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月之期
两月之期
小夫子走在前方,在他前面的便是看起来除了施人诚之外稍微能主事的弟子。他在最前方带路,小夫子紧跟其后,剩下的弟子便都围在了施人诚和唐正棠的身前。他们好生的抬着两人,生怕出一点闪失,别说出闪失了,生怕脚下不稳,颠着两人。
徐长安扶着小沅走在了最后,小沅本就是凡俗,脚程赶不上众人,加上徐长安为了照顾她,所以两人走得极慢,经常吊在最后。
每当小夫子回身望不到他们的时候,便会让人停下来等。
最难受不是跟不上众人的徐长安和小沅,也不是站在小夫子面前带路的这人。
最难受的是抬着受伤的唐正棠和施人诚的弟子们。
他们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一碗水端平,唐正棠受了什么样的伤,施人诚也要受同样的伤;刚开始抬着唐正棠的弟子们磕磕碰碰的,一路上不是绊了一跤,就是手滑了一下。不是碰到唐正棠的伤口,就是让他摔下来。
小夫子走在前面,经常听到唐正棠的哀嚎。偏偏唐正棠此时有气无力,只能硬扛着。当小夫子回头看了几次之后,若是抬着唐正棠的弟子不注意绊了一跤,那么就会有小石子从前方打来,让抬着施人诚的弟子们摔两跤;若是唐正棠被树枝之类的东西碰到一下,那么前方等着施人诚的便是两根树枝砸下来。
弟子们刚开始不注意,还骂骂咧咧的。施人诚躺在担架上听着,想咒骂几句,但又说不出口。
弟子们的小动作哪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自个儿带出来的弟子,自个儿知道。
这群弟子,平日里带人谦逊有礼,但若是有人碰到了他们师兄弟,而且自己有手段能制住对方的话,什么谦逊有礼都是骗人的。
修行和学文并重,遇到这种人经常就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
换句话来说,对外人他们基本能保持公正严明,但是事情落到了自己师兄弟或者长辈的头上,一个比一个护短。
他们打人的时候还会免费教你各种道理,他们绝对不会骂人,只会口吐芬芳。
能够关切的问候一个人的祖上十八代和还未出世的祖下十八代,还不带重样的。
不过现在却是不管,他们打不过,所以不敢“口吐芬芳”。
小夫子的修为对于他们来说,比在这封武州与荆门州交界处的天庐山还高,甚至比深入云层的天庐山都要高上几分。
所以,他们看着自己师长因为手上抬着的这人被欺负,心里肯定不舒服,便想着法儿的折磨唐正棠。
终于,施人诚受不了。弟子们自顾折磨着,而自己便要遭受双倍的惩罚,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你们放我下来!”
施人诚终于喊出了声,小夫子转头,饶有趣味的看着施人诚,一言不发,静待他表演。
“你们这群弟子,我一直教导你们天下为公,人生而平等,做人要谦逊有礼,怎么会出了你们这群顽劣之徒。这位侠士是我们天庐书院的贵客,你们手脚都软了么,刚才的磕磕碰碰我先代你们道个歉,若是还有,上了山看我怎么责罚你们。”
说着,便站了起来,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
小夫子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
“您看,我们已经踏上这天庐山了,可御剑直上。”论起年纪,他比小夫子大;但论起辈分,小夫子算是夫子的亲传弟子,施人诚却是比不上;论起修为,他也不如小夫子。
这称呼,若是叫“前辈”,他叫不出口;若是叫“小夫子”,可他和齐凤甲已经脱离了夫子庙,偏偏这小夫子之前大家都叫小夫子,也没喊什么名讳,施人诚只能一口一个您。
“登这天下文道气运浓郁的天庐山,怎么能御剑乘空?”小夫子回了一句,便不想搭理施人诚,准备继续登山。
“算了,我走动一下,躺着也不是事儿。”施人诚转身对自己身后的弟子们说道,这简易的担架,他可不敢躺了。
弟子们也松了一口气,才走了两步,前方便停了下来。
施人诚和唐正棠都被这些不精通医术的弟子们用些布胡乱的裹了起来,乍一看,颇有些喜感。
“说了要公平,你能走,他不能走,看来还不公平。”
看到已经停下来的小夫子,施人诚眼睛一转,立马躺在了担架上。转过身,便看到了唐正棠的双眼。
虽然看不到他的嘴,可那眼里的的确确是嘲笑。
可偏偏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冷哼一声,对着自己带出来的书院弟子们吼道:“你们手上给我抬稳当一些!”
自此之后,众弟子才反应过来,再也不过如同之前一般对唐正棠做小动作了。
……
众人一路往上,硬生生的爬了两天,这才到了山顶。
对于大多数的弟子来说,除了拜师的时候爬过山,其余的时候还真没爬过。
率先如眼帘便是如同庙宇一般的亭台楼阁,有水从山顶而从,穿越雾气云层,直落山下。
当初青莲剑宗一位诗才天下难有的剑仙来到此山,御剑而行,远远的瞧见这直落山下的瀑布,发出了一句千古流传的感慨。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而在那瀑布落下之处,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天庐山。”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声音,声音显得有些稚嫩。
小夫子略微有些惊讶,莫非还有人修为到了他感知不到的地步?
很快,他释然了,看见了答案。
一个五六岁的稚童从石块背后钻了出来,穿着红肚兜,手里提着一根红缨枪,像极了年画上辟邪的小孩。
小孩看了一眼小夫子,跳了出来,围着小夫子走了两圈。
稚嫩的声音响起。
“我看你像个好人,就不收你的买路财了。”
随即站到了小夫子身后,看向了天庐山的弟子们。
他在人群中远远的看见徐长安和小沅,便也开口道:“你们也不是坏人,你们也能过!”
随后手一伸,对着众人道:“买路财买路财!”
众弟子无奈,本来在山上用不着什么钱,人就穷,但还是每个人从兜里摸出了几枚铜钱,递给了孩子。
孩子放众人过了之后,带路的那弟子便率先说道:“这是我们院长的孙子,庄翰。院长就这么一个孙子了,所以极其的宠爱。他极其的聪颖,诗文看一遍就会背,修炼也不马虎,如今的年岁,打通了十二个关窍。修炼和念书结束之后,没人和他玩,他便会来这里堵人。”
因为刚才庄翰闹了那么一出,所以徐长安和小夫子走到了一起。听到这庄翰打通了十二个关窍,他回头看了庄翰一眼,当初他打通关窍,可是不轻松。
“那你们怎么不和他玩?”
小沅慢慢的恢复了身子,开口问道。
那弟子脸上浮现一阵尴尬之色,低头不说话。
徐长安看了小沅一眼,想到了某种可能,便不再说话。
小沅有些疑惑,小夫子却开口悠悠说道:“这庄翰是个天才,辩论诗文你们比不过,修为你们虽然高,但也
不敢动手。”
弟子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就躲过了这茬。
他们上了天庐山顶,那些像庙宇的阁楼看着近,走起来也要一段距离。
而在路边,还有不少弟子挽起了裤腿在地里面劳作。
“不错,别整天抱着书本上的东西,也要感受生活。”小夫子难得的称赞了一句。
才走了几步,小夫子便率先走去,甩开了众人,一个人进了天庐书院。
……
众人进了书院,便有人出来迎接。
和施人诚想象之中的不同,书院里几位老先生几乎把众人当贵宾一眼对待。
施人诚虽然心有不忿,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书院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院长庄墨,接下来就是老先生,老先生之下是大先生,大先生之下便是先生,再往下就只有学生了。
天庐书院没有杂役,不管是劈柴,还是洗衣做饭,都是由学生们和先生们亲手做。
施人诚是大先生,但因为近些年表现不错,深得庄墨的器重,地位可堪比老先生。
这次,他便是趁着院长去闭关,这才带着人去堵截徐长安。
静养了几日,他同唐正棠都几乎可以自由行走了,便被书院的院长庄墨给叫去。
“他们在这儿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便送他们下山!”
“可……”
“老夫知道,我天庐学院当年欠下一个人情,但欠的是夫子庙,夫子不是夫子庙!”
庄墨淡淡的说道,虽然近些年对施人诚比较满意,但这件事他确实有些恼怒。
“两个月不是我给他们的期限,是小夫子自己要的期限!我巴不得现在就把他们送下山去,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施人诚心里大震,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庄墨一挥袖子,便走了。
……
庄墨走到了瀑布处,自己的孙儿还躲在石头里。
庄翰看到自己爷爷心情不好,也不敢胡闹,便识趣的走了。
庄墨叹了一口气,想到了小夫子才上山的一幕,顿时无奈的再度叹息。
……
几天前。
庄墨正在闭关,准备冲击巅峰大宗师,随后尝试突破开天境。
那个穿着青衫,拿着戒尺的年轻人闯了进来,只说了三句话。
“你们的学生把我们请了上来。”这是第一句,庄墨没有应答。
“我们待两个月,这两个月最好别有什么差池。”
庄墨有些恼怒,但听到下一句话,便没什么意见了。
“我马上突破到开天境,借你这地方;还有两个月,我师兄的孩子出生,他便有时间了。”
听到这句话,庄墨只能把自己闭关的密室让了出来。
小夫子即将突破吓不到他,他怕的是那个疯子上山,等到他的儿子出生,他有了时间,还不得扛着那柄大水牛,满江湖的讨要喜钱?当年他们天庐书院就因为有弟子骂了他一句“粗鄙不堪”几乎赔了一年的粮食。
这还不算,那家伙拿了粮食之后,立马下山分发给难民。
那一年书院的学生好多差一点想剃度出家去了,毕竟出家人能化缘,而他们不能,他们去那就叫要饭。
听到这个名字,庄墨就一阵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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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能不能做到,我现在没了工作,双开中。
第二十二章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唐正棠也慢慢的痊愈了。
虽然说这天庐书院没什么天材地宝,但有日起时的鸡鸣,日落时的归客;有朗朗的读书声,也有潺潺的流水声;有清风撩起长发,也有暖阳打在脸上。
这里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施人诚病才好,便被勒令去闭关苦读了。具体怎么了,徐长安和唐正棠并不关心,对于这位大先生,两人都是眼不见心不烦。若是他在,估计相互碰见都有些尴尬。
趁着这段时间,小沅便也在书院里有了一席之地。
她并不帮书院学生做些洗衣做饭之类的事,圣朝虽然说不许女子做官,但没有说女子必须三从四德,必须无才便是德。当初圣皇的皇后还在世的时候,皇后的诗文不弱于当朝的三位顶梁柱。
小沅成了书院里唯一的女学生。
她只学圣贤之理,辨思之能。至于天庐书院修炼的诀窍她倒是一点儿都没学,由于小沅心思单纯,静得下心来,所以学业一日千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与自幼在书院学习的学子差不多了。
当然,这只是说文才这一方面。
至于修炼,庄墨曾经想让小沅留在书院,做为天庐书院第一个女弟子,但小沅听说若要修炼,便必须留在书院,至少要修炼到汇溪境才能下山,她便一口回绝了。
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唐正棠知晓,小夫子知晓,全书院甚至就连稚童庄翰都知晓,徐长安自然也知晓。
小沅在此处修行固然是极好,但徐长安觉得才把她带出来,便留在此地,实为不妥,便一口回绝。
人一安静下来,便会想起很多的事情。
他想起了莫轻水,想起了汪紫涵。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看见小沅的时候,他的眼神下意识的闪避。
每当这个时候,若是被唐正棠瞧见,徐长安又得被他拉着坐在了草垛上,促膝长谈。
书院围墙的外面是几大片地,地里种着瓜果蔬菜,甚至远处还有几片水稻田。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里是一个修行者的书院,而不是农家小院。
每到吃饭的时辰,炊烟便起,夕阳打在脸上,没课的学生们便扛着工具,挽起裤腿朝着书院里走去。等到有他们的课时,便换一批弟子前来种地。
“小长安,你说为什么一群读书人偏偏要种地?只要他们想,能立马成为一个宗门,不管是做生意也好,还是投靠朝中某一大人物也好,财源滚滚啊!”
徐长安和唐正棠窝在了草垛里,眯着眼,看着扛着工具的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到了书院门口,先把泥土在小溪里给洗了,这才进了书院。
“这才是读书人做学问该有的样子。”
徐长安淡淡的说道,他和唐正棠如同废物
一般。不,如同天庐书院里养的两只猫一般,没事就躺在草垛上晒着太阳,闻到饭香便立马回去。
“老实说,我以后和她的日子像这样就知足了。”唐正棠嘴里叼着一根草,眯着眼说道,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对了,你什么时候大婚?”徐长安突然想起了这一茬,立马问道。
“还有五个月零十八天,都是大老爷们,关心这些做什么?男人嘛,就应该仗剑走天涯。”
徐长安听到这话,看了一眼唐正棠,唐正棠察觉到了,但是没有转过头,只留下了被夕阳渡上一层光的侧脸给徐长安。
唐正棠看着扛着锄头的读书人,这位当年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继续说道:“我啊,曾经以为放下了刀,什么都做不了。后来,遇见她,初始之时只是觉得胸大,比最大的白面馍馍还要大上几分;等到回长安养好伤之后,我出任务受了点伤回来的时候经过了她新开的店,我什么话都没说,她便给我煮了一碗羊肉面。那面啊,暖到了心窝里。”
“我到那时候我才发觉,我喜欢上的不是那大胸,而是那个不言不语就知道你需要什么的人。胸大的女人多的是,几两银子而已。”
“反正一看见她啊,心里莫名的高兴,就像狗看见了屎一般的欢喜。”
徐长安听到这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努力的憋住笑。
唐正棠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比喻错了,憨厚的挠了挠脑袋。
“咱是个粗人,反正只要知道我看见她心里就欢喜得紧就行。对了,我可算是替你卖了两次命,我的婚礼……”
“行了,包在我身上!只要圣皇陛下不把我那些楼收回去,不就是银两的事儿么?”徐长安说着,便撑着从被两人坐出一个坑来的草垛中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对了,小长安,你可莫要学我啊。男人嘛,当握三尺剑,立不世功,我现在就后悔啦。握着刀剑,喝最烈的酒,多好!”
此时书院里传来了喧闹声,那些田间劳作的学生几乎都回到了书院。
徐长安跳下了草垛,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
“若是你后悔,又怎么会记得还有五个月零十八天就结婚了。”
说罢,便飘然离去。
唐正棠也从草垛了爬了起来,吐出了口中叼着的草。
半晌之后,方说了一句。
“呸,这混小子!”
……
徐长安不仅喜欢和唐正棠聊天,还喜欢庄翰躲在那块写着“天庐山”三个大字的大石头底下。
庄翰穿上了儒袍,没有了那副奇奇怪怪的打扮。
他虽然喜欢那种装扮,但只有在爷爷闭关不出的时候才敢穿,如今庄墨出来了,便老老实实的换上了儒袍。
他还是喜欢收“买路财”,虽然最近书院中没有人上下山,但他同徐长安两人总是能找到乐子。
他们和经过的鸟儿收买路财,和悄悄落下的树叶收买路财,和刮过耳畔的风收买路财,甚至会和雨、太阳收买路财。
若是鸟儿不给,庄翰便会把鸟儿抓起来,玩一会儿就放了,算是“肉偿”,若是风儿不依,他那宽大的袖袍一拢,便有缕缕清风在袖间游,如同一尾鱼儿。
时间过得不紧不慢,两月之期,转瞬而至。
徐长安在这不知不觉中,居然到了汇溪境的巅峰,只要领悟剑域,基础打好,他便随时可以进入小宗师。
……
小夫子走出了庄墨的密室,伸了一个懒腰。
庄墨早就等着了,他的修为不如小夫子,若是小夫子能够给他一点儿心得,他突破也多了几分把握。
“还没突破?”
庄墨眼睛一凝。
“没有,差一点儿。”小夫子的脸上似乎看不出失望。
“突破失败了不是应该沮丧么?”
小夫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看了一眼这天庐书院。小夫子眉毛一挑,二人同时升空,俯瞰着整座书院。
“你这书院不错,有几分样子。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书院和夫子庙都不入世,地要自己种,还要身体力行。”
庄墨看了一眼小夫子,心有所领。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人人都读过的道理,没想到今天我们书院居然把它当成了一种规矩,着实可笑。”庄墨接着说道。
随即,他转过身,对着小夫子一拜。
小夫子没有躲开,坦然的接受了这一拜。
“读书人的修炼,修身养德,水到渠成。”
……
徐长安一行人准备走了,两个月的时间,天庐书院对夫子也好有了一个交待。
他不喜欢徐长安进入长安,虽然没能留下徐长安,但天庐书院也阻拦了他两个月的脚步。
若不是因为小夫子告诉他,长安故人有难,徐长安真想多待一段时间。
临行的时候,庄墨亲自送别,甚至不少的书院学生都远远的瞧着小沅,他们也有些不舍这两个月突然出现的女“同窗”。
小夫子伸出了手,庄墨一愣。
“你要什么?”
“盘缠!”
庄墨一阵苦笑,但还是摸出了一些碎银子递了过去。
“你真是,你师兄好的不学,这些方面倒是学了个**分。”话音刚落,四人便落入了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第二十三章 唢呐一出,天下安宁
唢呐一出,天下安宁
徐长安终于踏上了长安的土地。
有了小夫子的保驾护航,一路之上再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两人都没进长安,在城外就离开了徐长安。
徐长安带着小沅,走进了这座圣朝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的城市,这座巍峨大城。
两人站在城脚,显得自己渺小无比。
“徐大哥,这儿就是你的故乡么?”
徐长安看了一眼被大城所震撼到的小沅,笑了笑。
“这不是我的故乡,只是有几个故人在这儿。”对于徐长安来说,渭城才算是他的故乡,他在那儿长大,在那儿生存,在那儿留下了欢声笑语。不管长安多么繁华,但故乡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渭城。
“有故人的地方不算故乡么?”小沅似懂非懂的问道。
徐长安一愣,想到了在长安的朋友们,柴薪桐的庇寒司日益壮大、薛潘那个家伙不知道去禁军做得怎么样了,还有他离开的时候春望不是大着肚子么,孩子出生了没有;陈天华,他爹本来就是户部的尚书,他名下的那些楼,应该打理的不错吧;还有姜明,他去找韩燕儿,也不知道回来没?
徐长安想到这些人,嘴角便勾起了一丝微笑。
“徐大哥,你笑什么?”
“没。”徐长安回了一句,便带着小沅跨入了长安城。
……
才进长安,便有两顶轿子放在了城门口。
“小侯爷,大皇子殿下请您进城一叙!”
话音刚落,便又有两顶轿子前来。
“小侯爷,郭敬晖大人请您去府上一叙!”
这两个人徐长安稍微有些意外,不过大皇子到也想得通,毕竟现在庇寒司风头正盛,若是拉拢了徐长安,那么相当于拉拢了半个庇寒司。毕竟徐长安和柴薪桐的交情大家都看在了眼里,若是交情不深厚,谁会甘愿冒死去劫法场?
“我不是与轩辕炽有所……”徐长安话还没说完,那大皇子派来之人便立马说道:“我家主子说了,以往的种种都是小误会,不值一提……”话还没说完,徐长安便发出了一阵冷笑,显然是不相信这种说法。
若是断指之仇都是小误会,那这轩辕炽心胸可不是一般的开阔,但徐长安不相信轩辕炽,若是这种仇恨无缘无故的就能放下,他也不会是能掌管铁浮屠,能够威震南方的大皇子了。
“那郭大人找我何事?”
徐长安没有理会大皇子的人,问向了郭敬晖派来的人。
“回小侯爷的话,大人派我来就是想接您去聊聊天,如今您的侯爷府工部正在抓紧时间修缮,大人怕您闷,所以请您去府上小住几日。”
徐长安看着郭敬晖派来的人,没有说话。
“真热闹啊!”
紧接着又有一队人马前来,同样抬着两顶轿子。不过他们都穿着一袭紫衣,为首之人,赫然就是两个月前在安海城见到的程白衣。
“师兄,师父特定让我来接你回家。”程白衣笑面盈盈,看着徐长安。
“在下不配当你的师兄。”徐长安说完之后,便直接掠过了他,看向了他的身后。
只见一个白衣人,背着竹篓,走向了这里。
这城门原本因为徐长安的到来,百姓们早已远远躲开。
白衣人朝着徐长安走来,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笑面盈盈的小胖子,还有独眼的带刀侍卫,还有一个穿着绿衣服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孩子。
郭敬晖的随从看到这几个人来了,便率先走到徐长安的面前说道:“小侯爷,这几位前来,小的就不为难侯爷了。”
对方说得客客气气,徐长安便也回了一句。
“劳烦了,多谢郭大人关心,等过些日子,在下一定登门拜谢。”徐长安说完之后,那几个随从便走了。
“看来师兄也不会回竹林了,以后有时间多去竹林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反感,但还是强忍着说道:“以后我极少时间出城,若是师父相见,我一定会在欢喜楼摆两大桌好好招待师父。”
程白衣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便离去。
至于大皇子的人马,徐长安才走过去,那侍卫便主动走向了徐长安。
他先朝着徐长安一拜,随后说道:“刚才是小人自作主张,我家主子不是这么说的。”
“哦?”徐长安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
“我家主子说
了,一码归一码,仇他会报,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应当以大局为重。况且,他如今也没了那点儿心思争夺什么权位,只是遇到一点儿小麻烦,需要小侯爷帮忙,若是小侯爷愿意的话,可以去东宫找他。”
徐长安听到这话,放声一笑。
“对嘛,这才像轩辕炽说的话!你回去告诉他,我有时间一定会去一趟的。”
那随从有些不解,但听到这话,还是带着人走了,还一边小声的嘀咕着:“两人当真古怪。”
看着他们都走了,徐长安这才看向了面前的这几个人。
此时,正值中午。
百姓们看到那些华贵的轿子和侍卫都走了之后,整座城门便都热闹了起来。
柴薪桐率先走了上来,狠狠的拥抱了一下徐长安。
“我他妈当初真的以为你死了呢!”
“要是你真的死了,我就是拼上命,也要请几个开天境把他们给灭咯!”
说着,双眼泛红,已有泪花。
接着,薛潘也走上前来,徐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壮实了不少,眼神也犀利了不少,要是我才来长安的时候,你这个样子,我估计得被你们两揍得跪地求饶。”说着,他连同陈天华也一起搂住。
“对了,世子。这一年来,你那几座楼可不得了啊。”陈天华挣脱开了徐长安的怀抱,眼中发着光的说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侯爷的爵位会被削了,楼也会被查封,没想到圣皇陛下什么都没说。经过了这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您现在的身家可不低。”
徐长安看着他一副财迷的样子,笑着再度把他们搂在了一起。
“辛苦了!”
听到这话,薛潘鼻子一酸。
当初说好一起劫法场,没想到徐长安直接把他打晕了,保全了他。
若是当初他跟着去,即便自己能逃得一命,但他的父亲母亲该怎么办?刑部尚书之子劫法场,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父亲该怎么办?他当时还未出生的孩子该怎么办?
“不辛苦,小侯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徐长安听到薛潘这么说,立马直起身子来,看着他正色道:“说些什么胡话呢!我们是兄弟!”
说着,薛潘这个大男人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行了,行了。一群大男人见面,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春望见状,脸上也是带着笑容说道,随即把怀中的婴儿往前一递道:“说点高兴的,生了个女孩儿,快六个月了。好多大官的亲属踏破门槛的要当她的干爹,但我家那口子和老爷子都不同意,甚至就连小皇子都给拒绝了。两大老爷们,非要等着你回来,只有你才能做孩子的干爹。你不仅救了我们一家人,还帮小姐报了仇。”
春望原本充满笑容的脸上,也挂上了泪珠。
徐长安小心翼翼的接过她手中的孩子,似乎是知道换了一个人,那熟睡的孩子被惊醒了,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原本看见陌生人会放声大哭的孩子,看到徐长安居然露出了牙龈,张开小嘴笑了。
徐长安看得她这副模样,心里也欢喜得紧。
“男孩女孩?”
“是位大千金!”
“老大,以后你和这位姑娘生个大胖小子,把他家的千金拐跑。你要是不行,以后我生一个去!”陈天华突然说道,眼睛瞟向了徐长安和小沅。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小沅的脸也通红。
春望见状,急忙走到小沅的身旁,拉着她的手问道:“别理他们,一群臭男人,你们来饿了没有?回去先吃点饭。”
春望如此说道,众人这才回到了欢喜楼。
小沅没见过如此奢华楼,还有路上遇到的不管是达官还是贵人,看到他们一行人都纷纷作揖问好。一路下来,致使她看向徐长安的眼中多了几分畏惧。
“别怕,这些人都是穷苦过来的,除了那个小胖子。”
陈天华听到这话,眼睛一瞪道:“说谁呢?”有了菜肴再佳肴春望的介绍,小沅也逐渐放低了戒备。
饭局之上,徐长安和柴薪桐聊着天,其余人也热热闹闹的。
当然,徐长安也一直抱着薛潘和春望的孩子,这孩子在徐长安怀里很是乖巧,名字叫做安若,薛安若。这个名字是薛正武老爷子给的,这位刑部的尚书大人一辈子风风雨雨走过来,好不容易坐到了高位,差点因为自己的儿子没了。所以多的不求,便只希望两口子以后能够居安思危,希望小孙女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慌不忙,安之若素。于是,便有了这
么一个名字。
徐长安身为孩子的干爹,自然要取一个徐姓之名。
说起来也怪,这个孩子平日里除了春望还有薛正武老两口子,其它人碰一下就哭,就连薛潘都是,这个女儿似乎对他并不感冒。
但到了徐长安的怀里,便一直乐呵。累了,便在他怀里睡。若是春望想接过去,便放声大哭。
抱着孩子的徐长安,似乎就连背上的长剑都温柔了几分。
刚才徐长安和柴薪桐正聊着天,春望想抱过薛安若,手才一碰到自己女儿,她便放声大哭,引得众人大笑,都说这孩子是徐长安的。
徐长安趁此机会,想了想,便取了一个名字:“刚才这声音不错,将来一定是金声玉振之材。”
徐长安喝了点酒,脸色微红,继续说道:“我与诸位相识,何其有幸,奈何甚晚。但凡与有才学有义气的兄弟相识,都恨不得早上几辈子。金声玉振,相逢恨晚,这孩子就叫徐声晚吧!”
听到这个名字,怀里的薛安若似乎很是满意,笑着沉睡过去。
……
推杯换盏,这顿饭一直从中午吃到了下午。
众人的乐事都聊了一个遍,徐长安的酒意便也消散了几分,开始问起了正事。
“对了,轩辕炽为什么找人来接我?”
柴薪桐沉吟了会儿,放下了筷子,便说道:“这事儿大概和荀法有关吧!”
……
荀法来到长安,恰好夫子之行暴露,趁此机会,柴薪桐感其才能,便将他招到了庇寒司作为自己的副手。
他为人耿直,薛正武也看上了他,多番推辞不下,而且薛正武还搬出了徐长安,所以他便在刑部也领了一职。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偏偏住着官员的崇仁坊发生了一件怪事,每天晚上都有琴箫合奏,这本是好事,但有人不愿意了。
不愿意的人便是当初死谏被樊於期差人在街头打死的范言的哥哥范直。他们一家人本就是言官,虽然住宅朝廷发了,但俸禄并不高,生活过得去,一家人也其乐融融。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大皇子居然看上了范家的女儿范知墨,在长安城中,范知墨也是出了名的才女。
范家想尽快把女儿嫁出去,之前范府的门口门庭若市,全是提亲的媒婆,结果到了现在,便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再来提亲。
轩辕炽想提亲,甚至想请陛下下旨。经过了之前长安的混乱之后,虽然圣皇没有过多的责怪他,可他也不再想着争夺圣皇之位了,好生的照顾辅佐好自己的弟弟轩辕仁德。他同弟弟同住东宫,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只是暂住,最终这东宫要给弟弟。
但他不敢,范知墨之父、范言的哥哥范直放出话来,只要他大皇子敢提亲,便做轩辕家的忠魂。
因为这件事,大皇子便一直不敢多说。
不过,两人总有相见的时候,结果两人情投意合,纵然为帝王之家,却因为某些原因,始终不能在一起。
之后,范直便将范知墨禁足,不许她出门。
于是,大皇子每日便到崇仁坊吹箫,和心仪之人诉相思之苦。范知墨听到这声音,知道是情郎来了,便也会在家里弹奏一曲,琴箫合璧,当时为一绝。、
范直也是个妙人,他并没有砸琴,也没有斥责自己的女儿。
不过,他做了一件更过分的事儿。
每当琴箫和鸣两人互诉衷肠之时,他便请了一群吹唢呐的来,只要有琴箫和鸣,便总会伴随着唢呐的声音。这声音才出现的时候,险些送走了好几位年迈的大人。
最终,这事儿闹到了刑部,郭敬晖上报圣皇,圣皇却多次推脱开来,多次充耳不闻。儿子追求儿媳妇,况且这范家的姑娘,他也满意,作为父亲的他,怎么可能处理这件事。
后来,荀法出了一个主意,便是让人守在范家周围。
于是,最近一两个月,荀法便都带了一位不良帅守在了范家周围,只要大皇子来,便会被“请”回东宫。
徐长安听完这话,也是有些没想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你是不知道,当时宫里有这么一句话。”作为禁军小统领的薛潘接了一句话。
“互诉衷肠,琴箫和鸣;唢呐一出,天下安宁!”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笑毕,徐长安突然问道:“荀法是我介绍来的,所以这位大皇子是要我去帮忙求求情?”
(关于大皇子和范知墨,第三卷有详细的描述。)
第二十四章赏风赏月赏美人(上)
赏风赏月赏美人(上)
这顿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期间春望还让楼里的姑娘带着小沅出去置换了几套衣服,还买了不少的胭脂水粉。
衣服在海安城的时候,便置换过了一次,只是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徐长安也不懂,加上之前龙姨本就对徐长安心怀怨恨,虽说买了一些,但因为小沅中过毒,所以那些东西便都没再用了。
楼里的姑娘本就个个风情万种,口吐芬兰,臂如玉藕,肤若凝脂。他们也许没有什么更大的本事,出了这个楼靠自己的双手,几乎难以养活自己,除非运道不错,被某位富家老爷看上了。但只要她们在这种楼内,这青春华年之时,便能存够一辈子的钱。
别的本事她们教不了小沅,但春望带着一群姑娘看着小沅,当然会教一点他们擅长的事儿了。这个问小侯爷的癖好,告诉小沅该怎么对男人投其所好;那个观察徐长安的衣着,确定这位小侯爷喜欢些什么。七嘴八舌,七手八脚的帮小沅打扮着,等到几个男人都醉了,十多位姑娘才帮小沅打扮好。
等到小沅漂漂亮亮的进了屋,只看到了几个趴在桌子上醉得睡着了的男人,几个在长安城算得上显赫的男人,此时如同醉泥一般趴在了桌子上。
从梅雨时节一路走来,如今已经入了秋。
秋高气爽,天上繁星点缀,明月亦如镜子一般悬于天上,街道上熙熙攘攘,众多叫卖声,醉酒声,甚至还有久留的士子满腔诗文从嘴里吐出。街道上还有不少的抄写人,他们是各大书局派出来的,专门游荡在平康坊,若是有人酒醉之后,诗兴大发,他们便立马抄录下来,这便是他们书局出书的一部分内容。
若遇到好诗,众人喝彩,抄写人也乐,甚至几个不同局子的抄书人还会相互撕扯起来。整座城市都喧闹起来了,有人狂喜有人疯癫。
“这城市多热闹啊!”
世上有很多巧合,但也极少会有两人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时间说出了同一句话,还几乎有着同样的心情。
徐长安游荡江湖,几个师傅都是老酒鬼,酒量比起柴薪桐等人都要大一些,放翻了几位好友之后,便一个人走了出来。
远离人群,远远的看着喧闹的坊市。
“但我不喜欢没你的热闹啊!”
徐长安回过头,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寻常的巷陌,最终走了进去。
巷子早已沉睡,月亮也极为捧场的照在了青石板路上,亮堂堂的,那墙壁上的爬山虎遮住了整个墙壁,那有些显得老旧的门边似乎还有一个摇椅,月光之下一个白衣女孩子正躺在了月光了,月光正好打在了脸上。
徐长安微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晚风吹来,刚才的酒劲一瞬间上来了,微醺。
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脚步声惊动了月光,那摇椅不见了,刚才恍惚看到的白衣姑娘也不见了。
一切如同梦境梦碎一般,在月光之下被风吹走。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屋子,屋子里那些看不到的熟睡的,热心肠的街坊。
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穿着金色甲胄,抱着长剑。
徐长安斜着眼看着他,仅剩的一点儿酒意也清醒了大半。
剑气!
还有一股子剑意!
他虽然只是抱着为出鞘的长剑,但整个人就如同一柄为出鞘的利剑。
徐长安的眼睛眯了起来,手伸向了背后。
那身着金色甲胄之人也并未出剑,把长剑连同剑鞘我那个石板路上一插,这青石板街如同雨后的土路一般,被轻而易举的插了进去。
他向来是个话少的人,徐长安
也是,对方都露出了这种作态,徐长安也不会傻到开口问话。
不过,看到对方如此作态,徐长安便硬生生把伸向背后的长剑给扯了回来。
脚下出现朵朵红莲,双眸之中,也有红莲浮现。
一道剑气出现,如同一缕清风刮过街道,没有青石板翻卷的盛况,甚至连稍微大一点儿的声音都没有弄出来。
但徐长安却不敢小瞧这股剑气。
双手捏了一道剑诀,红色的剑气与那金色甲胄之人的剑气相撞,两者居然相互相互抵消,最终消散。
徐长安往后退了半步,而那身着金色甲胄之人纹丝不动。
徐长安正欲再度出手,那身着金色甲胄之人立马抱拳道:“小侯爷稍等,大皇子知道小侯爷会来此地,特命属下再此等待。”
徐长安看着面前身着金色甲胄的侍卫,放下了手,盯着他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那侍卫沉默了一下,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了一副残缺的图。
图纸被揉得很皱,可徐长安仍旧被这幅图给吸引住了。
图上的主人公只露出两道背影,一袭青衫挺直,而在青衫的身侧,则是一袭白裙,白裙的背上还背着一个灰色的琴袋,脚边还露出了竹棍。
两人踏过了雨后的长安,街道之上还有些潮湿,路边的面摊热气腾腾。
徐长安看着这幅图,露出了微笑。
“大皇子殿下说,请您进宫一叙。”
说着,他便把这幅图卷了起来,双手递给了徐长安。
徐长安沉默了下,点了点头,接过这幅图。虽然只是一幅图,但徐长安却是看到了很多东西。
他知道了,当初的她属于他;他也知道了,她交给自己九龙符的时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也知道了,在荆门州装作不识的她心痛不比自己少上半分。
“好。”
……
金色甲胄之人没有等徐长安,得到徐长安的回复之后,便径直回到了东宫。
如今的轩辕炽,解散了当初的凤栖阁,一把火烧了原来的阁楼,从此之后专心的在东宫之中当一个老师,教导自己的弟弟。
“回来了?”
他的长枪虽然握不太稳,但修为依旧在,况且这些日子日益练习,用起长枪来也有当初五六分的风采。 “嗯。”穿着金色甲胄的侍卫点了点头。
“图,给他了么?”没等他回答,大皇子接着说道:“当初烧栖凤阁的时候,还好在垃圾堆里瞥见了这幅图。要不然,如今要请这位小侯爷,难啊!”
“谁也料想不到,当初我以为轩辕家势力最大的对手是他徐家,没想到最后却是一直没怎么关注的夫子庙。”
侍卫一声不吭,朝堂这些事儿,多说多错,不说至少不会死得太难看。
大皇子丝毫不在意,接着说道:“你说这世间多奇妙,这徐长安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克星一般。出身不比我差,从江湖层面来说,比我还好;自小所学不如我,可我偏偏几次败给了他。”
“我需要神兽精血,他也需要;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结果他也爱上了;我在皇宫内失仁失德,他却在长安城外尽显仁义;我引狼入室,最终拥有虎狼之心的对手却因他而走。”
侍卫不敢多言,头埋得很低。突然,口中发出了一阵闷哼。
大皇子猛地转过头去,看着这位守护自己的侍卫。
“你和他动手了?”
侍卫没有回到。
“你还受伤了?”
穿着金色甲胄的侍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对着大皇子一拜。
“启禀殿下,我只是想试一试他的战力,如今他汇溪境巅峰。我和他对了一剑,没想到……”
大皇子看着他手中的剑,淡淡的说道:“你没出过剑。”
“但属下还是败了。”
“留手了?”
侍卫没有回答,大皇子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想试一试他,你若出剑,焉有不沾血之理?”
“属下无能,他只是退了半步。”
“罢了,去内务府找些丹药,好好疗伤,他现在站力怎么样?”大皇子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令牌丢了过去。
“能与当初中境小宗师的属下一战!”
听到这话,大皇子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面前这人的实力,巅峰小宗师的修为,配上那柄名剑就算是水恨生或者宁致远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况且这还是在那座庙下的老疯子没有教导他之前,如今的他,估计在小辈之中,能够横推一切敌手。
“你说,若是让他被庙压住的老疯子教导一二,会怎么样?”
侍卫惊奇的看了一眼大皇子,有些不可思议,但最后还是老实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比我强。”
“行了,你下去吧,吩咐下面的人别拦着他!”
说完之后,那侍卫一拜,便消失在了房顶之上。
大皇子坐在了东宫的房顶之上,恰好能看到平康坊的热闹。
“这城市多热闹啊!”他呢喃道,突然一愣,在半个时辰前,他也说过这句话。
……
徐长安也来到了房顶上,背着长剑,没有人阻挡。
如今的大皇子没了当初的锐气,长发披肩,穿着白袍,白袍也是松松垮垮的,配上墨绿、白、黑三色混杂的长发,有点像前朝放浪形骸的文人。
“她,怎么样?”
大皇子没有转头,轻声问道。
徐长安突然觉得,这个人也很孤独,和刚才独自走入巷子中的自己很像。
他心里一软,坐到了大皇子的身侧。
“不知道。”
“加油。”大皇子淡淡一笑,没有谈其它的事儿,仿佛是鼓励多年的老朋友一般,鼓励徐长安。
“过惯了平淡的生活,每天只想赏风赏月。”
徐长安发现大皇子变了,变得很彻底,心里一动,接上了后半句。
“赏美人。”
第二十五章赏风赏月赏美人(下)
赏风赏月赏美人(下)
大皇子一袭白袍随风自扬,哪里还有一副皇子模样。
他转过头,对着徐长安一笑,俊俏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暖意。看着他的笑容,徐长安便知道这位皇子陷入了爱情的甜蜜之中。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轩辕炽突然说道。
徐长安有些疑惑,“嗯?”了一声,脸上多了些迷茫。
大皇子抬头看去,这长安城内的九重高塔静静的矗立在夜色中。
徐长安自然知道圣皇的故事,这些年来,后宫不立妃,即便皇子众多,也是圣皇酒醉之后方种下的龙种。故圣朝的后宫几乎没有什么混乱的,那些生下皇子的宫女,要么早逝,要么便不知所踪,除了当初的二皇子有外戚作为倚靠,但两年前也被姜明和徐长安带兵给剿灭了。至此之后,大多数的皇子公主在宫里都如无根浮萍,甚至有些还如当初的轩辕仁德一般会被宫女和太监欺负。
圣皇对于养儿育女一事根本没什么经验,当初皇后为他生下一子一女,都是如今沉眠在九重高塔之中的皇后所抚养。当初的他,一直在外征战,对于这些事,根本无需担心。
当皇后沉眠之后,先是二皇子的生母被封为贵妃生下二皇子,但那是为了稳住朝局所为,当那贵妃生下二皇子不久后,便莫名消失,即便是当时的四大家族请人来查,都一无所获。随后,这后宫几乎便算是不存在,成了小皇子和小公主们的生长的场所。
世人都赞扬圣皇用情专一,就连徐长安都佩服。
但身为圣皇嫡子的大皇子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我们轩辕家的男人可能是代代传下来的痴情吧,认准了一个女人就不放手,父皇如此,我也如此。”
“但……”徐长安听到这个“但”字,想起了时叔在私塾里教书时候的情形,先是夸赞学生一番,随后一个“但”字之后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但他这样对于我们这些皇子来说并不好,我好多算不上亲近的兄弟姐妹们在宫里居然会被宫女和太监欺负。”
大皇子苦笑一声。
徐长安不知如何作答,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圣皇身为丈夫无愧于皇后,至于身为父亲的角色,他没资格评判。
“算了,扯远了。刚才说过的,赏美人,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看看。”说罢,脸上带着期盼,看向了徐长安。
只要徐长安在场,那荀法怎么都不会当着徐长安的面让刑部的不良帅把自己给拖开吧,自从被范家告了荀法亲自巡逻崇仁坊后,他已经一个月不知佳人消息了。
徐长安看着他的脸,突然发出了“噗嗤”的笑声。
“急什么,我今日才回来……”
“对对对,是我唐突了……”大皇子伸出手来,但那只被徐长安斩了一根手指头的手伸到一半又立马缩了回来。
“你应该修整一下的,要不……”大皇子本想说明日的,但怎么都说不出口。
“明晚吧!”徐长安突然开口说道。
大皇子的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徐长安。
“我也想知道,谁有那么大的魔力,让当初杀伐果断,为达目的能牺牲一切的大皇子有如此改变的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之后,便跳下了
房屋。
大皇子愣在房屋之上,月光投在他的身上,徐长安下了楼和自己弟弟交流了几句都没有发现,过了半晌这才呢喃道:“是她,还有你们啊!”
那金色甲胄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大皇子回过神来看到了他,侍卫便把令牌丢了过来。
大皇子接过令牌,看了看令牌收在了怀里,随后笑着问道:“对了,这么晚了,还能拿到药?”
“那些太监看到是您的令牌,便让我进去拿丹药了。”
大皇子没有多问,依旧坐在了屋顶之上,想着明日见到佳人应该如何打扮,肯定不能如同今日一般,徐长安陪同前去,也肯定不能再吹箫了。虽然还有一夜的时间,但他已经开始有些紧张了。
“他刚才和小皇子聊了几句?”
“我那弟弟可爱,平易近人,除非是那些可恶的太监和宫女,不然和谁都能聊两句。”提起弟弟,大皇子老是想起那副笨拙的画,老是想起当初走完七步之后的弟弟哭着问自己的模样,脸上泛起了笑容。
“你不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吗?”
大皇子摇了摇头道:“我不问,我知道你会说。”
那侍卫叹了一口气道:“小皇子殿下出来正好撞上小侯爷,他问小侯爷是不是你的朋友,他说只有哥哥的朋友,才能和他一起去楼顶赏月。”
大皇子听到这话,神色一黯。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什么朋友,只有敌人和下属。
“他,怎么回答的?”
大皇子语气很轻,轻得似乎被一缕风就能吹散。同时他的心里居然有些忐忑了起来,还有些不安。
那侍卫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应该算是吧!”他学着徐长安的语调说出了徐长安的答案。
“那你呢?”大皇子再度问道,心里同样忐忑不安。
这侍卫再度重复了徐长安刚才的那句话。
今晚的月儿很明,大皇子露出了笑容。
……
翌日,阳光明媚。
一大早,晋王府中就有人来请徐长安。对于晋王,徐长安十分的敬重,他是好兄弟姜明的义父不说,当初在长安,他也帮了自己不少。
徐长安急忙赶往晋王府,发现了当初在圣皇身旁的小太监李忠贤。
他手拿圣旨,看到徐长安前来,便立马站了起来。
李忠贤前来宣旨,其实也没什么内容,只是恢复了徐长安的爵位,安抚了几句。其实这一切都在朝臣的预料之中,甚至徐长安恢复小侯爷的爵还是郭敬晖率先提出来的。
夫子庙突然大举进入庙堂,庇寒司虽然能够勉强抵挡,但夫子终究是如今明面上的最强者,若是他真的想有大动作,整个长安城,只能依靠圣皇掌握的大阵抵抗一二。
所以,他们急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在武道修为上能够与夫子分庭抗礼的人。
但夫子的修为,岂是随便一个人能够拥有的?
当守护神成为了枕边的恶虎,比敌对的恶龙可怕上十几倍!
若是徐宁卿还在,或许夫子便不敢那么快露出獠牙了吧?
郭敬晖这近一年来,都睡不安稳,生怕什么时候夫子便直入长安,让
一堂朝臣尽皆低头。
很多事情最怕琢磨,郭敬晖细细一琢磨,便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件事情,夫子也许谋划了二十年之久,自从徐长安出生就开始谋划,甚至徐宁卿消失的事情都和他有关。郭敬晖甚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徐宁卿一直没有出现,并不是消失了,而且受了重伤不能出现!
他自己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或许夫子还在不确定徐宁卿的具体情况,但看到最重要的一枚九龙符出山,所以才不得不露出獠牙。
这九龙符虽然是修炼者之物,但郭敬晖也知道一些。
他知道这尘世间存在着和人族对立的妖族,他知道这九龙符和一朝的龙脉与气运有关。虽然作为贤臣,他坚信治理一国重在人治和仁治,而不是迷信所谓的气运。但这整个天下,方才刚刚进入国泰民安的境况,他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出现,他不想在自己的暮年再次看到天下大乱。
他既然身为百官之首,便必须承担起这个责任。
最终,他想到了徐长安。
他找人了解了一下江湖势力,也知道徐长安和如今的五大正派宗门关系匪浅,当知道这一条的时候,他便思考着怎么把徐长安给找回来,用他来挟制夫子。
随着对徐长安愈发的了解,他愈发的觉得徐长安是最佳人选。
夫子的两个徒弟对他照顾有加,两人在江湖中地位都不低,况且当初还有一个神秘人出来为徐长安出头,那人居然与夫子不分上下,这就更加坚定了他拉拉拢徐长安的决心。
所以,他上奏圣皇,恢复徐长安爵位,还将其中利弊给陈述清楚。
圣皇把他的奏折压了两个月之后,终于同意了。
为此,圣皇还特地宣他到御书房见了他一面。
“有时候,做一些事情,不是看利弊,而是情分。”说完之后,这位老人看到了一封圣旨,早就准备好了的圣旨。
这圣旨上的内容和郭敬晖所想没什么差别,不过日期却是在徐长安离开长安的时候。
……
徐长安接过圣旨,随后晋王找了一伙人,帮忙打理了一下侯爷府。
看到晋王,徐长安想起了齐师兄和小夫子,便带上礼物去了长安城外,一直到了晚上。他才想起来和大皇子有约,急忙朝着皇宫赶去。
月如明镜。
大皇子精心的打扮了一番,穿上了锦袍,坐在了房顶,看着月亮。
但很快,他便站起身来,在房顶之上来回的踱步。
“他会不会不来了。”
穿着金色甲胄的侍卫出现在大皇子的身后,淡淡的开口问道。
“我相信他。”大皇子搓着手,急忙说道,但声音之中透露着一股不自信。
“如果他帮我这个忙,我就给他一场造化!”
“你为什么不一早就和他交易?”
大皇子沉默了下,最终只能找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不是那样的人!”
侍卫脸上明显写着不相信, 但很快,他的脸上便火辣辣的。
徐长安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第二十六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院墙后
月上柳梢头,人约院墙后
徐长安换了一袭的锦衣白袍,脸上微红。
他一早出门就做好了打算,要等大皇子见了佳人之后方回府。所以早上出门的时候,便换下了一直以来穿着的青衫,换上了一袭锦衣白袍,背上的长剑也将麻布换下,用了上等的布料系好。长发也任由侍女束好,整个人显得精神无比。
他也没想到,本来打算吃了晚饭就回来的他,一直被两位师兄留到了现在。
如今已是月上柳梢头,黄昏早已殁(mo),他只能带着满身的酒气朝着皇宫赶来。幸好他换了一身不错的打扮,加上轩辕炽早已打了招呼,凭借着他的小侯爷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朝着东宫而来。
大皇子看到徐长安,狠狠的甩了甩手,他就知道,徐长安不会骗他,虽然刚才他的心里也没底。
“抱歉,喝酒险些误事!”
大皇子脸上带着喜悦,立马说道:“不误事,不误事!”
说着,便要直接出宫,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崇仁坊。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近一个月不见,他仿佛孤独的度过了一声。大皇子急不可耐的朝前走去。徐长安却立在了原地,歪着头看着他笑。
“徐……”大皇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徐长安,顿了顿便接着说道:“怎么了?”徐长安歪着头,看着他笑,笑得大皇子有些不自信。
“见心上人了,要不要喝点酒壮壮胆,要不然待会说不话来怎么办?”
说完,徐长安大笑几声。
轩辕仁德听到响动,便带着一群小太监跑了出来,看到了自己的哥哥还有昨夜见到的那个怪人,不过这怪人比昨天可是要体面多了。
他打听过了,这人是忠义候,似乎还和哥哥有仇怨。他一双大眼睛惊疑不定的盯着两人,有些不明白。
“小皇子,我告诉你啊,功课这事儿,能做就做,累了就看看月亮,找几个和你年纪一般大小的玩伴,最好是女孩子,尿尿玩一下过家家之类的,以后见女孩子才不会害羞。”
说完,足尖轻点,在这皇城的众多屋檐之上,留下了残影。
“徐长安,你!”轩辕仁德听不懂这话,但大皇子听得懂啊,这话就是徐长安揶揄他的。
话没说完,他也懒得和徐长安计较,心里也稍微的放松了些,没有那么紧张了,以前只有他说着,别人听命的份,哪里有人敢和他说笑的。大皇子脸上浮现笑容,随后摇了摇头自语道:“早一点有如你一般有趣的朋友,那该多好。”
他脚下生风,也不弱于徐长安,立马追了上去。
不过走之前,给自己的弟弟留下了一句话。
“别听他的,好好的念书!”
……
圣皇和晋王也坐在了乾龙殿的屋顶之上,徐长安和大皇子都没发现,不过两人却是把他们二人的举动给看得个清清楚楚。
晋王站在了圣皇的身后,微微弯着腰。
“你好歹也是我的小舅子,难道你我之间比起两个小辈还生分吗?”
圣皇坐在月光下,面带笑容,自称也从“朕”变成了“我”。
晋王看了一眼两人身影早已消失的方向,蹑手蹑脚的坐在了圣皇旁边,不过心却是快要跳出来一般。
下方有禁军正在动作,他们也发现了有两人游走于宫殿之间,弓弩早已准备好,禁军之中的暗哨,善用弓弩者,其实不乏宗师级
强者。
“全部撤离,照常巡逻。”
昨日换了班,今日便由薛潘带领的小队进行巡逻。
薛潘的耳朵中传来了一道声音,充满威严,让人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感觉。
他正疑惑的时候,内宫小太监李忠贤来了,还带着圣皇陛下的旨意。薛潘这才惊觉,刚才应该就是圣皇亲自下令!
圣皇看着禁军恢复正常,便眯起了眼,笑着摇了摇头。
“这两个臭小子,总算有当初我们的样子了?”
“嗯?”
晋王下意识的反应,发出了声音之后才想起来身旁坐的是圣皇,便想立马站起身来,跪拜认错。
圣皇没有在乎他这一声质疑,反而是脸迎向了月儿,和自己的小舅子说起了过往。 “当初啊,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比他们两人还年轻。那时候,你们家族势力正强大,家大宅深,还养了几条大狗。我为了和你姐姐见一面,便与他约定好了,他帮忙勾引大狗和侍卫,我去见你姐姐。每次我们出发都要找好多骨头背着,若是那大狗要扑上来,就赶紧丢骨头。就是这样,我和你姐姐才冲破阻碍,最终在一起。”
圣皇说着,眯起了眼,脸上挂着微笑。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候的实力,别说对付几条大狗,就算是帮我把你姐姐抢出来都绰绰有余了。”
“爱情这件事啊,要两个人去冲破艰难险阻,才能天长地久。要是我帮了你,就是帮你耍流氓。”
晋王看着圣皇闭上眼,嘴角带着微笑,慢慢的说着,学着那个人的语气。
圣皇沉浸在了当初的美好之中,晋王突然觉得自己的姐夫似乎回来了,他看了一眼那矗立在长安的九重高塔,随后看看在享受月光的姐夫。
……
徐长安率先到了崇仁坊,才入崇仁坊,一个在秋季穿着清凉的女人便出现在了面前。
虽说才是初秋,但她却还是一袭大红色的薄纱,一双纤细而长的美腿在月广下若隐若现,她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双媚眼朝着徐长安频送秋波。
“小弟弟,要去哪儿啊?”
大皇子远远的看到这一幕,想了想,便急忙换了一个方向。
那女人早就察觉到了大皇子的到来,这些日子他们几人一直潜藏在崇仁坊,就是为了防这大皇子。
女人一跃而起,没过多久,大皇子便跟着她落了下来。
这个女人大皇子熟悉,当初他险些犯下大错的时候这个女人便在翰林院的门口出现过,最近的日子,又不知道多少次把他从崇仁坊丢出来。
这是五大不良帅中的九尾狐,也是最放荡不羁的一个。
“大皇子小弟弟,姐姐不好么,非要三天两头的朝着这儿跑。姐姐比那小丫头哪儿差了?”
她轻声细语,言语中都带着丝丝媚意。
仿佛一只躺在了轻纱帷幔大床中的猫,眼神勾人,微微的挺了挺胸,露出了那刚才若隐若现的大长腿。
“你只要跟着姐姐走,姐姐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说完,还发出了阵阵笑声。
徐长安皱起了眉,大皇子则是一脸的无奈。
这种情形,他遇到过不知道多少次,每次看见他都是直接转身就走。可这一次,他看向了徐长安。
“荀法在不在?”
徐长安没有管那这个女人,直接问道。
“你找那个木头干嘛?”这位不良帅皱起了眉头,荀法这人整天板着一张脸,如同一块木头似的,就算她坐在他的怀里,也只会被这个男人狠狠的推开。
她正想说话,一道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只有一个字。
“在!”
声音由远及近,穿着青衫的中年人腰上挎着一柄刀,走了过来。
看到徐长安,先是愣了愣,随后立马单膝下跪拜道:“拜见小侯爷!”徐长安正想扶起他,他又双膝着地,朝着徐长安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恩公!”
徐长安急忙扶起他,对于徐长安来讲,当初救荀法,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能够帮薛正武和柴薪桐找到一个好助手,甚至是圣朝未来的顶梁柱,他何乐而不为?
“对了,恩公……”他话还没说完,便生生的止住了,看到了徐长安身后略微有些紧张的大皇子。
荀法一脸的为难,走进了徐长安,小声的说道:“恩公……”
徐长安知道他这人古板,便把荀法一把搂住,走到了一旁。
“你们这段日子,来崇仁坊是为了什么?”还没等荀法说话,他便率先说道:“是不是因为这儿有琴箫齐鸣,还有唢呐送行,扰得诸位同僚苦不堪言?”
荀法想了想,点了点头,最开始范直报官的理由便是因为这个。
“那我向你保证,今晚不会有任何的响动,你是不是就完成任务了?”
荀法低着头沉思,一言不发。
“既然报官为的是不扰民,那解决了不扰民就行。圣朝的哪一条律令说了,不许青年男女幽会的?”
“这倒没有。”
“那不就行了!”徐长安一笑,便把荀法一推说道:“改天我去拜访嫂夫人!”
荀法半推半就的便走了,还把在崇仁坊各处新增的巡夜人员给带走了。
“这位大姐姐,你的任务结束了。”
这位不良帅看着徐长安,微微颔首走进了徐长安。
她那红如烈焰的红唇靠在了徐虎仓案的耳边,声音很轻,如同有人在轻轻的挠徐长安的心一般。
“大皇子殿下奴家不感兴趣了,若是能睡到像忠义候一般的英才也是不错的。”
徐长安听到这话,愣在原地,再回过神来,耳边只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刚才那女人轻轻吹拂在耳边的气。
“多谢!”
大皇子朝着徐长安说道。
“行了,我帮你看着点,你赶紧去,别让人发现,怎么搞定岳父那是你的事儿了。”
大皇子听到这话,苦涩一笑,这难度大啊,虽然说范言不是他而杀,但也是因为他而亡!
“赶紧的,我帮你放风。还有,不许胡来。”
大皇子感动的看了徐长安一眼,说了一句多谢,便往徐长安的怀里塞了一块令牌,便翻身跳入了范家的院墙内。
徐长安拿起令牌看了看,上面有一个“庙”字,也不懂什么意思,便收了起来,趁着醉意,看向了夜空。
他似乎听到了院墙内一对人儿互诉衷肠,窃窃私语。
月光下,他似乎看到了一袭紫衣和一袭白衣,徐长安眯起了眼。
今晚的月儿真圆啊!
下一章,庙下人。
第二十七章庙下人(上)
庙下人(上)
明月悬于头顶,徐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嘴里不知道一直嘟囔着什么。
他是被大皇子叫醒的,这位小侯爷大多数过的是穷苦人的日子,墙角根、草垛里,都是他以前常睡的地方。
轩辕炽看着徐长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徐长安睡了一觉,酒也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随后站起身来。
他看了一眼大皇子,才想说话,范家院子里的狗再深夜便吠了起来,吓得他急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大半夜的叫什么?”
大皇子听到这声音,身子一抖,范家官职不大,都是言官,皆八品芝麻官。不过历代皇帝都为了体现自己能纳言,善听谏,便一直留着这逐渐成为冗官的左右拾遗。
左右拾遗官位虽小,但所说所言,不管多刺耳难听,历代的帝王都得受着,就算气炸了肺,都没有权利杀了这八品的芝麻官。
不过在圣朝开国这二十多年中,除了前些日子的范言,左右拾遗便形同虚设,这俸禄也被一减再减。范家能维持生计就不错了,也没钱请一些奴婢,特别是范言死之后,虽然有了不少的体恤金,但日子总的来说都要比以前艰难一些。
这大半夜听见吵闹,除了厨房的老妈子睡得远,范直便只能自己出来看看情况了。
他看了下那条正对着门吠的狗,随意的骂了两句,便披着外衣转屋睡觉了。
八品小官范直的屋外,圣朝的大皇子,还有那忠义候听着这八品的小官骂着自家的狗,大气不敢出一声,甚至这位当朝的皇子,脸色都微微一变。
“别叫了,那畜生不会来啦!乖,睡觉,明天给你一片肉罢!”
范直回到了家里,徐长安面色古怪,大皇子则是低着头,月光之下的脸色不太好看。
两人不敢逗留,离开了范府,徐长安终于憋不住笑了。
“除了你爹骂人你不敢还嘴外,这是第二个人了吧?”
大皇子瞥了一眼徐长安,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两次和徐长安在一起,他都会下意识的收起手。
“有人骂你,证明还有机会;若是他骂都不骂了,那才是没救了。”
徐长安想了想,背着长剑,抱着双手,点了点头道:“有道理,不过你被未来岳父这样骂……”
话没说话,大皇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徐长安“嘿嘿”一笑,便不再说话。
两人走出了崇仁坊,前面便是皇城。
大皇子没有说话,顾自朝着皇城走去,而徐长安则是要绕一段路,随后才能绕到布政坊,回到自己的侯爷府。
之前因为大皇子有所求,他心里挂念着范知墨,和徐长安同行便不会觉得尴尬。
可刚才那几句话之后,两人便再无言语,似乎连月儿都有些尴尬,躲到了薄薄的云中,只露出了小半边脸。
不管怎么说,大皇子针对过徐长安,曾一度要他死;而徐长安愤而一剑,也险些杀了大皇子。
世间的事,便总是说不清。
几年前还喊打喊杀的两人,如今一人居然帮着另外一人去追女孩子,这事儿当真奇妙。
徐长安也觉得世事奇妙,走在了大皇子的身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皇子的心里其实也没那么嫉恨了,从什么时
候开始呢?
也许是从弟弟哭着问他是不是真要杀了他开始;也许是从自己控制不了自己那时候开始;也许更往前,从看到那副稚嫩的画开始的时候;也许从他看到范知墨,心里放下了莫轻水的时候开始,他对徐长安的憎意便渐渐的淡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不那么憎恨徐长安的时候,有些惶恐。
有些伤害终究会随着时间而被原谅,但他知道,其实大多数的时候,那不是原谅,那是算了。
他轩辕炽不是那么容易算了的人。
但他在深夜里看着自己的断指,听到了弟弟在隔壁房间的梦话,便想通了。
他没了指头,甚至失去了争夺圣皇位置的机会,但却得到了情。得到了在这皇室极其难见到的亲情,也因为放弃了权利的追逐,遇到了爱情。
若无放下,哪里能看到另一番风景?
不过,他毕竟是皇子,他绝对不能先开口说出“原谅”二字。
徐长安看着大皇子的背影,他把手放到了身前,在徐长安的面前,他永远藏着那只手。
“对不起啊,当初我被姓樊的蒙蔽了,以为你杀的范言。”
徐长安声音有些小,说完便急忙转身。
大皇子双肩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转身。
男人之间的事情,得以男人的方式来解决?
徐长安没有说话,现在想来,他的确是有些冲动了,月儿此时出了云层,照在了面前的青石板路上,在他前面不远处,投下了一片片璀璨光芒,犹如月光照在了湖泊之上。这月儿投下的一片璀璨,似乎是在嘲笑他。
嘲笑他的无知,嘲笑他被人利用,但还好的是,最终的结果不是那么坏,圣皇找到了柴薪桐,打破了夫子的算计。
徐长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皇子,当两人有了更大的敌人之后,其实很多仇怨都可以消弭无踪。
他似乎听到了大皇子转身衣袍微动传来的声响。
“男人之间,没什么不是一顿酒能解决的。”大皇子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不嫉恨了,可偏偏说不出口。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似乎是被锤子击打了一下。
他急忙转过身,只看到了大皇子背对着他,伸出了少了一个手指头的手掌,朝着他摆了摆。
“如果有,那就两顿!”
徐长安笑着说道,而大皇子没有回应,等快要消失在徐长安的视野中时,这位穿着锦袍,头发黑、绿、白三色的大皇子的声音传来。
“行,你欠我一个大人情。酒钱,你出!”
徐长安微笑着摇了摇头,伸了一个懒腰,也没想他到底哪儿欠了大皇子一个大人情。他看了一眼月儿,笑了笑,这才朝着自己的侯爷府走去。
……
之后的日子里,五大不良帅也不用在崇仁坊附近溜达了,那曾经沦为笑谈的琴箫还有唢呐声便再也没有出现,范直也松了一口气,以为大皇子终于没来缠着自己的女儿了。
徐长安的回归,的确对夫子庙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在朝堂之上,若是夫子庙的人或者其门人侃侃而谈,重伤刑部或者庇寒司的时候,徐长安便会与其用长剑和拳头讲讲道理。反正他没有刑部或者庇寒司的官职在身,反而夫子庙的人还一口一个师兄的喊着,可偏偏他这个“师兄”,抡起拳头,对准的是自家“
师弟”。
就这样,靠着撒泼打滚无奈的本事,徐长安提柴薪桐解决了一些小麻烦,但却十足的恶心了夫子庙的人。
毕竟这个家伙,胳膊肘朝外拐,嘴上却一口一个“好师弟”、“都是同门”。
约莫过了半个月的光景,一个人找上了他。
当时他,正在侯爷府躺在了院子里,而小白却是一脸怨念的看着徐长安。
从安海城小夫子出现,小白便不在,那些日子小白不眠不休的守了小沅七天,徐长安让它休息一天,它也没多想,便跑了出去。
但就是半天而已,等它回来,徐长安已经不见了。
小夫子伴随,它只是感受到了强者,而且因为小夫子的存在。让它感应徐长安多了几分困难。所以它便一直寻找徐长安的下落,最后无果方回来长安。若是长安还找不到,它只能去蜀山了。
如今才回来,它满脸怨气的看着这个抛下他的“负心汉”。
来这徐长安的人便是当初和徐长安对了几招的身着金色窥甲的侍卫,不过如今他穿上了寻常的衣服,倒像一个富家少爷。
徐长安看了一眼小白,便开口道:“去找小沅,乖,过几天给你找十几只小母猫。”
小白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徐长安骂了它一句“没出息”之后,便把小白朝着小沅的房间方向一丢,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来客。
“我姓剑,名无畏。是皇子殿下的侍卫,如今小宗师巅峰。”
“无畏兄,不知道有什么事?”
他和大皇子何解了,自然也不怕这个护卫。
“皇子殿下曾经是不是给过你一块令牌?”剑无畏直接问道。
徐长安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了那块有一个“庙”字的令牌。
剑无畏见到之后,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晚上我来找你,记得带剑。”
说完便走,只留下了一脸迷茫的徐长安呆在原地。
……
剑无畏背着长剑,提着两个食盒,当月儿已经高悬的时候,这才来到了侯爷府。
他没有说话,把一个食盒丢给了徐长安,便直接离开。
徐长安立马跟上,两人出了城,一路前行,终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剑无畏停了下来。
徐长安看着面前这座平平无奇的小破庙,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座极其小,且年久失修的庙,庙里最多能容纳二三十人,而且庙里的大佛身上布满了蜘蛛网,庙里有些潮湿,还能看到顺着墙缝逃跑的蜘蛛之类的东西。
徐长安轻咳了两声,这庙里的气味让他有些不舒服。
没等徐长安发问,剑无畏便率先说道:“这庙里有一位剑道高人,用那块令牌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若是运气好一些,便会有所收获。”
徐长安听到这话,才明白那日大皇子为什么说自己欠他一个人情了,不过这庙就那么大,一眼看全,怎么看都看不到人。
“这人?”
徐长安话音刚落,剑无畏跺了跺脚,指了指地下。
才想说话,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徐长安怀里藏有《渡生》的玉符便自动漂浮在空中,同徐长安一同沐浴着这道冲天而起的佛光!
第二十八章庙下人(中)
庙下人(中)
一道金色的光芒冲破了破庙的屋顶,没有维持多久,那金色的光芒便逐渐淡化,随后散去。
徐长安闭上眼盘腿坐在了金色的光芒之中,当金色的光芒淡化之时,他也缓缓睁开了双眼,随后那枚玉符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睁开了眼,自己只是觉得身体舒服了些,至于其它方面,则是感受不到一点儿的变化。但在剑无畏眼中,这位小侯爷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威严,特别是在这位小侯爷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险些都忍不住朝着徐长安跪拜,如同看到了一位在世活佛一般。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
剑无畏捏了捏手心,看向了徐长安所坐的地方,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心中充满了担忧。
徐长安站了起来,他急忙走了过去,看向了徐长安所做的位置。
顺着他的目光,徐长安这才发现刚才他所在位置之上,有一个佛家的万字符号,不过如今符号依旧在,却没了丝毫的灵气。
它仿佛成了工匠为大户人家雕刻的工艺品一般,失去了原来的功效,甚至还能看到丝丝红色的剑气在这佛门万字刻印中肆掠。如同北蛮冬季的狂风一般,想撕裂大地。
“小心!”
剑无畏突然喊道,一把将徐长安拉开,两人同时往后退了几步,那工匠雕刻的万字符号突然炸开,整个破庙中,盈满了剑气。锋利但不凌厉,如同寒风一般刮在脸上。
“这是?”
徐长安有些骇然,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
“前辈!前辈您还在么?”剑无畏没有管徐长安,反而是朝着地下喊道。破庙中的剑气慢慢消失,陷入了安静,剑无畏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这位小侯爷,本来是想送一些造化,可没想到会弄成如今这个局面。
“这怎么回事?”徐长安看着脸色变化的剑无畏,急忙问道。
剑无畏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徐长安,这才说道:“小侯爷,您刚才破坏了的,可是灵隐寺的封印?”
徐长安点了点头,静待着他的下文。
“这庙下压着一位前辈,而那就是封印,只要带着令牌进来破庙的人,不管资质如何,不论人品怎样,庙下的前辈都会指点两句。据大皇子殿下所说,这令牌只有三枚。当初给了我一枚,如今有一枚在你的手上,另外一枚下落不明。”
“这位前辈剑道造诣通天,我承蒙前辈厚爱,他老人家破例多指导了我几次,所以才能到如今的地步。”
徐长安闻言,睁大了眼睛,还有这等事,他听都未曾听闻。
况且假如真的有一位前辈被封印在此地,夫子不会不知晓吧。
剑无畏似乎看出了徐长安的疑惑,再度开口。
“据大皇子所说,这位前
辈在圣朝还未建立的时候,便被封印在此地,他也是偶尔才得知这个消息。至于这位前辈的吃食,便是这座山。”
“这座山?”徐长安不可意思的睁大了眼睛。
“不错,前辈修为到了哪一步我也不知道,更没见过前辈。不过,曾听前辈自述,当年他便是以山为食,甚至还能隔着数里之远,抓一些虫蛇鼠蚁打打牙祭。当初,我也是听从了大皇子的话,带了几瓶好酒,一些热食前来,前辈才会和我多说两句。以至于后来,每隔一个月我便来这破庙中听从前辈的教导。”
听到此处,徐长安焉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应该就是破坏了佛门的封印,而那位老前辈便趁机走了。
徐长安苦笑一声,心里对大皇子多了几分感激,同时对剑无畏多了几分愧疚。若是自己不来,这知一师父给他的玉符也不会吸收了刚才的佛光,更不会自动破坏封印,害得剑无畏少了一份大机缘。
“对不起啊!”徐长安低下了头,耷拉着脑袋。
剑无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徐长安的肩膀说道:“没事,前辈和我说过,学剑一途,看的是心。若心坚,与剑和,怎么都会有所感悟的。别人的话语指导,只是一个引子,重要的还是要看自己如何选择,如何去悟!”
说完之后,剑无畏便洒脱一笑。
徐长安并没有因为剑无畏的话,心里的愧疚少了点,反而越发的有些愧疚。
“真的没事,那位前辈我也只是听过声音,之前我来这破庙里,先把食物放下,出去等上一刻钟,再回来食物便不见了。而且,那位前辈的声音,仿佛是从地下传来的。那些日子,如同一场梦一般。从未见过面的前辈教我剑法,提点我修炼。若是他老人家被封印在下面,早日解脱也是好的。”
剑无畏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徐长安回了他一个笑容,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小子,你当真那么想的?”
剑无畏听到这声音,面露喜色,急忙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两个响头。
“前辈,您还在么?封印不是被破了么?”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说道:“但凭那些臭秃驴的封印,能封得住我么?也难为你了,还专门带了一个小秃驴来帮我解除封印。”
适才这位前辈在沉睡,两人的对话也没听全,更没听到剑无畏对徐长安的称呼。
剑无畏听到这话,略微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前辈,他不是秃驴,他也携带令牌进来的。”
那苍老的声音一顿,随即传来了大笑。
“他当真不是秃驴?”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当真,晚辈不敢欺骗前辈。”
话音刚落,传来了阵阵大笑。同时,整座庙开始
颤抖了起来,徐长安和剑无畏两人面色大惊,相互看了一眼,急忙稳住了身形。
“好好好,老秃驴,你输了。”
说着,便急忙说道:“赶紧进来,我要看看那人是何模样?”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传来,显得极其的痛快。
小庙又一阵的摇晃,等笑声渐渐小了之后,那苍老的声音这才说道:“那破大佛身后有一个暗门,你们两可以从那儿进来!”
剑无畏闻言,两人点了点头,便提着食盒转到了大佛的背后,果然发现了暗道。
这暗道并不隐秘,这庙小,几乎没有人会来这儿,故此也没人发现。
两人下了暗道,很快便来到了地下。
下方漆黑一片,四周寂静无声,甚至连老鼠之类的声音都没有,想来是老鼠这些年都被这位前辈打了牙祭。
突然,红色剑气大盛,如同温和的风盈满了整个密室,同时也照亮了整个密室。
“会《渡生》的小子,快来给我瞧瞧!”
两人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人。
“看什么看,在这儿!”
苍老的声音再度出现,两人闻声而去,终于在角落看到了那位前辈。
他的身上已经堆满了土,几乎和墙壁融为了一体,一直手高高的举起,仿佛是他将这座庙给托了起来。
不应该是“仿佛”,而是他便是这座庙的支撑点之一,的确是他把这破庙给托了起来。
两人来到了老人的面前,特别是剑无畏,看到这位老前辈,便立马放下食盒,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老人却是不管,眼中射出了两道精芒,看向了徐长安。
“你会《渡生》?”
徐长安点了点头。
“你不是和尚?”
徐长安再度点了点头。
“六大宗门的功法你几乎都学了?”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期待,徐长安看着他的眼神,居然忘记了掩饰,依旧点了点头。
“蜀山李义山是你的师父?学的《破剑诀》?”
徐长安听到这话,眼中出现了惊讶。
这位前辈据剑无畏所说,托着这破庙至少二十年以上,居然能说出瘸子的名讳,还知道《破剑诀》!
“您是剑山前辈?”
徐长安急忙问道,这破剑诀还有李义山的事儿,如今知道的人便不多,而眼前这人能够说出这些,除了剑山老人,他实在想象不到还有谁?
“老子才不是他呢!”
徐长安听话,眼中出现了一丝丝失望,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他那什么垃圾《破剑诀》我也知道一些!”
第二十九章庙下人(下)
庙中人(下)
听到这话,徐长安先是内心一喜,随后面皮一抖,有些恼怒。
喜的是这位老人是瘸子和剑山老人的故人,凭他对《破剑诀》的了解便知道;怒的便是这位老人侮辱《破剑诀》。
“对了,那什么李义山进入开天境了么?凭他的天赋,如今进入开天境应当不难。”
似乎是因为老人红色的剑气照亮了暗室,所以老人并没有注意到徐长安涨红的脸。但这成为破庙支柱的老人应该算不上瘸子的仇敌,若是仇人绝对会在名字后面加个“狗贼”。
徐长安稍微平复了一下,声音中透露着几分不服。
这《破剑诀》乃是剑山前辈和瘸子的心血,徐长安能悟到的极少,实战之中也大多是是几大宗门功法重复用,但绝不能看着《破剑诀》被人欺负。
“他老人家才宗师!”
老人听到这话,抖了一下。身上的土块簌簌往下落,脸上充满了疑惑。
“这个小家伙天赋不错啊,我见他的时候,就马上是宗师境了,难道这才过了不久?”
老人喃喃自语,随后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剑无畏。
“小家伙,你老实说,如今是何年?谁的朝代。”
剑无畏被老人这一连串的动作吓到了,略微有些不自然。
“说!”老人吼了一声,身上的土块又不停的往下落。
“如今是轩辕家的天下,叫做圣朝,已过了二十余载。”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徐长安,往下一拜,小心的对着老人说道。
“姬家的天下亡了?”
剑无畏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答话。
老人看到剑无畏的表情,虽然这个小家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的表情便已经回答了。
“姬家没了?”
“那姬天凌,姬睿明,姬德明这些人呢?”他的声音发抖,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导致徐长安和剑无畏的头顶也不停的抖动起来。
他们的头顶,便是那一做小小的破庙。
剑无畏更加肯定了这位老人和姬家有关,他口中的这三个名字,在当时的姬氏王朝都是显赫人物。
其中,姬天凌便是姬氏王朝的天帝,地位和如今的圣皇一般,而姬睿明、姬德明二人便是当时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赫赫有名的天才人物。
“新朝建立,这些前辈早已亡故!”
老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他们头顶的破庙晃动得也越来越厉害。
“那姬方萍呢?”
听到这个名字,徐长安脸色微微一变,也好奇了起来。
他听说过姬方萍,她是莫轻水的师父,琴道技艺乃是一绝,当时的四绝之一。而且,此时静静躺在自己怀里的这枚九龙符,当初便是属于姬方萍。
“城破之时,长公主仍生还,不过下落不明。”
老人听到这话,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听到一个还算是不错的消息。
“那姬天凌、姬睿明和姬德明三人,是被轩辕家的人杀的么?我记得当初起兵的六路乱匪中,就有一个叫轩辕楚天,如今的朝代可是属于他?”
剑无畏不敢言语,只能低沉着头,随后点了点。
“这轩辕家夺了天下也就夺了,为什么要杀那三人。轩辕小狗,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这句话老人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破庙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徐长安皱起了眉,心中犹如巨浪翻天。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剑山前辈,但没想到是姬家的前辈。他们这二人,一
人属于轩辕家的家臣,一人是轩辕家的小侯爷,若是让这老人知晓二人身份,别说求老人指点一二了,能不能走都还得两说。
“噗通”一声,剑无畏突然跪在了地上。
“小家伙,怎么了?”老人还是有些喜欢这个小家伙的,毕竟在这无聊的岁月中,只有这么一个小家伙,给他送过吃的,和他随意的闲聊过两句。
剑无畏“砰砰砰”的磕了几个头,额头上渗出了鲜血。
“前辈明鉴,那三位并非是轩辕家所杀!”
老人对剑无畏原本就有好感,况且他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那是何人所害?姬天凌是开天境,那轩辕楚天我记得当初也才方入宗师,这轩辕楚天在姬天凌的面前,和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剑无畏沉默了一下,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对于这三个人,当初一人为一朝老祖,最强战力;另外两人为天之骄子,比起李义山和裴长空等人也只是稍逊一筹。这三人,不是天下间最强,亦不是天下间最有天赋的后起之秀,但却是剑无畏甚至如今朝堂之上很多人最为敬佩之人。
“天下人!”
听到这话,老人沉默了,眼睛仿佛有些湿润。
“具体说说……”他嘴微微动,声音也低沉了不少。
“当初姬氏的天朝知人任用,对百姓也施以宽政,但不知道为什么,四处流寇起,引得民生怨道。最终,轩辕族的大军灭了各路诸侯,平息流寇之乱,四大家族也倒戈,天下二十四州,大半进入了轩辕圣朝的版图。最终,大军围了长安城,姬家的天帝和两位英才为了不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宁愿献出这天下。当时,百姓纷纷垂泪,愿意以死守城。姬天帝立于长安城头,与当时还在是宗师境的轩辕楚天立下了三约。其一是不管之后遇到什么样的抵抗,入城之后不得伤一百姓;其二,在天朝的赋税基础上,不得再加税;其三,姬家祖陵不得损害。这三条约定轩辕圣皇都一一答应,随后姬天帝带领儿子,自杀于长安城头!”
剑无畏越说,声音越大,心里充满了敬畏,每次讲到这些事儿,热血沸腾,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
虽然他是圣朝人,可提起这姬家的三位,不知道多少位圣朝的子民都会打心底佩服这三位。
老人听着,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发颤,笑着说道:“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姬家最终还是没负了天下人!”
听到这句话,剑无畏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老人,眼中多了更多的尊重。
老人看看他,看了看他的长剑,随后看向了一身华服的徐长安,平缓了一下心情,淡淡的开口道:“你们都是圣朝的人吧,一个应该属于家臣,一个应该属于圣朝某位大官的子嗣吧?”
剑无畏跪在地上,急忙说道:“前辈您说得对,晚辈承蒙前辈前些日子教导不敢欺骗,晚辈是当今大皇子的侍卫,剑无畏。”
老人瞥了一眼剑无畏,看向了他手上的长剑,叹了一口气,话语中似乎有怀念。
“你这柄剑,应该是从你们朝廷的国库中拿出来的罢,以前属于姬氏王朝,剑名无畏,我本命剑还没找到的时候,便是用的此剑。”
剑无畏拿着这柄长剑,犹如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老人看了他一眼,突然轻笑道:“你这小辈,白瞎了你的名字,你看看他。唉,他又胜了我一筹!”
剑无畏听到声音,顺着老人的手指看去,看到了正挺胸而立,站得笔直的徐长安。
“小子,我不信你说的话。如今过了二十载,那李义山为何才宗师境。难
道他二十年没有一丝进步?”
徐长安想了想,简短的说了一下当初李义山和裴长空等人修为停滞不前的原因。老人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随即抬起头说道:“都是性情中人,唉!”
看着老人感慨,两人也不敢插话。
“小子,你既然是老家伙和李义山的传人,那我便要试试你了。”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有些紧张,听这老人的语气,而且二十多年来举起了这小庙。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开天境。
“放心,我不会欺负你。”说完之后,看向了剑无畏。
“小子,虽然你资质不如那个小子,也没那个小子有傲气,但既然有缘,你可愿成为我的记名弟子!”
听到这话,剑无畏焉有不同意之理,急忙不停的磕头。
“你把修为控制在中境小宗师。”
看着剑无畏略微有些为难和惊讶的表情,老人淡淡一笑说道:“没事,这小子是天河之姿入的汇溪,如今汇溪巅峰,打你中境小宗师应该不难。”
老人还以为剑无畏是因为看到徐长安的修为,不想欺负他才会有此表情,没想到剑无畏反而说道:“前辈……”
“嗯?”
老人举着小庙,皱起了眉头,剑无畏急忙改口:“师父,之前弟子就用中境小宗师修为和他交过手了,输了。”剑无畏老老实实的说道,引得老人一阵愕然。
“没出息的小子!”老人一咬牙说道:“你用下境小宗师的修为!怕什么!”
剑无畏急忙闭上了嘴,点了点头,生怕再说下去,这位师傅要让他把修为控制在和徐长安同一水平线上了。
“不管你用六大宗门的功法或者其它功法,只管攻来,我倒要看看剑山的弟子究竟掌握了几分他那烂《破剑诀》!”
徐长安有些不服,便把焚从背后拿了下来。
老人看到这柄剑,眼光微微一凝,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突然,老人对着两人说道。
“且慢,来我面前!”
两人急忙走到老人的面前,而在小庙的上空,传来了一道声音。
“敢问是何方高人在此?”
徐长安听到这声音,心里一紧,整个人有些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老人没有管上空传来的声音,反而朝着两人问道:“上面早已没了香火吧?”
两人点了点头。
“那群老和尚用一个封印让我感受不到上方的情况,和我许了一个诺。只要庙里有香火一日,姬氏江山便能稳固一日。若是我破了这封印,就算我输,随后让我在此地,举着这座小庙。”
老人说完,眼中出现一丝悲凉。
“你们两紧紧跟在我身后,轩辕家族我不怪他,但背叛姬氏的人,我要一个一个的找麻烦。今日,我要去这世间再走一遭!”
说罢,那二十多年没有动的手往上一撑,整个小庙凭空飞起,随后老人带着两人凌空而起。
小庙重重的砸下,激起了阵阵烟尘,还有不少的大石头,因为小庙砸下来引起的晃动,朝着山下滚去。
甚至那本就破烂的佛像也滚向了山脚。
老人的眼中出现一丝的缅怀,这破庙和他姬家的王朝都犹如这破庙一般,化成了历史中的烟尘。
而之前发声的白袍人,也是徐长安一直不愿面对,心里对他仇恨和敬重并存的人夫子,夫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惊讶,随意发声。
“居然是剑痴,姬秋阳!”
第三十章走走停停看看(上)
走走停停看看(上)
老人看着夫子,眼中出现了迷茫,他把徐长安和剑无畏护在了身后,背着双手,歪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夫子。
“啧啧啧。”
被夫子称为姬秋阳的男人歪着头左看看夫子,又看看夫子,口中不停的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夫子向来位高权重,何曾有人这么看过他。不过面对面前这人,他倒是不敢造次。
“姬前辈好!”夫子微微抬手,身子往下一躬,显得有些僵硬。
看到这个动作,姬秋阳突然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那个找人举荐了五六次,仍然不被重用,随后杀了吏部评选官的读书人?”
听到这话,夫子不怒反喜,淡淡说道:“姬前辈记性真好,正是晚辈。”
姬秋阳穿着破破烂烂的袍子,身上还带着稍许的土块,双手拢在一起,歪着头瞧着夫子。他年岁比夫子大,个头也比夫子矮一些,歪着头抬眼瞧着夫子,倒也有几分可爱。
“那你在圣朝做上官了没有,我说的是那种有官袍的官。”
夫子面皮一抖,这姬秋阳虽然二十多年没有出来,可一见面,这眼神和话语还是犹如当年一般犀利。
“圣朝如今广纳谏言,开创科举,寒门士子也能通过考试入仕。”夫子淡淡的说道,这算是他的回击了,毕竟科举制这可是头一遭,当年姬氏王朝并没有科举制,但凡穷苦人家的孩子要出人头地,不仅仅要有才华,还要和当地的举查官员打点好关系,得让他看见你,这才有机会入仕途。
倘若当地去了一个比较贪一点的官员,一些有真正才学的寒门子弟一生都难以出头。
“哦!”姬秋阳简单的和徐长安还有剑无畏了解了一下科举制,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个制度不错,可这貌似是徐宁卿先提出来的吧?你只是内心对姬氏王朝不满,顺应天下大势罢了。对了!”姬秋阳说着,随即脏兮兮的长久一甩,带起了几块还停留在身上的土块。
“莫非,你去参加科考了?”姬秋阳一脸的惊讶,看向了夫子的长袍还有草鞋。
“这袍子虽然好,但没有那朝的官服会如此之素,而且没有纹饰吧?况且这草鞋,莫非这圣朝已经没了规矩。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一个‘礼’字吧,什么服饰,什么鞋都有规定。还是你们读书人老祖宗说的礼法,你们都已经忘却了?”
姬秋阳说着,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
“莫非家中奔丧?才会有此服饰?”
“失敬失敬!”姬秋阳嘴上说着失敬,脸上却是挂着笑容。
夫子心中早已充满了怒意,任凭他涵养功夫再好,听到这话,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可他偏偏不敢动,长袖笼罩的双手,拳头紧了又松。
这姬秋阳,二十年前就是开天境强者了。如今过了这么多个年头,只要不是如同李义山等人被自己设计,十几年来原地踏步,甚至退步,他都不敢小瞧这位前辈。
夫子嘴角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前辈说笑了,这只是在下平日里喜爱的服饰而已。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带回小徒,唯恐他烦扰了前辈。”
姬秋阳看
向了身后的两人,上下扫视了一下剑无畏,随后眼光定格在徐长安的身上。
“他是你徒弟?”姬秋阳朝着夫子努了努嘴,随后又将双手拢在了宽大且有些破烂的袖子里。
“正是。”
徐长安紧紧的握着剑,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全是戒备之色。
若是他在此处被夫子带走,那之前小夫子和齐凤甲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况且,他才来长安,什么事都没做,只是在安海城杀了一个小卒子。如果这样被夫子掌控在手里,他死都不会甘心。
姬秋阳看着夫子,围着徐长安走了两圈之后突然大喝道:“小子,让你学《破剑诀》之前看遍天下功法,也是有所挑选,不是让你什么屎尿都我那个嘴里灌!”
姬秋阳板起了脸,语气也颇为的重,冲着徐长安大声呵斥道。
不过,徐长安听到这话,反而放松了。
夫子面皮再度一抽,他读书人的浩然正气到了姬秋阳的嘴里,居然成了屎尿。
不过,他肯定不会说自己没有让徐长安修习浩然正气。看这姬秋阳的架势,若是知道浩然正气都没修习过,那他肯定不会把徐长安给自己。
徐长安听到这话,立马装作有些惶恐的样子。
“前辈,晚辈虽然胃口好,一顿能吃八碗,但也不会吃屎和尿啊,就连发臭的臭豆腐都不喜欢。”
听到这话,姬秋阳反而更加确定徐长安和当年的读书人确实是师徒,并且是一对关系不好的师徒。
“说什么胡话,浩然正气岂是屎尿之流?”
徐长安自然懂得这位前辈想要说什么,在渭城,插科打诨他可是一流。只是近些年所遇到的事儿太过于严肃,他才没有发挥的地方,让他那能够使街上大妈退避三舍的能力没有用武之地。现在遇到一个同样有趣的老人,自然要接上他的话茬。
徐长安演技太过于浮夸,随即焚落到了地上,他浑身颤抖的朝着姬秋阳一拜说道:“前辈明鉴啊,晚辈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甚至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既然你说你认为不是屎尿,那你用出来我看看!”
听到这话,夫子脸色阴沉了下来。而徐长安,则是一脸的为难。
“够了!”
夫子一声怒吼,一股威压降了下来;他不是针对任何人,只是愤怒之后的自然表现。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姬秋阳没有在乎夫子的愤怒,反而是转身朝着徐长安喝道。
可在他开口的瞬间,那股威压便突然消失了。
“前辈,这人不仅是我的徒弟,而且还是……”夫子话还没有说完,姬秋阳便接着说道:“还是《破剑诀》的传人,还是徐宁卿的儿子。”
听到前一句,徐长安还觉得正常,听到后一句话,脸上浮现了讶异的神色。
“你小子长得和徐宁卿那时候一模一样,老夫就是瞎了,都知道你是他儿子。”
“那又怎么样?徐宁卿的确是姬朝祸乱的根源,但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说完之后,便转身就走,还带上徐长安和剑无畏。
“我的好徒儿,为
师会给你送一份大礼。”
夫子看着三人的背影突然说道,徐长安一愣,没有回话,跟着姬秋阳走了。
夫子原本提起的一口气,随后又松了下去。
三人走远,一袭紫衣的程白衣站在了夫子的身旁。
“夫子,您为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程白衣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了鲜血。
“安海城你的计划准备好了么?”
程白衣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抹了抹嘴角说道:“准备好了。”
“那就行,这份礼物希望你的师兄会喜欢。”
程白衣此时不敢再多嘴,低着头抱拳说了一句“是’。
夫子甩了甩长袖,便也离去,不过临走之前,程白衣的耳中多了一句话。
“什么身份该做什么样的事!”
……
在姬秋阳的庇护下,剑无畏和徐长安回到了长安,一同回到长安的,当然还有姬秋阳。
他从进城就开始四处张望,东瞧瞧,西看看。脸上一会儿出现了笑容,一会儿有仿佛在垂泪。
这座城啊,留下了他太多的记忆。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这位让夫子都忌惮不已的老人被挟裹在人流中,还偶尔会被百姓们背着的背篓碰到脑袋。可这位老人非但不恼,反而有些开心,还感受到了几分亲切。
剑无畏去了皇宫一趟便回来,这是姬秋阳的意思。
而徐长安则是一直陪着姬秋阳,走街串巷。听着这位老人细细的说着,这儿还和以前一样,这儿好了很多。
虽然这二十多年来,他离长安不远,可却从未来过。
为了几个老和尚那虚无缥缈的谶言,看到了有些无力回天的姬家,这位不爱江山爱长剑,喜欢游历天下的浪子回到了长安城外。
为了那一点点的希望,托起了那座小庙。
这一托,便是二十载的岁月。
三人除了皇宫,几乎游遍了长安。
“这轩辕家,也不负我那兄长!”徐长安知道这位前辈和姬家关系莫逆,一直以为只是旁系的姬氏家族之人。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剑痴姬秋阳老前辈,居然是前朝最后一任天帝姬天凌之弟!
“行了,找个住处吧!”
一天的陪同下,徐长安自然为姬秋阳换了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头发,将长发束了起来,不再披头散发。
“前辈去我的府邸吧!”经过一天的时间,交谈之中姬秋阳也知道两人身份,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剑无畏回去皇宫一趟。
“算了,在外随便住一夜,晚些时间把圣朝这些年的文献找来给我看看。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长安吧!”
听到这话,徐长安一愣。
“我总得到处走走看看瞧瞧吧,替我皇兄看一看这轩辕家的天下吧!”
老人淡淡的说着,站在了城脚之下,夕阳打在身上,微风撩乱了刚刚才简单打理过的长发。
徐长安怔怔的看着老人,对这前朝的姬氏,充满了敬意,朝着老人深深一拜。
第三十一章走走停停看看(下)
走走停停看看(下)
老人住在了欢喜楼。
大多不知道的人只是当这楼里来了一个穷酸老头,趴在了最高层走廊的扶手之上,眯着眼看着喝酒斗诗的风流士子。
穿着青衫或者白衫的士子们喝酒斗诗,美人斟酒。
虽然都是坐在了隔间里,门口放一口缸,缸里盛满了酒,还放有一个瓢。
若是谁斗诗输了,便有佳人伸出素手从缸里盛出一瓢酒递进隔间,而其它隔间的人,也能躺在隔间里,看着那缸中水瓢在哪个位置,用来判断他人有没有逃酒。
也有许多人,喝得多了,便涨红了脸,用瓢盛了一瓢酒,便会走到大厅,解开衣袍,放声而歌。
当然,调子用的都是古调,但那些唱出来的诗词,却是真真切切的是现做之词。若是起来高歌,用的是他人之词,也会被众人看不起。
各大书局的抄书人最喜欢这一幕了,这些年轻世子放浪形骸,醉酒而作的诗词便是他们书局新书的内容。
姬秋阳也喜欢这一幕。
原本他想让徐长安给他找一处安静的住所,送一些关于圣朝近些年的书来,最好从史官哪儿能够拿出一些资料来。但即便是圣皇,要从史官哪儿拿到圣朝近二十年的史料都难,更别说徐长安了。所以,他拿了一些史官编撰的前朝史料来,还找了一些能代表圣朝文化经济发展的书送给了姬秋阳。
姬秋阳原本不屑于来烟花巷柳之地,但在徐长安的坚持下,他还是来到了平康坊,前朝的烟花巷柳之地。
可才进入平康坊,他便发现了不同,脸色也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当年藏污纳垢,做皮肉生意之地,如今成了文人骚客,尽显风流之所,这是他慢慢没想到的。
绣口一吐,便说尽人世繁华;琴声一扬,亦诉尽人间离殇。
这等诗文繁华景象,在前朝哪里能见。若是在姬氏王朝,这些地方都是王孙公子的专属,颓靡之地。而属于文人的,便只有如今在柴薪桐操持下慢慢恢复的烟雨杏花楼。
不过在前朝,烟雨杏花楼也只是属于贵族读书人。至于穷苦的读书人,则是连大门都进不得半步。
看到无论贫富的士子,都能同坐一堂,伴声而歌,实乃一大乐事。
“前辈,我没骗你吧?”徐长安看着盯着下方看得津津有味的姬秋阳问道。
姬秋阳回过神来,刚才还有人在楼下赋词一首,他听得正有劲。
他朝着此时走出来赋诗的年轻人说道:“看他那衣服的质地,当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想到啊,穷苦人家的孩子也有如此的诗文造诣,刚才那《西江月》不错。”
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便说道:“那当年一心到处求官的穷酸读书人,总算做了件不错的事儿。”
徐长安听到这话,便摇了摇头。
“徐小子,怎么说,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科举制我就不多说了,夫子庙成立,让不少读书人有了主心骨,让他们开始认为念书便能出人头地。”
姬秋阳直起身子来,看着徐长安。
“继续说。”
“但夫子庙号称庇佑读书人,没有任何的政策。让贫民安心读书,让寒士有银钱来长安应试,这些都不是夫子庙做得到的。”
姬秋阳点了点头,徐长安继续说道:“当初夫子庙如同那高高在上的泥像,让人们心中有了希望,可庙里的泥像再逼真,也不会真正的下凡普度世人。”
姬秋阳虽然不喜欢夫子,从以前都现在,他都一直不喜欢这个当年一心削尖了脑袋想做官的人。但如今士子风流的局面,他却是不得不承认,夫子有几分本事。
“如今局面?”
徐长安微微一笑,便吩咐陈天华拿来了账本。
他将账本瘫在了姬秋阳的面前,虽然去年和今年挣的银子差不多,但姬秋阳很快发现了问题。
欢喜楼降了近一半的价,而且还有一个士子花名录,在欢喜楼留下能够让人吟咏诗句的人,便可以免费喝酒三天,在花名录上留下名字。
降了价,可赚的银两差不多,这便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一年来,进入长安城的士子大大增加。
姬秋阳朝着徐长安举起了大拇指,赞扬了他一下。
“你小子这事儿做得不错,来这里一晚上,也就和去小酒馆差不多。不过,这多出来几倍的人,不是因为你这酒楼降价吧?”
徐长安一笑回答道:“ 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经营几座酒楼而已,哪里有这吸引力。”
下方传来了喝彩声,又一人走了出来,和刚才作出《西江月》那人斗起诗来,引得喝彩连连,此时便有一女子款款而至,拿出了一本名录,留下了两人的名字。
徐长安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之后便说道:“从去年起,除了夫子庙之外,还有一个机构。叫做庇寒司,这庇寒司在每个郡县都有分所,他们由穷苦读书人而组成,若是当地有士子要来长安赶考,庇寒司便会根据其家庭情况,核实其难处,随后救济。若是家里只有妻与子之人要来长安赶考,且那人才学足够,庇寒司不仅派人相送,给足盘缠,还会拿出适当的银两照顾其家人。正因为庇寒司解决了众多读书人实际上的困难,这才涌现了很多奋力读书之人,读书不仅能出人头地,还能饱腹!”
徐长安说着,眉飞色舞,虽然这庇寒司他自认为和他关系不大,但讲到庇寒司,心里便无比的骄傲。
姬秋阳看着他,大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回到了房里。
……
翌日,初秋的阳光来得依然早,不过经过一晚上的微寒和此时的暖阳,青石板街上浮现了氤氲雾气,一老两少,三人踏出了长安。
“前辈,我们去哪儿?”剑无畏低着头,老老实实的跟在了徐长安和姬秋阳的背后,不言不语。而徐长安则是不同,有什么便问。
三人才出城,一声猫叫传来,只见一只白色的小猫幽怨的看着徐长安的背影。
姬秋阳看了一眼小白,看看徐长安,轻轻的点了点头。
小白见状,也
顾不得踩在街道上而有些潮湿的脚掌,便直接跳在了徐长安的肩头上,把徐长安当成了坐骑。
“蜀山那只小猫咪的血脉吧?”徐长安知道姬秋阳说的是老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你们两个,陪我看看吧,去看看当年的故人。我一个老头子多年没出山了,有两个小辈陪着,也不错。”
两人听到这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前辈,我们第一站去哪儿呢?”
姬秋阳想了想,看着远方,眯起了眼,随后开口道:“先去天机阁,随后去灵隐寺。当年要是没有天机阁出主意,灵隐寺的和尚也不敢骗我,让我托了几十年的小破庙。”
听到去这两个地方,且看到姬秋阳的面孔,徐长安立马紧张了起来。、
“前辈……”
他才想说话,姬秋阳便接着说道:“姬氏王朝的覆灭,怪不得别人。但我姬秋阳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他们骗了我,小瞧了我,就得付出代价。”
不容徐长安说话,姬秋阳便提起两人一猫,破空而去。
皇城。
圣皇凭栏而立,看着那城外破空而去的光芒。
“父亲。”
大皇子穿着锦衣,对着圣皇拜道。
“你那侍卫倒是好气运。”圣皇笑了笑,看着经过磨难变化巨大的儿子,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那是他的造化。”大皇子回道。
“对了,你弟弟的功课怎么样?”
“弟弟他很努力。”
圣皇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希望这天下,没让姬秋阳前辈失望。”
大皇子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好久没有仔细的看过父亲了,如今他的两鬓已经斑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一些。
“放心吧,以后弟弟肯定不会让所有人对这个天下失望的,以仁德治理天下。”
圣皇没有搭话,转身离去。
才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炽儿,你如今只是管理一下弟弟妹妹们,甘心吗?”
圣皇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便走了,而大皇子愣在原地,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
隐藏得极深的天机阁。
一个老道士手边放着春宫图,还滚着几个酒坛子,脸通红,酒糟鼻子也通红,一身的酒味,想来是昨夜认真看书,好好喝酒。
他从美梦中惊醒,掐了掐手指,大惊失色:“他怎么来了!”
这位老道士,连爬带滚的起身,什么烈酒在这一刻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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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虫、树、鸟和鹰
虫、树、鸟和鹰
老道士一身道袍极脏,扣子也没系好,也顾不得手上有些略微的腥味,便急急忙忙的爬了起来。
他急忙把酒坛和藏着春宫图的书收起来,跑到房间换上了一身道袍,随后仓促的拿上一把拂尘,急忙跑到小溪边收拾了一下。
收拾完毕,原本猥琐的老道士也显得有丝仙风道骨的韵味。
他斜着眼,看着天机阁的九重阁楼,阁楼里不时的有几个小道士出入。
凭借实力他们若是出了底蕴,也可以拦住姬秋阳,但这没必要。况且阁里那几个老东西,肯定不会同意,当年那件事,是他去忽悠灵隐寺,才有了那个骗局的。
大家都是同门,对彼此都熟悉得很,要是姬秋阳到了,那几个老头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给丢出去。若是姬秋阳实在逼得紧,让他脱离师门也不是不可能。
大家一脉相承,要是那几个老家伙得罪了高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丢出来。反正他们,别的本事算不得多厉害,但趋吉避凶,观未来大势,还有逃跑,这可是一绝。
虽然他也知道,姬秋阳不会杀他,最多教训他,从他这儿淘一些东西也就罢了。
可他剩下的宝贝不多了,他那赔钱徒弟走的时候,便悄悄的“借了”他大把的宝物,甚至把他最喜欢的能遮蔽修为和天机的面具都给拿走了。
宝物对于他来说,和命一样重要。
他鞠了一捧清水,洒在了脸上,抬起头看向了天机阁不远处的那一排排茅草屋,露出了笑容。
……
姬秋阳知道天机阁大概的位置,当年他的皇兄要带他来一起来天机阁问问这一朝气运,当时他满世界的找剑山老人比剑,守在了蜀山,便没有跟来。
当初,他皇兄摊开了地图,指了一个地方。
虽然没有明说天机阁就藏在此处,但姬秋阳也明白,天机阁大概就在这一片。
姬秋阳带着两人一猫,直接赶往了天机阁。
三人放眼望去,脚下一片苍茫,绿色的林海被风吹过,如同麦田一般,荡起了层层绿色的波浪。
姬秋阳皱起了眉,伸出手往前轻轻一摸,结果只有一缕清风从指尖划过。
他沉默着,手扶着下巴,立在空中,细细的思索。
姬秋阳伸出了右手,往前一指,一道剑气便在下方炸开,一片树林倒下,还有尘土扬起,露出了空地。
他确定皇兄不会骗他,想了想只能朗声道:“在下姬秋阳,前来拜访天阵宗和天机阁。”
天阵宗和天机阁同在一处,这他一早就知道。
他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而自己看不到这两个宗门,应该是遇到了阵法。所以,他只能朗声道。
而且,这阵法掌握在了天阵宗的手中,故此他把天阵宗的名字放在前面。可就是这么一句话,险些引起了误会。
话音落下,风继续吹,姬秋阳背起了双手,环顾四周。
约莫过了一刻钟,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前辈,您看。”
徐长安往下一指,只见刚才被姬秋阳击倒的树木,全都重新立了起来。刚才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姬秋阳脸上露出了笑容。
“幻阵。”
徐长安看着那片完好无损的树林,挠了挠头道:“可这幻阵只能维持一刻钟,很容易被人发现问题啊。”
“若是他们想,这树木可以和真实树木、丛林自我修复的速度一样。”
姬秋阳淡淡的笑道,他这次来,不单指是为了算账,还是为了问几个问题。
“年纪一大把了
,火气还那么旺。还好是幻阵,若是真实的,姬道友刚才一剑下去,多少生灵会因此没了生命。”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但徐长安和剑无畏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处。
它仿佛就在身边,又仿佛隔着不可跨越的距离,远得有些缥缈。
“佛家的因果,道家的无为,都说明了命里有的,躲也躲不了。若是命中注定一片生灵会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即便我不出手,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活命。”
那道声音没有再出现,突如其来的沉默让徐长安和剑无畏心中有些忐忑,刚才的一切,几乎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良久,传来了一声长叹。
“那你看这个!”
三人眼前再度一变,只见多了一条小溪,小溪旁有一拍的茅草屋,屋子后面有一片菜园子。而在不远处,则有一座阁楼,阁楼的背后则是有片水稻田。
三人没有落下,也不敢落下。
在阵法大家面前,强如姬秋阳都不敢随意的落下,若是落下,陷入了什么奇怪的阵法,那便难了。
三人不知道那声音要他们看什么,但很快便有了答案。
一棵腐朽的老树上有一只绿色的虫子,它还在吸取着这老树几乎被吸收完了的营养。这时候,一只鸟儿出现在了附近,它看着这棵老树,准确的说是老树上的虫子。
而在不远处,鸟窝里一群才出生的鸟儿正嗷嗷待哺。
同时,一阵鹰啼传来,这是一只小型的鹰,捕食鸟儿为生。
鸟儿冲向了虫子,而老鹰也在同一时刻冲向了鸟儿。
那小鸟的叫声还在耳边,不停的在徐长安耳旁放大,几只才出生的鸟儿伸出了嫩黄色的鸟喙,发出了对生命的渴求。
徐长安才想出手,肩头上一沉,便被姬秋阳按住了肩膀。
他顿时清醒过来,想到了刚才的一幕幕。
“这是幻境,多谢前辈。”随即朝着姬秋阳抱拳谢道,姬秋阳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没有说话。
“我说了,各中生物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各中结果都有定数。”姬秋阳朗声说道。
那道苍老的声音发出了笑声。
“三位请下来吧!”
姬秋阳带着徐长安和剑无畏落到了地面上,一切都没变,徐长安这才发现!
不是幻境!
……
姬秋阳带着二人落到了地面上,走向茅草屋。
不少人穿着麻布衣服,正在打理菜园,他们就仿佛真的是田间劳作的农夫一般。
但徐长安知道,这些人随便一个出去,都会被任何的组织或者宗门奉为上宾。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刚才有雏鸟的那棵树,看了一眼,心里有些堵。
姬秋阳看了一眼一排的茅草屋,所有的茅草屋都关着门。
突然,一间茅草屋的门自动打开。
齐凤甲笑着,带着二人一猫走了进去。
房子里,一张桌子,一张床,几把凳子一个壶,当然还有几个杯子和一个老人。
老人多老呢?
和刚才那棵腐朽的老树一般老,脸上的皮肤已经成了黄褐色,还带着斑点,一双眼窝深陷,有些骇人。一双眼睛也显得有些浑浊,老人盘腿坐在了床上,看见三人进来,朝着桌子遥遥一指。
姬秋阳也不客气,带着二人坐下,小白乖巧的躲在了徐长安的怀里。
“姬道友,好久不见。”
姬秋阳看着老人,一直盯着他,这才说道:“原来你就是天阵老人,虽然是好久不见,但也只是算才认识。”
老人点了点头,徐长安看着他费劲的样子,生怕他一动,或者风一吹,这位老人便化为了烟尘。如同一些朽木一般,可这骨架犹在,但若是风一吹来,枝干上便落下了被虫子蛀出的木头渣子。
老人说完,一双浑浊的眼看向了徐长安。
“当年见你父亲的时候,他是青年才俊;如今看你,仍是青年才俊。见你,如同见故人。这数十载,入梦幻一般啊!”
徐长安听到老人这么说,急忙站了起来,弯下腰深深一拜。
那浑浊的目光看向了剑无畏,老人点了点头。
“剑道之心,在于一字,曰‘恒’;对敌之策,在于一次,曰‘无畏’。”
听到这话,剑无畏惊讶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姬秋阳一笑道:“多谢了!”
随即转过头对着剑无畏说道:“谢谢天阵子,这是你的剑道!”
剑无畏这才反应过来,学着徐长安的样子朝着老人一拜。
天阵老人也叫天阵子,但姬秋阳还是习惯叫天阵子,虽然如今大多人都喊他天阵老人。如今一晃眼,他们都是老人了,况且虽然天阵子比起姬秋阳来说大了一些年岁,可都是同辈中人。
姬秋阳喝了一口茶,眯起了眼。
“你要的答案,不在我这儿。”
“我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而已,并不想做什么。”姬秋阳回道。
“我知道,要不然你也进不来。”姬秋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天阵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要的答案,在那座阁楼里。”
姬秋阳放下茶杯,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徐长安和剑无畏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没了姬秋阳的身影。
两人有些局促不安,坐在了位置之上,相互尴尬的看着。
天阵子那浑浊的双眼看向了徐长安,笑着说道:“我们看不穿命数,但我知道,既然命运选择了你,那么你也会平息所有的祸乱。”
“缘由因,果也由因。缘由因果都在于你。”
徐长安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拜谢。
“刚才,姬秋阳看到了无为,因果。而你呢?”
徐长安迷茫的摇了摇头。
“那鸟儿可怜么?”老人似乎跟徐长安聊天便恢复了一些活力。
徐长安点了点头。
“那大树可怜么?”徐长安也点了点头。
“自从有了大树,周边的养分便被它掠夺了,其余草木生长不了。”徐长安听到这话,才想起来,刚才大树的周围只有少量的草。
“虫救了那些低矮的草木,若鸟儿吃了虫,相当于害了草木;若老鹰吃了鸟,那些幼小的鸟儿便没了长辈,十有**会被饿死;可若你杀了老鹰,那老鹰的子嗣也才出生不久。”
徐长安听着,便陷入了沉默。
低矮的树木也有生命,虫也有生命,鸟儿也有生命,他们都没错,可为了生存,都必须害了彼此,鸟儿吃虫,救了霸道的大树,却剥夺了低矮草木生存的权利;老鹰吃了鸟,虽然救了虫,但无辜的幼鸟便也要随之丧命。
“世事如此啊!”天阵子叹了一口气。
突然,一个道人闯了进来,跪在地上。
“师父,请让我杀了这个他,如此一来,天机阁的谶言便会落空!”
说着,也不管天阵子同不同意,一指朝着徐长安的额头点来!
.....................................................来得慢了,抱歉。
第三十三章论道而亡
论道而亡
徐长安被这道人吓了一跳,约莫知天命的年纪,一双眼中含着怒意,死死的盯着徐长安。身上的道袍算不得新,但也是洗得干干净净,道袍也用了平底的瓷盅撞上热水,仔仔细细的熨烫压平;再配上他那悉心打理,整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便知道这人是个较真而又古板的人。
看到闯进来的道人,天阵子浑浊的双眼看向了他。
“傲宗,这是我天阵宗的贵客,你意欲何为?”
那道人站在了原地,手里的长剑挥舞着,可却不能再进半寸。
他如同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一般,可徐长安和剑无畏瞧得真切,这被称做“敖宗”的中年人,面前没有任何的光柱,可他偏偏如同被禁锢了一般。
方敖宗是天阵子最小的徒弟,也是最喜爱的一个徒弟。
仗着师父的喜爱,所以他才有胆量肆无忌惮的闯进来,想把徐长安就地格杀。
“师父!”
方敖宗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可面前如同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他无法往前再进半步。
“可退不可进!”
此时茅草屋的周五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年轻弟子,他们看到了老祖和长老对峙的局面,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方敖宗双眼通红,咬了咬牙,伸出了中食二指,在空中挥舞着。徐长安瞧得他这番动作,倒是有几分像他施展剑诀时的模样。不过,这可和他施展剑诀不同,剑诀是以法御剑,而面前这位名为方敖宗的长老,却是可以不借助任何的符或者材料,就可以凌空布阵。
这非得要宗师级以上的阵法师方能做到,修为宗师级以上的虽然不说多如牛毛,但也不少,可这阵法一途上的阵法宗师,那可就寥寥无几了。
虽然曾经葛舟意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但他却不知道葛舟意真正的水平。不过想起李道一对葛舟意推崇备至的样子,想必也不会太差。
他知道这是天阵宗,可没想到,随意一个长老,阵法造诣便能到达这种地步。、
方敖宗的手指在空中迅速滑动,凌空而画,一座光芒组成的阵法便出现在了他的指下。
“师父,弟子是为了这天下。弟子不敬,望师父恕罪!”说着,双手将那光阵往下一压。
徐长安紧张看了一眼天阵子,他这个徒弟莫名其妙的要杀自己。可这天阵子没有动作,也不知道护不护自己。
“诸位同门,此人乃是徐长安,谶言之中覆灭危害苍生的‘祸源’。烦请诸位同门助我诛杀此獠!”
说着,手猛地往下一压,那光阵便朝着地下而去。
可那光阵才被压到他的腰部,地上浮现浮现一道红紫色的光阵,将方敖宗刚画的光阵弹了回去,随后消散在了空中。同时,方敖宗便吐了一口鲜血,往后退了一步。
他惊骇的看了一眼师父,便恨恨的退了下去。
诸多弟子看到这一幕,便立马收起了动手的心思,加之在屋内的是他们的老祖天阵子。
虽然谶言如是说,可大多数人都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回去吧!”
天阵子淡淡的说道,声音传遍了天阵宗。
方敖宗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没说什么,抹了抹嘴,冷哼一声,便率先散去。 等到人都走了,天阵子露出了笑容。他那褐色的皮肤,配上干瘦的身子,仿佛一株老树一般,这一笑,也便有些骇人。
“小友受惊了!”
徐长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靠向了墙壁。
“你不用害怕,命中注定的是事,却不是人。”
“就像刚才!”
徐长安听到这话,便迷糊了;跟着他一起的剑无畏也听得是一阵云里,一阵雾里。 “就像刚才?”
天阵子点了点头,那干枯的身子动了动,接着说道:“不错,若是你刚才打死了鹰,姬秋阳不阻止你,我便会阻止你。即便我没有阻止,也总会有人阻止。”
徐长安听到这话,皱起了眉。
“天地万物,能够存在,便是因为一个‘衡’字。”
徐长安和剑无畏更加的迷糊了。
“知道道家的阴阳鱼么?”
徐长安点了点头,他所学的功法,除了《渡生》,其余的都是在道家功法的基础上创建而成,对于“道”他也了解一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徐长安还想继续说下去,只见天阵子摇了摇头。
他大袖一挥,空中出现了一条阴鱼,一条阳鱼,两鱼在空中游曵,组成了一副黑白图。
徐长安歪着头看着这幅图,突然开口道:“还差一点。”
天阵子笑了笑,便往空中点了两下,黑色中含白,白中有黑。
“黑或者白,都不是道。”
天阵子开口了,看着徐长安。
“阴非邪,阳也一定为正。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方是道。”
“所以,姬秋阳不是因不善而不救鸟。”
徐长安陷入了沉默,他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偏偏又什么都没有抓住。
天阵子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木牌,随后单手在空中画着,那太极图中的两条阴阳鱼便旋转起来,徐长安怔怔的盯着。
他的眼中,此时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黑与白的交错,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天阵子手一挥,那空中的太极图便缩小落到了木牌之上。那一方小小的木牌上,多了一个阴阳图。
“这个小玩意,你就留着,若是想起今天的所见所闻,可以拿出来看看。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小阵法,能够抵挡一定程度的攻击。不过,并算不得强。”
天阵子笑着,手指一扬,那木牌便落在了徐长安的怀中。
徐长安从怀里拿出了多了一副阴阳图的木牌,看了一眼,随后又放进了怀里。
“多谢前辈。”
他的心里有些惭愧,刚才这老人出手制止自己的弟子便说明了他对自己并无恶意,可他却仍然小心翼翼。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晚辈受教了!”徐长安深深一拜。
天阵子笑着,仿佛看自己一个极其满意的后辈一般。
“屠戮了太多凶兽的人,身上变也会沾染上凶兽的恶习;看久了凡人的狱卒,脾气也会变得和犯人一般,凶恶起来。孩子,你记住‘万物抱阴负阳,冲气以为和’。不管是在制恶,还是在行善,多想想。”
徐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天阵子看着徐长安,手一挥,两人便被驱赶出了茅屋,而茅屋门也就此关上。
徐长安正想再度上去扣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姬秋阳已经站在了身后,他的袍子有些破损,负手而立。看他的样子,应该没受什么伤。
“行了,别去了。你若有心,磕两个头吧!”姬秋阳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徐长安立即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以后注意一下你身边会阵法的人,也许有我天阵宗的小辈,对你没有信心的那些小辈。”
一道声音传入了徐长安的耳中,徐长安跪在地上,再度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
“我们待会就离开了,你们两在这儿等我。”
姬秋阳没有回头,也不愿看这间茅屋。他大步离去,从一座茅屋中抓出了一个道人。
“我只是懒得满世界的找我姬家的后人,也懒得去了解当年谁落井下石,所以才来这里。”
姬秋阳似乎是在和两个晚辈解释,随即他对着那个道人说道:“你们阁楼里的几个老家伙刚才和我打了一架,说当年骗我的事儿都是你一手涉及的,还把你逐出了师门,你就跟我走一遭吧。”那道人苦起了脸,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们抓我徒弟去啊,我徒弟叫李道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徐长安听到这话,还来不及惊讶,便被姬秋阳带走了。
小白来到这地方,如同打焉了的茄子一般,软绵绵的躺在了他的怀里,硬是不敢出来。
四人一猫升入高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阁楼茅屋和流水,只有层层叠叠的丛林。
……
姬秋阳和那道士转头看了一眼下方,脸上带着一抹悲凉,叹了一口气。
良久,姬秋阳终于说了一句。
“走吧,他是满足的了,他知道自己的时日,能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无憾了!”那天机阁的道士也点了点头。
徐长安和剑无畏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两人也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意思。
而在阵法内,一阵阵悲恸的哭声传来。
“弟子恭送第五十八代天阵子!”
这一日,天机阁和天阵宗都挂上了白幡。
第三十四章 往事岂可随云烟(上)
往事岂可随云烟(上)
“又是一年秋雨浓。”
姬秋阳看着洒满小雨的街道,慢悠悠的叹了一句。
四人一猫离开了天机阁和天阵宗,任由姬秋阳和李道一的师傅带路,他们脚程算不得快,一路上途径一片梅树林要停下来看看,途径一个小镇要停下来看看,遇到一场小雨,也要停下来看看。
徐长安的心一直悬着的,他生怕这位前辈不由分说的冲向灵隐寺。偏偏他没去过灵隐寺,更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他几次问向了姬秋阳,姬秋阳便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瞟了一眼李道一的师傅。
这老道士姓郑,俗家名字叫做大焽(xiong)。当徐长安和剑无畏听到这个俗家名字的时候,心想这俗家名字果然够俗,若是他欢喜楼的姑娘有一人叫这个名字,不知道能吸引来多少新客。
老道士虽然畏惧姬秋阳,但在这两个小辈的面前,他哪能唯唯诺诺的落了面子。
他看到两个臭小子念着他的名字,有些无奈。这个名字吧,要说他父母没文化,那这“焽(xiong)”字又有几人会用到,会想到;可若是说是有文化,“大胸”一次,别人一喊,自己实在有几分尴尬。
就连他那宝贝徒弟,要么就是喊他“老东西”,要么就是叫他“大胸师傅”,他宁愿李道一叫他“老东西”,也不希望李道一叫他“大胸师傅”。若是私下没人就算了,可那么多年,那群天阵宗的道士,听到这个称呼还会朝他的胸部看来,这才是他最受不了的。
现在出了宗门,再度踏足江湖,可若是任由这两个小辈一口一口“大胸道长”的叫着,以后传出去,他还怎么见人?
郑大焽偷看了一眼姬秋阳,发现他正在窗口,看着被秋雨淋湿的街道,感慨万千。他们一行前来,姬秋阳似乎是在追忆。
旧景依旧在,故人再难逢。
“小子!”
郑大焽朝着徐长安和剑无畏招了招手,一路走来若是住店,都是他和姬秋阳一个房间,而徐长安和剑无畏一个房间。但到了白天,剑无畏作为姬秋阳的记名弟子,而徐长安也算是得了他恩惠的后辈,两人白天除了抓紧修炼,便都会侍奉在姬秋阳左右。
如今姬秋阳睹物感怀,两人自然在其房间。
郑大焽朝着徐长安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对方是李道一的师傅,他自然不会拒绝。
郑大焽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脸的委屈。
如今出行,吃穿用度当然是徐长安的事儿,他作为侯爷,而且名下有着产业,况且徐长安向来仗义疏财,加上剑无畏一个月就那么点儿俸禄,在长安安居不易,所以徐长安便把吃穿用度揽了过来。
“姬前辈,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姬秋阳盯着那被秋雨浸湿了的街道,淡淡的说道:“巳时(9点—11点)才过了没多久,怎么就又要吃饭了,你们去吧。午时的时候,让人送一份吃食上来就行。”
徐长安点了点头,就带着剑无畏和郑大焽推门而出。
姬秋阳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但还是一言未发。
三人带着一猫下了楼,徐长安点了几个小菜,帮小白加了一只鸡腿,还叫了一壶酒,三人便吃起来。
郑大焽吃了一口,突然抬起头来说道:“徐小子,我那弟子帮你不少吧?”
徐长安想到了那个贪财的小道士,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给了你一块面具,能够遮掩天机,还能够遮掩修为?”
徐长安听到这话,自然懂得郑大焽的意思,急忙帮他斟了一杯酒道:“多谢前辈。”
郑大焽偷看了一眼楼上,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继续和徐长安说着一些事儿,有些事儿和徐长安相关,有些事儿和徐长安无关,但男人在酒桌上,只要是说事儿,说到尽兴处,便想喝上一口。
菜过五味,冷了又热;酒也过了三巡,徐长安和剑无畏趴在了桌子上。
……
等到了下午的光景,两人慢悠悠的醒来,相互看了一眼,东西都还在,少了一只猫还有一个人。
徐长安突然想到了李道一自称自己有项本事深得师父真传,可徐长安却一直没有见过。李道一虽然爱财,但所说所为皆靠谱。
徐长安急忙上了楼,推开了姬秋阳的房门,只见房间中放着一壶酒,吃完了菜,却没了人,他这才稍微的心安。
“怎么了?”剑无畏还在迷糊之中。
他原本是大皇子的侍卫,大皇子要他做什么,他做便行了,很多事情根本懒得去想,懒得去思考。
若是让他拔剑,他能立刻让手中的“无畏”出鞘,可若是让他思考问题,那便有些伤脑筋了。
“希望前辈能追上他吧!”
徐长安说着,苦笑一声,自己还是太过于放松了。
若是正常来说,自己几坛酒下肚都没有问题。可今天,就才喝了一点儿就趴在桌子上。
他和剑无畏解释了一番,剑无畏“哦”了一声,便回到了房间里。
不多时,一个小厮带来了口信,让徐长安和剑无畏去小城外的一座小庙。
两人急忙付了房钱,一路问询,找到了距离城外不远处的小庙。
说是小庙,其实说是破庙更加的妥当。庙门破破烂烂的,整座庙全是蜘蛛网之类的东西,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儿早已成为了一些动物的家,什么蜘蛛啊,老鼠之类的天堂。
而几片碎片被扔了出来,徐长安上前稍微的拼凑了一下,念出了这座寺庙的名字。
“寒……一……寺?”
话音刚落,坐在庙前台阶上的人终于说话了。
“亏你还跟过夫子一段时间,那是寒山寺!”他话音刚落,一只白色的小猫坐在他的肩头叫了一声,那坐在台阶上的人便不敢言语了。
徐长安看着坐在台阶上的道人,乐出了声来。
“大胸道长,怎么在这儿呢?”
郑大焽用袖子遮住了半边脸,装作扶额的样子说道:“哎,你们两酒量不行,所以我就陪着姬前辈来这里看看。”
他说着,始终不肯把半边脸给露出来。
“真的是陪着来看看?”
徐长安脸上带着笑容,不怀好意的问道。
郑大焽脸色有些难看,立马说道:“当然,不然还会怎么样?”
小白叫了一声,伸出爪子,朝着他遮脸的手挠去。
郑大焽反应极快,急忙的撒开手,露出了青紫色的眼眶。
“大胸道长,你眼睛是怎么了?”
郑大焽躲开了小白的爪子,立马又用袖子把脸给遮挡了起来。
“我摔了一跤不行么?”
他冷哼一声,嘴硬道,随即把袖子给放了下来,露出了那拥有一圈紫红色眼眶的眼睛。
剑无畏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和徐长安相视看了一眼,都捂着嘴笑了笑。
破庙里传来了声响,一人走了出来。
姬秋阳看了一眼郑大焽,随即走到了徐长安和剑无畏的身旁。
“这庙,怎么没的?”
郑大焽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他最怕姬秋阳问未来的事儿,特别是关于妖族和徐长安或者圣朝气运的事儿,可若是问以前的事,那便没任何的问题。
他笑着,立马站了起来,如同一个小厮一般,跑到了姬秋阳的身旁。
“这事儿,那老一点的人都知晓。这庙堂江湖两步相干,是徐宁卿在圣朝开国定下的规矩,可原来不是啊,你姬氏王朝有一段时间都……”
说到这儿,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
“继续说!”姬秋阳并没有在意。
“这当年有多处实力反叛,其中轩辕家得到了徐宁卿及其身后势力的帮助;而另外一股实力,领头的叫做殷无纣,得到了圣山的帮助。这当年圣山有一小辈路过此地,此地的大和尚虽然不管天下如何,但对此地百姓确实是好。那魔道圣山的小辈为了修炼,便每晚借助活人血,这事儿让寒山寺的主持给知道了,那魔道小辈经劝解不听,最终被主持给杀了。”
这种故事算不得去这,姬秋阳接着说道:“所以说,圣山来人,把寒山寺满门尽灭?”
郑大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他们抓了和尚,逼他们吃肉,还强迫一些女子与其交好,若是不从,不留性命。最终,寒山寺上下一百多个和尚,即便是才进寺的小沙弥,都没有一个低头的,最终所有人被吸干精血而亡。”
“你当时在场?”听得郑大焽说得如此详细,姬秋阳双眼一凛,看向了这位天机阁的道士。
郑大焽被吓了一个激灵,急忙说道:“我天机阁就那几把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推衍出来的。”
听到这话,姬秋阳点了点头。
“灭寒山寺之人如今还在圣山么?或者是进了圣堂?”
郑大焽听到这话,牙一阵一阵的疼,嘴角也一阵一阵的抽动。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问题,即便是闯了圣堂也能全身而退。而且,他也会照顾徐长安和剑无畏。但,自己怎么办?他才是一个大宗师,跟着闯圣堂不是找死么!
他脸色极其的难看,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在圣堂。”
“那我们去圣堂!”
姬秋阳说着,带着一股杀意,长袖一挥,把那牌匾卷了起来,几块破烂的残片,组成了“寒山寺”牌匾。
把牌匾强行组在一起,放在了门框上之后,姬秋阳便带着徐长安和剑无畏走了。
郑大焽苦着脸。
“施主,往事如云烟,没必要啊……”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股巨力卷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往事岂可随云烟(下)
往事岂可随云烟(下)
云雾缭绕中,满山红灯笼。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孩子们自然欢乐,等着雨一过,小溪中的水涨了又落,河边的鹅卵石上便会留下不少的小鱼儿或者泥鳅,只需要提着木桶,便可以去河岸边捡上小半桶。
可这雨,却让百姓们有些恼火。
熟了的稻子捂在了田间,果树上准备制作果干的果子也直往下落。今年过冬的粮食,便又少了一大半。
他们背靠着一座山,这座山,村民们称做柿子山。
前山他们可以去,前山之上全是柿子,一到秋季,满山红彤彤的,仿佛是大户人家准备办喜事,挂了一山头的灯笼。他们去山上摘了柿子,随后晒成柿子饼。闲暇时,这便是最好的零食。
至于后山,活着的人没去过。去过后山的人,便没有回来的。
百姓们不管是去任何地方,都有更好的路,加上代代相传的一些恐怖传闻。久而久之,便没有人愿意去后山。
四人一猫来到这柿子山脚,徐长安用了一些碎银子,在村民家美美的吃了一顿饭。虽然算不得多奢华,可那腊肉的香味,鱼儿的鲜美,村民们互相打趣的欢声笑语。让徐长安不由得想起了渭城的日子,长安小巷里的腊肉。
四人一猫没有告诉村民们自己的目的地,等到村子里的狗都开始眯起了眼,稻田里蛙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四人一猫悄悄的出了门。
几条感知灵敏的狗发现了四人,方要发声,小白瞪起了眼睛,那狗呜咽了两声,便继续趴着去了。
姬秋阳带着众人爬上了柿子山,直接朝着后山走去。
柿子山,背后是一片红色的枫树林,在修行界的口中,这还有一个名字。
圣山。
“为什么不直接御剑过去?”
徐长安发出了疑问,走在前方的姬秋阳顿了顿,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郑大焽,让他解释一二。
郑大焽一路过来都苦着脸,若是以往,他没次做事之前都会占卜一番,确定吉凶。可若是这些事儿和徐长安沾上了关系,他便占卜不到。而且若是强行占卜,反噬他将无法承受。
修为越高,占卜之术越精,反噬越大。
若是李道一在此,他那宝贝徒弟最多吐几口血,躺上几个月或者头发再白上几分,也能算出一些端倪。可要他强行的占卜与徐长安有关的事情,只怕非死即残。
郑大焽这样想着,毕竟损徒弟不损师父,这是他们天机阁的宗旨,姬秋阳去找麻烦,那群老家伙不照样把自己丢出来么!
越是这样想着,越有些可惜,自己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抓上两个小师侄之类的,要不然如今也不会这般苦恼。
“大胸道长,说话啊!”
看到郑大焽哭丧着脸,徐长安笑着提醒道。
郑大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把趴在头顶的小白猫抱了下来。
“这村子中,肯定有圣山的眼线,甚至不少是圣山弟子的后裔。他们都没有修为,但极其的听圣山里长辈的话。当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圣山的存在。而圣山把他们放在这儿,则是一道天然
的屏障,比什么阵法都好用。”
徐长安和剑无畏都皱起了眉,不解其意。
“这是为何?”
郑大焽看着下方平静的村子说道:“圣山每隔几十年就会攻上蜀山一次,而正道却一次都没有攻上过圣山或者其它魔道宗门,你可知道为何?”
徐长安摇了摇头。
“论起实力来,双方都差不多,有时候魔道强盛一些,有时候正道强盛一些。魔道强的时候,能攻破蜀山,能打到这灵隐寺的门外。但正道强势的时候,魔道只需要躲在山中,正道便没有办法。”
徐长安顺着郑大焽的眼神看到了山脚下,叹了一口气,他明白了。
这山下的村民,便是最好的屏障,比任何强大的阵法都好用。
“姬前辈从这村子中走一遭,便是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徐长安脸色有些紧张,不希望听到那个答案。
“我们不在乎他们放在山脚的那些村民。”
徐长安听到这话,心里一紧。
“村里有人知道我们是修行者,而且那老村长也出手阻拦过,只是你们两小哥不知道而已。”
郑大焽一笑,得意的看了一眼两人。
“我和那老村长暗中对了几招,他只是一个宗师而已。此时啊,我们上山的消息应该传了进去。”
“既然是去报仇的,那便不能受任何因素的影响。”
姬秋阳回过头,眼中寒芒闪烁。
……
翻过了山头,虽然是夜晚,但满山通红,如同血染一般。
“前辈到访,还请随我来。”
一道声音响起,随即四五道人影落到了面前。徐长安看得真切,领头之人便是村子里的老村长。
有姬秋阳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一行人走进了山洞,山洞里不时的传来了滴水声,洞里阴暗幽冷,两旁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
这是徐长安第一次来这圣山,这里面幽暗、潮湿,让他想起了牢狱里的老鼠。
没过多久,来到了大殿。
大殿中只有三把椅子放在高处,一把暗金色的椅子居于最高之位,而剩下两把椅子,一左一右侍于两旁。
大殿之中站着四人,两个老熟人。
白衣少年依旧,只是脸更加的苍白,他是如今的圣子卿九;而另一位圣子也在,他穿着黑袍,抱着刀,脸色冷峻。
大殿里的火把多了不少,火光更甚,可让人觉得更加的阴冷。
除了两位圣子之外,便只剩下两人。
两人都带着面具,看见姬秋阳,便恭敬一拜。
“才闻姬前辈逃得藩篱,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前辈!”姬秋阳瞟了两人一眼,淡淡的说道:“圣堂动作还快,这么快就派了一个下境开天,一个大宗师过来。”
“前辈到来,岂能不上心。”说话的是一位下境开天,对姬秋阳颇为的恭敬。
“那你们知道我的来意了么?”姬秋阳脸色不变,慢悠悠的说道。
这位来自圣堂的下境开天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还请前辈示意……”
“寒山寺!”
这位开天境脸色一变,从圣堂出来的时候,便被多番交待过,小心对待这位前辈。姬秋阳原本就正邪难辨,他能横机魔道大能,也能脚踏正道山门。既能诚心礼佛,也能和魔道中人成为挚友。
圣堂中有人心里明白,只要每惹到这位前辈,他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什么大义找上门来。当然,这要建立在魔道修炼未进行大肆屠杀的条件下。
唯有一件事儿,那便是寒山寺。
寒山寺的老主持和姬秋阳是故友至交,当初姬秋阳莫名失踪,天下大乱。如今成为了圣堂长老的子嗣路经寒山寺,这才留下了这桩血案。
“此事,乃是误会。”
一道声音响起,随即四五道人影落到了面前。徐长安看得真切,领头之人便是村子里的老村长。
有姬秋阳在,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一行人走进了山洞,山洞里不时的传来了滴水声,洞里阴暗幽冷,两旁燃烧着碧绿色的火焰。
这是徐长安第一次来这圣山,这里面幽暗、潮湿,让他想起了牢狱里的老鼠。
没过多久,来到了大殿。
大殿中只有三把椅子放在高处,一把暗金色的椅子居于最高之位,而剩下两把椅子,一左一右侍于两旁。
大殿之中站着四人,两个老熟人。
白衣少年依旧,只是脸更加的苍白,他是如今的圣子卿九;而另一位圣子也在,他穿着黑袍,抱着刀,脸色冷峻。
大殿里的火把多了不少,火光更甚,可让人觉得更加的阴冷。
除了两位圣子之外,便只剩下两人。
两人都带着面具,看见姬秋阳,便恭敬一拜。
“才闻姬前辈逃得藩篱,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前辈!”姬秋阳瞟了两人一眼,淡淡的说道:“圣堂动作还快,这么快就派了一个下境开天,一个大宗师过来。”
“前辈到来,岂能不上心。”说话的是一位下境开天,对姬秋阳颇为的恭敬。
“那你们知道我的来意了么?”姬秋阳脸色不变,慢悠悠的说道。
这位来自圣堂的下境开天尴尬一笑,摇了摇头。
“还请前辈示意……”
“寒山寺!”
这位开天境脸色一变,从圣堂出来的时候,便被多番交待过,小心对待这位前辈。姬秋阳原本就正邪难辨,他能横机魔道大能,也能脚踏正道山门。既能诚心礼佛,也能和魔道中人成为挚友。
圣堂中有人心里明白,只要每惹到这位前辈,他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什么大义找上门来。当然,这要建立在魔道修炼未进行大肆屠杀的条件下。
唯有一件,那便是寒山寺。
寒山寺的老主持和姬秋阳是故友至交,当初姬秋阳莫名失踪,天下大乱。如今成为了圣堂长老的子嗣路经寒山寺,这才留下了这桩血案。
“此事,乃是误会。”
修改中,马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