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楚天阔,世间再无我(上)
北方的冰原,原本是不毛之地。
这儿最大的特产除了呼啸的北风之外,那便只有这偶尔在冰原上出现的雪狼了。
一座高山矗立在冰原之上,它不似满雪山一般丰腴。若是满雪山是一个穿着白色袄子的丰腴贵妇人,那么这座山,便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山上偶尔有白雪,裸露出的大片褐黄色的土地宛如老人的皮肤,大山显得消瘦且单薄。可偏偏是这座山,呼啸的北方挂了千年,它仍旧矗立不倒;冰原上的雪狼总是对着它长啸,可它却仍旧傲立于这片土地之上。
这座山,叫做盘鞑山。
在北蛮,有两座神山,一座叫盘鞑,而另外一座便是前些日子才被打破的满雪山。
北蛮的天神,叫做盘鞑天神。故此,这盘鞑山的地位比起这满雪山来说,要高上不少。
穿着灰狼袄子,腰间挎着短刀的少年骑着一匹白色的雪狼朝着这盘鞑山而来。
从他们那部落来这盘鞑山路途遥远,他的嘴唇早已皲裂。
不是少年不会御物,只是来这神山,必须要诚心,若是御物而行,则会被视为大不敬。
“哥,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神山!”身后一个露出了半臂膀子的少年话语中带着几分兴奋,站在了雪狼背上,手舞足蹈的。
任何北蛮人来到这盘鞑山,都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以为这是大雪山呢!”少年补充道,他脚下的雪狼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因为这少年太不安份了,而且它们雪狼也不喜欢这地儿。
他们雪狼喜欢在有雪的地方,那大雪便是它们天然的伪装,能够更好的捕猎和逃跑。
“嘿,大君,这可是我们的神山。在传闻中,没有它,我们早就不能在这儿生活了。”
感受到了胯下雪狼的不安,少年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这雪狼,便对着这被他叫做“大君”的雪狼说道。
“莫罕,你以后是我们硕和部的大君,怎么你也把这牲畜叫做大君。”
身后的骑兵有人笑道。
在战场上,他们叫莫罕王子,叫统帅,但寻常的日子,他们便可以直呼其名,也可以和他开玩笑,做朋友。
莫罕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年轻的雪狼骑兵们,努了努嘴。
“雪狼是我们的伙伴,要是你们的啊父听到你叫它们牲畜,肯定会拿鞭子抽你们。要成为雪狼骑,必须尊重雪狼,要不是你们的啊父决定把来神山的机会让给你们,我才懒得带你们这群小崽子来朝圣。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永远成不了最强的战士!”
莫罕傲然道,就连他胯下的雪狼也呼出了几口气,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那群骑着父辈的雪狼,前来朝圣的少年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莫罕。”
“嗯?”
莫罕本来还想教训一下这群小崽子,听到哥哥的呼喊声,他便急忙转过了头。
自打哥哥从满雪山回来,已经一个月了,他总是愁容满面,也不和人说话,每天总是看着他那柄刀。自从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之后,哥哥才打算带着自己来这盘鞑山。
如今朔风部被许镇武老将军一阵厮杀,元气大伤,也不敢生事。
所以,一听到能来这盘鞑山,雪狼骑中的老人们纷纷请求两位王子带着自己的儿孙们来朝圣。
所谓朝圣,便是来这盘鞑山下庙中朝拜,这座庙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盘鞑天神像。据说只要来朝拜的人,都会得到盘鞑天神的祝福。不过,因为这神庙不常开,只有得到邀请的人才有资格朝拜。所以虽然人人向往,可却很少有人来到这儿。
“待会你和我上去,他们在神庙周围守着,记得不许大声喧哗。”
苏青悲哀的双眼中多了一丝希望,多了一丝坚韧。
莫罕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几个小崽子招呼去了。
他们得知莫罕要上山,眼中都带着羡慕。不过,这才他们能来,全是因为苏青王子得到了邀请。要不然,他们来了也进不来神庙。
大多数人来,都是为了山下的神庙。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盘鞑山上还有另一座神庙。
苏青和莫罕要来的,便是这山上的神庙。
一行人,都从狼背之上一跃而下,其余人看到了那山脚的神庙,神庙的庙门此时已经大开,一群北方冰原上的孩子便兴奋不已。
苏青看到庙门口早已站着两个穿着黑袍的祭司,便急忙走了上去,右手放在了胸前,随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是北蛮的礼节,表示尊重。
那群原本叽叽喳喳的少年此时也不敢说话了,急忙排成了两队,朝着祭司们行礼。
“拓跋青,拓跋莫罕,你们二人跟随我上山,其余各位,认真朝拜,切莫大声喧哗,饭点自然有斋饭。”
说完之后,二位祭司便带着莫罕和苏青朝着盘鞑山上而去。
山下的庙才修缮过,盘鞑天神塑身之上的色彩鲜艳,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会从中原圣朝取一些颜料来,给这位护佑冰原的天神渡上一层色彩。
包括大殿,都颇有圣朝寺庙的风范。
可山上的庙却不一样,山上的庙显得破旧不堪,就连九臂的盘鞑天神塑身都断了三臂,塑身之上的色彩早已脱落,露出
了土胚。
可这些,丝毫不能影响这座盘鞑山在北蛮的地位。
山上有不少木头,上面挂着的幡颇向圣朝的招魂幡。
根据老人的说法,这些也是招魂幡,不过招的都是英杰。所有为了北方冰原而死的英雄们,灵魂最终都会来到这座山上。
苏青叹了一口气,终于来到了神庙前。
神庙使用石头搭建的,神庙一点都不“神”,反而有些土。
他目光下移,却看到了一人,正想冲过去,却被祭司紧紧的拉住了手臂。
看到祭司冲着他摇了摇头,苏青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祭司绕过前门,朝着后门而去。
刚才在门口的人他认识,他们家和他拓跋家都有着极深的渊源。
门口那人头发微白,一只手里杵着长剑,另外一只手里抱着一个人。他单膝下跪,跪在了地上,就这么看着神庙。
苏青呼吸立马沉重了起来,但碍于祭司,不得不离开。
此人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徐宁卿,找到了徐宁卿,就能找到他的父母;而徐宁卿怀里的人,便是同他生死与共的徐长安。
他们绕过了前门,从后门而入。
两位祭司带着二人进入了神庙,只见一位黑袍老人早就等着了。
看到两位祭司走到老人面前一拜,苏青和莫罕立马便明白了,这人肯定便是大祭司。
两人也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随后被老人扶了起来。
“拓跋莫罕,你怎么看待北蛮和中原的战争,不管是当年的姬氏王朝,还有如今的圣朝,甚至更久远的朝代,中原都和我们爆发战争。”老祭司微微的抬头,那残破的神像下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没什么啊,其实主要是冰原上的粮食不够,不然谁想打仗,都是为了活下来。要是年年如同今年一般,中原能够给一些粮食,我们还打什么仗啊!”莫罕挠了挠脑袋说道。
这个答案明显出乎了大祭司的预料。
“可这么多年来,连年的征伐,我们冰原之上不少人的父兄都死于战场之上。”
莫罕皱起了眉头,苏青生怕莫罕说错话,正想提醒自己的弟弟,却被大祭司瞪了一眼。
“都是为了活下来啊,中原也有不少人死在了我们手里,要是一直打,大家都别活了!”
莫罕似乎有些恼怒,便接着说道:“只是为了生存,而且……”
他咬了咬牙,似乎有些惧怕大祭司,但最后还是继续说道:“况且冰原上的人一直生啊生,晚上没事儿做了便生下来,本来吃的就少,战争也能消耗一定的人口。圣朝也一样啊,他们的吐地就那么多,可人口却不断的上升,没有人牺牲,最后所有人都得饿死。”
听到这话,苏青脸色煞白。
“放肆,都是同胞,你怎么能说出这些话,你居然嫌弃他们是累赘!跪下在天神面前认错!”苏青说这话的时候,便看了一眼大祭司,发现大祭司闭上了双眼,抬着头。
看到大祭司这番动作,苏青心里更害怕了。
但为了救弟弟,只能让他尽快的认错了。
莫罕在冰原上是出了名的小狼崽子,但遇到哥哥便成了小山羊,哥哥说一,他绝不说二。在父母失踪的期间,哥哥便是他的父兄,所以他极其的听哥哥的话。
莫罕正要下跪,却发现怎么都跪不下去。
他一愣,和苏青同时不解的看向了大祭司。
大祭司睁开了眼,叹了一口气,把弯下腰的莫罕提了起来。
“话虽然糙,可世界的真相就是如此。”
别说苏青,就连莫罕听到这话都一愣。
“战争的本质是为了争夺资源,所以不要对中原人有任何的仇视,虽然这千百年来,相互之间仇恨加深。但其实,双方并没有仇,更没有错,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大祭司拍了拍莫罕的肩膀,继续笑道:“当年我们和中原人不分彼此,一起克敌;这一次,你也算是和圣朝的军队协防了,说一说双方的优劣。”
莫罕想了想,对于大祭司没了之前的惧怕。
“他们的个人战斗力不如我们,但他们进退有序,配合比我们好。”
大祭司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若是此番再遇到同样的敌人,你是愿意先把他们打败再杀那种敌人,还是愿意一起杀敌。”
莫罕此番想都没有想,便直接说道:“当然是一起杀那些人不人,兽不兽的家伙了。”
“说说原因。”大祭司眼睛一亮。
“那些家伙太丑了,我们好歹都是人,他们是些什么鬼。”
听到这话,大祭司却哈哈大笑。
“大拙若巧,不错,就是这个理。”
大祭司拍着莫罕的肩膀说道:“记住,以后你是冰原上的大君,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莫罕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想成为大君,太麻烦了。我只想成为哥哥的大将,他告诉我打谁,我就打谁。大君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要想着怎么让大家吃饱,要想着怎么不受外人欺负。”
大祭司的眼中全是欣赏。
“对啦,
所以你已经会当大君了,当大君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的。”
莫罕愣在原地。
大祭司看向了苏青。
“徐长安对于你算是什么?”
“生死与共的兄弟。”
大祭司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意外。
“假如牺牲你们拓跋家的血脉去救他,你愿意吗?”
听到这话,苏青低下了头。
“说出你的答案,他不是你的兄弟吗?”大祭司步步紧逼。
“我可以牺牲我自己,哪怕是我的命,但拓跋家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不行。”
大祭司看看在一旁呆滞的莫罕,叹了一口气道:“那换一个问题,若是牺牲拓跋家能够救很多很多人,你愿意吗?”
“好多是多少?若是两个,不愿意。四五千个,也不愿意。”苏青虽然不知道大祭司为什么这样问,但他还是把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百万,乃至千万。”大祭司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苏青,等待着他的答案。
“愿意!”苏青现在毫不犹豫。
“全是圣朝人。”
“也愿意。”
大祭司终于露出了笑脸,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我拓跋家有四五千人,我拓跋家四五千人救一个人,难道他比较金贵吗?但若是上了万,那牺牲我们拓跋家值得,因为一条命换了两条命!”
大祭司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不错!”
“若是用你拓跋家自你之后不能修炼作为代价,去救一个也许能拯救天下的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如果那个人能拯救天下的话。”苏青立马回答道。
“可你的后辈,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做决定。”
“若是不救那个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出来,或许就根本不可能有他们,他们凭什么反对。”苏青发问道。
大祭司笑了,笑得很畅快。
“拓跋青,你拓跋家也算是半妖,而且属于拓跋天神的嫡系。”
听到这话,苏青和莫罕同时一惊。
“如今妖族肆掠,只有封妖剑体有机会平息战乱。所以,需要你激发你的血脉,用尽血脉之力激发那已经被封印的九龙符。但此举过后,你的天赋会大打折扣,也许你和你弟弟的后代,都只是平凡人。”
苏青这才明白,大祭司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些问题了。
“好!”
“反正我就没修炼,不影响我生儿子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引得大祭司哈哈大笑。
苏青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徐长安能得救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他不仅是自己的兄弟,更是自己的师叔。若是不救,他有什么颜面去见自己师父。
“那为什么徐宁卿前辈还跪在门口?”苏青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们没来之前,我便觉得你们会答应。但要救他,还至少需要一个巅峰的开天境用尽毕生之力,帮他疏通经脉,激活那枚九龙符之后,再度封印住它,因为若不封印,只怕那枚九龙符的力量会把徐长安撑死。毕竟现在的封妖剑体,太弱了!”
“只有一位巅峰开天以身封印,这才保证不出事儿。至于那九龙符中的力量,只能等封妖剑体慢慢的成长,然后解开它!”
“所以徐宁卿前辈他想牺牲自己……”苏青很聪明。
“对,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所以我不能答应他。”
苏青皱起了眉,这巅峰的开天境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好找啊。
“大祭司,刚才您说,那枚九龙符……意思是属于我们拓跋家?”
大祭司点了点头,便索性全都告诉苏青。
“是也不是,那枚九龙符用的是赑屃血肉做成,盘鞑天神亲自用这枚九龙符把那群妖封印进了那个地方,而你们拓跋家拥有盘鞑天神的一丝血脉,所以算是属于你们家的。”
苏青心念一动。
“莫非这枚九龙符就是……”
“不错,长生!”
……
曾夫子也来到了神庙前。
他低下了头,先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宁卿摇了摇头,没有责怪这位老夫子。
曾夫子突然站了起来,鼓足了勇气道:“大祭司,你看我来救徐长安怎么样?”
这句话把苏青和大祭司的谈话打断了,莫罕听不懂,倒是没什么反应。
可剩下的三人,皆是大吃一惊!
................................................................................
内容较多,白天还有一章,太困了,晚安。
白天那章结束本卷,估计有六千字,现在这一章有五千字。
第一五六章楚天阔,世间再无我(上)
北方的冰原,原本是不毛之地。
这儿最大的特产除了呼啸的北风之外,那便只有这偶尔在冰原上出现的雪狼了。
一座高山矗立在冰原之上,它不似满雪山一般丰腴。若是满雪山是一个穿着白色袄子的丰腴贵妇人,那么这座山,便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山上偶尔有白雪,裸露出的大片褐黄色的土地宛如老人的皮肤,大山显得消瘦且单薄。可偏偏是这座山,呼啸的北方挂了千年,它仍旧矗立不倒;冰原上的雪狼总是对着它长啸,可它却仍旧傲立于这片土地之上。
这座山,叫做盘鞑山。
在北蛮,有两座神山,一座叫盘鞑,而另外一座便是前些日子才被打破的满雪山。
北蛮的天神,叫做盘鞑天神。故此,这盘鞑山的地位比起这满雪山来说,要高上不少。
穿着灰狼袄子,腰间挎着短刀的少年骑着一匹白色的雪狼朝着这盘鞑山而来。
从他们那部落来这盘鞑山路途遥远,他的嘴唇早已皲裂。
不是少年不会御物,只是来这神山,必须要诚心,若是御物而行,则会被视为大不敬。
“哥,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神山!”身后一个露出了半臂膀子的少年话语中带着几分兴奋,站在了雪狼背上,手舞足蹈的。
任何北蛮人来到这盘鞑山,都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我以为这是大雪山呢!”少年补充道,他脚下的雪狼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因为这少年太不安份了,而且它们雪狼也不喜欢这地儿。
他们雪狼喜欢在有雪的地方,那大雪便是它们天然的伪装,能够更好的捕猎和逃跑。
“嘿,大君,这可是我们的神山。在传闻中,没有它,我们早就不能在这儿生活了。”
感受到了胯下雪狼的不安,少年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这雪狼,便对着这被他叫做“大君”的雪狼说道。
“莫罕,你以后是我们硕和部的大君,怎么你也把这牲畜叫做大君。”
身后的骑兵有人笑道。
在战场上,他们叫莫罕王子,叫统帅,但寻常的日子,他们便可以直呼其名,也可以和他开玩笑,做朋友。
莫罕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年轻的雪狼骑兵们,努了努嘴。
“雪狼是我们的伙伴,要是你们的啊父听到你叫它们牲畜,肯定会拿鞭子抽你们。要成为雪狼骑,必须尊重雪狼,要不是你们的啊父决定把来神山的机会让给你们,我才懒得带你们这群小崽子来朝圣。没有敬畏之心的人,永远成不了最强的战士!”
莫罕傲然道,就连他胯下的雪狼也呼出了几口气,得意的甩了甩尾巴。
那群骑着父辈的雪狼,前来朝圣的少年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莫罕。”
“嗯?”
莫罕本来还想教训一下这群小崽子,听到哥哥的呼喊声,他便急忙转过了头。
自打哥哥从满雪山回来,已经一个月了,他总是愁容满面,也不和人说话,每天总是看着他那柄刀。自从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之后,哥哥才打算带着自己来这盘鞑山。
如今朔风部被许镇武老将军一阵厮杀,元气大伤,也不敢生事。
所以,一听到能来这盘鞑山,雪狼骑中的老人们纷纷请求两位王子带着自己的儿孙们来朝圣。
所谓朝圣,便是来这盘鞑山下庙中朝拜,这座庙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盘鞑天神像。据说只要来朝拜的人,都会得到盘鞑天神的祝福。不过,因为这神庙不常开,只有得到邀请的人才有资格朝拜。所以虽然人人向往,可却很少有人来到这儿。
“待会你和我上去,他们在神庙周围守着,记得不许大声喧哗。”
苏青悲哀的双眼中多了一丝希望,多了一丝坚韧。
莫罕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几个小崽子招呼去了。
他们得知莫罕要上山,眼中都带着羡慕。不过,这才他们能来,全是因为苏青王子得到了邀请。要不然,他们来了也进不来神庙。
大多数人来,都是为了山下的神庙。但很少有人知道,这盘鞑山上还有另一座神庙。
苏青和莫罕要来的,便是这山上的神庙。
一行人,都从狼背之上一跃而下,其余人看到了那山脚的神庙,神庙的庙门此时已经大开,一群北方冰原上的孩子便兴奋不已。
苏青看到庙门口早已站着两个穿着黑袍的祭司,便急忙走了上去,右手放在了胸前,随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是北蛮的礼节,表示尊重。
那群原本叽叽喳喳的少年此时也不敢说话了,急忙排成了两队,朝着祭司们行礼。
“拓跋青,拓跋莫罕,你们二人跟随我上山,其余各位,认真朝拜,切莫大声喧哗,饭点自然有斋饭。”
说完之后,二位祭司便带着莫罕和苏青朝着盘鞑山上而去。
山下的庙才修缮过,盘鞑天神塑身之上的色彩鲜艳,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便会从中原圣朝取一些颜料来,给这位护佑冰原的天神渡上一层色彩。
包括大殿,都颇有圣朝寺庙的风范。
可山上的庙却不一样,山上的庙显得破旧不堪,就连九臂的盘鞑天神塑身都断了三臂,塑身之上的色彩早已脱落,露出
了土胚。
可这些,丝毫不能影响这座盘鞑山在北蛮的地位。
山上有不少木头,上面挂着的幡颇向圣朝的招魂幡。
根据老人的说法,这些也是招魂幡,不过招的都是英杰。所有为了北方冰原而死的英雄们,灵魂最终都会来到这座山上。
苏青叹了一口气,终于来到了神庙前。
神庙使用石头搭建的,神庙一点都不“神”,反而有些土。
他目光下移,却看到了一人,正想冲过去,却被祭司紧紧的拉住了手臂。
看到祭司冲着他摇了摇头,苏青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跟着祭司绕过前门,朝着后门而去。
刚才在门口的人他认识,他们家和他拓跋家都有着极深的渊源。
门口那人头发微白,一只手里杵着长剑,另外一只手里抱着一个人。他单膝下跪,跪在了地上,就这么看着神庙。
苏青呼吸立马沉重了起来,但碍于祭司,不得不离开。
此人就是他一直想要寻找的徐宁卿,找到了徐宁卿,就能找到他的父母;而徐宁卿怀里的人,便是同他生死与共的徐长安。
他们绕过了前门,从后门而入。
两位祭司带着二人进入了神庙,只见一位黑袍老人早就等着了。
看到两位祭司走到老人面前一拜,苏青和莫罕立马便明白了,这人肯定便是大祭司。
两人也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随后被老人扶了起来。
“拓跋莫罕,你怎么看待北蛮和中原的战争,不管是当年的姬氏王朝,还有如今的圣朝,甚至更久远的朝代,中原都和我们爆发战争。”老祭司微微的抬头,那残破的神像下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没什么啊,其实主要是冰原上的粮食不够,不然谁想打仗,都是为了活下来。要是年年如同今年一般,中原能够给一些粮食,我们还打什么仗啊!”莫罕挠了挠脑袋说道。
这个答案明显出乎了大祭司的预料。
“可这么多年来,连年的征伐,我们冰原之上不少人的父兄都死于战场之上。”
莫罕皱起了眉头,苏青生怕莫罕说错话,正想提醒自己的弟弟,却被大祭司瞪了一眼。
“都是为了活下来啊,中原也有不少人死在了我们手里,要是一直打,大家都别活了!”
莫罕似乎有些恼怒,便接着说道:“只是为了生存,而且……”
他咬了咬牙,似乎有些惧怕大祭司,但最后还是继续说道:“况且冰原上的人一直生啊生,晚上没事儿做了便生下来,本来吃的就少,战争也能消耗一定的人口。圣朝也一样啊,他们的吐地就那么多,可人口却不断的上升,没有人牺牲,最后所有人都得饿死。”
听到这话,苏青脸色煞白。
“放肆,都是同胞,你怎么能说出这些话,你居然嫌弃他们是累赘!跪下在天神面前认错!”苏青说这话的时候,便看了一眼大祭司,发现大祭司闭上了双眼,抬着头。
看到大祭司这番动作,苏青心里更害怕了。
但为了救弟弟,只能让他尽快的认错了。
莫罕在冰原上是出了名的小狼崽子,但遇到哥哥便成了小山羊,哥哥说一,他绝不说二。在父母失踪的期间,哥哥便是他的父兄,所以他极其的听哥哥的话。
莫罕正要下跪,却发现怎么都跪不下去。
他一愣,和苏青同时不解的看向了大祭司。
大祭司睁开了眼,叹了一口气,把弯下腰的莫罕提了起来。
“话虽然糙,可世界的真相就是如此。”
别说苏青,就连莫罕听到这话都一愣。
“战争的本质是为了争夺资源,所以不要对中原人有任何的仇视,虽然这千百年来,相互之间仇恨加深。但其实,双方并没有仇,更没有错,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大祭司拍了拍莫罕的肩膀,继续笑道:“当年我们和中原人不分彼此,一起克敌;这一次,你也算是和圣朝的军队协防了,说一说双方的优劣。”
莫罕想了想,对于大祭司没了之前的惧怕。
“他们的个人战斗力不如我们,但他们进退有序,配合比我们好。”
大祭司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若是此番再遇到同样的敌人,你是愿意先把他们打败再杀那种敌人,还是愿意一起杀敌。”
莫罕此番想都没有想,便直接说道:“当然是一起杀那些人不人,兽不兽的家伙了。”
“说说原因。”大祭司眼睛一亮。
“那些家伙太丑了,我们好歹都是人,他们是些什么鬼。”
听到这话,大祭司却哈哈大笑。
“大拙若巧,不错,就是这个理。”
大祭司拍着莫罕的肩膀说道:“记住,以后你是冰原上的大君,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莫罕挠了挠脑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想成为大君,太麻烦了。我只想成为哥哥的大将,他告诉我打谁,我就打谁。大君要思考的问题太多了,要想着怎么让大家吃饱,要想着怎么不受外人欺负。”
大祭司的眼中全是欣赏。
“对啦,
所以你已经会当大君了,当大君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的。”
莫罕愣在原地。
大祭司看向了苏青。
“徐长安对于你算是什么?”
“生死与共的兄弟。”
大祭司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他一点也不意外。
“假如牺牲你们拓跋家的血脉去救他,你愿意吗?”
听到这话,苏青低下了头。
“说出你的答案,他不是你的兄弟吗?”大祭司步步紧逼。
“我可以牺牲我自己,哪怕是我的命,但拓跋家不是我一个人的,这不行。”
大祭司看看在一旁呆滞的莫罕,叹了一口气道:“那换一个问题,若是牺牲拓跋家能够救很多很多人,你愿意吗?”
“好多是多少?若是两个,不愿意。四五千个,也不愿意。”苏青虽然不知道大祭司为什么这样问,但他还是把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百万,乃至千万。”大祭司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苏青,等待着他的答案。
“愿意!”苏青现在毫不犹豫。
“全是圣朝人。”
“也愿意。”
大祭司终于露出了笑脸,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说说你的理由。”
“因为我拓跋家有四五千人,我拓跋家四五千人救一个人,难道他比较金贵吗?但若是上了万,那牺牲我们拓跋家值得,因为一条命换了两条命!”
大祭司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不错!”
“若是用你拓跋家自你之后不能修炼作为代价,去救一个也许能拯救天下的人,你愿意吗?”
“我愿意,如果那个人能拯救天下的话。”苏青立马回答道。
“可你的后辈,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们做决定。”
“若是不救那个人,他们有什么资格出来,或许就根本不可能有他们,他们凭什么反对。”苏青发问道。
大祭司笑了,笑得很畅快。
“拓跋青,你拓跋家也算是半妖,而且属于拓跋天神的嫡系。”
听到这话,苏青和莫罕同时一惊。
“如今妖族肆掠,只有封妖剑体有机会平息战乱。所以,需要你激发你的血脉,用尽血脉之力激发那已经被封印的九龙符。但此举过后,你的天赋会大打折扣,也许你和你弟弟的后代,都只是平凡人。”
苏青这才明白,大祭司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些问题了。
“好!”
“反正我就没修炼,不影响我生儿子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引得大祭司哈哈大笑。
苏青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徐长安能得救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他不仅是自己的兄弟,更是自己的师叔。若是不救,他有什么颜面去见自己师父。
“那为什么徐宁卿前辈还跪在门口?”苏青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们没来之前,我便觉得你们会答应。但要救他,还至少需要一个巅峰的开天境用尽毕生之力,帮他疏通经脉,激活那枚九龙符之后,再度封印住它,因为若不封印,只怕那枚九龙符的力量会把徐长安撑死。毕竟现在的封妖剑体,太弱了!”
“只有一位巅峰开天以身封印,这才保证不出事儿。至于那九龙符中的力量,只能等封妖剑体慢慢的成长,然后解开它!”
“所以徐宁卿前辈他想牺牲自己……”苏青很聪明。
“对,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所以我不能答应他。”
苏青皱起了眉,这巅峰的开天境不是大白菜,哪有那么好找啊。
“大祭司,刚才您说,那枚九龙符……意思是属于我们拓跋家?”
大祭司点了点头,便索性全都告诉苏青。
“是也不是,那枚九龙符用的是赑屃血肉做成,盘鞑天神亲自用这枚九龙符把那群妖封印进了那个地方,而你们拓跋家拥有盘鞑天神的一丝血脉,所以算是属于你们家的。”
苏青心念一动。
“莫非这枚九龙符就是……”
“不错,长生!”
……
曾夫子也来到了神庙前。
他低下了头,先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徐宁卿摇了摇头,没有责怪这位老夫子。
曾夫子突然站了起来,鼓足了勇气道:“大祭司,你看我来救徐长安怎么样?”
这句话把苏青和大祭司的谈话打断了,莫罕听不懂,倒是没什么反应。
可剩下的三人,皆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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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较多,白天还有一章,太困了,晚安。
白天那章结束本卷,估计有六千字,现在这一章有五千字。
第一五七章楚天阔,世间再无我(下)
带着一阵北风,穿着青衫,这位双眼原本浑浊,身子稍微有些佝偻的老人来到了庙前。
这声音如同枯木做的房梁被大风刮过一般,有些苦涩,有些难听。
但这个时候,曾夫子的声音只能有苦涩。
原本该是慷慨陈词的牺牲自我,可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反而像是赎罪。
徐宁卿先是惊讶的看了一眼曾夫子,随后低下头,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此时大祭司和苏青还有莫罕也走出来了。
苏青看见徐宁卿还在半跪在地上,这才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对着这位带着传奇的前辈,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若是按照他父母来看,应该喊面前这位侍剑阁的阁主为伯伯或者叔叔,可若是按照自己师傅这一条来看,面前这位则应该是他的爷爷辈了。
徐宁卿似乎是看出了苏青的窘迫,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看向了两兄弟,轻声说道:“拓跋家的好儿郎,叫我徐叔吧!”
苏青和莫罕点了点头,齐声喊道徐叔。
苏青把徐宁卿扶了起来,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到了现在,他才能够清清楚楚的看清这传闻中的人。
他没有想象中的风流潇洒,两鬓的长发已有白色,脸上已经出现了犹如小沟壑一般的皱纹,面容祥和,穿着青衫,似一个普通的私塾先生。让人一看,就不自觉的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他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传奇,让人觉得平凡。
可知道他往事的人方知道,站在高峰之后,仍能保持平凡,是何种的不容易。
徐宁卿抱着只有微弱呼吸的徐长安,看着大祭司。
他一直都知道,那枚用赑屃骨血制作的九龙符,便放在这神庙里。
可他不能说,就算是好兄弟轩辕楚天也不能告诉。他知道,自从圣朝的皇后遭受重创之后,他这兄弟对这枚九龙符便有了一种近乎于病态的**。
但他有些惭愧,不许别人救妻子,但却许自己来求这枚九龙符救自己的儿子。
他低下了头,最近总有百千念头涌入脑海,有自己这个儿子的身影,有红紫嫣的决然,也有兄弟的失望。
徐宁卿叹了一口气,其实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但他的自私却被自己儿子的特殊体质给掩盖了。
大祭司看了一眼已经坐下的徐宁卿,还有那又半跪在地上的曾夫子。
徐宁卿知道大祭司的意思,便对着苏青说道:“快把曾夫子扶起来吧!”
听到这话,曾夫子方在苏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大祭司眼见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一挥袖道:“这枚九龙符,属于我北方冰原的拓跋家,如今得到拓跋家两位当家人的同意,可以救助徐长安。”
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人感到意外。
不说这苏青和徐长安的情分,就单单是封妖剑体这一条,便值得他们救。
大祭司说着,便走向徐宁卿,向从他的怀中接过徐长安。
“侍剑阁和铁剑山,事关重大,你先去吧!”
“可……”徐宁卿顿了顿,随后说道:“您不是说,要以为巅峰开天境以自身为引,重新封印九龙符吗?”
大祭司看着徐宁卿,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是在拓跋家没有同意的情况下。”
对于怎么使用这枚九龙符,徐宁卿所知不多,便也只能相信大祭司所言。
“炼剑,还有守护剑魄才是要紧的事儿,赶紧去吧!我以盘鞑天神的名义起誓,三个月之后,你便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孩子。”
徐宁卿闭上了眼,他站了起来,将徐长安郑重的送到了大祭司的怀里。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父亲的希望。徐宁卿此时不想提什么天下大义,他只是把一个父亲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座神庙之中。
大祭司接过了徐长安,对着徐宁卿说道:“行吧,我们快要开始了,你先回阁里吧!”
徐宁卿眼中带泪,此时他不再是传奇,曾经所有的荣耀全都消失不见,此时的他,只是一个父亲。
他深深的朝着大祭司鞠了一躬,大祭司颇为轻松的笑了笑,便让徐宁卿离开了。
不过,在徐宁卿离开的时候,他突然间叫住了曾夫子。
“曾夫子,一起走吧,至少出冰原是顺路的。”
曾夫子看了一眼大祭司,大祭司闭上眼,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化作长虹,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
大祭司急忙将徐长安抱回了神庙,拉开了徐长安的袖子,只见他手腕上的紫色光柱忽明忽暗,大祭司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同命环,最多能撑得住七天,不然两个小家伙都没了。”
苏青听到这话,顿时大急。
“祭司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大祭司看了两兄弟一眼,只说了一个字。
“等!”
“等?”苏青满脸的狐疑,刚才大祭司明明都说了,只需要他们兄弟两的血脉就能救人了,为什么还要等?
“等一个巅峰开天境。”
听到这话,苏青和莫罕两人脸上出现了惊讶之色。
“那刚才祭司大人您?”
“徐宁卿正值盛年,而且有些事儿,必须他来完成,所以我才把他骗走。”
苏青和莫罕顿时愣在了原地,看着这位神庙的祭司。
……
徐宁卿和曾夫子到了通州,便分道扬镳。
徐宁卿想了想,先朝着长安而去。
一别经年,长安如故,若是非要说变化,那便是繁华了许多,多了许多园林,多了许多的楼
阁。
最为重要的是,比起当年,百姓的脸上也多了许多笑颜。
徐宁卿到了城门口,便一路往前,也没有人在意。
最终,他走进了皇宫,甚至来到了乾龙殿。
圣皇喜欢一个人坐在乾龙殿,他喜欢这种孤独的感觉。
没了正确的人,任凭烟花漫天,也只是徒增几分寂寥。
他看到这个人出现在大殿中,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两个男人相视良久,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句。
“你老了。”
“你也老了。”
这一天,圣皇一直待在了乾龙殿,到了晚上,宫女进来掌灯,都被他给呵斥开了。
最终,初春的天空上出现了明月,他才回去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他得到了什么消息,但他回去之后,这位大宗师级别,正处在修行者壮年的帝王写下了一封遗诏。
……
冰原之上,一个老人又出现了。
一头躲在雪地中还未驯化的雪狼有些奇怪,这个人它前两天才见到过,是离开。可如今,他怎么又回来了?
曾夫子看看天,哈出了一口冷气,拔地而起,朝着神庙而去。
距离神庙约莫还有百里地,这百里对于他们修行者来说,不过是几个呼吸的事儿。
但曾夫子却停了下来,他看着这荒芜的冰原,突然喝道:“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男人出现了。
看到这个男人,曾夫子双眼一凝,看向了男子的身后。
一袭红衣的红紫嫣走了出来,而那男子,自然便是开安阳。
“两位有何贵干?”
曾夫子全身修为已经暗自调动了起来,准备随时出手。
“我想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红紫嫣也是满怀愧疚的说道,造成这种结果,她也没有想到。更何况,一些凶兽并不会买他们万妖阁的账。
曾夫子看着这个女人,听到这话,一般不会生气的他顿时勃然大怒,身形犹如鬼魅,一道光芒一闪而过,等到红紫嫣和开安阳反应过来的时候,曾夫子的手已经掐在了红紫嫣的脖子之上。
开安阳顿时大急,正想出手,却看到红紫嫣朝着他使了一个眼色。
“你还说,你这女人故意要他死!”
曾夫子显得有些狰狞,这一刻,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面前这位曾经对徐宁卿有意的女人身上。
红紫嫣不慌不忙,更没有反抗。
她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曾夫子。
“你真的以为是我害得徐长安成这种样子?他行走江湖的时候,小饕餮陶悠亭遇到过他,而陶悠亭的叔叔是八煞之一,若我真想害徐长安,他不早死了!”
曾夫子的手顿时松了一些,他才想放下手,突然间又紧紧的捏住了红紫嫣的脖子。
“那是谁害他的,就是你,你要不把他抛下,他会让那相柳掳走吗?”
红紫嫣因为被曾夫子捏得太紧,咳了两声,她努力的伸出了手,掰开了曾夫子的手指,让自己能够松一口气。
“曾夫子,若不是得到您的首肯,就凭您半步摇星的境界,谁能抓住徐长安?那小夫子又怎么会落下悬崖?”
“想要他亡的从来不是我,是你!你记得那根丝线吗?那时候你有多少机会?”
曾夫子听到这话,松开了手。
这些话对于他来说,比起那天的天劫更为的可怕,每一下都击打在了曾夫子的心上。
“我不是恶魔,更不是魔鬼。不错,徐长安是我抛出去的,是从我的手中被人抢去吸血的,可真正想害人的是曾夫子你啊!”
曾夫子面如死灰,转过了身。
他佝偻着腰,蹲在了地上,双手掩面,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他想起了齐凤甲离开时的眼神,他想起了之前自己提出的“天下当和”。
若没有自己的优柔寡断,若没有自己的迟疑,若没有自己非要想着等所有人到来之后再讲一讲道理,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是不是可以避免很多牺牲。
曾夫子第一次对自己的学说和想法产生了动摇。
事实胜于雄辩,的确,两个本意不想害人的人,却造就了最坏的结果。
他迷茫了,难道人族妖族和睦,寻求万古永恒和平的法子是错的?
红紫嫣看着曾夫子,开安阳急忙走到了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
神庙就在前方,只见盘鞑山之上出现了一道光芒。
红紫嫣看着盘鞑山,突然说道:“原来长生藏在了这儿,只需要牺牲一个人去封印住长生的力量,让它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滋润徐长安,那他就没事了。走吧!”
说完之后,便和开安阳一同离去。
曾夫子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盘鞑山,便咬咬牙,化作一道长虹,直接落在了神庙之前。
大祭司似乎正在等人,曾夫子进来,他看着大祭司第一句话便是:“我来封印九龙符!”
大祭司这一次没有再推辞,只是说了一个字。
“好!”
……
大皇子回来了,铁浮屠一骑未损,只是有些铠甲需要重新打造,有些战士需要好好休养。
同时,赵庆之也来到了长安。
他本不用回长安来的,因为这护龙卫一直以来便都是打探消息,隐匿在附近。如今圣皇明显不需要护龙卫的护卫,只需要各个分部做好该做的事儿就行。
但他还是来了,被圣皇叫来了。
圣皇此番没有和他多讲一些话,只是让赵庆之和十皇子轩辕仁德待了几天。
什么事都没吩咐,就是让两人待上几天。
同时,他还将边关各大将军全都调了回来,陪着各大将军回来的,还有兵符。
在文官方面,圣皇提拔了荀法和楚士廉,同时还让小皇子负责今年的春闱,荀法和楚士廉从旁协助。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平凡。
武将被调回长安,连带着兵符;文臣除了六部还有几个老臣之外,纷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
更让人觉得急切的是,今年的春闱提前了一个月。让未到弱冠的小皇子主持,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但凡科举进来的文官,都是那一年主持者的门生,这样一来,岂不是今年的士子都成了小皇子的门生,有了师徒之谊。
若是老皇重病,新皇准备登机,这一切便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可如今的陛下,修为达到了大宗师,身体并无什么不适,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往那个方向想。
虽然人妖两族大战,可这却并没有影响春闱。
甚至这春闱还提前了一个月。
圣皇让晋王重新参与了朝政,领了一个司徒的职,给自己的儿子轩辕炽封了一个大将军,代替之前在幽州的镇东将军,而之前的镇守幽州的将军,则被调配到了通州,代替了已经仙逝的许镇武老将军。
等到春闱结束之后,圣皇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经过了一个月的忙碌,他终于觉得自己轻松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遣开了身边的小太监,一个人上了九重高塔。
“老婆,我来了,这一个月太忙,所以没来看你啊!”
圣皇看着蓝色的棺椁,露出了笑脸。
里面的女人仍旧安静的躺着,那么恬静。
“老婆啊,我和你说,我见到了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圣皇趴在了蓝色的棺椁上,如同在和人话家常一般。
“没错,就是徐宁卿。他也老了啊,没了之前的潇洒,整个人和一个私塾先生一般。他还是如同以前一样足智多谋,似乎什么事儿都知道。”
圣皇看着棺椁里的女人,继续说道:“老婆,对不起啊!”
“我还是没有找回慧安,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当初我看不起那个穷小子柳承郎,一切都不会这样;其实现在想来,当初的我不正也是柳承郎吗?可我们能在一起,我却阻止了女儿和他在一起。等到做了父亲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没办法掌控。”
圣皇说着,眼泪大颗的流了下来,鼻涕也淌了出来。
他毫不在意的用龙袍擦了擦鼻涕,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交待了可靠的人,让他们一定要继续找慧安。对了老婆,这皇位我没有留给我们的儿子,我让他当了大将军,希望你不要生气。炽儿啊,他就适合成为一个大将军,他就适合征战四方。我后来有了一个孩子,我记得啊,他的母亲眼睛像你,如同一湖清泉般。我让小舅子去辅佐他,也找了几个不错的人给他,那个孩子本性纯良。对了,他还画了全家福呢,我们一家人都在,你也在,他的亲生母亲也在。”
圣皇说着说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老婆,这么多年,我活下来的信念,一个是慧安,一个是你。”
“那徐宁卿家的臭小子真不错,可惜的是受了重伤,若是慧安还在,还没有喜欢上柳承郎,我一定撮合他们两。”
“咱们的大儿子虽然在徐家小子手上吃了亏,可现在的他,心性有了极大的变化。”
“还有,老婆,这个冬天过去了,城外的桃花快要开了,我们一起去赏花好不好,带着慧安和炽儿。慧安放风筝,炽儿跟在她的身后,我们两啊,就坐在不远处看着……”
“炽儿有了喜欢的人,他们以后会生一堆孩子,你当奶奶,我当爷爷。”
圣皇越说,声音越小,仿佛在呓语一般。
他似乎睡着了,做了梦。
梦中一个女孩拉着一个男孩的手,他们一起站在了山顶,看着山下,满山桃花尽收眼底。
“楚天?”女孩喊道。
“嗯?”有些羞涩的男孩看向了女孩。
女孩站在了山顶,冲着朝阳大声的喊道:“楚天阔,世间大有所为!”
男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女孩打了一下男孩挠脑袋的手,对着他说道:“轩辕楚天,娶我的人一定要有远大志向,要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知道过了多久,圣皇醒了,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趴在了棺椁上。
而悬浮在棺椁上空的圣皇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儿,这是他的神魄。
突然之间,这道神魄化为了光幕,最终洒向了棺椁中的女人,与女人融为了一体。
“老婆啊,我救不了你,九龙符必须救徐长安,但我能来陪你。”
这一夜,长安城内最高的九重高塔突然起了大火,等到天亮的时候,长安户户皆素缟,这座王朝换了一个年幼的帝王。
后世有史书记载:轩辕氏高祖楚天,圣德明武忠贞大帝,忠于情,困于情,**于长安。
除了那些帝王都有的功绩,什么外退敌寇,内襄四海,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话语外,这一句最让后世唏嘘不已。
世间至情之人有几何?可后来的史书,认为一代雄主,加上忠贞二字有些不好,便把这位帝王生前最为在意的二字给取消了。
“圣德明武大帝,忠于情,困于情,**于长安。”
(本卷完)
注:圣德明武这是谥号,所以前面一直是圣皇。
猜猜那长安大阵他给了谁了,前文有一个很小的伏笔。
第一章又一春(上)
本该天下悲恸的时候,却迎来新春。
为了不耽搁百姓的生产,郭敬晖便让这位舞象之年的新皇发布了一系列政令。
减轻赋税,修建沟渠,还拨下了大批的银子安抚被“野兽”所伤的家人。
这些所谓的野兽,自然便是妖族。
可这妖族多年来都未在普通人面前出现,为了让百姓们能够慢慢接受,郭敬晖这才选择了隐瞒。
不仅如此,朝堂之上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动。
因为老圣皇轩辕楚天的驾崩,留下来的两位肱骨之臣也不宜快速提升,便只能新设立了一个知事的职位,让荀法和楚士廉在郭敬晖的身旁辅佐他。
所有人都知道,以后的尚书令就会在两人之中产生。
新皇改年,仁德。
如今恰好到了仁德一年,看似天下大和。
除了那忠义侯府的主人依旧没有归来外,一切权利的交接都显得极为的平和与自然。
晋王府的大门快要被踏破了,更有人请命,让晋王摄政。
但晋王如今哪肯出来,如今的朝堂,文臣有老人郭敬晖、安世襄等三位老人,新人有荀法、楚士廉之流;至于武将,虽然许镇武老将军仙逝,但却补上了大皇子。
这个朝堂管辖百姓,那是没一点儿问题。
历朝历代,但凡有王爷能够摄政,都挤破了脑袋的往上爬,可偏偏到了圣朝,才出现了这种怪事儿。
晋王不是不想帮自己那个侄儿,而是因为他的目光没在这儿。
圣皇在的时候,很多问题自然有他来解决。可如今圣皇不在了,他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住这轩辕家的基业。
轩辕家的根基比不上其它王朝,姬氏王朝,当年也有巅峰的开天境坐镇,而且就是姬氏之人;追溯到更远,其余朝代皆有本家高手坐镇。
可这轩辕家不同,如今的新皇方到通窍,老一辈也没什么人;若不是这个原因,徐宁卿当初也不会正魔两道挨个的拜访,以侍剑阁的名义,制定了那一条规矩。
也正是因为人族正邪两道给侍剑阁一个面子,这才能保住轩辕家的天下十几载。
再加上之前有夫子坐镇,方能天下太平。
但如今,徐长安生死不知,夫子下落不明,这个王朝没了顶尖的力量。
徐长安虽然不强,但只要徐长安身在长安,那么侍剑阁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而且晋王也深刻的认识到一个问题,当初侍剑阁愿意庇护,是因为他的姐夫。如今圣皇**于九重高塔,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解脱,也是对自己的姐姐一个最好的交待。但对于他所创下的轩辕王朝,无异于灭顶之灾。
晋王叹了一口气,看向了郭府。
在那
儿虽然圣皇留下了后手,可这个底牌,轻易不能动用。
他如今推开了所有的事儿,只是想替轩辕家的天下找一个强有力的后援。
他不是不相信徐宁卿,而是如今妖族蠢蠢欲动,侍剑阁不一定能照顾到这座如今处在风雨飘摇中的王朝。
晋王叹了一口气,头有些疼。
看着一切权利交接顺利的王朝,其实在他的眼中,危机四伏。
没有强大的修行者,武将不够,能够抵抗且击杀小宗师及其以下的军队太少。如今算来,能和小宗师抵抗的军队,也不过一支铁浮屠而已。
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找两个人来坐镇长安。
“王爷,有官员求见!”
老管家打断了晋王的思绪,晋王皱起了眉头,挥了挥手道:“打发了吧,就说我不在。”
晋王叹了一口气,如今人人以为四海升平,岂不知道危机四伏。
想到了小夫子的消息,他就恨不得率领大军将妖族围了。
没过多久,家老又来了,他此番带来了一张折好的纸。
晋王打开纸,立马大惊,急忙喊道:“快将他请回来!”
可老管家却摇了摇头道:“柴大人把纸递给我的时候,便走了。”
晋王看着纸上的几个字,立马拨云见雾,便立马说道:“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一趟北方的知行书院。还有,无论如何把姜明给我找回来!”
晋王收起了那张纸,纸上写着几句话,甚至算不得几句话,只是几个词而已。
“开天,知行书院;诛妖甲,姜明;铁甲山阵,赵晋。”
三个词,三个名字便把晋王如今的难题一一解决开来。
若要新练士兵,他那义子勇武侯必然当仁不让;若要在原有士兵的基础上组建能够抗衡妖族的军队,这当初越地的山阵则是最好;若要有开天坐镇,有了柴薪桐的提醒,自然是去知行书院请人前来最好。况且,这庇寒司便是知行书院的柴薪桐所设立。
晋王满是忧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意。
无论怎样,他不会让姐姐和姐夫打下来的江山毁在自己的手里。
……
冬去春来,潜伏的毒蛇苏醒。
阴暗的洞中,水一滴滴的往下落,湛开诚看着下方湛南和湛胥。
他如今拿到封妖剑体的鲜血,可却没了九龙符。
湛开诚的目光扫过湛胥,对于这个后辈,他一直不喜欢。
这个后辈太过于阴柔,而且所做的一些事儿,他不理解。
“湛胥,解释一下吧,当初在越州,为什么把九龙符拱手送人?”
湛胥镇定自若,朝着湛开诚拱手道:“啊伯,你可听说过人族的钱庄?”
湛开诚没有一皱,有些不耐烦。
“不要卖关子。”
“人族的钱庄是存储银两的地方,若是有人存了十两,存一年,那么一年后凭借存条便可以拿到十两零一钱。”湛胥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笑容。
“你送给轩辕家的九龙符,难道你还能拿回来?甚至能拿回更多的东西?”
湛胥点了点头,满脸的自信。
“钱庄经常是存一百两银子多给一两,可轩辕家这座钱庄不同,他的利息是一比一。”
湛开诚听到这话,发出了一阵冷笑。
“湛胥,别为了躲避惩罚便开口胡诌,难不成你送出去一枚九龙符,轩辕家还能送两枚回来?”
湛胥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
“可若拿不回来?”湛开诚并不爱惜自己的这个后辈,他将湛胥往后逼了一步。
“拿不回来,我便甘愿成为血食,可若是拿回来呢?”在洞中的众妖听到这话,顿时一惊,这成为血食,便是让同族之人吸收他的血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湛开诚看着湛胥,怒声道:“你说!”
“若是拿回来,之后的一切战略部署,得听我的!且我的作为,湛叔您不得干预!”
湛开诚一愣,没想到就这个条件,其实湛胥的一些策略的确不错,要不然也不能提前拿到越州的九龙符,虽然后面将其送了出去。这个后辈的实力得到了认可,可湛开诚也没有想到,湛胥敢下如此大的赌注。
“好!”
湛开诚怒声回道,便拂袖而去。
湛南如今脸色苍白,境界也往下落了,他看着自己的哥哥,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有把握吗?”
湛胥点了点头,对着自己的弟弟露了一个底。
“只要轩辕炽不死,只要他在长安,我便有把握。包括轩辕家的那枚九龙符,两枚九龙符都能拿到。”
湛南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
“哥,你送给轩辕炽的那滴血?”
“我的本命血,本命,同心。”
湛胥两片微薄的红唇张开,轻声笑道。
.....................................................................................................................
前面所有的战争和铺垫,即将全部出现。
新的一卷,求各种,这一卷会比较悲壮。
第二章又一春(下)
几个月过去,冬天带走了狂风。
冰原之上结了冰的地面如今也借了太阳的光辉,散发着光芒。
那些远道而来的雪狼骑们早就回去了,但硕和部的两位少主却一直留在了这北方冰原之上的神庙中。
天空的阴霾挡不住这阳光,就如同这地上的冰层挡不住小草一般。
大祭司坐在了神庙中,看着躺在神像之下的徐长安。
“大祭司。”
苏青走到了大祭司的身后,满脸担忧的看着徐长安。
虽然说一切都挺顺利的,可偏偏徐长安就是醒不过来。
如今过去了两三个月,徐长安只是有了呼吸,便没有更多的情况了。
当然,除了那不知道什么情况之下被修复好的同命环。
如今这同命环依旧套在了徐长安的手腕之上,散发着淡淡的紫光。
“阿青啊,你来了。”大祭司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苏青只是中原名字,大祭司当然不会喊,但喊拓跋青又显得生疏。加上这两兄弟在神庙的这些日子,大祭司也颇为的看好这两兄弟,便称呼他为“阿青”。
“大祭司,他怎么还没醒啊?”
大祭司苍老的脸庞上露出了笑容,看着躺在神像下昏迷不醒的徐长安,如同在欣赏一块美玉一般。
“阿青啊,你每天要问个两三次,放心吧。”
大祭司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他损失了大半的血液,没苏醒过来也实属正常,现在生命力已经补充完全了,只需要等着他自身鲜血恢复就行了。现在啊,我们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
苏青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之前他来问过好几次,大祭司都满面愁容,怎么都不回答。
如今得到一个准信,心里也有了底。
“对了,莫罕呢,你作为哥哥的,要督促他把那些古籍看完,那可是先辈们战斗留下来的经验和智慧。作为我的俗世弟子,可不能只会一味的蛮干。”大祭司终于有空想起了他收的这位俗世弟子。
就在两三个月前,他和莫罕去激发了那枚九龙符。
那枚九龙符就静静的躺在神庙的密室底下,整个玉符造型古朴,充满了力量感。
更为重要的是,上面雕刻了一头赑屃,还写着“长生”二字。
整个九龙符被一层青色的光芒围绕,让人不由的想起了那夏天的草原。
两兄弟同时将鲜血滴入了青色的光芒之中,一股巨大的吸力骤然出现,仿佛要将两兄弟吸干一般。
正在两人昏迷的时候,便看到了两道光影。
一个汉子生得壮实,脸上有些黑,看起来有些憨厚,穿着他们草原上的常服;而另一个女人脸上则是露出了慈爱的笑,看着两兄弟。
“青,莫罕。”
听到这呼喊,两兄弟骤然清醒了许多。
这二人,自然就是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父母。
“青,莫罕。当你们打开这封印的时候,便说明你们应该知道了很多事儿,也说明了妖族出山了。青儿,你要照顾好弟弟,守卫好草原和族人们;莫罕,你要听哥哥的话,成
为草原最壮实的小狼崽。至于我和你父亲,则是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去办,当初徐先生请我们并不是为了替他儿子找药,而是去海外寻找能够屠神龙的剑,还有屠龙之术。你们不必惊讶,龙和神龙有着巨大的差别,神龙血脉强大,人族难以抗衡,就算是远古的凶兽,也只能俯首称臣。”
听到这话,两人的心里翻起了惊天巨浪,特别是对于莫罕来说。
苏青还好一些,他也游历过江湖,也知道海中有蛟龙。
可那些龙族,虽然很强,可还没有强大到能统领万千兽类的地步。
“神龙一族,能够统领万千生灵,就连海妖也不例外。但除了海皇一脉,海皇一脉源自于上古鲲鹏,所以海族才能脱离神龙的奴役。当年的神龙一族,统御万兽,人类如同蝼蚁。后来,当年仅剩的一条神龙强行与强大的种族联系,诞下了九子,此九子各自继承了神龙的一部分能力。后来九子同心协力,联合人族,以自身精华铸造了九龙符,这才封印了那条神龙和当时颇为偏激的妖族。”
莫罕听得张大了嘴,这些事儿对于他来说,如同神话一般。
他更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这枚九龙符就属于神话的一部分,而且貌似他们家族也是神话的一部分。
“好了,具体的情况你们可以去问大祭司,如今长生现世,不管是何种原因,一定要平安的交到海妖一族的手上,此乃重中之重。说回我和你父亲吧,当年我们出海,随行的还有铁血十三骑,铁血十三骑只是探路,他们在海中遇到了一条龙,便将其屠杀,想用做徐先生儿子的药,最终十三人有人受了重伤,故此我们第一次出海失败,随后便回来。”
“第二次临行之前,我和你们的阿爸悄悄的来到了此地,留下了口讯。因为这一次出海,是有了确切的消息,有了远古第二条神龙龙魂的下落,因为当年盘鞑天神将九龙符交给了我们保管,所以我们家族的人受到了赑屃的影响,对于海中龙族血脉异常的敏感,故此徐先生方请我们前行。”
“这一次,生死未知,希望你们知晓,阿爸和阿妈不是故意抛下你们的,比起我们一家团聚来说,有更重要的事儿值得我们去做。”
“青儿、莫罕,阿爸和阿妈爱你们。”
说完之后,光幕便散去,从始至终,他们的阿爸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们的方向。
虽不言一语,可他们也感受到了其中的爱和无奈。
两人虽然知道这只是父母离去前留下的光影,可仍旧想和他们说说话,亲自喊一声“阿爸”和“阿妈”。
可都还没有喊出口,这光影便消散了。
随后那枚九龙符便发出耀眼的光芒,两兄弟就这样晕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除了大祭司之外,其余的祭司全都被派了出去。
苏青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定然是这九龙符出现的声势太大,引来了不少的觊觎者,所以这才派出了所有的祭司。
同时,那位曾夫子也一直没有露面。
当然,至于那枚九龙符,大祭司也说了,当他们还没来的时候,他便让人去通知了海族。果然,等了几天,海族的人便来了,将已经用过的,只剩下封印能力的九龙符能迎了回去。
……
在某个大城,大城之中有一处大宅院。
一个满身鲜血的人提着
短刀就这么走到了街道上,百姓们见状纷纷躲避,甚至不少人立马去报了官。
可他却丝毫不在乎,直接冲着宅院而去。
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落。
“霍格在哪?”
这提着短刀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眼中带着血丝。
还未等宅子里的人回答,顿时血光滔天。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整个霍府大大小小几十余口全都被杀,而那些丫鬟和下人则是早早的被赶了出去。
当剩下最后一个霍家人的时候,齐凤甲眯起了眼。
“你们妖族好大的手笔,一直想渗透进来,告诉我,霍格在哪,我绕你一条狗命。”
那剩下的小祸斗只是不停的摇头,霍格算是他们这一族的老祖,老祖在哪,他一个小辈怎么会知道?
齐凤甲没有犹豫,一刀下去,整座宅院,无一生还。
此时早有官府的人在门口了,他们推开门,只见满地的尸体,正要收尸的时候,一阵光芒闪过,这些人尸体全都变成兽尸。
齐凤甲这三个月心里憋着一口气,先是追杀湛开诚,可却让他跑了。
此时这天机阁的人,就像故意躲着他一般,怎么都找不到,而相柳一族又隐藏的比较深。万般无奈之下,他便先来找祸斗一族的麻烦了。
这霍格为了躲他,万妖阁都不敢回;甚至原本北方万妖阁的根据地,都被霍格放弃了。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只能找这霍斗一族的族人。
……
街道上,穿着破道袍的小道士翻着白眼,脸上脏兮兮的,手边竖着一根长幡。
“算天机。”
他的面前有一块破布,上面画着一些八卦之类的东西。
“这位小哥,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定然不凡;可眉心之中,有一道黑气,这是大劫啊!”
“这位大婶,看你面相,你家男人最近是不是眉心之中长痣了,这可是外面有人啊!”
小道士不停的说着,脸上带着笑意,一直小白猫无聊的窝在了脚边叫了两声。
“白兄弟,咱们要赌,也得有本钱啊!”
“对了,你看我这新长出来的头发是不是乌黑亮丽啊,没想到啊,徐长安这一回,把我在长安为他损失的半条命全都还回来了,这九龙符果然厉害。”
虽然到现在为止,李道一还没挣到一文钱,可心情明显不错。
小白看着他嘚瑟的样子,抗议了两声。
一个贵妇人走了过来,李道一急忙摸着小白的脑袋说道:“大生意来了,春天来了,你别瞎叫春了啊,这可是关乎到我们今天吃的是猪蹄还是馒头。”
……
神庙的墙角,一株小草默默的长了出来。
而在神像下的那个人,手指也动了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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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二卷的一些坑,这一章填了一点儿。
第三章浅滩龙(上)
春天,带来了希望。
万象归春,众生苏醒。
神像下的那人先是手指轻轻动了两下,紧接着的是睫毛,兴许是因为这冰原之上仍旧乍暖还寒的缘故,睫毛之上布上了露珠,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随后一双明亮的眸子睁了开来,坐在少年身旁的老者微微的笑了笑。
大祭司一直关注着徐长安,也知道就在这两天,他定然会苏醒。
徐长安睁开眼,只看到那有些腐朽的横梁,上面还有蜘蛛网,一股潮湿腐朽且古老的气息朝着他扑来。
徐长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被抽干了血。
随后看到那个曾经在生死之间看到过的黑袍老人,老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他累不累而已。
在梦里,他看到了前次看到的蓝天白云,溪流和牛羊,甚至身边还有汪紫涵。
对了,他还梦到自己掉入了深海,在他快要淹死的时候,一条大鱼游曵在身旁,将他从深海之中托了起来。
他的梦很杂,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梦中看到那条大鱼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痛了。
之后,他又看到了那黑袍老头。
老头让他好好的休息,忘记一切的烦恼,正当他快要被劝服的时候,天空之上再度出现了和前次一样的绿色光芒,但比起前次来说,要盛大的多,这光芒直接把老头给压了下去。
等徐长安再想寻找黑袍老头的时候,却发现没了他的踪影。
再之后,他睁开眼,就看到了这古老且腐朽的房梁,甚至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石头搭建的庙,还会有这种类似于楼阁的房梁。
徐长安想抬起手,却发现动不了。
不止手动不了,浑身都动不了,他只能看着那房梁。
“运转功法,舒筋活血,躺的太久了就会这样。”
徐长安看不到声音的主人,但也能够听得出来,这是一个老人。
他没有犹豫,便直接运转了《破剑诀》的功法,可很快他便感受到了不对,这法力所到之处,这《破剑诀》便如同一柄利剑破开山石一般,引得一阵震荡。可偏偏这所谓的山石,便是他的身体。
徐长安哪里受得了,顿时几处肌肤渗血。
气血一阵翻涌,体内如同快要被撕裂一般。
“一来就用这么霸道的功法,你怎么不用兽族给你的功法呢?据我所知,你那只小白猫曾经给了你一套功法吧?”
徐长安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便立马停了下来。
“《渡生》中正平和,所有的功法自有他的特点,因长而用。你现在身负众多绝学,可却囫囵吞枣,想到什么便用什么,那学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徐长安心头一凛,虽然这苍老的声音并算不上慈爱,甚至连和善都没有。可他说的却是实话,若是把人的修炼当做是一个大厨做菜,那么他所拥有的功法便是世间最为顶级的食材,可这做菜并不是所有的食材煮在一起就能好吃,每种食材要怎么保持它独特的口味,里面的学问可深着呢!
所有的东西熬一锅煮了,那是猪食。
说得不好听一点,徐长安现在就是拥有一堆的顶级食材,结果熬成了猪食。
他听到这苍老的声音,想了想,便运起渡生,顿时体表出现金光。如同长安金黄的夕阳照在身上一般,暖暖的。同时,他原本僵硬麻木的躯体
也渐渐有了反应。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徐长安的《渡生》这才在体内转了一圈,他方做了起来。
他看着这位老人,穿着黑色大氅,低着头,看不清脸。
可通过身形可以知晓,这位老头身材应当很消瘦。
“多谢前辈指点,不知道此处是何地?还有之前……”
他话没说完,只见一道身影闪过,一个人蹿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他娘的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徐长安挣脱开怀抱,看到这人,也是满心的欢喜。
一醒来便见到故人,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苏青也长松了一口气,瞟到大祭司还在身边,便急忙松开了徐长安,对着徐长安介绍道:“这儿是神庙,这位是大祭司。”
徐长安也明白,肯定是这位大祭司救了自己。
他只是记得自己被一个长着墨绿色头发的人给抓住,然后拿出了一个小葫芦,不停的吸着他的血。
之后的一切,他便不知道了。
大祭司点了点头,便对着苏青说道:“你们肯定有很多事儿想要聊,拓跋青,给他准备一个房间,你们慢慢聊。”
听到大祭司这么说,苏青便急忙将徐长安带到了后院,给他弄了一点儿吃的,找了一个地方,便他之后发生的事儿都一五一十的对着徐长安讲了一遍。
当讲到石安天老爷子引发天劫,一人带走两位半步摇星境的时候,徐长安脸上满是悲戚之色,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闭上了眼。
当讲到自己的父亲抱着自己来到这神庙求助的时候,徐长安心头一暖,可想到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还一直需要麻烦长辈,心底便多了一丝愧疚。
徐长安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便急忙问道:“那海妖一脉没有出现吗?”
这事儿,苏青知道怎么都躲不过,他脸色一变,最终还是将汪紫涵化身大鱼的事儿说了出来。
徐长安的反应和苏青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他怎么都没想到徐长安脸上出现了一丝微笑,满是温馨。
“没想到,那条大鱼是你。”徐长安自我呢喃道。
可就在下一瞬间,他脸色一变,目光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相柳和祸斗一族,必须灭!”
之后,苏青便继续和徐长安讲了一些事儿,甚至就连拓跋家的事儿都说了出来,当然那赤岩山的来历,铁血十三骑帮他找药的事儿自然也说了。
他们拓跋家,其实就是这枚长生的守护者。
听罢,徐长安站了起来,深深的鞠了一躬。
兄弟之间不多言谢,可这一躬却是为了拓跋家。若没有他们,恐怕自己也不能苏醒。
随后两人再聊了一会儿,便到了深夜。
苏青把徐长安才苏醒有些累,便告辞离去,让他好好的休息。
徐长安坐在了房间中,想到了满雪山发生的种种事儿,眼泪便不自觉的往下流。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悄悄的推开了门,朝着之前的大殿而去。
大殿之中,灯火摇曳,大祭司坐在了门口,抬头看着天,摆弄着那几根看起来古老且神秘的木头。
“大祭司前辈,您也精通这天机之术吗?”
大祭司仿佛早知道徐长安会来一般,对于他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大祭司只是摇了摇脑袋说道:“不精通,这天机啊,只有天机阁还有观星一脉方能看破一点儿。世事难料,若什么事儿都由老天而定,那这所有的抗争和努力又有什么意思。甚至连生存都没有了意义,生命也没了意义。”
徐长安点了点头。
“假如一个人出生的时候,便被告诉他这一生必须穷或者富,那么他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人的一生,因为结果而奋斗,因为过程而留恋这个世间。”
大祭司收起了刚才摆弄的几根木头,拍了拍身旁的门槛。
徐长安会意,便和大祭司并肩而坐。
“你才出生的时候,我便看到过你,甚至以前你身上戴着的菩萨符也是从我这破庙中而出。当初,有人曾说过,你会入煞,成为一尊大妖,带着大妖占领我们人族的土地,屠杀我们人族的同胞。”
“您相信吗?”徐长安突然问道。
大祭司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看了徐长安一眼。
徐长安顿时明白了,若是大祭司相信这一切,又何必救他。
“我相信那谶言,因为这谶言出自天机阁还有观星一脉的皇极经天共同推衍出来的结果。”
徐长安一愣。
“但我也相信,命可以改,运也可以改。当初,他们也曾说过,曾夫子能达到三不朽的境界,修为不能成圣,可却能立功立德立言,给予人族无穷的力量。”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
“但他的命变了,他没有立德立言立功,甚至后世还会责骂他。”
徐长安站了起来,他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曾夫子的优柔寡断,因为他的野心,这才导致了小夫子掉落还有自己被擒的后果。
他朝着大祭司拱手鞠了一躬道:“请大祭司转告曾夫子,晚辈从未怨恨过他。”
大祭司没有接他的话茬,他继续说道:“所有的妖族都是好的吗?”
徐长安摇了摇头。
“人都有好坏,何况妖。”
“那所有的妖都是坏的吗?”大祭司穷追不舍,继续问道。
徐长安摇了摇头,依旧保持着拱手弯腰的礼节。
前辈不发话,他不敢起身。
“万物共同昌盛,世间自由运转,这方是天道,也是生存之道。任何一个种族的过分强大,最终都会导致所有的种族遭受灾难。”徐长安低着头,弯着腰补充了一句,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想起了陪同姬秋阳去天机阁的时候见到的那一幕,还有那些问答。
“任何强者没有对手,都会自负,自负便是灾难的开始。”
听得大祭司没有言语,徐长安继续说道。
“那该如何?”大祭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道。
“一个字。”徐长安说着,便放下了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看到这个字,大祭司露出了笑脸。
“行了,原本他不想见你的,也羞于见你,但我认为你不配见他。可继承了他的思想的你,我觉得你有资格见他一面。”大祭司说着站起身来,带着徐长安走进了大殿。
他们踏上了神像所在的供台,只见神像背后,一个老人安详的坐着,仿佛睡着了一般!
求各种,来了。
第四章浅滩龙(下)
在摇曳的烛火下,徐长安看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老人很苍老,穿着白袍,仿佛睡着了一般,脸上的皱纹犹如高原上的沟壑一般。
神像的背后,也不过方寸之地。
这么小的地方,容纳一个人,实在是有些艰难,即便这人已经修为通天了。
徐长安看看这人,小声且又恭敬的喊道:“曾夫子?”
只是盘坐在神像背后的老人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身上布满了灰尘。
徐长安转过头,看向了大祭司。
从大祭司的口中,传来了一声叹息,他站在了神像的侧方,朝着徐长安招了招手。
徐长安点了点头,朝着曾夫子鞠了一躬,这才从神像后退了出来。
一座老庙,一方小桌,几盏残灯,一座稍显破败的神像,两个人。
大祭司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方木桌,放在了神像的面前,两人相对而坐。
没有茶,没有酒,有的只是满山呼啸的风,和这古庙历经的苍茫风霜。
“你察觉到了自己体内有什么不同了吗?”大祭司看着徐长安。
其实徐长安早就察觉到了,但因为才醒,好多事儿都不知晓,故此没有说,如今大祭司问起,他才说道:“修为倒退,约莫在通窍境,而且三十六道大关窍,其中二十四道关窍被重新封住了。”
大祭司点了点头。
“你想说点什么?关于自己的修为。”
经过了两三个月,徐长安脸上略显沧桑,脸上的胡茬也长了出来。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再修炼就行了。当初我的三十六道大关窍,七十二道小关窍,也是因为云鹤真人出来救场这才完全打通的。经历了那么多,几番生死都熬了过来,何况这关窍。我到如今啊,能够活着就已经感到幸运了。”徐长安仰起了头,淡淡的说道。
大祭司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一般来说,天才最难接受的就是自己修为的跌落。曾经的光芒万丈,如今却坠入谷底,这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据他所知,近百年以来,唯一能够接受这种打击的,那便是在满雪山牺牲的石安天。
“不错,心性不错。那你可知,你这些满身的关窍怎么又封起来了?”
徐长安摇了摇头,知道这是大祭司在递话,便立马说道:“请大祭司指教。”
“是我和曾夫子所为。”
听到这个答案,徐长安有些吃惊,根据他之前的猜测,以为是当初妖族的开天境在他体内留下了什么手段呢。
他看着大祭司,果然大祭司站了起来,仰着头,脸上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你父亲来求我用这九龙符救你,我没有答应,直到曾夫子来了。”
大祭司背负双手,走到了门口,看着天空说道:“不是我舍不得九龙符,只是这长生的能量太过于霸道,若是直接用,恐怕你会爆体而亡。而且,若是其它人来求这九龙符,也完全救不了,除非上百人甚至数十人同时承受,否则这枚长生不仅不能救人,而且还会害人。”
“但你是例外啊,所有的封灵剑体,不管是封妖、封魔还是封灵,其实都一样。这种体质十分的特殊,他们的关窍和经脉能够容纳十分强大的力量,就算是一个婴儿,都能将大宗师甚至开天境的高手封入他的体内。所以,他们的经脉可以承受
这强大的生命力。”
徐长安听得特别认真,因为这说的就是他,听到此处,他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
“可经脉和关窍能够容纳,却无法留住,而且若是这些力量涌了出来,能直接损害你的肉身。所以,必须有个人,以自身修为来封住你的关窍,让那些力量慢慢的滋养你的身体,不至于一下爆发,而毁了你。不过,这长生中的赑屃之力,毕竟属于神龙后裔。故此,要镇压住它们并不简单,必须有牺牲。”
听到这儿,徐长安的身子顿时一抖。
他看向了神像,他知道了神像后面的那位老人为何会是这个状态了。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发现徐长安的眼中隐有泪光,他佯装没看到,便继续说道:“我没答应你父亲的请求,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儿去办。拓跋青应该告诉你了吧,当初他的阿爸和阿妈就是为了和你父亲一起去寻找远古时期留下来的神龙之魂,这才离开了这片土地。神龙一族是天地的宠儿,虽然它们人丁稀少,但实力天赋否非凡,想要对付神龙,必须要用神龙之力。而远古的龙魂已经慢慢的被岁月磨去了很多神智,用它来铸剑,必然能斩神龙!”
所有的事儿都连接起来了,难怪当初红紫嫣对父亲说有人去了铁剑山还有侍剑阁的时候,父亲会这般急切了。
徐长安想到了很多,他还想起了陈桂之师傅在和瘸子师傅聊天的时候就说过,他们铁剑山在铸剑,所以铁剑山什么事儿都是陈桂之下山来办。
“可……现在没有神龙啊!”徐长安有些不解。
大祭司看着徐长安,似乎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低着头说道:“当初说封妖剑体会入魔的天机阁,而预言出神龙的,则是观星一脉。当时历代的钦天监袁家出了一个天才,他强行修炼了一门禁法,就是之前提过的皇极经天术。随后,他被正道的人追杀……”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说道:“因为这皇极经天术是能拨动命数的术,若是留于世上,那还得了!他们可以随意操控别人的命数!”
徐长安听到这话一愣,心中如同泛起了惊天巨浪。
钦天监,袁家?
徐长安想起了当初营救柴薪桐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小孩,他就是袁家的人,后来还听柴薪桐说了,收了那叫袁星辰的小孩为徒。看来,以后若是有了机会,还要再次拜访一下袁老。
“那他的谶言是?”徐长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看着大祭司问道。
“龙游浅滩,欲出东山;封妖再出,天下当诛;神龙当现,天下大变!”
大祭司说完之后,睁开眼看着徐长安,只见后者的脸上出现了震惊之色。
徐长安怎么都没想到,封妖剑体会和神龙联系在了一起。现在的他,愈发的理解夫子对自己的态度,可他仍旧不能原谅夫子。他不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位一直默默关心照顾他的小夫子。
“第一句话,我们现在还不明白;这天下大川都造访了一个遍,没有一座山叫做东山的。至于后两句,则不用解释了。”
最后两句徐长安也明白,这“封妖再出,天下当诛”其实就和天机阁所言的入魔差不多,至于后一句,则是更没有什么意义。就是说了神龙会出世,扰乱天下而已。
“你也看出来了,第二句和第三句,他们觉得太过于简单,便连了起来。于是就出现了一种传闻,封妖剑体便是放出神龙之人,而九龙符封印的便是神龙的神魄!”
徐长安瞠目结舌,最后还是接受了。
“还好,恶意不是那么足,我
也明白了为什么时叔会带着我一直躲在渭城;还有夫子对我的态度,还有我游历江湖的时候,妖族明明能够出手,却没有管我的原因了。”徐长安苦笑了一声。
“可有一点,为什么相柳一族非要置我于死地?”徐长安不解。
对于这个问题,大祭司看着他,也不再隐瞒,继续解释道:“他们血脉算不上最强,可传闻之中,相柳一族出了一个天才,达到了和神龙同样的境界。也就是说,神龙之下,那条相柳无敌!”
徐长安这就明白了,那条老相柳的神魄一定还在。没了神龙,他们相柳一族便能够高枕无忧的统一陆妖一脉。
“哎!”
大祭司叹了一口气。
徐长安低着头,突然抬起头来,朝着大祭司跪拜,咬了咬牙说道:“前辈,有没有一个法子,能够忘记领域!”
徐长安对大祭司的称呼变成了前辈,大祭司也当得起,毕竟当年不仅给了他菩萨符,如今连九龙符都给他用了,还是在得知谶言的情况下。
“你说的是你以天河之姿入汇溪得到的天赋神通吧?”
徐长安点了点头,如今他有魔剑,还有了一道魔道的领域,越来越和那谶言接近了。
“魔的本质你应该明白,这东西你丢不了,但能改变,魔心即我心。”大祭司说着的时候,指了一下自己。
这些道理徐长安听过很多次,《渡生》之中也讲过很多,可他总是觉得自己差了一点儿什么。
“可前辈,你们为什么没有杀了我。”知道的越多,徐长安脑袋里的问题也是越多。
大祭司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抬头看着神像笑道:“若是臣服于所谓的命数,那这个世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好了,曾夫子没有救你,你也不必怨恨。他的一身修为都在你的体内,还有那九龙符的力量也是。当你觉得能够承受的时候,便可以冲破关窍。我建议你想要成为宗师,重新领悟一道剑域,然后找一块天材地宝,修炼出剑胎,这才突破到宗师才没有损伤。好自为之吧,若是你愿意的话,麻烦你将曾夫子的遗体带给知行书院的门人。你父亲临走之前嘱咐过,有时间再去一趟铁剑山。”
“他说,他愧见你和齐凤甲还有小夫子,但又希望看着你好起来。所以,我便把他安置在了神像的背后。还有,他的想法和你的一样,当初他也在地上写下了那一个字。”
说完之后,大祭司便走了。
徐长安对着这多头多手的神像拜了拜,面色复杂,对于曾夫子的感情也复杂。
他是自己好兄弟的师父,舍命救了自己,可却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师兄。
不管怎么说,曾夫子还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前辈。
徐长安钻到了神像背后,看着曾夫子,也拜了三拜。
“曾夫子,您的愿望会实现的。”
徐长安话音刚落,似乎看到了那躯体露出了笑容;徐长安伸出了手,轻轻一碰,曾夫子连同他的衣物,便化作了一大捧齑粉。
徐长安转过头,想找一点东西将这位曾夫子装起来,让他老人家回到故土。
回头一看,看到了大祭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桌子上的一个骨灰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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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填坑了,求各种。
第五章长安血(上)
徐长安抱着骨灰龛,趁着夜,下了这座无数北方冰原上的人羡慕的神山。
他的两柄长剑缚在了背上,怀里抱着曾夫子的骨灰龛,看了一眼身后的神山。
在临行前,他终于看到了大祭司黑色大氅下的眸子,眸子中有光,也有利剑,也仿佛那大火在自己身上灼烧。
“徐长安,我不信命,不信谶言,但也要预防谶言变成现实。”
“有一件事儿,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任何人都能战胜自己,战胜命运。连自己都战胜不了的人,凭什么去战胜天,你说是吧?徐长安。”
“记住,若是有一天,你无法控制自己,我会让徐宁卿杀了你。你不要觉得残忍,因为当初和现在,你的命都是我们神庙救回来的,你父亲即便是徐宁卿,即便是侍剑阁的阁主,也没有任何拒绝的资格。”
这些话萦绕在徐长安的脑海中,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这座神山。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故人告别,便被赶了出来。
不过,有一件事儿大祭司说的没错。
自己没有经历过任何真正的游历,从来没有和同辈竞争过。自打从蜀山起,他的对手便是小宗师或者宗师;到了长安便更加的过分,他的对手便是大宗师和开天境;再到后来,如今这片天地的佼佼者便都对他出手了。
其实这些徐长安自己也觉得很正常,这些人不是傻子,他们不会等待自己成长。
他的人生也不是戏剧本或者通俗小说,主角一路来压制的都是同辈人。
但现实往往比那些要残酷的多,他要活下去,就必须面对比自己强很多的对手的打击,这种打击甚至让他难以正常的成长,正常的和同辈一较高下。
生死危机让他没有真正的历练过,虽说从长安到封武山有过一段的江湖行,可那江湖是什么?是小人物的江湖,是非分明,对错一眼就能明白的江湖,除了结交几个好友之外,他可以算作是一无所获。
徐长安想起了大祭司的那句话。
“徐长安,你的江湖是在正魔之中如鱼得水,在人妖两族的夹缝中生存。这,才是属于你的江湖,才是属于你的历练。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了,每救你一次就有人为你牺牲,只是为了保护你心中的善,那不值得!若是你真的作恶,你的父亲会亲手解决你!”
徐长安低下头,突然觉得怀中的骨灰龛无比的沉重。
他抬头看着远方,有了新的目标。
……
满雪山,血满山。
大概是因为战斗的缘故,满雪山上多年形成的冰开始产生了裂痕 。如今过去了三个月,到了莺飞草长的季节,这座雪山上出现了一条小溪,一直从山顶流到了山脚。
三月溪水红,这便是当时那场大战的最好诠释。
过去了三四个月,这溪水仍然是红色。
并且,满雪山被硕和部还有赵庆之联手封了起来。
徐长安如今虽然关窍被封,看起来才通窍境,可以前
的技巧还在,而且体内蕴含的修为比起以前来说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也足够支撑他御剑而行。所以,这些普通的兵士拦不住他,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些普通的兵士,本就不会拦他。
他上了满雪山,如今的满雪山比起之前来说,要瘦了不少。
若之前的满雪山是一个丰腴的妇人,那现在满雪山便是一个杨柳细腰的红尘女子,远远的看,如同穿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
可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层红纱蕴含着多少尸骨。
徐长安来到了山顶,看着这山,看着对面山峰的大窟窿,他能想象得到,当初那个女孩是如何为了他而奋不顾身的。
在一群开天境之中,硬生生为救下他争取了时间。
他看向了悬崖下,那儿的平台早已经消失,往下一看,只有无尽的深渊。
徐长安的眼红了,远处的几座山脉都遭到了损毁,就算是远远的看,也能看到那被雷电肆掠过的山头,黑黑的一片。
他跪在了地上,暗自下了一个决心,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下而去!
他不知道知行书院在哪,可他知道,曾夫子的弟子在长安!
下一个目标,回长安!
……
莺飞草长好时节,青衫白裙桃花劫。
小雨过后,三里溪的桃花更显娇艳,少年少女们都纷纷跑了出来。
对于长安的人来说,他们并不知道远方的大战,即便不久前长安泛出紫光,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们的生活依旧如同寻常一般,没有任何的改变。
春天来了,人们盼着春,猫儿叫着春。
弱冠的儿郎们都被自家的父母给赶了出来,兴许来到这三里溪能碰到良缘佳配呢。
老圣皇离去的伤痛,很快便被淹没在这漫天绯红的桃花之中。
两个锦衣人来了,身后跟着杂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两个生意人。
这是两个看起来年轻的男儿,面容也俊秀,只是其中一人脸色白得可怕,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偶尔还会低头咳嗽两声。
一些少女看到两个男孩儿,脸便一阵绯红,掩面而笑,胆子大一些的,甚至将手中的丝绢丢了出去。
湛南咳嗽了两声,立马拿出了一块手绢捂住了嘴,展开手绢一看,只见上面一片猩红。
湛胥看着自己的兄弟,脸上闪过一丝心疼。
原本他的身体比湛南要弱得多,可现在因为他献祭强行破开了封印,放出了湛开诚,方弄成了这副样子。
“说了你不用来的,我能处理好,你好生休养就行了。”湛胥叹了一口气。
湛南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惭愧。
“要不是我自作主张,你也不会被湛开诚逼迫。这封妖剑体的血我们族根本用不到,稀奇古怪且能打开封印的血,我们相柳一脉多的是,他这样乱开,反而打破了我们的计划。原本想求
来一个助力,没想到来了一个搅屎棍。据说好多族人如今被齐凤甲逼得天天逃亡,我们这一族,成为众矢之的不怪他就算好的了。他还仗着修为,来欺负我们兄弟。”
湛南脸上的笑,变成了苦笑。
湛胥倒是没有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自己的弟弟,安慰道:“反正我们族最终都要走上和众族对立的路,只要别把长安的大阵打开,其余的随他们。只是,这一天来得早了一些。至于海域,除非老祖从封印中出来,突破那个境界,不然的话,都别去了。”
湛南点了点头,随后便把咳有血的丝绢丢在地上。
那些怀春少女们看到这一幕,心中对那个看起来孱弱的少年多了几分怜惜,可也多了几分距离。
“这就是我不喜欢人族的原因。”
湛南看了一下那些因为一块锦袍望而却步的少女,小声的呢喃了一句。
他们进城很轻松,没有了之前的严查。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才住下,王汇海便来了。
如今的王汇海,话更加的少了,身体却更加的扎实,越来越和那些原本跟着湛胥身后,如同铁塔一般的人相似。
他将最近长安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重点还是大皇子的消息。
因为如今新圣皇轩辕仁德年纪尚小,而晋王却又突然间没了踪影,这位晋王留下了一封信,便出走长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所以,大皇子原本应该接替幽州防务的事儿便耽搁了下来。
经过大臣们的一致商议,他多了一个辅政大臣的身份。
而轩辕炽也在崇仁坊有了一个新的府邸,搬出了皇宫,自己开府。原本皇子弱冠之后,为了后宫的稳定,便强制搬出皇宫。但因为轩辕楚天对皇后一往情深,即便迫于压力纳了一个皇妃,最终皇妃也早早的离开人世。自此之后,老圣皇便再也不纳妃子。
他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去那已经消失的九重高塔之上和妻子聊聊天。
但如今新皇等级,大皇子身份变了,自然要搬出来。
至于其它的事儿,湛胥也懒得听,便挥手将王汇海打发走了。
湛南看着湛胥,思索了一下,便问道:“哥,你打算怎么做?”
湛胥先是皱着眉,随后看向了布政坊的方向,最后目光落在了皇宫处。
“要不,我们让这皇宫染血流红,庆祝新皇登基?”
湛胥说着,眼睛眯了起来。
...........................................................................................................................................................................................................................来了,求各种!
第六章长安血(中)
天街小雨润如酥。
湛胥一个人走在了小雨后的长安街道上,他抬起头,用力的呼吸着这雨后清新的空气。
仿佛要把这历朝历代古都中的气运,都要吸光一般。
他换上了白袍,手里拿着折扇,穿着白衣白鞋,胸口微微露出了一点儿,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不过,湛胥的长发却是规规矩矩的束了起来。
毕竟,在阳光下会泛出墨绿色光芒的长发不适合就这么在街道上展示出来。
这种装束的他,被众人围着指点。
对,他们是指点,而不是指指点点。因为长安多狂士,有才华者,会披着衣服,露出了胸膛,醉醺醺的在各大青楼的墙上题词赋诗。
这等狂士不仅不会遭受非议,还会被人伸出大拇指夸奖。
他一路朝着布政坊而去,布政坊中,住的都是大官或者王侯将相。
湛胥在忠义侯府前停了停,看着这朱红色的大门,若有所思;但最后还是长叹一声,便直接离去。
随后,他停留在了郭敬晖的府邸门口。
湛胥笑了笑,走上前去轻轻的敲了两下门,随后便有一小童推开沉重的大门,留出了一条缝。
这小童头上有三个冲天鬏(jiu),歪着脑袋,十分的可爱。
“你是谁,来干啥?”
小童睁着大眼睛问道,他是老管家的孙子,郭敬晖对待下人都不错,所以他们把孙子带来这府邸也实属正常。
“麻烦小兄弟通报一人,对郭老先生说故人来访。”
小童抓了抓脑袋“哦”了一声。
“原来是来找郭爷爷的啊,郭爷爷说了不见客。”
“在下有十分重要的事儿。”湛胥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块银子递了过去。
小童看到银子,眼中却是出现了一丝不屑,便说道:“无功不受禄!”说着,便把沉重的大门给关上了,只留下站在门口的湛胥有些凌乱。
在人族办事,之前他都是用银两或者宝物来铺路,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甚至有些孩童,一串糖葫芦就能搞定,可偏偏这个孩子,让他改变了一些看法。
而且,小童关门说的“无功不受禄”足以说明他知道这是银两,一个小孩能够抵制住银两的诱惑,让他有些哑然失笑。一个小童,就刚才的表现,胜过了大多数所谓的大人物!
湛胥摸了摸鼻子,看着这座府邸,想到了当初的那个年轻人,摸了摸鼻子。
这一鼻子碰的灰,不亏!
他也没有强求,此番只是来看一看而已。
他一个人走在了长安的街道上,看着往来的人们,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此时雨后的阳光悄悄的爬上了皇宫,给这巍峨壮丽的宫殿渡上了一层金色。
湛胥停了下来,甚至不少在长安街道上的百姓也停了下来。
他们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宫殿上出现的彩虹,纷纷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呼喊着万岁。
对于他们来说,新皇登基,便减轻赋税且看到这一幕,那可是大大的祥瑞。
只有湛胥,如同鹤立鸡群般站在了人群之中。
他看向了那座宫殿,眼中满是羡艳。
但他不喜欢这种颜色,他喜欢墨绿色。看着周围跪下的人们,他眼中的世界变了。
这是一片墨绿色的世界,人们跪拜的目标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宫殿,而是他。
“诸位起来吧,这皇宫之上有彩虹,乃是自然现象,不是神迹,也不是祥瑞,真正的祥瑞是你们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苍老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老人从一顶小轿子中走了出来,朝着众人说道。
湛胥回过神来,看着渐渐站起来欢呼的百姓,略微有些惊讶。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老人的脸上,当初的那个年轻人和老人十分的相似,甚至就连气度也一样。
他既羡慕,又有一些恼怒。
“郭大人安康,新皇万岁!”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顿时这街道如同被煮沸了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湛胥看着郭敬晖,笑了笑,便转头朝着客栈而去。
郭敬晖突然一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大人,怎么了?”有侍卫看到了郭敬晖的表情,便急忙问道。
“没事!”郭敬晖挥了挥手,刚才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熟悉。
……
湛胥回到了客栈,湛南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不允许我出去,那你得说说,你的计划。”湛南看着自己的哥哥,将茶杯推到了他的面前。
湛胥笑了笑,抿了一口茶道:“你仔细的看过长安的街道吗?”
湛南摇了摇头,这个答案湛胥早就知道了,他接着说道:“我刚才去看了一下,突然间觉得人族也有几分可爱。”
湛南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不会和那些破麒麟一样,喜欢上人族的生活吧?而且还包容了他们?”
湛胥摇了摇头,拍了一下自己兄弟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可能,只是突然发现人族也许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湛南有些惊奇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哦”了一声,随后问道:“怎么说?”
“之前你对人族的看法是怎么样的?”
“贪婪,自私。毕竟他们自己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银票,有宝物,他们便很容易对付。”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的人族。其实,我们针对了徐长安那么多次,还有很多修士,他们不一样。就拿徐长安来说,当初他能为了兄弟放弃荣华富贵去劫刑场,还有每次险死还生,可从来不屈服于我们妖族。据我所知,饕餮一族的那位大小姐可是对徐长安喜欢得紧。可这样的人,始终是少数啊,若是人族团结一心,不爱财,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像我们妖族一样有凝聚力,恐怕要夺回本属于我们妖族的天下,那是难上加难。但如今,他们的丑陋的习性让他们不堪一击!”
湛南苍白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看着自己的哥哥。
湛胥长叹了一声,伴随着苦笑。
“我今天用银
两去逗一个孩童,他告诉我‘无功不受禄’,我在街道上遇到百姓看到彩虹挂在宫殿之上,百姓跪拜,有人出来阻止,说是正常的现象。让大家各自去劳作,这才是真正的祥瑞。”
听到这话,就连湛南都一惊。
“人族之中还能如此?不贪财,不盲目的奴役普通人的心灵?”
湛胥点了点头。
湛南沉默了一下,随后突然说道:“应该是读书人的错吧,若是没有他们,恐怕百姓和小童都不会如此。现在想来,倒是我们两兄弟有些孤陋寡闻了,当初我们去的是东西二市,那儿全是商人,自然是各种丑陋的嘴脸露出来。”
湛胥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良久,湛胥突然拍了桌子一下。
“看来我们得对夫子庙还有庇寒司出手了,让手下人去渗入各州的庇寒司还有夫子庙,若能让读书人为我所用,那便留,否则杀!”
湛南眼睛一亮,便立马说道:“就和当初挖来王汇海时一样,我们挖各大宗门不得志的弟子,现在我们便去挖他们的读书人!”
湛胥点了点头,随后咬了咬嘴唇,发狠道:“还有,郭敬晖必须死!”
听到这话,湛南一愣。
“他不是当初你那兄弟的父亲吗?”
湛胥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年轻人,身子一抖,便立马稳住了身子,看着湛南说道:“我的兄弟,只有你,你才是我的兄弟。”
湛南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没有说话。
……
湛胥再次踏在了布政坊的街道上,这一次,他穿得规规矩矩的,带上了拜帖,显然是有备而来。
此番的打扮,颇像一个读书人,他进入了郭府。
新皇登基,郭敬晖自感年事已高,便下定决定要找到济世安民之材。
虽然有了楚士廉还有荀法,可这二人还远远不够,在他的有生之年,必须为圣朝找到肱骨之臣!
故此,他广开门庭,只要是有才之士,投上拜帖,他都会亲自考核。若是考核通过,便会不拘一格的提拔人才。
看到湛胥的第一眼,他觉得有些熟悉。
湛胥从五位士子之中脱颖而出,得到了单独拜见郭敬晖的机会。
没等郭敬晖说话,他便先一拜到底。
“拜见郭老爷子。”
郭敬晖眯起了眼,面前这人不仅熟悉,而且称呼都不一样。
但凡是来求官参与选拔考核的人,都会自称一声学生,或者喊郭大人,甚至有人为表尊重的,还会叫郭太公。但从未有人会喊郭老爷子。
“在下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求官,也没有济世安民之材。只是在下当年与郭靖安兄熟识,特来拜会郭老爷子!”
听到这个名字,郭敬晖手里的茶杯陡然落地,激动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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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晖的儿子第三卷提到过,名字想不起来了,不一定准确,等我下来翻一下,有错误再改。
第七章长安血(下)
郭敬晖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他的儿子已经去世了好多年,若是还在世,现在应该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
而面前这人,看其模样,连而立之年都不到。
他说与自己的儿子郭靖安熟识,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孩子的消息,哪能理智?
湛胥露出了白如枯骨的牙齿笑了笑,看着郭敬晖说道:“当年兵荒马乱,您儿子并不是逃兵,也不是被野兽杀了,而是发生了另外的事儿。”
郭敬晖听到这话,看着湛胥的左眼,看着湛胥妖异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妖,我儿子是不是被你杀的!”
说前半句,郭敬晖往回退了一步,可说后半句的时候,却猛地往前冲了过去,揪住了湛胥的衣领。
“郭老爷子,别激动。当初你儿子当我是兄弟,还救了我,我十分感激。我是真心想同他做兄弟的,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便从军营中私自出来,想要杀我。我是真心的当他是兄弟,这才被他刺瞎了左眼,没有办法啊,我只能杀了他。作为纪念,我只能取下我这好兄弟的左眼。”
湛胥任由郭老爷子提着他的衣领将他顶在了墙边。
郭府虽然显赫,虽然大,可仆人却少,一般来说,他们也不会打扰老爷办事儿。
湛胥眼睛一亮,右眼变成了妖异的墨绿色,而左眼则是和人眼没什么区别。
他歪着头,看着郭敬晖说道:“老爷子,若你们父子是我们相柳一族的人,我绝对奉为上宾。我也不劝说您了,因为那是对你的一种侮辱!”
郭敬晖紧紧的摁着他,他也没有反抗。
“可惜啊,若不是异族,我必将把令公子引为知己,将您老奉为上宾!”
说着,身上泛起了墨绿色的光。同时,除了脑袋以外,他的身子变成了蛇身!
眼看着这位圣朝的肱骨之臣要罹难,隔壁的院子传来了一阵婴儿啼哭,同时一道紫光笼罩住了整座郭府。
湛胥只觉得一股莫大的威压,甚至被压得弯下了腰。
“有情况,保护大人!”
空中传来了几道声音,湛胥知道此时已经杀不了郭敬晖,便只能化作一道光芒逃窜了出去。
郭敬晖愣在原地,只见一道粉红色的光芒落了下来,穿着暴露的桃酥,五大不良帅之一的九尾狐便出现在了庭院中。
她皱起了眉头,闻了闻便说道:“郭大人没事吧,来者是什么模样的,应该是妖!”
郭敬晖此时眼角有泪,一直以来,他都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当逃兵,今天终于真相大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抽噎。
“我待会画图给你吧!”
说着,他看着覆盖住郭府的紫光,便朝着婴儿啼哭的声音寻去。
最终,他看到了齐夫人怀里的齐见雪。
齐见雪虽然还是个婴儿,但却很乖,从来不哭闹,除非是饿了。可偏偏在刚才,突然间就放声大哭,一道紫光便从体内而出,包裹住了整个郭府。
看着这个齐见雪,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郭敬晖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远远的看着孩子,最终也不敢靠近这个孩子,因为刚才他触碰过妖人,这位老人抹了抹泪,便走出了庭院。
“大人。”桃酥难得的正经了一下,轻声的喊了一下郭敬晖。
此时郭敬晖心头思绪万千,最终摆了摆手说道:“我去画图吧,记得别全城通缉,我怕他会伤害百姓,你们几个有修为的人去捉拿就行。”
没过多久,桃酥接过了图,看着失魂落魄的尚书令郭敬晖郭大人,叹了一口气,朝着皇宫内而去,不管怎么说,有了妖族混进来,都得去皇宫报备一下。
桃酥虽然看起来不正经,总是露出酥胸和大长腿,可做起事儿来绝不含糊。
她负责保护郭敬晖,还是郭敬晖和皇宫的桥梁。
轩辕仁德虽然成为了圣皇,可却没有搬宫殿,他继续住在了之前的东宫。当初老圣皇轩辕楚天的住所依旧每日有人去打扫,仿佛老圣皇还在世时一般。
他才感受到父爱没多久,这位新圣皇便永远的失去了父爱。
当桃酥来到东宫的时候,正巧遇到当初的大皇子,如今的护国大将军轩辕炽和自己的弟弟正在商议着什么。
轩辕炽看出桃酥似乎是有急事儿,便停下了和弟弟的交流。
桃酥见状,急忙将刚才郭府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并且献上了郭敬晖亲自画的人物肖像图。
轩辕仁德看到这图,便立马让画师多画了几幅图,随后用父皇留下的令牌组织供奉阁一部分供奉去寻找,同时让桃酥护好郭敬晖大人,便让她走了。
轩辕炽看着图画上的这个人,眼睛瞬间变得通红,紧紧的咬着牙。
这个人他熟悉,当初的一切,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轩辕仁德看出了自己哥哥的异样,虽然在朝堂之上是君臣,可在朝堂之下轩辕仁德还是把轩辕炽看成永远的大哥。
“哥,你怎么了?”
轩辕炽看着图上的湛胥,咬着牙说道:“当初就是这个人,让我险些酿成了大错!”
如今的轩辕仁德再也不是之前的懵懂稚童,他自然知道哥哥为什么失去这圣皇之位,也明白当初哥哥的逼不得已。
轩辕炽看着这幅图,咬牙说道:“这次,我非要宰了他!”
说罢,便出了皇宫!
……
湛胥回到了屋子里,满脸的惊骇之色。
他的惊骇全是因为那婴儿的啼哭,他知道,刚才就是婴儿的啼哭才激发了紫光,而那紫光有着能够让他心悸甚至压制他血脉的能力。
就算是湛南,也猜不透其中的原因。
但这郭敬晖始终要杀,湛胥思虑良久,眯起了眼。
……
郭敬晖的书桌上莫名的多了一张字条,那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今夜子时,郭靖安,独自前往,城西。”
看到自己儿子的名字,一把年纪的郭敬晖下定了决心,他决定赴约!
如今文臣有荀法和楚士廉,这二人只是联手,应该远胜于他。
至于武将,晋王消失前和他打过招呼,所以这事儿他不用担心。
郭敬晖看着房外,他知道桃酥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他提起笔,模仿那字条的笔迹,也写了一句话。
“今夜子时,郭靖安,独自前往,城东三里溪。”
他只是把地点改了,等到墨迹干了之后,便跑出了院子,将桃酥叫了出来,把自己写的直跳递给了桃酥。
……
湛胥很有把握,因为他知道,郭敬晖这种人便是他们妖族惧怕的人,有情有义,才智过人。
而且,他们还有一种伟大的品质,那便是无私。
他相信,郭敬晖绝对不会为了自己儿子的事儿,而大动干戈。而且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也想知道自己儿子死前说了一些什么。
湛胥站在了一株小树下,穿着白衣,在月色下十分的扎眼。
果真,郭敬晖来了,他背靠着一块菱角分明的大石头,甚至大石头有些地方能够划伤人。
看着这位老人面对自己丝毫不惧,他不得不由衷的佩服这位老人。
“郭老爷子,当初您儿子的遗言我会告诉您,一字不差。不过,您回不去了。”
郭敬晖的心先是一紧,随后洒然一笑道:“我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即便我是一把老骨头,也要找你拼命,就算我没了,也总有人杀你!”
湛胥点了点头道:“您说得没错。”
郭敬晖自然也大概猜出了这妖族杀他的原因,他一把老骨头了,不过还好的是,圣朝的文臣有了后继。所以,对于荀法和楚士廉这两个名字,他不会提!
“你儿子第一句话便是所遇非人,说的是我,还骂我狼子野心,痴心妄想;这第二句,他的长剑刺进了我的左眼,那时候的他被我重创,已经快要不行了,他说的是‘我郭靖安即便死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无愧于百姓和朝廷’。”
听到这话,郭敬晖身子颤抖,笑着说道:“说的好,我的儿子不是逃兵,也不是孬种!”
湛胥捋了捋长发,这第三句话,他闭上了眼睛。
“您儿子的第三句
话!”
“父亲,原谅孩儿不孝,不能送您终老!”
听到这话,老人已然泪如雨下。
郭敬晖脸上带着笑,挂着泪,如今的他没了任何的心结,心愿已了。
“来吧!即便我是老骨头,也不会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刺向了湛胥,湛胥急忙躲避,可这一枪还是刺到了湛胥的肩头。
看到来人,湛胥叹了一口气。
“本来我还想亲自动手,既然你来了,那就你来吧!”
说着,身上墨绿色光芒大涨,前来救援的轩辕炽那原本已经逐渐恢复黑色的头发又立马变成了墨绿色,不仅如此,他的眸子也变成了墨绿色,同时脸上青筋暴现!
“杀了他!”
湛胥喝道,轩辕炽感觉自己控制不了身体,甚至就连意识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把长枪一扔,跪在了地上,拼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杀了他,你别挣扎了,吸收了我的本命血,等到一定的时机,你便是我的血奴!”湛胥发出了笑声,这便是他敢把九龙符交给轩辕炽的原因,因为他有把握让轩辕炽亲手把九龙符交还给他!
郭敬晖看着轩辕炽的模样,想起了当初在翰林院门口时轩辕炽的样子,两者同出一辙。
他不是蠢人,他知道面前的妖人想借刀杀人,顺便毁了轩辕炽!
轩辕炽本心不坏,眼看着轩辕炽慢慢的站起身,捡起了刚才抛下的长枪,朝着自己走来。
这位老人一发狠,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儿发生。
若是轩辕炽杀了自己,恐怕当今的圣皇不得不斩了轩辕炽,而且由于之前轩辕楚天已经包庇过大皇子一次了,若是此番再度如法炮制,只怕会引起国乱。
更为重要的是,他知道,这轩辕炽是一位将帅之材,他绝对不允许这将帅之材因为自己而被毁!
郭敬晖看着轩辕炽,突然笑道:“守好天下,老夫尽力了!”
说罢,便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大石头。
这位圣朝的大柱国,开创了圣朝大兴前兆的老人,以一种决然的姿态撞向了身后的石头。
湛胥本能够组织,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心软了一下。
老人的尸体躺在了地上,而轩辕炽则是慢慢的恢复了平静,湛胥也离开了。
轩辕炽都知道,他只是不能控制自己,不代表没有意识。
他懂得老人的良苦用心,抱着老人的尸体,仰天痛哭。
一阵雨,悄无声息的降临。
……
湛南和湛胥站在远处,看着那块血迹斑斑的大石头。
老人的尸体早已经被收敛了回去,此时剩下的只有那用鲜血写满忠义的大石头。
湛胥任由雨滴打在自己的长发之上,随后落下。
他似乎是想到了当年的那位好友,湛胥闭上了眼,声音有些哽咽。
“吩咐下去,所有我相柳一族族人,戴孝三日,若有不从者,剥夺其血脉!”
湛南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哥哥。
“湛开诚恐怕……”
湛胥侧身停在了弟弟的身前,声音变得无比冰冷,体内如同有猛兽将出。
“若是不服气,让湛开诚来找我,你我二人才是少主!有本事,他来长安杀了我,否则所有族人必须遵守!”
说罢,这位一手创造惨案的少主,大步离去。
郭敬晖的死,对于想扰乱人族的妖族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可这位少主,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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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敬晖的儿子,第三卷我记得我提过一两句,想不起来具体名字,等我翻翻,若是有错误,然后再改。
第八章臣子劫(上)
原本该是绯樱漫天的季节,如今却户户挂起了白绫。
桃花和樱花的绯红也无法挽救这陷入了悲痛之中的长安。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内,长安举行了两次大葬。
第一次是老圣皇轩辕楚天,在百姓刚刚回过神来,走出悲痛的时候,那位为百姓安康做出了巨大贡献的老人,也溘然长逝。
为了表示对郭敬晖的认可和尊重,轩辕仁德破格为他举行王侯级别的大葬。
出殡当日,长安百姓十里相送,不管老少,皆垂泪。
……
七天的时间,郭敬晖便被匆匆下葬。
甚至这墓穴用的都是晋王为自己所修的墓穴,这位六部之首的老人,一生除了圣朝给的宅子还有俸禄外,根本没有多余的银两去为自己修缮墓穴。
他以前经常说,人死两眼一闭,埋哪不是埋,兴许化作春泥,还更护花呢?
这位国之重臣还是没有达成自己的遗愿,圣朝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这位老人,来的时候静悄悄,走的时候却引得无数百姓垂泪。兴许,这也是对他一种最大的肯定吧。
其实,这么匆忙且盛大的举行葬礼,还有一个原因。
郭敬晖突然的离去,让轩辕仁德不得不急忙提拔荀法,让他暂时的掌管吏部,随后一步步让他接替郭敬晖。至于楚士廉,则仍旧是翰林院的大学士。
提拔荀法倒是没什么难的,因为他来到长安已有两年,同时任职刑部和庇寒司,且在刑部完善了一些小的刑罚条款,在庇寒司也做出了贡献。最为重要的是,在徐长安一案中,他不偏不倚的处理,让所有人为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一个人,提拔上来顺理成章。
至于楚士廉,即便有才能,也必须得熬上一段时间。
荀法走进了乾龙殿,如今的轩辕仁德虽然坐上了圣皇之位,可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他便觉得无力。
他最为依仗的老先生,就这么离去了,等到桃酥带着人在三里溪守了很久没有发现人的时候,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郭敬晖骗了。
找到郭敬晖的时候,他倒在了石头旁,石头上满是鲜血;而轩辕炽则是晕倒在不远处,他浑身湿透,嘴唇被自己咬出了鲜血。
桃酥看到这副情形,也感受到了残留的妖气,便急忙勒令手下人不许多言,急忙差人去禀告当今的圣皇。
轩辕仁德之前全是倚靠自己的哥哥,如今哥哥都出了事,便只能火速的提拔荀法,和他商议。
荀法知道始末之后,也大概猜出了真实的情况。
他急忙让圣皇为郭敬晖举行了葬礼,而且速度一定要快。
这样才能极大限度的不让轩辕炽被程白礼和程白衣等人找到借口,如今朝堂本就不那么稳固。主少国疑,大臣的罹难,再加上妖族四起,甚至有不少的人拉起队伍来抵抗敌人,就几乎把即将踏入盛世的王朝给拽入了深渊。
荀法并没有想着要包庇轩辕炽,可通过现场和桃酥的判断,郭敬晖老大人并非死于轩辕炽之手。如今这
帝国处在了风雨之中,失去了一位文臣,不能再把未来的将帅给丢了。
当荀法经历过自己妻子的事儿之后,他便开始慢慢的改变了,他也思考了徐长安当初对他说的话。
有些非必要的坚持,于人于己,都是天大的危害。
正因为当初遇上了徐长安和近几年的磨练,这才铸就了一个能够扛起国家大事的荀法!
他先保住了轩辕炽,然后迅速应对,同时和已经回到长安的柴薪桐一起调节各部官员,总算把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之中。
况且,这一番作为,让他也基本站住了脚跟。
“陛下。”
荀法满脸的疲劳,想起这些天,他都不敢睡觉,生怕出什么事儿。
直接用了晋王为自己修的大墓,这也是他的主意。当时在朝堂之上,荀法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若是诸位大人因为怕晋王怪罪而不敢下定决心给郭大人足够礼遇的话,此事我一人承担,若是晋王日后找麻烦,我荀法愿送上项上人头!”
随后荀法手一指,只见荀法将一副棺材放到了乾龙殿之外。
大臣们看向了年幼的圣皇,圣皇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这才没人有意见。
看着荀法,轩辕仁德满心的感激,若不是徐长安大哥找来的这位大臣,这种情况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爱卿你辛苦了,这些日子多谢了爱卿。如今郭老先生已入土为安,荀爱卿你多加休息。若是你再倒了,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轩辕仁德说得情真意切,急忙口头谢恩。
如今的这副情况,他怎敢睡觉,此番进来,却是为了轩辕炽。
他之前的一系列行为虽然保护了轩辕炽,可却不代表他不想知道答案。
他是个认真的人,他需要知道真相。这次进来,就是听说轩辕炽已经苏醒。
轩辕仁德一脸的无奈,看着这位大臣的坚定的眼神,他既不想让自己的哥哥有事儿,更不想在这个关头伤了大臣们的心。
想到此处,他便皱起了眉,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阵叹息声传来,一人穿着白袍,长发披肩,眉眼之中全是悲凉,他看了一眼荀法之后跪在了大殿之上。
“臣,告退。”
荀法看着轩辕炽,懂得了他的意思,也立马下跪告退。
荀法跟着轩辕炽,一路来到了崇仁坊,最终进了他的府邸。
而立之年的人,应该是意气风发,眉眼之中全然是对未来的向往,心中放着的是大好河山还有那心底的女人。但这个人,他做不到啊,此时他的眼神黯淡,原来没了父皇的庇护,没了长辈们的爱护,他就像是九月熟透了的柿子一般,任人拿捏。
轩辕炽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自家庭院的台阶上,看着天空。
以往的天空蓝蓝的,风有微暖,可如今呐……
“你相信有妖怪吗?”轩辕炽砸吧了一下嘴,叹息了一声问道。
荀法想起了当初自己妻子
的情况,点了点头。
“那你相信,用了妖血,妖便能够控制人吗?”
荀法看了一眼轩辕炽,没有说话。
他觉得任何人在律法之下,都有一定的自由,换一种说法,律法和思想能够控制人。好的思想引导,能够让人变得更加的好。
轩辕炽再度砸吧了一下嘴,苦笑了一声低下了头,看着地面。
荀法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静静的等着,等着他发话。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被妖族控制住了,他想控制我杀了郭大人。郭大人为了不让我背上罪名,便自尽了。”
轩辕炽不敢抬头,只能看着脚边的蚂蚁。
现在他就像那蚂蚁一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人碾死。
两人再度沉默,这事儿放在普通人身上来说,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轩辕炽只觉得肩头上一沉,耳中传来了一道犹如闷雷办的声音。
“我相信你。”
当他抬起头时,荀法已经大步的离开,只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
……
送别郭敬晖的时候,湛胥也混在了人群之中,他目送着郭敬晖离开,在人群中,深深一拜。
湛胥和湛南如今依旧委身于客栈之中。
此时的长安没了圣皇和夫子,对于他们来说,更加的安全。
一缕长发落在了额前,湛胥闭上了眼,湛南则是拍着他的肩头说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们这朝堂肯定会有明争暗斗,但我们的目的是九龙符。”
湛胥想到了郭敬晖,想到了郭靖安,心里突然间很难受。
可世事便是如此,总有一些原因逼着自己做一些不愿做的事儿。
有些莫名的恶意,出生便有;有些敌对,当你出生的那一刻便被确定了。
他敬佩郭靖安,也敬佩郭敬晖。但他没得选,不仅要取了他们的性命,还得毁了他们一直保护的东西。
“你放心吧,九龙符要拿,这朝堂也必须崩!”
听到这话,湛南有些不理解,他不知道哥哥还能如何?如今逼死了郭敬晖,这长安必然会对他们多加防范。
“让‘碧水间’出来活动一下身子骨吧,我要主少国疑爆发,我要他们无人可用!”
湛南惊讶嘴唇微张,却又听到了哥哥继续说道:“当年收服的五大部落也别让他们闲着,该出来活动还是要活动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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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各种。
第九章臣子劫(下)
通州。
本来原本幽州的将军被调往通州,轩辕炽驻守幽州。
可就是因为长安发生了意外,这才耽搁了。
如今的通州,是由赵庆之接手防务。但他因为还有护龙卫,而且如今与北蛮的形势大好,所以也没有多管。
对于他来说,普通的军队要抵抗妖族很难。放眼整个朝廷,普通军队也只有铁浮屠能够与之一战。
但他的护龙卫不一样,护龙卫轻易不出,里面都是训练有素的修行者。
他知道,未来的主要敌人是妖族,所以他的护龙卫尤为的关键。以后,护龙卫才是作战的主力。
赵庆之安排好之后,便直接往深山老林中一钻,回到了自己的护龙卫中。
通州的太守大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前有许镇武老将军,后有赵庆之,这边防地界,他们这类官员基本便没了什么权力。
更何况,两位将军都是爱民如子之人,但凡百姓有一点儿什么事,便直接去找他们。他这太守府和府衙,基本就成了一个摆设。
虽然说两位将军也不会欺负他,可他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久而久之,他也想要做一点儿事。
这位太守叫赵魁文,喜欢穿着一身的黑袍,生得人高马大。按照百姓们的话说,就是这太守大人长得如同一头牛犊子,可却是文人出身,稀奇得紧。
之前没机会,如今老将军仙逝,赵庆之也是甩手就跑,终于到了他大施拳脚的时候。
最近,各种“野兽”袭击人的事儿经常发生。
所以这位太守大人便组织了一群猎户,准备对山林进行一次扫荡。
通州由于气候的原因,春耕也比其它的地方晚一些。
赵魁文摩拳擦掌,正准备大施拳脚,准备第二天一早和猎户们一起进山扫荡,结果头天晚上却陈尸于太守府。
他这一死,便在通州境内引发了一阵动荡。甚至有传言,赵魁文要进山扫荡,所以得罪了兽神,这才赐他一死。
在他死亡现场的墙上,有一个奇怪的标志,墨绿色的圆形,中间有水波一样的东西,显得极其的怪异。
……
同样,在安海城,梅临开的继任者,也是死在了家中。
而且让人诧异的是,墙上同样画了一个标志。
不仅仅是这两个地方,幽州、衮州、荆门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遭受到了袭击,甚至只要被这伙神秘人盯上,便没有活口,更不存在失手。
各地的奏折如同雪花一般涌向了长安,让人忙的头昏眼花。
首当其冲的,便是刚刚接任吏部的荀法。
因为各地官员的死亡,所以需要大量的人,这样才能管理好各州。
可如今,因为这神秘的组织,导致官位多,有才能者少。甚至很多人不敢当官,因为最近死的人,全是官员。
而刑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些案件他们没有办法侦破,他们查探过后都发现了,这些人是被某种动作活活勒死的。具体一点说,都是被蛇给勒死的。
可这并不能结案,更不敢公示。
终于,有一个案件出现了转机。其实不能算是
转机,更像是挑衅。
最新一名官员遇害的现场,不仅出现了那标志,还出现了“碧水间”三个字。
同时,这个叫做“碧水间”的组织放话表示对所有官员的死负责。
……
整个朝堂炸开了锅,甚至长安的大官们都人人自危,生怕这“碧水间”盯上自己。
轩辕仁德小小年纪接手这朝廷,结果愁出了一场大病。最让人心疼的事,他还不敢把自己生病的事儿说出去,除了偶尔接见荀法和楚士廉之外,其余的时间便都是那名叫做李忠贤的小太监陪着他。(李忠贤,第三卷出现过。)
可这一切,似乎都和轩辕炽无关。
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了院子里,没人知道他在屋子里做了一些什么。
这天,穿着白袍的少年叩响了他在崇仁坊的大门。
湛胥走进了宅院里,嬉皮笑脸的看着曾经的大皇子。
“又见面了。”
湛胥的声音很轻,脸上还挂着笑,就像看到了一个老朋友一般。可偏偏这么一句寻常的话,却吓得轩辕炽浑身颤抖,上下牙关打颤。
“你……又想干什么?”
轩辕炽脸色煞白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在他的眼中,这个少年比恶魔更加可怕。
“我想和你做笔生意。”
湛胥笑着,走进了轩辕炽,拍了拍他的肩头。
“作为主人,客人来访,难道不应该招待一下的吗?”
轩辕炽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最终还是给湛胥倒了一杯茶。
“最近官员死亡的事儿你知道吧?”
湛胥直言不讳,轩辕炽听到这话,死死的盯着湛胥。
“两枚九龙符,换新朝堂这段时间的安宁。”湛胥说着,朝着轩辕炽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轩辕炽闭上了眼,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回绝他。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考虑!”湛胥说完之后,便走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碰一下他自己要的那杯茶。
……
徐长安带着曾夫子的骨灰一路南下,目标长安。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踪迹。
以前自己躲躲藏藏的,现在的他决定要直面所有的困难。
此时的他嘴角有血丝,背上含光还有曾夫子的骨灰龛,而手上则是拿着焚。
与他对敌的是四位小宗师,这四人都狐疑的看着徐长安。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四妖。
虽然说,一直想杀死徐长安的祸斗一族被齐凤甲吓得四处躲藏,相柳一族的湛开诚也是因为齐凤甲而不敢再出手。
至于其它的妖族,他们只想抓住徐长安。长生到了海族的手里,现在只有徐长安能够将其拿回来。而且,他们想要放出龙皇(神龙),便必须留下徐长安。
满雪山一战过后,这侍剑阁出世,让这些妖族的高手们也投鼠忌器,修为超过徐长安太多的人,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
所以,他们只能派出修为相仿的妖来抓徐长安。
可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如今的
徐长安,居然只是通窍!
这四位小宗师级别的妖族也没想太多,侍剑阁那些大人物,总不会追杀他们。所以,四人便围攻徐长安。
徐长安修为下跌,战力也往下落了不少。
当初的他,在入魔的情况下,能够斩杀宗师;但现在的他,只能与四名小宗师战平,甚至自己还受了伤。
这四妖,分别是鹿、鼠、蛇、虎;且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
但就是这样的四妖,把徐长安打伤了。
若是之前的他,这四名小宗师级别的普通妖兽,也就是几剑的问题。
四妖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他们也有些意外,原本他们并不想碰徐长安,可居然发现这徐长安的修为掉了,这可是天上掉下的功劳啊!
四妖慢慢的逼近了徐长安,徐长安环顾四周,只有一排小树林。正打算强行催动血狱,突然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潜水被虾戏。若是他境界不掉,你们几个有那胆子吗?”
四妖急忙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看到一个少女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皓腕上带着两串铃铛。
“滚!”
她一声大喝,四妖感受到了血脉的压制,脸色一变,急忙跑了。
徐长安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背起了长剑,背对着少女。
“谢谢。”
他没有回头,便准备继续前行。
“徐长安!”少女突然喊道。
她的胸脯上下起伏,似乎是鼓足了勇气。
“多谢之前你救了我!”
徐长安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陶姑娘,我应该谢谢你的提醒。”徐长安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陶悠亭的贝齿咬着嘴唇,看着徐长安的背影,心一横,便远远的跟着他。
……
在某个小城中,小白蹲在了李道一的身旁不停的叫唤着。
李道一此时正拉着一个贵妇人的人,满脸的笑,说着什么。
没过多久,妇人心满意足的走了,李道一生气的拍了一下小白。
“你这夯货,又要吃鸡腿,我算命的时候又要捣乱,你到底要干嘛!”
小白再度朝着李道一叫了两声,李道一听罢皱起了眉。
“徐长安的体内有了外来的生命力,同命环也找不准他的位置啊!至于算他的命数和行踪,把我老命赔上也算不出来啊!”
李道一也是愁眉苦脸的,挠着自己才长出来的头发。
突然,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掐了掐手指。
“长安有大事发生,徐长安肯定会去长安,我们去那等他!”
说着,这位“算命大师”收起了摊子,也朝着长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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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少年义(上)
传入长安的消息,几乎没有一个是好的。
各地官员被暗杀的奏折犹如冬雪一般,纷纷扬扬的涌入长安;亦犹如广阔草原上被人驱赶的野马,纷至沓来。
这位年幼的圣皇每日愁眉不展,虽然有了文臣武将基本齐备,可面对这件事儿,却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们或许能应对危机,或许能有很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可却没法阻止这突然冒出来的暗杀组织。
主少国疑就罢了,在众多肱骨老臣和新秀良才的维护下,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这暗杀,却着实让他头疼。
最让他难受的是,自己的哥哥最近躲入来崇仁坊的新宅,谁都不肯见。
这高高在上的位置,此时却成为了轩辕仁德的枷锁和烦恼。他最喜欢的还是在东宫的那段时间,他有哥哥,他有父亲,同时也拥有了以往不曾拥有的父爱,还有哥哥的关爱。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世人都羡艳的位置,只希望回到以前。
如今他方明白,以前父亲的诸多无奈。
这位年幼的帝王叹了一口,如同他的父亲一般,孤独的坐在了乾龙殿之上。
高位必然孤独,只是他还没有适应而已,就已经被逼着接受。
月光照进了大殿,他无奈的笑了笑。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轩辕仁德眼睛一凛,露出了几分英气。
小太监看到这位小帝王横眉怒目的样子,便急忙跪在了地上。
“万岁爷饶命啊,小的乃是有急事禀告。”
这乾龙殿到了夜晚和他父亲所在时一样,皆是没有任何的烛火,只有坐在冰冷高位上的王。
趁着月色,轩辕仁德看清了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小太监。
此人此时满头大汗,跪在地上不停的颤抖。
如今暮春时节,春风微凉,也无夏日的燥热,而他额头的汗,却是如同身在火炉之中一样。
轩辕仁认得出来,此人就是当初在父皇身边的李忠贤。
他对待熟人一般都很宽容,要不然当初郭敬晖等三位老人也不会在轩辕炽和他当中选择了他。
乱世需武德之主,盛世需仁德之君。
“起来说话吧!”
李忠贤得到自家主子的命令,也不敢起身,反而双手从怀里一套,拿出了一封信,高举过头顶,身子连带着声音不停的颤抖着说道:“小人得到了一封急报,不敢怠慢,这才冲撞了万岁爷。”
轩辕仁德看着他害怕的样子,心里有些狐疑,便直接吩咐道:“呈上来吧!”
李忠贤为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急忙把这封信给递了上去。
轩辕仁德看着信封,只见上面用了上好的火漆。这种华丽的火漆,一般都是他们轩辕家专用,他从未见父亲或者哥哥用过。只是当初在翰林院的书阁中,他见过有一个信封之上有半枚火漆。
他看着这密封的火漆,便挥手让李忠贤下去。
李忠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
他才转过身,便听到这位年幼帝王的声音。
“若是那人不肯解毒,你去太医院,让御医帮忙瞧瞧。”
听到这话,李忠贤急忙跪了下来,眼泪和汗水都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如今的他,哪敢小瞧这位年幼的帝王。
他成为了司礼太监,也如同当初郝连英一般,会找个机会出去和寡妇乐呵乐呵,过过干瘾。
但今日却是着了道,被两个年轻人闯进了民居,给他喂了一颗药,还给了他这封信。唯一的条件,就是把信送到当今圣皇的手上,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李忠贤终于圣皇,忠于权势,但更忠于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这封信送了进来。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帝王一眼就能看穿他。李忠贤不停的磕头,都快要磕破了。
轩辕仁德皱起了眉,只能呵斥道:“赶紧滚!”
李忠贤不敢停留,此番得到了这位小圣皇的恩德,听到这话,便真的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滚出了大殿。
轩辕仁德有些无奈,被这小太监给气乐了。随后,他将目光转向了这封信上,打开了这封信。
他看了几个字之后,脸色一变,便急忙从高位之上走了下来,歪着头,犹如一个借着月色苦读的士子一般。轩辕仁德越看,脸色越发的苍白,最终额头也有汗珠出现。
看完这封信之后,他提着一口气,大声的吼道:“让荀法、楚士廉还有安世襄老先生来见我!”
当年的三位顶梁柱,郭敬晖溘然长逝,另一位也卧病在床,如今只剩下了安世襄。
三人得到命令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等他们到来的时候,只见这位年轻的圣皇依旧穿着龙袍,脸色有些苍白。
而在乾龙殿中,早已点燃了烛火,暗室通明了起来。
看到三位都到齐了,轩辕仁德手一挥,便把所有的人婢女给赶了出去,同时乾龙殿的大门被关上,门口顿时出现了御林军将大殿团团的围了起来。
三人看到这等阵势,都是被吓了一跳。
轩辕仁德虽然年幼,可也不是傻子,反而因为以往遭受过很多欺负,仁德之中而又不失老成。
“三位别怕,深夜让三位赶来,是有要事相商。”
说着,便把那封信亲自递给了三人。
安世襄率先接过了信,很快便传给了荀法,荀法脸色先是一变,随后就恢复如常;至于楚士廉,看了之后则是皱起了眉头。
轩辕仁德快速的看了一眼三人的表情,脸色有些凝重,当初是哥哥一直保护他,现在需要他来保护哥哥了。
“三位说说吧!”
楚士廉最后一个看,把信递给了轩辕仁德,却第一个说道:“妖族之事,臣也知道一些,但大……轩辕将军被他们所控制,却是不知。这九龙符的事儿,微臣也略有所知,至于两者作何取舍,我想先听安大人的高见,若有不同,微臣再提出异议。”
轩辕仁德听得这楚士廉卖关子和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安世襄,也不管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毕竟这是父皇和郭敬晖留下来的重臣,第一次问策便是这番表现,让他着实的有些不满。
“此二者,轩辕家的血脉,事关天下的九龙符,若是能要,自然都得保住。至于怎么保,得看四个人。”安世襄苍老而又浑浊的双眼中闪出了一丝亮光。
轩辕仁德本就束手无策,听到这话便精神一震,急忙问道:“哪四人?”
安世襄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说道:“第一个人,便是陛下您的哥哥,如今的轩辕大将军;第二个人,便是信上提到的忠义侯徐长安,毕竟信上给出了选择,和这位小侯爷有关。不仅如此,当年徐家和轩辕家关系莫逆。老朽虽然老了,可这知道这位小侯爷身后拥有一股强大的力量。”
才说到这,轩辕仁德便长叹一声说道:“他们给的选择,九龙符可以换轩辕炽的平安,而徐长安的命也可以换轩辕炽的平安。”
他说着,同时看着三人的表情。
可三人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与徐长安羁绊最深的荀法也没有说话。
“所以需要看这二人,而剩下的二人则是晋王,他此番前去,便是找一股能在明面上帮助圣朝的力量;最后一人,则是庇寒司的柴先生,柴先生身后也有一股力量,并且他已入世,愿意为天下百姓出力。不过柴先生唯一让人担心的是,他与小侯爷的交情。”
安世襄说完还看了一眼荀法,可荀法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若是这些力量能够齐心协力,必然能够解决此事,不过很难。所以必须要有所取舍,至于到了必须取舍的时候该怎么办,我想听听荀先生的意见。”
荀法知道,这是一种考验。
虽然情感上他更偏向于徐长安,但有些时候,他们必须做出取舍,从君王的角度考虑。
“徐长安、轩辕炽、九龙符。”
他依次说了两个人名和一个词,这便是舍弃的先后程度。
他话音刚落,轩辕仁
德才想说话,没想到楚士廉却率先开了口。轩辕仁德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多言。
“荀先生不愧是法家之人,若是按照一般情况来看,你这先后顺序没什么问题,不过……”
听到楚士廉这话,荀法便立马问道:“不过怎样?”
“我家老爷子也是修炼中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他知道一件事儿,当初姬家因为想要凑齐九龙符,这才出现了一个徐宁卿帮助轩辕家,推翻了强大的姬氏王朝。他虽然对高手的事儿不知道多少,但有一点清楚,有一个组织叫做侍剑阁,他默默保护着百姓,而且里面几人中都是这天底下最强的一批人。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阁主姓徐……”
此话说完,剩下的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这着实难以抉择。
“这虽然我不能证实,但有一点,徐小侯爷的师兄叫齐凤甲,你们都知道的。”
说完之后,他便紧紧的闭上了嘴。
“那你的意思是让轩辕炽和徐长安换一下?保持现状不变,牺牲轩辕炽?”荀法皱起了眉头,此时他顾不得得罪圣皇了。
楚士廉笑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向了轩辕仁德。
轩辕仁德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位火速提拔上来的中书舍人。
“两位都是我的哥哥,没有谁更重要一说。”轩辕仁德也很难抉择。
“所以啊,他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决定。即便其中一人有死伤,那也是他们的选择。陛下既不会被天下人唾泣,更不会为难,他们的选择是最好的选择。”
轩辕仁德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好,让人查探徐大哥的下落,还有立马找晋王,一回来便让他来见我!”
……
徐长安走在前方,而在身后跟着一个噘嘴的少女。
“陶姑娘,我要去长安,你不必跟着了。”
徐长安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陶悠亭说道。
“谁说我跟着你了,我也要去长安。”少女看着天,撅起了嘴。
其实徐长安很清楚,若不是陶悠亭,恐怕他一路上不会这么顺利。
他只能深深的看了陶悠亭一眼,继续赶着路,任由少女跟在身后。
……
一个穿着道袍的小道士来到了城前,看着城墙上面的字,兴奋的捏着怀中小白猫的脖子叫嚷道:“阿弥陀佛,贫道终于到长安了!”
小白猫被他捏的难受,不满意的叫了一声。
……
齐凤甲找不到霍家的人,也找不到湛开诚。
他失魂落魄的提着刀,走到了田边。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儿是哪儿,他只是知道,要为自己的两个师弟报仇。
田边有一个老人正在插秧,他叹了一口气,双目无神的坐在了田边。
“这田里啊,总是被泥鳅钻出了不少的深坑。若是那些地方栽种上稻苗,肯定长不好。没有办法啊,倒不如换个地方,再种,结果都一样。”
齐凤甲看着老人在喃喃自语,觉得有些奇怪。
正要发问,突然觉得一股浩大的气息扑向了自己。
他看着老人,只见老人走出了田,挽起的裤腿,小腿上有不少的泥土,甚至还有几条蚂蟥。
老人带着草帽,弯下了腰,将蚂蟥都拿了,放在太阳下晒着,这才抬起头,冲着齐凤甲露出了黄褐色的牙,笑着说道:“这位客人,老小儿啊最喜欢下棋,有兴趣共奕一局么?”
老头黝黑的脸上出现了憨厚的笑容,但齐凤甲知道,这位老人不弱于他!
他点了点头,紧紧的盯着老人,带着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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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累。
第十一章少年义(中)
齐凤甲虽然为人放荡不羁,可毕竟是夫子门徒,所以诗书礼乐都有所涉猎,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因为性格使然,所有人都只记得了他放荡不羁的形骸,所有人都只记得他独闯圣堂的霸气,所有人都只记得他为师弟报仇的侠义,所有人都只记得他没钱付账时的泼皮模样,却是忘记了他也曾是夫子门徒,一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
虽然这个读书人有些另类,但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身份。
要说琴棋书画,或许琴和画他比不上自己的师弟小夫子,可若是看棋和书这两道,小夫子叫他一句师兄他也当得起。
若是真个儿论起来,徐长安反而最不像他们师兄弟中的一员。
虽然徐长安自小也念圣贤书,自小也学习百家之学,可学得太多,便走向了中庸之道。
齐凤甲看向了田埂上,那儿有一个干净的棋盘,更有两个干净的棋篓,黑白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才被清洗过一般。这条路上风尘极大,可偏偏这两篓子棋还有那棋盘洁净如新。
齐凤甲仔细的感应了一下,风扬起了尘土,本来要往那儿去的,那儿却如同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保护这这棋盘一般。
可偏偏在棋盘的周围,齐凤甲感应不到任何的力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小老头。
此时的小老头已把草帽给拿了下来,露出了有些秃的脑袋。
他龇着黄褐色的牙,朝着齐凤甲笑,似乎是看出了齐凤甲的疑惑。
这小小的一手虽然没有多大的效果,可却令人震撼,特别是就连开天巅峰的齐凤甲第一时间都未曾感应到。
他记得当初夫子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天地伟力,归于自然”,天地之间最强大的力量,那便是自然的力量。而这位老人能把自己的法力几乎与这自然的风融合在了一起,自然也是极其的不简单。
“此乃小道,不足挂齿!”小老头眯着眼,搓了搓自己的手,似乎是觉得不干净,便跑到了河边洗了一下手。但凡有田的地方,不远处便一定有河。
若非是齐凤甲这等高手来此,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儿。甚至在跑往河的途中,还踉跄了一下,摔了一跤。
老头来到了棋盘面前,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襟危坐。
齐凤甲见状,也相对而坐。
老头的手边是黑子,他也不客气,声音之中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轻佻,带着一丝凝重。
很多人便是这样,虽然看似玩世不恭,可若是以碰到自己喜欢的事儿,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年长为尊,老夫就厚颜了!”
他说着,捻起了一枚黑棋,落在了棋盘上。
看到落子的位置,齐凤甲眼睛眯了起来,抬头看向了对面的老人。
老人如此爱惜棋,耕地的时候都不舍得离棋太远,甚至还不惜随后保护着这棋局,自然不会是初学者。
可偏偏这第一手,让齐凤甲着实的费解。
围棋的重点便是占据地盘,四方棋盘,任何地方都能找到对称点,可就只有一个地方,没有任何的对称点。而且,这个地方对
于占领地盘,没有任何的好处。
就算是学棋的幼 童都知道,这第一手天元,实在了臭的不行。
“下吧!”
齐凤甲听到这话,便占据了一角,割据一方。
随后的几手,老人只是占据了一角,而齐凤甲则是占据了三角,朝着天元围杀而去。
此时的局面,对于齐凤甲来说,形势一片大好。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齐凤甲的额头冒出了汗。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以一角和天元的位置,居然慢慢的绞杀着他的棋子。最终逼得他只能投子认输!
齐凤甲看着这棋局,明明是很简单的棋局,可却怎么都想不通。
他们的对弈算不上精妙,可让齐凤甲回味无穷。
“若是想不通,可看看最初的地方。”
齐凤甲盯着棋盘,看向了天元的位置。风儿扬起灰尘,算不得清爽,可也不热。
但齐凤甲此时鼻翼之上出现了一大滴汗珠,可它偏偏没有落下,就在鼻尖上打着旋儿,他死死的盯着这棋盘,陷入了魔怔。
脑海之中不停的重复着刚才的画面,那些白子似乎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妖族,他们扑向了这块大地。
这些妖族正在围攻一座大城,那是这片大地上最巍峨雄壮的城池。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这座城池展现了他极强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抵抗力,最终居然慢慢的赶退了妖族。
此时,“啪嗒”一声,那鼻翼之上的汗珠落了下来,落到了棋盘之上。
齐凤甲瞬间清醒,死死的盯着那天元之上的黑子。
“长安。”
他口中突然说出了两个字。
若是其余人肯定会一头雾水,但这如同田间普通农民的老人,却是露出了笑容,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这该指点的都指点了,不过看来,他似乎是真的懂了。
齐凤甲最终长叹一声,也站了起来,朝着背对着自己的老人鞠了一躬。
“取大义之后,必可报小仇。世上有很多无奈,非要在大义和小仇之中二选一,可现实并非那些志怪杂文,你的小仇和大义其实并不相悖。”
齐凤甲听到这话,便点了点头,随后看着老人的背影说道:“学生受教了!”
这些天来,他脑海中一直是自己师弟小夫子的影子还有小师弟徐长安的模样,他甚至都快钻入了一个死胡同里了。
那个死胡同里,有霍家的人,有湛开诚。可他不知道那个死胡同在哪,更没法很快的找到那个地方。
如今老人却是用了一盘棋,告诉了他,应该怎么做。
老人没有回话,手一挥,那棋盘和棋篓便飞到了他的身前。
最终,老人在齐凤甲的注视下,离开了。
“长安,见雪,我回来了!”当老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齐凤甲突然呢喃道。
……
经过一夜的讨论,虽然这位小圣皇改变了对楚士廉初始的看法,但他们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对于这件事儿,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割舍了谁都不行。
正陷入了僵局,突然有人敲响了乾龙殿的大门。
众人纷纷停了下来,当时轩辕仁德曾说过,若非徐长安和晋王回来,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们。
此时的敲门声,让众人惊疑不定。
还是当今的圣皇反应了过来,立马喊道:“说!”
只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声音:“启禀陛下,小侯爷和晋王已经进入了长安!”
听到这话,众人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
“陛下,可在晋王府商议此事,陛下只管休息。”轩辕仁德听到楚士廉这话,深深的看了这个年轻的楚家才俊一样,点了点头。
自己若是出面,反而很多事儿不好办。
可若是让他们商讨,晋王主持,那自己既可以不用为难,也不用日后遭受百姓诘难。
……
徐长安才来到了长安,便被晋王急忙喊道了晋王府。
徐长安看了看身后,有些奇怪,怎么陶悠亭没有跟着。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这样也好。
他一推开门,便看到了屋里的几位老熟人。
几人面容之上愁云密布,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徐长安和坐在主位上的晋王。
……
陶悠亭一脚踹开了大门,吓得湛南和湛胥一激灵。
二人看到这位大小姐,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警告你们,若是对徐长安出手,本姑娘废了你们。”
她扬起了头,眼中全是不屑。
饕餮一族的血脉的确比相柳强,但相柳也不惧怕饕餮。
湛胥听到这话,露出了笑容。
“你们饕餮一族,有资格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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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少年义(下)
女孩的脸颊红红的,可怒意却没有减弱。
听到湛胥这么反问一句,反而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心中的怒火更甚。
陶悠亭盯着湛胥和湛南两兄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行了,陶姑娘,你也不用来对我们施压。当年你家祖上为了借助念力突破到那个境界,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儿啊,倘若如同麒麟一般大大方方的互不相帮,倒也算得上坦荡,但你家老祖做的那些事儿,却是难看得紧。别说如今的饕餮一族,就算日后你们老祖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也不敢对我相柳一族指手画脚。”
湛南开口了,脸色虽然苍白,但那冷笑却是印在了她的心中。
陶悠亭没法辩驳,说实话,当年饕餮一族的确有了异性。虽然现在饕餮一族留在这片土地上的力量比起相柳一族来说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可在妖族中的地位却是远远不如相柳一族。
湛开诚跑了出来,便能邀请两位半步摇星境的大能出手,可若是换成了他们饕餮一族的,那无异于是异想天开。
就拿她的叔叔来说,即便实力直逼四皇,可在万妖阁中也只能是八煞之一。
虽然她爷爷并不在乎其它妖族的看法,可她的叔叔在乎,这才会不顾一切的想要进入万妖阁,争回一口气。正是因为如此,他叔叔才会警告他们少和人族走得太近。
特别是她,被叔叔说过好几次了。
陶悠亭想起这些事儿,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这相柳一族的两兄弟。
“行了,陶姑娘,大家毕竟都是妖族,身体内的血和他们不同。我们不会为难你,但也希望你别为难我们。”看得湛南一番话说得陶悠亭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甚至咬出了血印,湛胥终于开口了。
陶悠亭本来是要威胁别人的,却没想到还被别人一番挤兑。
此事湛胥给了台阶,她只能默默的转过身子。可毕竟是个女孩子啊,本来她是想保护徐长安还他一个人情的,毕竟比试的时候自己误伤了他。
可没有想到,会受到委屈,从小到大,她就和个小公主一样。就算是天大的难题,自己的哥哥和爷爷都会帮忙解决。
才转过身子,眼泪便不争气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她才要走出去,身后传来了湛胥的声音。
“陶姑娘,在下多说一句。人妖殊途,有些事儿强求不得,就算是鲲鹏,想要打破这其中的隔阂,也是难上加难。在下并没有看不起饕餮的意思,只是鲲鹏血脉,也只有真正的神龙才能和其一较高下。”
陶悠亭身子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就连她自己都有些迷茫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只是想要还徐长安一个人情而已。
可如今听到这话,犹如晨钟暮鼓一般,将她从浑浑噩噩中带了出来,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还徐长安一个人情?”
她也在问自己,可自己在通州等了几个月,真的只是为了一个人情?
也许真的是人情吧?
陶悠亭没有回头,却回了他一句话。
“多谢了。”
……
晋王看到徐长安完好无损的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了喜色。说实话,这段时间他一直提心吊胆的。
毕竟,这是徐长安生的希望,也是自己姐夫绝望的开始。
若是徐
长安没有被救回来,那自己的姐夫岂不是有些冤枉?
再者,虽然他和徐宁卿没有太多的交情,可和小夫子之间……
“参见晋王,见过各位大人。”徐长安看了一样众人,不卑不亢的说道。
即便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荀法,他也是喊了一声“大人”。
晋王点了点头,徐长安便坐了下来,虽然知道肯定是有大事儿,但他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儿。
“荀大人,你和小侯爷还有晋王再说一说吧!”楚士廉率先开口,把荀法推了出去。
说实话,这事儿也只有荀法来阐述最好。
第一个原因便是荀法是未来的尚书令,第二个原因则是荀法和徐长安的关系了。
荀法叹了一口气,便把之前在乾龙殿知道的事儿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晋王和徐长安听完之后,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
三位大人不安的看着两位,晋王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其实关于炽儿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记得当初的范言吗?老圣皇不是不尊重国法,而是没有办法啊!因为这事儿,他早就知道了。此事怪不了炽儿,隐患啊,在很早之前就埋下了。”
听到这话,三人原本有满肚子的解释和方法,现在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九龙符不能给,但徐长安和炽儿也不能给,诸位大人,靠你们了。”晋王看得三人不说话,便赶鸭子上架,毕竟这事儿怎么都要解决的。
良久,三人都无言。
徐长安再也坐不住了,他背着焚还有含光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徐长安,你要干什么?”
晋王心中感到了一丝不安,便急忙呵斥道。
徐长安没有理会,便直接走了出去。
晋王急忙起身,对着三人说道:“三位赶紧想办法,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晋王说完之后,便追了出去,终于拦住了徐长安。
“你什么意思?难道想自己去送死?”
徐长安沉默不语。
“你要知道,老圣皇的让步,不是因为你是徐宁卿的儿子,也不是因为需要那枚九龙符救命的人是他的忠义侯。他不会为任何一个天下人让步,却能为每一个天下人让步!”
晋王盯着徐长安的眼眸,徐长安眼神闪躲,不敢看向这位一直以来对他照顾颇多的长辈。
“我不会送死,我只是想去找找湛胥。先生们坐而论道,想法子,作为晚辈的我,只能提着剑,去试一试了。即便结果不那么好,但至少选择权在我自己身上。”
徐长安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其实晋王也没有法子,不管是徐长安还是轩辕炽都不能牺牲,至于九龙符,则更不能舍弃。
他闭上了眼,徐长安看到他这副模样,便踏出了这晋王府。
可方出府,他便看到了一个人。
两鬓的长发又变成了墨绿色,整个人形如枯槁,眼窝深陷。若非知道此人身份,恐怕会将此人认为是一个通宵达旦的烂赌鬼。
“既然是选择,那应该是我们两,而不是你。”
徐长安严肃的看着大皇子,突然笑了,伸出了手掌,两人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两人并肩同行,一路
朝着湛胥和湛南委身的客栈而去。
皇城脚下,要查两个人并不难。
才出了布政坊,徐长安突然停下了脚步,轩辕炽也停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纠结之色。
“去告一个别吧,哪怕是最后一次离开。”徐长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心中却满是羡慕。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拐角,一个白衣少女正躲在了巷子里,偷看着两人。准确的来说,是偷看着轩辕炽。
轩辕炽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女孩走去。
……
“你都知道了?”看着白衣低着头的范知墨,轩辕炽问道。
范知墨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范知墨咬着牙,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会阻拦你,因为我知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只想目送你,我保证,不会添乱。”沉默了一会儿,范知墨突然说道。
轩辕炽笑了笑,他突然伸出了手,抚摸这范知墨的脑袋。
“若是我侥幸不死,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将军夫人?”范知墨听到这话,先是涨红了脸,随后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等它回过神来,轩辕炽早已离开。
她看着两人的背影,最终下定了决心,将自己的长发挽了起来,盘在了头上。(注:古代挽起头发,大多表示成为人妇。)
两人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轩辕炽看着徐长安,同样露出了笑容。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怎么了?哭过?”
陶悠亭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用回答,除非徐长安是个瞎子。徐长安看向了陶悠亭回来的方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两兄弟欺负你了?”
陶悠亭没有说话,低着头,她现在不知道自己对徐长安何种情感。当她骗自己的谎言被戳破之后,她不知道该如何与徐长安相处。
“没事,我去找他们。”
徐长安随意的一句话,却撩动了她的心弦。
她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两人已经掠过她,朝着刚才她所在的客栈而去。
陶悠亭心乱如麻,脸色绯红,眼角有泪。
最终,她一咬牙,消失在了街道上。
……
等二人到客栈的时候,除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阶梯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普通衣服,手杵着脸,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轩辕炽看到这人,正想立马跪拜,没想到少年率先站了起来,朝着二人喊道:“哥,徐长安!”
轩辕炽听到这话,闭上了眼。
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但轩辕仁德却不这么想,他走上前去,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徐大哥,哥,我丢失了两件东西,你们可得帮我找回来!”
此时这客栈没有上去的必要了,轩辕仁德在这儿,便说明了一切。他们没有资格去责怪对自己好的人,徐长安只能点了点头。
“陛下不用客气,微臣二人,定当找回你丢失的东西!”
轩辕仁德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