是这些人和徐长安产生了因果,他掐指一算,便能够知道事情始末,但现在,他也只能如同村里的妇人一般,瞪大了眼睛,静待荆楚的下文。

    荆楚不愿提那个名字,只能指着被他放到一旁的长剑说道:“他!”

    看着他指着的专诸,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我梦见在一座城墙之下,一个锦衣公子把他杀了,雨很大!”

    正说话间,只见那柄长剑突然一抖,原本在月光下光华流转的长剑变得黯淡无光,长剑的气势也随之一减。

    三人一愣,看向了那柄长剑。

    李道一没有多想,便呢喃道:“这是真的,人,没了!”

    荆楚一听,脸色突变。

    ……

    长安,雨夜。

    林浩天提着长剑,鲜血从剑尖落下,一具尸体倒在雨中。

    他淋着大雨,满脸的悲戚之色,他转入城门,拿出了丝绢擦着长剑上残留的鲜血。

    声音之中带着悲痛。

    “兄弟,对不住了。”

第四十一章焚心劫(一)

    荆楚咬着下嘴皮,用有些脏的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在月光下偏过了头,看向了那柄一直被自己丢在远处的专诸。

    他走到专诸的面前,捡起了这柄属于刺客的名剑。

    荆楚站在原地,抬头看向了月亮,此时眼中隐有泪光。

    徐长安皱起了眉,他绝对不相信荆源所说的交待就是这样;或者说,他绝不想荆源所说的交待仅此而已。

    十几个村子的毁灭,不应该让他一个人来承担。而且,他也不配用这种方式来给他一个说法。

    但转念一想,徐长安如遭雷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若是荆源想把所有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扛,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告诉自己林浩天的名字。

    那么只有一种考虑,有些人有些事出乎了荆源的预料。

    徐长安想到荆源看到自己手上同命环时羡慕的眼神,好像明白了什么。

    比猛兽更加可怕的是刀剑,比刀剑更加可怕的是人心,比人心更加可怕的是,故人心。

    “我本将心尽许君呐!”徐长安看着不远处的荆楚,也不由自主的替荆源感叹了一句。

    他荆源的源,是饮水思源的源;可林浩天的天,却不是天地正气的天。

    徐长安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也把事儿猜得个**不离十。

    这些事儿,他也不便多说,只能说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在彼此心里的位置也不同。

    不管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弟之情,或者是父子之情,到最后,终有人认为自己错付。

    感情的事儿本来就不存在对等,只能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徐长安长叹一声,低下头,却看到了荆楚走到了跟前。

    小荆楚圆圆的脸上带着疲惫和悲伤,这段时间的事儿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残酷。

    救了他们整个村子的是荆源,杀了整个村子的也是荆源;想要斩草除根的是荆源,最后救了他的也是荆源;一时之间,让年纪尚小的荆楚分不清好坏,有些迷茫了。

    荆楚收住了自己的唾泣声,抬头看着徐长安,轻声道:“徐大哥,荆源算一个好人吗?”

    徐长安摇了摇头。

    荆楚接着问道:“那他是一个坏人吗?”

    徐长安依旧摇了摇头,看着荆楚脸上越发迷茫的表情,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摇头不是否认的意思,而是我也不知道。”

    他拍了拍荆楚的肩头,两人回到了草棚前,面对着巍峨的铁剑山坐了下来。

    “我啊,以前也觉得世界上非黑即白,好人就是只会做好事,坏人只会做坏事。”

    听到这话,荆源紧了紧手中的剑,看着徐长安的侧脸。

    他的呼吸略微有些重,刚才被吵醒的李道一和小白又睡着了,这一人一猫相互搂着,准确的说是李道一想搂着小白,但小白却直接把尾巴

    和屁股放在了李道一的脑袋上。要是李道一醒来发现小白这动作,不赔他几两银子绝对不会罢休。

    李道一的鼾声在耳边响起,原本只是有些吵闹的鼾声,此时如同重锤一般压迫着荆楚的心灵。

    他迫切的想知道为什么,难道世界上不就是分好人和坏人,男人和女人的吗?

    难道好人和坏人之间还有好坏人,男人和女人之间还有不男不女?

    不是黑夜就是白天,不是坏人就是好人,道理不应该这么简单的吗?

    徐长安似乎通过他那疑惑的双眼知道了他的想法,当初的他也是这样的,好就是好,坏就是坏,眼睛里揉不得半点的沙子。

    可经历多了才知道,黑白之间有灰,黑夜和白天之间有黄昏和黎明。

    徐长安看着荆楚,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你挂念荆源吗?”徐长安没有讲大道理,反而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荆楚才要答话,张了张嘴,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从小到大,荆大河带着他一起生活。可荆大河总喜欢撒谎,骗村子里的钱。他一直挺看不起荆大河的,每一次轮到他去城里,总要给村子里带来损失,但村子里的人却总愿意相信他。

    所以荆楚自小就喜欢和荆大河对着干,荆大河喜欢偷看女孩子洗澡,他就去拆穿;荆大河没吃的要偷鸡,他便提前把鸡赶走;荆大河喜欢撒谎,他便不撒谎。

    今日,他不想撒谎;可若是说出了实话,他便觉得对不起村里的人。

    故此,荆楚低下了头。

    徐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答案他早就知道,他只是想让荆楚明白这个道理。

    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人很复杂,也很单纯,不用给自己太多的枷锁。

    当初他在安海城杀了梅安泰之后,便有些后悔,按照他的性格,这种人罪不至死。

    但徐长安还是出剑了,后来他才知道,枷锁太多,活得会很累。

    只需要坚持自己的内心,那便行了。守道固心,方能大自在。

    “你说出来吧,你不用觉得对不起谁,但你以后的作为,要对得起过往和未来的自己。”

    荆楚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咬咬牙说道:“我只知道,他的背影很孤独,像一条狗。特别他伸开双手让我杀的时候,我下不了手!一条被抛弃的野狗躺在路边,你会不会去杀?可当我从崖下醒来的时候,发现之前我憎恨的野狗奋不顾身的救了我。”

    荆楚丢下了长剑,抓着自己的脑袋,显得十分的痛苦。

    “我有无数的机会杀死他,但我没有,我知道我对不起村子里的人,对不起荆大河,可……”

    徐长安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因为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更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以后你就明白了。”徐长安说着,便把荆源留下的玉符递了过去,荆楚愣了愣,最终眼中多了一抹坚定,拿过了玉符,接受了荆源留下的刺客传承!

    ……

    天才刚亮,山间还有雾气。

    清晨的山间布满了露珠,多了几分冷意。

    李道一如同杀猪一般的声音响彻山脚,“你个猫崽子,这么大了还会尿床,尿床也就罢了,还滋了本道爷一脸。”紧接着,传来了猫的惨叫声。

    “不赔我几百两银子,你和我没完!”

    “没有?没有问你哥要!”

    徐长安听到这话,脸上泛出苦笑,看向了一旁正认真修炼打通关窍的荆楚,不想去理那一人一猫。

    小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也不和李道一犟,便跑到了徐长安的跟前。正想讨要银票的时候,铁剑山的上空出现了一柄长剑的虚影,长剑虚影声势浩大,从天而降,剑身如同阳光下的大河,泛出了光芒。

    随后,大剑的光芒消散,一声长啸从山顶传来,只见一穿着金色甲胄之人冲天而起!

    徐长安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了,此人正是剑无畏!

    而李道一瞧得这一幕,也忘记了找小白麻烦,便呢喃道:“这是在焚心炉中炼出了剑心,突破到了宗师境!”

    徐长安闻言,急忙问道:“什么是剑心?”

    李道一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羡慕的目光,这才解释道:“这焚心炉的奇妙之处不仅仅是在于炼器,它还能炼心。人有千面,可这皮囊之下的心更是千万种模样。即便是我天机阁算尽天机,也不一定能算尽人心,而这焚心炉,便能炼心,也就是祛除心魔,或者稳固心魔。当然,这焚心炉中,也出现过不少的大能,他们原本心有疑虑,但经过焚心炉之后,便坚定道心,成为一代圣贤。”

    李道一看着徐长安惊愕的表情,接着说道:“其中不乏佛道儒三家的大圣贤。这焚心炉炼心会出现异象,一般来说,便是‘三绝三煞一剑心’。”

    “‘三绝’便是佛道儒三家的异象,只要出了这异象,以后很大可能成为圣贤;三煞则是‘邪妖魔’,有了关于他们的异象,必然有魔头出世。至于‘剑心’,那便说明此人用剑之心纯粹,一般来说以后剑道修为不会差。刚才那人,极大可能性会被铁剑山给留下。三绝三煞虽然比一剑心更厉害,但对于铁剑山来说,拥有剑心之人才最为珍贵!”

    李道一话音刚落,只听得山上一道声音传来,声若洪钟,响彻山间!

    “宗主请徐公子上山!”

    徐长安皱起了眉,这一个“徐公子”称呼,让他觉得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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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焚心劫(二)

    山上的声音传了下来,话音刚落,只见一穿着黑色褂子,皮肤黝黑,背负黑色大剑的少年从高处一跃而下。

    黝黑粗壮的臂膀,黑色的大剑,黑色的褂子,要不是先听到了声儿,就他那从山上跳下的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块大石头呢。

    徐长安眯起了眼,从这少年的一个称呼中他便感受到了针对。

    这少年如同一块大石头从山上滚落而下,但要到了地面之上,落地却极其的轻,甚至脚下的脚印不过一二寸。就他刚才落下的高度来看,砸出一个深坑都算是正常的。

    要是以凡俗的目光来看,仿若天上降仙人,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奇怪;但徐长安和李道一不一样,他们明显的感觉到了这少年是真真切切的跳下来,而非御剑。从高处落下,其力道之大可想而知,但落到地面的时候,却没有多大响动,想来是往下的坠的那道力劲被他给卸完了,能达到这种境界,着实不易。

    原本只是远远的看到这少年,现在徐长安方细细的观察着面前这人。

    大方脸,左边脸颊还有一颗大黑痣,紧紧的抿着嘴,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谈不上帅气,其样貌比起徐长安蓝宇罗子昂等人自然相差甚远,但此人站在面前,便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特别是铁剑山的弟子都常年露出了臂膀,因为锻造的需要,所以他们整个人壮得如同小牛犊子一般。

    更为重要的是,铁剑山的弟子看起来都老实巴交的,行事也是一样。在铁剑山中被视为离经叛道的陈桂之,在李义山等好友中都算得上是最实诚之人。

    “我叫铁安。”声如其人,铁安的声音有些沉闷。这少年看起来这铁安比徐长安和李道一年长,可实际上,他年纪没有李道一和徐长安大,他是如今的大师兄,当初的大师兄随着陈桂之去到了剑冢,而那一代,最差的也是小宗师。

    铁剑山和蜀山一样,都是三年一收徒,这铁安若是按照学堂的规矩算起来,应该是比他们小一届。

    铁安是如今的大师兄,其修为也达到了小宗师。

    他眯着眼上下扫视了一下徐长安,眉头更加的紧凑。

    为何宗主看中之人,才是汇溪境?

    铁安不理解,更不明白宗主为什么非要把师姐嫁给这个小子。众多师兄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有何等出奇之处,能让宗主如此的垂青。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去年姬秋阳带着这所谓的徐公子上山,至于更多的,他们也不知晓。

    当初上封武山的那批人,大多数都趁着陈桂之疗伤的机会已经进入了剑冢。少

    数几个留在山上,也是潜心修炼,对于这些事儿,他们管不了,也没那个心思。

    就这样,如今在山上的弟子便都对徐长安充满了敌意。

    他们皆是认为,宗主要把大师姐嫁给徐长安全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如今看到徐长安的修为,不屑之心更甚。

    铁剑山的弟子向来都是认真的潜心修行,炼体亦炼心。

    只要他们有机会出山打听一下徐长安近些年的战绩,也不会如此认为了。

    毕竟在满雪山上,徐长安以小宗师杀宗师令人侧目,但更加让人惊骇的是小夫子以大宗师伤开天境一眼。两场战绩,加上齐凤甲原有的凶名,让这弟子稀少的夫子庙声明大震。

    说到底,终究还是铁剑山对自己管理的太严格,对他们保护得太好。

    “不过是一个汇溪境而已,不知道宗主看上您哪儿了?徐公子,我们锻造的时候通常会说一句话。”

    铁安嗓音醇厚,看起来憨厚老实,可这话却如同利剑一般。

    徐长安倒也不在意,也是颇为的捧场,接了他的话茬问道:“哪一句话?”

    铁安瞟了一眼徐长安,一字一顿的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李道一听到这话就有些不舒服了,正要辩驳,就被徐长安拉住了。

    徐长安淡淡一笑,朝着他抱拳道:“多谢指教。”

    这铁剑山的陈桂之算得上他半个师父,况且他身上还有铁剑山的奔雷,更不用说他父亲和铁剑山的关系,还有李义山和铁剑山的关系了。

    所以面对这些嘲讽,他丝毫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这铁剑山,其实也为他付出了很多。

    铁安想过徐长安会愤怒,但怎么都没想到徐长安会如此的随和,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冷哼一声,对着徐长安说道:“请吧,我来接你上山,大阵之中不许御剑,跟我攀爬和跳跃。”

    徐长安听到这话,方明白为什么刚才这铁安会跳下来。

    他急忙摆手道:“多谢这位师弟,铁剑山之前在下也来过,也认识路,我走上去便可。”

    当初姬秋阳为了表示尊重,带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铁剑山,如今旧路依旧,前辈已然不在,徐长安想再走一遍。

    但铁安并不知道这事儿,更加的不理解徐长安,反而认为他是无法跟随自己的脚步,看了

    一眼徐长安,想到了待会的客卿长老大典,只是冷笑了一下,随后留下了一句随意,便一跃而起,如同一只灵活的大马猴,跳跃攀岩而上。

    徐长安转头看了一眼李道一和荆楚,小白知道徐长安又想起了那位老人家,便跳到了他的肩头上,蹭了蹭徐长安表示安慰。

    三人一猫,一步一步的往上,此山原本就在火山之上,越往上越热。

    看得荆楚快要坚持不住了,徐长安便趁机教荆楚调息之法,亦如去年姬秋阳前辈教他一般。

    只不过,路依旧在,只是学生和老师都变了。

    徐长安想到此处,脸上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三人一猫,终于上了山,而那铁安口中的客卿长老大典也结束了,三人才上山,只见十几位皮肤黝黑,背着大铁剑的弟子朝着他们同时拱手道:“请徐公子赐教!”

    ……

    铁剑山的宫殿早就修好了,虽然没有之前宏伟宽大。

    “宗主,他们……”一个长老正要说话,却被铁宗主伸手拦住了。

    铁宗主看向了剑无畏,开口问道:“你新成为客卿长老,怎么看待此事?”

    剑无畏此事犹如一柄利剑,双眸也变得锐利起来,他淡淡的说道:“让他们知道差距也是好的,小侯爷算是我的贵人,也是我的师弟,更是我的对手。”

    铁宗主听到这话,眉头一皱,这剑无畏明显便是偏向徐长安。

    “可若是徐家小子被教训了怎么办?他如今境界下滑,才至汇溪境,你可要知道,铁安他们可有五位小宗师。”

    剑无畏也不多言,看了一眼铁宗主便说道:“若是小侯爷败了,铁宗主若是不嫌弃,我剑无畏为铁剑山多战十年!”

    铁宗主听到这话,瞬间大喜。

    可下一瞬间,他的笑容便凝固了。

    “铁宗主,若是小侯爷胜了呢?”

    剑无畏淡淡的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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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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