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井照人心(上)
古井照人心(上)
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这几日的雨没有之前来的勤劳,老天似乎也是累了。
天朗气清,蓝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风儿似乎对这群岛上的居民们温柔了不少。
如今的天气,正适合捕鱼。
小沅的父亲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仍旧需要出去出海捕鱼,不过他只能撑着小渔船,抓一些小鱼。
徐长安既然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自然不会看着阿伯再出海捕鱼。
他和村里的青壮年们一起捕了一次鱼之后,便接过了阿伯的工作,让阿伯好好的呆在家里。
徐长安经常一个人坐着那小船,带着小白避开了所有人群,自己去找地方捕鱼。每一次他回来得都很晚,不过却总是满载而归。很多青壮年都来问了他的路线,和在哪片海域,徐长安也不吝啬,便直接告诉他们。
但即便他们和徐长安一起去,也只能看着徐长安满载而归,自己一无所获。
村子里的人都说这阿伯救起来的徐浮尘运气好,除了这个,他们也没有别的可以解释。不过岛上的百姓大多淳朴,也没深究,所以大家看他一个人找一片没人的海域,也便不奇怪,更不会跟着他去了。
徐长安抓鱼自然比其它人厉害,不仅他本身是汇溪境的修士,更重要他有小白这个帮手。
猫爱吃鱼,但偏偏不喜欢水。
不过小白若是想吃鱼,那必须下水。有了小白的帮助,他出海一个时辰,便能满载而归。他先回来,把船藏好,带着一部分的收获送去给阿宝和范不救,顺便教阿宝读书识字,等到估摸着大部分的人都差不多回来了之后,他这才带着大量的海货回去。
他的收获比别人多,回来的比别人晚,也没人会怀疑。
日子过得很快,范不救慢慢的对徐长安也多了几分亲近。
徐长安让阿宝把范不救的剑藏起来,他没有教阿宝其它的东西,只是教他识字。阿宝这个孩子极其的聪明,比他当初聪明听话多了,他们白天就等着徐长安来,晚上便去岛上唯一的井里取水,阿宝去偷了一个木桶贮存水,取一次水可以用两天。
这里接近海边,虽然不缺水,但能食用的水确实不多。
还好老一辈的人们在岛上挖了一口很深的井,这口井养活了这个岛。
因为有了徐长安的接济,阿宝这段日子也没有去村子里捣乱,更没有偷东西了。
日子不紧不慢,阿宝甚至开始喜欢这种悠闲的日子,照顾师父,念书识字。
不过,他们觉得悠闲,有人却开始急躁了起来。
……
祖英华的祖屋在村东头,小沅的家在村西头。
他们师兄妹回来到村子里,便将祖英华的祖屋打扫了一下,住了进去。
祖英华坐在大堂中,长剑放在了一旁,所有的师兄妹们都站在了他的面前,低着头,如同念私塾时犯了错被先生责罚一般。
“还没找到?”
祖英华的脸上布满了寒霜,冷声问道。
他的师弟妹们都摇摇头,将头埋得很低,不敢说话。
“若是真有人信这个老疯子的浑话,我们很难做事。若是这件事做不好,我突破不了,完成不了门主安排的任
务,我们大家的解药就都没了。被万毒噬心的感觉还想再来一遍么?”
祖英华说完,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师弟妹,众人听到他的话,都不自觉的打了一个一个冷颤。
祖英华双目扫视过众人,双目如同毒蝎一般扎在众人的身上。
“这个老疯子有点像门主要的人,你们上点心,给我全岛的搜,真以为自己是来这个岛上尊老爱幼的么?”
说着,便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此时天色已晚,月儿悄悄探出了头,月光打在了大厅的地面之上,大堂上方的牌匾被照得发亮。
“忠孝礼仪!”
祖英华转头看了一眼那牌匾,沉吟了会儿,突然摆了摆手说道:“好吧,你们要记住,我们的命在我们自己手里。这片海域十几个海岛我们都成功了,这个小小的村落肯定没问题。”他知道刚才对自己的师弟妹们有些严厉,便放缓了语气。
“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那个老疯子有点像门主一直要找的人,如果真是他,我们把他抓了回去,身上的毒就可以完全解了!”
说完之后,所有人眼睛一亮。
“但时间不等人!抓到门主要的人固然是好,但若是抓不到,我们也要尽快想办法让百姓吃了药丸。”
“但现在百姓们把那红色丹药当做了宝贝,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都不会吃了!”
汇溪境的师弟实力算是众人中较强的,便大着胆子对着祖英华说道。
祖英华想了想,眼睛中闪出危险的光芒,突然说道:“既然他们不愿意吃,那我们便帮他们一把!”
“大师兄,怎么帮?”
众人立马问道。
祖英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瓷瓶,脸上出现了一抹阴笑。
“古井!”
……
月光打在了井上,下过几场雨,井水也往上涨了不少。
今日恰好没了水,阿宝便提着大木桶走到了古井处。
他打了一桶水,便摇摇晃晃的提着水走了,不过他本来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哪里敢走大道,都是朝着小路走去。
他本来就是孩子,桶又大,一桶水提回去只有半桶,每走一段距离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加上他敢半夜出来取水,寻常人只需要一刻钟就能搞定的事,他需要半个时辰。
阿宝提着水走了几步,便坐在树林中休息。
突然之间,他看到几个人朝着古井走去,心下怀疑。
大半夜的,村民们早已经睡了,况且这群人提着长剑没有拿水桶,这条路上去,除了井便全是树木,没其它东西。
这群人的行为着实可疑,阿宝决定悄悄的跟在后面。
等人都走远了,他便摸到了离古井不远处的地方。果然,那群人就站在了井口,拿出了一个瓷瓶,往井里散东西。
阿宝看到这一幕,心下一惊。
趁着月光,他认出了这群人,便是那天想要抓他和范不救的那群人。
突然,那群人朝他的方向看来,他心里一紧,立马躲在树后,捏着自己的鼻子,生怕呼吸都给人发现。
……
“怎么了?师兄!”汇溪境的女弟子问道。
那汇溪境的男弟子摇摇头,眼神凝重。
“我老是觉得有人看着我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或许是太过于担心体内的毒吧,别疑神疑鬼的了,做完这件事,门主怎么都会帮我们缓解一年。况且,除了那天的疯子和神秘人,大多数都是凡俗。况且,岛上的村民肯定会相信祖师兄的,不用担心。”
听着师妹的安慰,那男弟子点了点头,一行人便离开了。
阿宝不敢动,更不敢去看看古井有什么古怪。
他躺在原地,不敢多动一下,只能睁大双眼,透过树叶,看着天上的月儿。
阿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群弟子突然回来了。阿宝死死的闭上眼睛,把自己当成了一块石头,一棵树。
“师兄,我就说你多疑了吧!”
“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嗯。”
阿宝听着他们远去的声音,这才睁开眼,松了一口气。
又在原地躺了一会儿,阿宝确定那群人不会回来了,这才回到刚才的地方,提着水跑回了山洞。
……
徐长安是午饭时间来到山洞的。
他脸色很不好看,手里还拿着藤条,阿宝经过昨晚的惊吓,脸色苍白,紧张的看着他。
“阿宝,你是不是又做坏事了!”徐长安将海产放下,语气严厉。
阿宝摇摇头,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那好,那我问你,除了你,村里还会有谁把所有储藏水的大水缸砸破!”
如果说是以前,阿宝或许会这样做,但现在,有了徐长安和范不救,阿宝也懒得去找村里那些人的麻烦了。
况且,他要砸只会砸那几个老头的。
“我不知道。”阿宝脸色发白,咬咬嘴唇说道。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一看就精神不好。”徐长安没有先入为主,也没有咬定是阿宝做的,但他想通过神态和证据来让阿宝自己承认。
徐长安看了那桶水,接着补充道。
“前些日子你也提水,没看你精神差成这种样子!”
阿宝咬咬牙,想起了昨晚的事,便把昨夜所见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
……
村子里,不少老人再也忍不了,坐在村口,呼天抢地,一边哭,一边骂着阿宝。
这水本来就难得,何况对于老人们来说。而且,储藏水的大缸破了,很难修好。
这一切早在祖英华的预料之中,他没多少时间了,必须让村民们赶紧喝上“新水”,然后服用药丸。
虽然他小时候便走了,但最近也听说了阿宝的事,当师弟妹们回来之后,便一起去把各家各户的大水缸打破。对于他们来说,潜入别人家不难。
他早就预料到了,村民们第一反应肯定是想到阿宝。
看着人人都咒骂阿宝,他苦着脸先安慰了几位老人,并承诺帮他们挑水。随后,转过脸,看着师弟妹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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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古井照人心(中)
古井照人心(中)
祖英华带着师弟妹们帮着百姓们修补大缸,还主动帮忙取水,又得到了一番盛赞。
徐长安自然相信阿宝,但对于这一切他没有办法。
没有新的淡水源,他们还得从井里取水,明知道水里有毒,但他却不能说出来。
没人会相信他,祖英华的父母是村民,而徐长安只是被救起来的“外人”,不用思考都知道这群人相信谁。
徐长安没有办法,只能帮小沅还有阿伯把挑水的活给接下来。
他只能打海水,随后悄悄的拿了一口大锅,还在山洞里找了一块冰凉的石头。当阿伯家没水的时候,他便提着海水到山洞,随后找到了一种能将污水放下去下去,且透出清水来的树叶,将大锅分成了上下两层,树叶铺在上面,然后上方用冰冷的大石头盖上。开始生火烧水,等到海水涨了又冷,便能看到石板上和树叶上有大量的盐。(就是蒸馏取水分离盐的法子)
徐长安又照此方法重复了几次,才勉强尝不出来这是海水。
这个法子刚开始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还好,经过了多次反复的蒸,还算成功。
当初时叔带着他到处逃的时候,虽然没有遇到过海水的情况,但经常他们躲的地方只有污水,没有干净水。逃跑的时候,时叔总让他背着调料和锅,当只有污水的时候,叔侄二人便用这个法子取水。
徐长安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成功了。
阿宝看着这一幕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这一法子比一剑辟出一个大坑还要神奇。
但这个法子耗时太长,徐长安忙活一天也只能弄出两三桶水,也就够小沅、阿伯还有阿宝他们用。
同时,他还把希望放在了范不救身上,每天都让阿宝取一些井里的水来,给范不救去闻。甚至徐长安还心一横,让范不救喝有毒的水。
范不救虽然喝了井里的水,却没有丝毫的异样,每天吃吃睡睡,像小孩子一般缠着阿宝。
徐长安险些都以为阿宝撒谎了,但他看到村里有人日益消瘦,精神不振之后这才把怀疑吞下了肚子里。
后来,他终于想清楚了。
不是阿宝撒谎,是范不救本身就是医仙,当初为了学医,也尝过不少的毒,体内有大量的良药,也有大量的毒药。所以,这种毒对他不起作用也很正常。
他还翻看了范不救给阿宝的书,并不是要偷学范不救的传承,只是如今这座小岛上百十条人命,甚至整个群岛上千条人命都在系于他的身上,所以才不得不翻看这本医书。
可惜的是,上面虽然有药理,行医的理论,但徐长安不认识这毒,也不能将基础理论融会贯通
,根本没用。
村里的人依旧每天去井里取水,看似风平浪静,但徐长安知道,暴风雨马上要来临。
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终于,三天后,第一个老人“病”倒了,他全身发抖,咳嗽不止,嘴唇发白,双眼如同死鱼目一般。
“这是瘟疫。”不知道这是谁传出来的,虽然他们没有得过瘟疫,但这瘟疫的名头早就如雷贯耳。特别是大船上的人,早些年,这群岛上有几艘大船,也有人去封武州进行交易,他们去了封武州,见过也听说过瘟疫的厉害。
动辄成千上万的人尸横遍野,先死的人连祖地都不能进,要集中烧毁尸体,随后挖几个大坑,把那些骨灰混在一起,埋在地下。
对于百姓们来说,人死之后,宗庙最为重要,但得了瘟疫,却连宗庙都不能进,只能如同犯了大错的犯人一般,甚至比那些人还惨。
但这一切都没有办法,为了更多的人活下去,只能如此。
瘟疫的到来,让村子,甚至群岛都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迷雾,这个群岛,如同被阎王爷盯上了一般。
还好的是,暂时没有死人。
当第一个人“病”了两天之后,便又莫名其妙康复了。当众人问了之后方知道,原来是服食了祖英华派发的丹药。
这条消息一经传出,如同给一潭死水激起了千层浪。
不少年纪稍微大一些,或者身体弱一些的人都立马服食了丹药。
甚至就连阿伯和小沅都想服食丹药用来预防,不过最终被徐长安给说服了。他们两人天天用的是徐长安处理过的海水,自然不会有症状,在徐长安的力劝之下,两人还是没有服用丹药。
越来越多的人服用丹药,他们不仅好了,而且红光满面,精神奕奕,让徐长安越发的担心。
这些天,徐长安除了处理水会去山洞之外,便很少教阿宝识字了。
阿宝知道水有问题,但偏偏无法说出去,偶尔也会跑出去,看着村子里的人。
看着村里的人一天比一天精神,面色一天比一天红润,他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虽然这群人下毒,但这丹药看起来还算有用,要不拿一颗给范不救试试?
当初他所偷到的那些丹药,都被徐长安给收了回去。况且,徐长安只说丹药不好,但具体哪里不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况且徐大哥也不懂药理。阿宝看着村里的人越来越精神,便打算悄悄的再给范不救吃丹药。
他趁着徐长安没来,便悄悄的摸到了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偷了人家藏得紧密的丹药,便上了山。
但这一幕,被一个穿着蓝袍,提着长剑的人发现了
阿宝刚回到山洞,祖英华便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对于祖英华来说,阿宝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老疯子。
阿宝再度把丹药喂到范不救的嘴里,但范不救的嘴唇才沾到丹药,范不救便吐出了一口气,将那些红色的丹药打碎。
阿宝听到了洞口有脚步声传来,便急忙把碎了的丹药捡了藏好。
徐长安没有发现阿宝的异状,甚至小白都没有发现。
最近徐长安有些疲惫,白天要捕鱼,提取能用的水,晚上要思考怎么解决毒,但对于毒和药来说,徐长安真的是束手无策。阿宝看着忙碌且有些疲惫的徐长安,心里微微有些痛,当初他看着母亲一个忙碌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他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
风儿扬,月光明。
阿宝趴在了房顶,看着房下的三四人。
这是祖英华的祖屋,阿宝觉得他们下毒,必然有所图,既然如此,他就来看看这群人要干些什么,替徐大哥分忧解难!
“那群百姓怎么样了?”祖英华阿宝认得,祖英华朝着身前站立的蓝袍师弟问道,阿宝也认出了那人,他也参与了那日围攻自己与范不救。
“他们个个红光满面,已经好了,可笑!”
“行,我要回宗门几日,我把解药给你保管,别出岔子!”说完,祖英华便拿出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走了。
那蓝袍弟子才想拿瓷瓶,便听到门外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喊他,便没管那解药,急匆匆的出了门。
这一切都在阿宝的眼里,他身手灵活,便如同一只猴儿一般,钻进了屋子里,拿了那个瓷瓶。
……
等到阿宝走后,众人出现在大厅之中。
“师兄,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蓝衣师弟问道。
祖英华看着他,摇了摇头,但还是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你们难道忘记了这两人怎么被人救走的么?现在他在暗,我们在明,这村里肯定还有修行者,实力甚至不弱于我。所以,得把他逼出来!”
众人听到这话,立马纷纷称赞祖英华。
祖英华很是受用,随后挥手打断了师弟妹们的恭维,眼神一凛,直接说道:“我猜阿宝一定会把药粉散在井里,现在立马把村民叫起来,我要抓个正着!”
众位师弟们听完之后,便走了。
月光打在了祖英华狰狞的脸上,脸上还带着笑!
“不管你是谁,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逼出来!”他说着,伸起了手,握紧了拳头。
第八章 古井照人心(下)
古井照人心(下)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fen)落床;听朝阿妈要赶插秧……”
阿宝揣着瓷瓶,如同暗夜行动的鼠,穿过村落,耳边传来轻声的呢喃。阿宝低着头,心头一暖,虽然这首童谣不是为他而唱,但从窗户口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也让他想到了从前。
在他才学会跑的时候,经常去海边玩成一个泥猴子,他父亲便会佯装愤怒,母亲则是会护着他,等到晚了,便躺在母亲的怀里,听着母亲轻轻哼唱这首童谣。
或许是这熟悉的童谣,让阿宝的脚步一顿,随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窗户比较高,阿宝要努力的踮着脚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尽量的把头抬起来看朝房子里,可才看到摇晃的烛光,脚下便有些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可还好,他稳住了身形,不过也发出了响动。
房子里的孩子听到这声音,原本快要睡着的他便发出了哭声。阿宝听得屋子里女人继续哄着孩子,心里面泛出一阵酸楚,同时又有些羡慕。不过,这又能如何呢?
阿宝咬咬嘴唇,把手伸到了怀里,紧紧的握了握那瓷瓶。月光下,一个孩子低着头,朝着村里唯一的那口井走去。
……
今晚的风儿轻柔,月儿明。
炉火的余温驱赶着这雨季的潮湿,炉子正“咕咕”作响,炉子中的茶水早已经被煮开,一只白色的小猫卧在炉火旁。
茶是旧茶,很多年前有人从岸上带回来给阿伯的。但在海边的人,都不喜欢茶,他们更多的喜欢一些药草熬成的放凉的汤汁,味道甘甜可口,还能祛除湿意。至于有些微苦回甘的茶,却是不太受欢迎。
徐长安熬着老茶,茶叶放得很多,茶汤煮的很浓。
他知道,也许这种法子会浪费茶叶,而且会苦。但如今的他,喜欢这种苦。
大悲大苦之后,才能冷静的看透这艰苦人间偶尔给的甜。
他给自己到了一碗颜色浓,味道比郎中药方还要苦的茶,随后抬起来,一大口喝了下去。
这茶虽然算不得好,但作为礼物,也算不得查。
若是让那些喜欢风雅,饮茶作诗的人看到徐长安如此喝茶的方式,肯定会说一句“糟蹋”,稍微能吟两句诗的人,还会说“暴殄天物”或者“对牛弹琴”之类的话。
但如今,身边没了那些人。村子里只是些捕鱼为生的普通人。
小沅走如大厅,看着月光和烛光之下,那深夜中紧皱的眉头,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茶壶提了下来,再给徐长安续了一碗,随后将茶壶提开。
没过多久,便提着另一个壶来了,还带着一个木盆。
“徐大哥,泡泡脚,早些睡。”小沅将壶放上炉子,木盆放在了徐长安的脚边。
一缕清风调皮的穿过窗户,撩起了小沅两鬓的秀发,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徐长安心里一动,怔怔的看着小沅。
其实啊,身边有一个这样的人便足矣,她不需要懂你的过往,不需要和你度过那些波澜骤起的时光,只需要在岁月静好的时候,为你续上一碗茶,烧上一壶泡脚的水。
小沅做好这些后,抬起头对上徐长安温柔的目光。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不过在这夜间,很难看出来,她的耳根发烫。避开了徐长安的眼睛,急忙说道:“徐大哥,早点睡。”说完,便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
徐长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月亮。
他有些心虚,刚才某一瞬间,他差点就想亲上去。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袭白衣和一袭紫衣,有些负罪感。
不过,最终他找到了借口。
这不怪他,只怪月色太美。
脚步声传来,徐长安心虚的低下头,一双有些厚实的手掌拍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阿伯。”徐长安抬起头,看到了小沅的父亲,阿伯。
阿伯点了点头,随后挨着徐长安坐了下来,他笑了笑,弯下腰轻轻的抚摸着小白,小白在睡梦中舒服的动了动身子,随后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都看到了。”
徐长安才想解释,阿伯接着说道。
“你不用解释,你不是坏人,小沅的眼光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以后你和小沅会怎样,我只有一个要求。”
阿伯和徐长安对视,最终徐长安败下阵来。
“阿伯您请讲。”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你是个不简单的人,曾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知道,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不好,但我知道一点,你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徐长安听到这话,低下了头,有些受之不起。
“我一把年纪了,一个人把小沅带大,也年轻过,曾经也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也当过几个岛,几个村里的恶霸,老人看见就要吐口水的那种。”
“曾经的我没啥优点,现在也是,但就是眼光好。看上了小沅的母亲,她让我安安稳稳的生活下来,这一次,我看上你,我觉得你能保护好我的女儿。”
徐长安低着头,抿着嘴,不说话。
“我知道啊,你不是池中之物,这个小岛容不下你,若是小沅愿意的话,以后也带她出去见见世面,村里的那些男孩子,我老头子是一个都看不上。”
徐长安抬起头,看着阿伯。
“女孩子嘛,多出去看看世面,以后就不会被那些混小子骗啦!”阿伯笑了笑。
“若是你愿意,我说的是如果,你愿意留在这儿的话,那我希望你能骗小沅一辈子。”说完,便要站起身。
他背对着徐长安,突然说道。
“你的剑,我放在了楼上,那柄剑比一般的要宽一些,做一块楼板正好,正在你头顶上。我希望它能一直当一块楼板。当然,这是你的东西,若是愿意的话,它也可以成为一柄剑。”
徐长安愣在了原地,不明白阿伯为什么对他说这些,有一股遗言的味道。
阿伯突然转过头,月光打在了他的背上和脸上。
“对了,要是发现什么和老头子说便是,你们熬的海水,都还有点咸。”阿伯嘴角突然扯出了一弯笑容。
徐长安点了点头,从阿伯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种东西,叫做信任。
……
一群人,提着棍棒走向了古井的地方。
他们的步子极其的轻,躲在了树林中,盯着那口几辈人挖出来的井。
一个孩子出现在了井口,他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异常,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准备将瓷瓶里的东西洒下井中。
才打开瓶塞,突然数十柄火把亮起,几十号人把自己团团围住。
孩子嘴唇发白,发干。那群人像看海中的恶鱼一般看着自己,恨不得将手中叉鱼的叉子叉在自己的身上。
“阿宝,你平时胡闹也就算了,偷个鸡,拿几条鱼谁会在乎!可你如今居然来动这口井的心思,不错,我们几个老头子听人一味胡说,不对!但你也不能害一整个村子!”
阿宝的手悬在半空中,瓶子里的东西没有漏下一分一毫。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拐杖,敲着地面,痛心疾首的说道。他是村里最年长的人,别人都喊他魏老。
阿宝嘴唇哆嗦,最终鼓起了勇气,挤出了一句话。
“我这是解药,你们得的瘟疫是有人下药了!”他声嘶力竭的吼出这一句话,面对着往些日子里他“欺负”的这些村民,吼出了声,有些痛心疾首的味道。
说着,便急忙把瓶子一斜,想把粉末洒进去。
正在这时,一道蓝光出现,打在了阿宝的手腕之上,阿宝手一松,眼看着瓷瓶落入了井中,一人陡然出现,将瓶子截住。
“阿宝,你太狠毒!”
阿宝看到这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说要回去禀告师父离开的祖英华!
“你说这是解药,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说着,他的师弟便当场抓了一只鸟儿递给了祖英华。
祖英华接过了鸟儿,把瓷瓶里的粉末洒一点在鸟儿的喙上,没过多久,那鸟儿双眼泛白,浑身颤抖,便没了命。
事到如此,就算是瞎子,也知道瓶子里的是毒药;就是阿宝再笨,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阿宝,你太过分了!”
“阿宝,你真让我们失望!”
“偷鸡偷鱼就算了,还要我们的命!”
“小小孩童,心如此的毒!”
声音从各方传来,七嘴八舌的。阿宝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水落到了脸颊之上,只是没有人能够注意到。
这个村子里,两大姓氏,村子里少数人不姓魏或者祖,但都和这两姓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个姓,共同拜两位先祖,用一份祖训!
“魏老,根据祖训,这祖阿宝意图谋害全村,该如何如何处置!”
祖英华脸上出现一抹疑惑,其实心里和明镜似的,他就是要把一直护着阿宝的那个老疯子还有那个神秘人逼出来。
本来没机会,但今夜他居然发现阿宝趴在屋顶上偷听,便立马想出了这条毒计!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最终,魏老一跺脚,叹了一口气说道:“根据祖训,谋害全村,当处焚刑!宗祠前,铸其石像,生生世世跪于祖先面前,后人以之为耻!”
第九章 海邃明月至(上)
海邃明月至(上)
子时,海风呼啸,展示着它的不羁。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刻,今日却喧闹起来。
阿伯才躺下不久,便听到吵闹声,披了一件单衣便出了门,只看到远处火把重重,仿佛过节一把,形成了一条火焰长龙。
他眯起了眼,看见徐长安走了过来,还没开口,徐长安便率先说道:“是阿宝。”
阿伯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向了屋子顶上的楼板,不过很快便转过头来。
“他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徐长安愣在原地,月光照在了台阶上,他的一只脚迈了上去,阿伯就看着他的另一只脚,是朝着阿宝退一步,还是回到家里进一步。
徐长安只有一刹那的犹豫,脸上便出现了惭愧之色。
“有时间么,和我说说怎么回事?”阿伯背起双手,率先回到了房里。徐长安点了点头,便跟着进了屋。
阿伯给自己倒了一碗徐长安那熬得极其苦的茶,喝了一口,皱起了眉。
“要生活多苦的人,喝这东西才觉得不苦。寻常人手指捻一点儿茶,还要经过三四次洗茶,把它的苦涩都洗净,只留下醇厚。你这倒好,一大壶熬了,不像是煮茶,倒像是熬药。”
刚才阿伯只是看了一眼这壶茶,现在却开始点评起来了。
徐长安知道阿伯话中有话,低下了头。
“若是阿宝喝这茶,应该不会觉得苦。”
阿伯点了点头,咂咂嘴,还是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碗早就熬好的凉茶。
“这茶经过采摘、日晒、翻炒,之后泡的时候,讲究的人还要洗茶,这才留下醇厚。它呀,是一点一点打磨,才能持久弥香。”
“但人生不是,苦难不会一点一点的来打磨你,它不是长辈,它更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海啸,苦难若是到来,它将会倾其所有的毁灭你。人人都希望苦难能够如同细水一般,长流而至,生活也会如同茶一般熬出点味儿来,但生活中的苦难不是细水,它是海啸。”
阿伯听着这话,看着徐长安,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煮茶就像熬药,一定要味道浓重么。”
徐长安听到这话,想起了夫子。
当初在竹林的时候,桌旁总有一个小火炉,炉子上温着茶;当夫子还没起床的时候,小夫子便开始生火,然后泡茶,茶的分量需拿捏得准,多热的水和多少水洗茶也得有讲究。因为有了小夫子的存在,当初他和夫子起床的时候,才能品上一口醇香的茶。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人生嘛,什么味儿都有,熬过去了,才能散发醇香;熬不过去……”
徐长安低下头,顿了顿,接上了后半句。
“那也不能怎么样,硬熬呗。”
阿伯笑了笑,不置可否,这里的小温暖,始终暖不了这个少年的心,他注定不是这儿的人。阿伯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换了一个话题。
“说说阿宝怎么回事。”
徐长安点了点,他知道阿伯和小沅对他好,他也想过隐姓埋名一辈子挺好的,什么妖族,什么夫子庙都不关他的事。
可有些事,他不
能逃避,莫轻水给他的九龙符还在这儿。他知道,只要夫子想感应,总能通过他从封武山获得的那一块九龙符找到他。
而且啊,那些念着他的人,他总要出去看一看,至少道一句“谢”。
徐长安再给自己倒了一碗熬得极苦的茶,一口灌下,这才将阿宝的事完完全全的说了一遍,包括他偶遇一个老疯子,且那个老疯子是自己朋友的事。
阿伯听完,眉头紧皱。
“你是说,祖英华他们给丹药是不怀好意?”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祖……”
“我相信你。”
没等徐长安说完,阿伯率先说道,徐长安都有些一愣。
“这些天喝了你的海水,虽然嘴里有些泛咸,但比那些看上去红光满面的人好多了。我这心里头还嘀咕了,年轻的时候,那些个老家伙谁都不如我,一颗丹药就能让他们重回当年了?要是真有这等神奇的东西,我那外甥宁愿卖钱都不会免费发给我们。”
阿伯笑了,虽然脸上还有一丝担忧。
徐长安先出去了一趟,知道阿宝是在井边被抓个正着,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徐长安事无巨细,都与阿伯说了。
“那你想怎么做?”
徐长安摇了摇头:“没想好。”
阿伯突然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明月说道:“当年啊,我是个混蛋,人人都怕我,不是因为我多能打,而是因为我够狠。我虽然混蛋,但最多也就是和阿宝差不多,我追小沅她娘时候,没人看好,就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但有一天,村里的老家伙要做媒,把小沅她娘许配另一个人,那家伙是个伪君子,但只有我知道。我心里放不下小沅她娘,又不甘心心仪的姑娘被人抢了,没有办法,就提着鱼叉冲到了他家。那家伙看得我气势汹汹,居然把自己私底下的龌龊事都说了出来,我带着他和他娘去到当年那些老头子那儿,一路上被人丢石块呢,还有人要我放了他。但他们都看我凶神恶煞的,我一吓唬,纷纷让开。在老家伙们那儿,那畜生把干过的什么坏事都抖落了出来,甚至当初欺辱他表妹的事儿都说了,就连他母亲都控诉他的暴行。这样,我才娶得小沅她娘。”
看着阿伯眉飞色舞的样子,徐长安也笑了。
“小子,那群老家伙迂腐得很,他们只会看眼前的表象。阿宝就是这样被毁了的,对于他们,就是顶着压力,把敌人打服了,自己掌握话语权,这才有用。”
徐长安懂得阿伯的意思,立马点头:“谢谢阿伯!”
阿伯给徐长安倒了一碗茶,递给他。
“什么劳什子族规麻烦得很,要祭祀,要对祖宗谢罪,对上天祈福,好一会儿才会入正题,你先喝了这碗茶,然后再去。
徐长安接过那碗自己熬的苦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便踏着月光走出了门。
阿伯看着徐长安的背影,眯着眼笑骂一句:“混小子,有老子当年那股子倔!”
说完之后,瞟向了女儿的房门。
“行了,出来吧。”
门咯吱作响,小沅低着头手里捏着衣角走了出来,刚才父亲对徐大哥说的话她都听在了耳里,低着头,心里不停的责怪
自己。
怎么今晚脸这么容易烫!
阿伯看到女儿的模样,笑了笑,指了指门后。
“这是你那徐大哥的剑,去吧!”
小沅脸上一阵惊讶,看着自己的父亲:“爹,您不是说放在楼上做楼板么?”小沅说着,便指了指自己的头上。
“男儿手中的剑,怎么能用来用楼板呢?会砍柴捕鱼的男人多了去了,但会用剑不计性命护住你和他的朋友的男人有几个?”
“爹,徐大哥怎么会护住我……”
话还没说完,阿伯便推了自己女儿一把。
“赶紧找你的徐大哥去,赤手空拳可打不赢人家的长剑!”
小沅听到这话,便急忙抱着被阿伯用麻布包裹的长剑朝着祠堂去了。
阿伯看着自己女儿的背影,呢喃道:“你爹我啊,看人准。我这一辈子对所有人都混账,但除了你和你娘。你放心,姓徐的小子,即便不喜欢你,以后也会护你一辈子的。”
说完之后,他看向了祖英华祖屋的方向,回屋换上了衣服。
……
阿宝被人绑了起来,绑得很结实。
一个小孩子,村里人要对他有多痛恨,才会用几大根麻绳把他绑起来。
阿宝一言不发,任凭别人辱骂,便带到了宗祠的面前。
他不肯下跪,他没有错,凭什么下跪,但最终小腿处挨了几棍子,他倒在了地上。
接着,便是魏老等几位老人的认罪,说什么出了一个不孝子孙,请求祖宗原谅。阿宝躺在地上,背对着他们,抬头便能看到月亮。
月儿很明,但周围却没有星星。
他冷笑着,不屑于听几位老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认罪。
没过多久,他便被提出了宗祠,外面早已架好了柴堆,阿宝突然笑了。
他记得,自己和母亲被那个男人打骂的时候,他便跪在这宗祠前。但可惜的是,祖宗没有保佑他。
“放开!我自己上去!”阿宝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朝着周围人喝道。
两个大人居然真的放开了这个小孩,阿宝坦然的走上了柴堆,冷眼看着村民们,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
“烧!”
魏老最不喜欢这个孩子,他觉得这个孩子的目光中有杀意。
一声令下,火把朝着这个孩子丢去,火伴随着浓烟升起,阿宝终于有了眼泪,不知道是因为烟熏的,还是因为即将面临死亡。
“孽种!”魏老终于吼了一句。
而祖英华却有些着急,眼看着火快要吞噬了这个孩子,那两个人还没有出现。
正这样想着,一道光芒突然出现,割断了缚住阿宝的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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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海邃明月至(下)
海邃明月至(下)
缚住阿宝的绳子被斩断,阿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在火中左突右逃,可那火焰如同一条条毒蛇一般盯住了他。阿宝逃向哪个方向,那些火蛇便朝着他扑来。
阿宝奋力的向外冲了几次,一张小脸被熏黑,衣服也被火星给烫了几个洞,甚至手臂上都多了些被火烫伤的烙印。可偏偏,他出不去,任凭他怎么突围,都出不去。
阿宝站在火中,有些着急。
周围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特别是魏老,开始惊慌起来。若是惩处不肖子孙都失败,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祖先交待了。
他当机立断,不停的将拐杖提起来然后杵到地上,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围住他,围住他!”
“不要让这不肖子孙跑了!”
因为太过于激动,脸都变了样。平日里苍老和蔼的脸,此刻变得狰狞起来,仿佛火中的阿宝是杀父仇人一般,老人的一双眸子冰冷且锋利,犹如一条毒蛇。
阿宝跑了几次,都跑不出去,便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魏老。
他知道,救他的人要么是老疯子,他的师父;要么是徐大哥,二者无论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烧死。
同时,阿宝对这群人彻底的死心了。
甚至,在刚才的某一刹那,他希望这群人死,希望祖英华能够立即让毒素发作,希望看着这群迂腐的百姓在地上哀嚎,口吐白沫的情形,他希望看到魏老躺在地上看向他那后悔的眼神。
阿宝站在火中,魏老惊慌失措,村里的百姓们拿起了鱼叉,将火中的阿宝死死围住。但,除了一个人。
祖英华,刚开始他满脸的担忧。可现在,嘴角却露出了笑意,他轻轻的拍了拍魏老的肩膀,轻声的说道:“魏老别怕,有我们呢!”
说完之后,他朝着身边的师弟妹们使了一个眼神,众人便立马离开,以宗祠为中心,分作了几个方向,往前搜索去。
他不怕有人出现,不管是老疯子或者那神秘人出现,都算有了收获。
若是神秘人出现,解决了他,做事的时候便少了一份阻碍;若是那老疯子出现,查明是门主需要之人的话,那便是大功一件,若不是,就算顺手铲除了一个不确定因素。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人在乎阿宝,他便能把在暗中不确定的因素给铲除了。他最怕的是,阿宝身后的人完全不顾阿宝的死活,藏在暗中。
还好,那种情况没有出现。
不怕实力强,就怕人无情。人一旦有了羁绊,便有了软肋。祖英华不怕暗中的人实力有多强,最怕暗中的人无情,且无牵无挂。
祖英华看着阿宝,突然将右手提着的长剑换到了左手,随后大袖一挥,一阵阵风吹响了阿宝,火借风势,那火一下子便蹿了起来。
阿宝脚下踉跄,摔在火堆中。
突然,一道身影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火中,祖英华眼神一凝。
那身影显得笨拙,又显得坚定,就算是火烧在了身上,也不管不顾。那身影提着一柄剑,当做棍子用,将那些熊熊燃烧的木柴全都挑开,冲进了火堆,随后抱起了阿宝,又冲了出来。
众多百姓提着鱼叉才要上,祖英华伸出手拦住了。
救人的是疯了的范不救,他把阿宝抱了出来,脸也别熏黑,头发也被烧焦,但看到了阿宝他便开心起来,衣服上还有小火苗也完全不顾,手舞足蹈起来。
阿宝急忙把范不救身上的火给扑灭,看了一眼那些围住他们两人的百姓。
他的目光犹如狼群中最后一头狼,带着仇恨和杀意。
范不救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宝转过头看着范不救,脸上充满了略微有些苦涩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阿宝抱了抱范不救,温和的问道。
范不救龇起了牙,被熏黑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白的牙,阿宝觉得这位师傅越来越可爱。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什么都没教自己。
范不救拍拍自己的肚子,随后指了指阿宝,咿咿呀呀的如同一个婴儿,断
断续续的说道:“你……他……”说着摆了摆手,然后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了一个字。
“饿!”
阿宝脸上带着泪水和笑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被人依赖和相信的感觉真好,虽然相信他和依赖他的人是个疯子。
他懂得范不救的意思,范不救是指阿宝没在,徐长安也没去,自己饿了,所以出来找阿宝。
范不救说完之后看了一圈众人,如同一条愤怒的小狗,冲着百姓们龇牙咧嘴。
阿宝急忙抱住了他。
范不救指着众人,完整的说出了两个字。
“坏人!”
阿宝笑了,笑得极其的开心。而魏老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拐杖杵地,大声的喝道:“一个不分好坏的外来疯子,一个不孝子孙,全都烧了!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提着鱼叉,朝着阿宝和范不救走去。
看到这副情形,祖英华越发的开心。这一切,都朝着他设想中的情况走去。借助百姓们的手,抓住老疯子,引得那神秘人出来。若是自己打不赢那神秘人,也没事,自己还有后手。
范不救看得众人提着在月光下泛着光的鱼叉走近,急忙钻到了阿宝的怀里。
阿宝笑着,像小时候母亲哄他一样的哄着范不救。
“没事啊,没事啊,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听到这个“死”字,或许是刺激到了疯了的范不救。
他突然将头从阿宝的怀中抬起,提着长剑的手一紧,长发飘飘,站了起来。长剑一挥,一道道剑气挥洒出去,激起了大片的沙子。
百姓们一愣,顿时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往前。
魏老见状,急得直跺脚!
“怕什么,一个疯子而已!你们那么多人!”
听到了魏老的咆哮和咳嗽声,百姓们又壮起了胆子,围向了范不救和阿宝。
祖英华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魏老,他越来越喜欢这位老人了。这位老人很可爱,蠢得可爱。
一群人围了上去,范不救脑袋中一片混乱,但他只知道两件事。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宝,他知道,第一要务便是要保护好这个孩子;而第二件事,便是这群围向他们的人是坏人。
范不救虽然神志不清,但在这种情况下,知道这两件事便已经足够了。
看着围向他们的人群,长剑再度一挥,顿时十几人身形一矮,阵阵哀嚎声传来,蹲在了地上,抱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小腿痛苦,鱼叉也被丢在了一旁。
此时,没有人再敢进半步。
祖英华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这老疯子虽然疯了,但是修为还在,求生本能还在,不是这群百姓能够对付得了的,他只能自己出手。
“众位前辈,你们稍退休息一二,我来对付此獠!”
看得祖英华提着长剑,一下跃到范不救的面前,将众人挡在了身后。魏老心下大定,今夜怎么都要把这不肖子孙阿宝给杀了,向祖宗告罪。他知道祖英华是修行者,便把百姓们都唤了回来。
祖英华看着范不救,缓缓的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范不救此时喘着粗气,如同一头护崽的兽一般,将阿宝往身后揽了揽,盯着浅笑的祖英华。
月下,两道身影交错,剑气凌厉,周围的几棵椰子树应声而倒,周围的沙石炸起。纷纷扬扬,宛如这几日的梅雨。
范不救喘着粗气,祖英华小臂流血,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他确实没想到,这老疯子如此厉害,居然是一位小宗师。还好疯了,若是没疯,只怕自己连他一剑都接不住。
两人经过了一回合的战斗,位置早已变了,阿宝也躲到了一旁。
祖英华眼睛一瞥,便看到阿宝。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人随剑至,挟带着阵阵剑气,刺向了阿宝。
范不救虽然神智不清,但知道要保护阿宝,心下一急。便也提着长剑朝着阿宝掠去,眼看着祖英华要刺到阿宝,范不救顿时
急得哇哇大叫。突然,祖英华剑锋一转,直接刺向了范不救的腹部,长剑入体,范不救痛得龇牙咧嘴,但战斗的本能还在,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祖英华的胸膛上,祖英华顿时如同断线风筝飞了出去,口吐鲜血。
范不救拔下自己腹部的长剑,随手一丢,整个人倒在了阿宝的面前。
阿宝泪如雨下,除了父母,只有这个老疯子会不要命的维护他。
他紧紧的抱着范不救,范不救龇起了牙,咧开嘴傻笑着。看到阿宝没事,他便放心了。
祖英华躺在地上,没有再战之力。此时,他手指弯曲,放在手中吹了吹,一声长啸传出。
长啸了几声之后,还是不见人来,祖英华咬着牙,皱起了眉。
“别吹了,你是在找他们吗?”
他的师弟妹被绑了起来,一看就知道被制住了,一个布衣青年将拖着他的师弟妹们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祖英华脸色一变,手一伸,那柄被范不救丢了的长剑飞回了自己手里。
他杵着长剑,站了起来,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这是你逼我的。”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水晶圆球。
“英华,别打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魏老走向了祖英华,心疼的劝说着这个“杰出”的后背。
祖英华手一摆,魏老摔倒在地上。
看着满脸惊愕的魏老,祖英华便笑骂道:“老东西,还这么天真啊!”
“我告诉你,毒是我下的,只是为了让你们吃丹药!”
“你们以为那是好东西么?他真的是个小畜生,你们都这么对他了,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居然还帮着你们,畜生都知道有仇报仇,你这小家伙,连畜生都不如!”
祖英华指着阿宝骂道,他虽然是骂的阿宝,但百姓们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疼,特别是魏老,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祖英华说着,便念了一个法决,体内法力疯狂流转,顿时那个红色的水晶球变得璀璨无比,大多数百姓们立马在地上翻滚哀嚎,徐长安看着一丝丝红色的气息被牵引到了水晶球里,而手持水晶球的祖英华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甚至气息都强了几分。
范不救此时呆呆的看着那红色的水晶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直呢喃着三个字:“血毒球。”
村里的百姓除了身体比较好的青年暂时抗住了毒,没有服用红色丹药的除外,其余所有人都在地上哀嚎。
十有**的村民在地上翻滚,全身上下又痒又痛,甚至有人不停的抓着自己脸和身上,想缓解这种感觉,可这没用。反而是自己,变得血肉模糊。
魏老强忍着痒和痛,眼泪缓缓流下。
这一夜,是村里最黑暗的一夜,也是自己最为糊涂的一夜。
他闭上了眼睛,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一颗椰子树正在风中摇晃,那刚才准备烧死阿宝的火正旺。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滚的村民们,突然对着阿宝下跪,缓缓的磕了一个头。随后,站了起来,这位老人强忍着身上的痛楚,看着村民们,看着他的后辈们。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挂满了泪水。
“无颜面对祖宗啊!”说着,这位老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便冲向了火坑中。
整个村子面临着黑暗和死亡,甚至有几人受不了这种痛苦,学着魏老冲向了火坑中,还有人一头撞向了椰子树。
可他们都忘记了。
黎明前最黑暗,深邃的海水中,也有月光渗入。
月儿正明,一道月光照向看这个村子。
..............................................................................................................................来了,下一章预告。第十一章: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第十一章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上)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上)
火光大盛,可却不是眼前的火。
祖英华猛地回头,看向了浓烟处,手中的红色珠子越发的璀璨,不停的吸收从百姓身上获取红色的能量。
“你以为烧了我家的祖屋,会让我分心么?”祖英华抹了抹刚刚嘴角残余的鲜血,手上的珠子光芒大盛,在这夜晚,如同升起了一轮血阳,与皓月争辉。
“有我那不争气的爹娘的骨灰那又如何,我连村里的活人都不顾及了,我还会想着死人?”祖英华双眼通红,继续说着。
徐长安虽然不知道这珠子有什么作用,但他明白,不能让祖英华这么下去了。
他不再掩饰,双手捏了一个剑诀,往前一指,大喝一声“破”!
道道剑气打在了红色的珠子之上,但全都被那红色的光芒挡住了,如同打铁时候的铁锤与剑胚相碰时产生的火花一样,红色的剑气溅开,最终打在了沙地之上。
徐长安见这一击没有作用,而祖英华似乎腾不开手来。缓慢转头,看向了祖英华。
“万剑诀!”
他一声轻喝,周身浮现了几十道剑气,徐长安往前一直,红色的剑气同时朝着祖英华刺去,祖英华心头大急,此时他万万不能收起珠子,或者打断这珠子。他见过一位师兄被珠子反噬的情形,他被珠子吸成了骨架,骨架上的衣服还完好无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坐上大师兄的位置。
比起被长剑刺死,他更怕被珠子反噬而死。
祖英华闭上了眼睛,可让他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珠子的光芒居然将他也笼罩了起来,红色剑气同样被溅开。
他双眼中出现了狂喜之色,而徐长安双目之中全是凝重之色。
徐长安手捏剑诀,缓缓的抬起手,轻喝一声:“雷霆万钧!”一道剑气犹如铁锤一般砸了下去,祖英华和那珠子不过只是晃了晃身形,便再无下文。
徐长安看了一眼范不救,阿宝抱着范不救,先是看看徐长安,随后看了一眼在地上哀嚎的村民们。似乎听到徐大哥叹了一口气,阿宝咬咬牙,便对着范不救说道:“老疯子,你还能不能拿起这柄剑?”虽然在徐长安的主持下,阿宝拜了范不救为师,但似乎疯了的”范不救“更喜欢老疯子这个称谓。
平日里,阿宝和范不救交流,都是以“老疯子”相称呼。
范不救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的流血的腹部,看了一眼徐长安,似乎有些迷茫。
徐长安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可范不救却站起身来,提着那柄短剑,突然在自己的身上点了两下,腹部便没有血再溢出了。
他做好这些之后,便看着阿宝邀功似的傻笑。
阿宝笑得极其的勉强,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的说道:“你和徐大哥一起,他出
手,你再出手。”
范不救乖巧的点了点头。
徐长安深吸一口气,凭借两人之力,一定要打破这个珠子。
“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声音。
“徐大哥!”
徐长安转头看去,只见小沅抱着被麻布包裹起来的长剑送了过来。
他微微有些诧异,看向了那祖英华祖宅燃烧的方向,他现在终于明白是谁去纵火了。
徐长安没有过多言语,冲着小沅点了点头,解开了红黑相间的焚。
原本被齐凤甲染黑的长剑经过了一场大战,变成了不规则的红黑两色。
“一起!”
徐长安一声大喝,两人同时出手,人随剑至,两人同时朝着祖英华砍去。结果那珠子居然结成了一个红色的光罩,将祖英华和它自己保护了起来。
两人又是一阵徒劳工。
甚至因为这一轮毫无作用的攻击,还让范不救的伤口重新崩开,鲜血直流。
小白守在了祖英华师弟妹们的身前,毛茸茸的脸上也全是凝重之色,突然间它朝着徐长安叫了一声。
徐长安听罢,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那么笨呢!
他的身上泛起了金光,这红色珠子明显就是邪魔之物,对抗邪魔之物,怎么能少了佛门的功法。
身上金光大涨,徐长安一声大喝,阵阵佛音如同涟漪一般扩散了开来。
祖英华顿时晃了两晃,那红色的光芒也被打断。
祖英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珠子也落到了地上。
徐长安没有犹豫,提着焚便冲着祖英华而去,祖英华得到了珠子的反馈和庇护,也算不得受了多大的伤,立马拿起了珠子,提起长剑,挡住徐长安的攻击。
清脆的声响传来,他的长剑断为两截。
除非是长时间祭炼进入剑胎的长剑,或者如同徐长安一般,被魔剑所认主的武器折损才会伤及主人。
祖英华不过汇溪境而已,没有剑胎,更没有认主的长剑,这长剑折损只是吓了他一跳。
但经过这一次攻击,他也明白自己远远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他想都没想,将珠子揣在怀里拔腿就跑,更没注意是朝着哪个方向而去。
看到前方有人影,祖英华先是一惊,等到看清那人,便大喜。祖英华身形如风,挟持住了那人。
徐长安的长剑递了出去,硬生生的止住了。
“阿伯!”
徐长安看着被祖英华挟持的人,失声喊道。
“来呀,你来我就杀了他!”
“我是你舅舅!”阿伯沉声道!
“别和我说什么血浓于水,老东西,刚才是不是你放火烧了我的祖宅!”
“你小姨子的骨灰你都不顾及,你配当我舅舅么?你要真是我舅舅,让他滚开!”
祖英华此时已有些癫狂,披头散发,双目通红,大声的喝道!
正在这时,阿伯突然一口咬在了祖英华的手上,毕竟阿伯是祖英华的舅舅,祖英华第一反应不是打死他。况且,打死了这个老家伙,自己也必死无疑!
趁着这个当儿,阿伯大喝一声:“接好了!”说着,居然从祖英华的怀里掏出了那颗红色的珠子,丢了过去。
“老东西!”祖英华举起手,只要他一掌打下去,阿伯必死无疑。
“你忘记了你舅舅以前是个混账了么,坑蒙拐骗,偷鸡摸狗,什么没做过啊!”阿伯龇着牙,得意的笑了。
这一掌没有打下去,祖英华明白,手上挟持的舅舅是他活命的唯一希望。
……
一个神秘小海岛之上。
紫衣人坐在了贵宾之位,穿着蓝袍的中年人满脸赔笑,而在另一旁,满脸坑坑洼洼,被毁了容的老人坐在了轮椅之上,眼中全是阴鸷之色。
“毒仙前辈,你若做好这件事,我们可以帮你做到您想要的一切,甚至医仙门送给您都不是问题,至于那范不救,他在护龙卫手下供职。只要此事一成,他还不是任您拿捏么?”
那坐着轮椅,被毒液腐蚀,满是脓血的脸的主人自然是被世人称为“毒鬼”,医仙门范不救的师叔贺鸠了。
贺鸠没有回话,而那紫衣人看向那蓝袍中年人。
“至于傲门主,只要你傲天门愿意迁回中原,称为一流宗门不管说,你傲天门百年之内必然称为二流宗门!”
那蓝袍人听到这话,看向了贺鸠,眼中满是希望之色。
“你们要的毒丹已经在取材了,只是这丹药,对人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对海兽甚至海妖那便会致命。你知道的,要炼制丹药,需要吸取人的血气,这才把丹药丢到海里,才能吸引海妖和海兽。”
贺鸠看了那人一眼。
“你们保证不会秋后算账?”
“那是你们炼制的事,我及我身后的人,一概不知。小岛上死几个人,可以是瘟疫,可以是海啸。”
贺鸠眼神凌厉了起来。
“你凭什么值得我相信!”
那紫衣人声音高了几分,朗声说道:“凭我是七十二圣徒之一,还有我们七十二圣徒身后的老先生!”
注:七十二圣徒在本卷第一章有所提及,看得快的可以回去看看。
终于修改好了,抱歉。
第十二章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中)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中)
那血色的珠子落到地上,失了色彩之后,百姓们的疼痛便停止了。他们在地上哀嚎一阵,如同久病的病人,面色毫无血色,在月光之下,更加的渗人。
刚才的声响,他们都听在耳里,刚才的一切,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阿宝没有追出去,他坐在了一旁冷眼瞧着这些村民,没有言语。小沅坐在了阿宝的不远处,虽然当初阿宝的家事他家没有参与,但阿宝恶名在外,她也不敢随意靠近。
而远处,也有一个人提着长剑缓缓的走了过来。
阿宝见到来人,立马挥了挥手,范不救神智不清,但还是认得阿宝,看到阿宝,便咧着嘴笑,如同一只傻猴子。
村民们看看范不救,看看那火,随后看看阿宝,站了起来喘着粗气,却不敢乱动。
“得了,该去给老家伙收尸的就去;该回家的回家;若是有那么一点力气的,觉得自己能帮上忙的,那就去帮忙。”
阿宝看了一眼燃烧的柴堆,这东西刚才是给他准备的。
说完之后,他便转过身去。
村民们看得阿宝没有一句怨言,都惭愧的低下了头。
“滚啊!在这儿守着有什么用!”
阿宝喝了一声,村民们也才散开,那群体质较好的青年,咬咬牙,捡起地上的鱼叉便朝着徐长安和祖英华的方向跑去。
阿宝的余光看到有人去帮忙,有人去忙着收拾魏老的尸体,有人忙着送自己家人回家,还有人在相互安慰。
声音有些嘈杂,他有些烦,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范不救安静的跟在身后。
突然,阿宝的肩膀上一沉。
他回过头一看,便看到了小沅。
“你不恨他们吗?”没等阿宝开口说话,小沅率先问道。
阿宝眼中有泪花,咬着牙,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说道:“恨!”
“那?”
“可那有什么办法,我请我这疯子师父把他们全杀了么?”阿宝耸了耸肩,接着说道:“我没办法不恨,但杀了他们我妈妈能活过来么?村里的那几个老头也死了,剩下的人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人。”
“对了,这词儿还是徐大哥教我的,只是我还在不会写,也不知道用对了没有。”
小沅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她也不清楚。
虽然群岛上有私塾,不过先生只是教一些简单的字,至于成语,他们在岛上又不写文章,接触的也少。算术之类的,也是简单的教了一些,能够算术就成。
“我也不知道。”小沅只能老实的说道。
“唉!不重要。”阿宝摆了摆手之后,转过身去。
小沅看了阿宝一眼,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给阿宝静静,便走开了。
阿宝看着翻滚的海洋,对着海面之上的月光跪了下来。
“阿妈,我不能帮你报仇了。”
阿宝说完,早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对着月亮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 月娘月光光,外妈疼幺儿……
”阿宝哼着自己改过词的童谣,海风吹来,童谣飘向了远方。
……
长安城,乾龙殿。
圣皇背负双手,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不威自怒。
那大殿柱子之上的龙栩栩如生,龙鳞片片分明,龙爪在月光下,显得锋利无比。
圣皇似乎是在等人,他遣退了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叹了一口气。
老人喜爱白袍,穿着草鞋。
踏入大殿,留下了不少的泥垢,圣皇看到他走了过来,也没在意,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见过圣皇!”老人还是微微鞠了一躬。
“您老人家何必多礼。”圣皇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毕竟君臣有别。”
圣皇听到这话,眼神变得锋利起来,盯着还未抬起头来的老人,声音显得有些严厉:“当真是君臣么?”
老人没有回答,月光打在了乾龙殿之上,照着这二人。
“说吧,就和当初小夫子一样,要什么便直说,本皇可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老人听到这话,抬起头,只说了三个字:“九龙符。”
圣皇眼睛眯了起来,虽然面前这人捏死他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但他丝毫不惧!
“你再说一遍!”
老人立马弯下了腰,这次头埋得很低。
“老朽求两枚九龙符一观!”
圣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空荡的大殿回响着他的笑声。
“我还是小看了你啊,不知道你已经踏出了那半步。想要突破到那个境界,九龙符的确是最好的助力!你说是不是啊,夫子?”
圣皇喊破了老人的身份,夫子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开口道:“若是老朽能够突破,陛下的江山也要稳当些!”
圣皇怒目圆睁。
“你敢威胁我?”
“老朽不敢!”
圣皇坐回了大殿的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夫子,面无惧色,接着呵斥道:“若本皇不拿呢?你敢杀了本皇吗?”
夫子低着头,淡淡的说道:“老朽不敢,只是若圣皇愿意成全,老朽突破之后,说不定能让那九重高塔成为一个象征!”
听到这话,圣皇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知道夫子的意思,若是夫子突破,夫子便会救自己的妻子。
他身子微微一颤,抿着嘴唇,手紧紧的抠着龙椅。
最终,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九龙符,能够合成九龙图,这不仅是妖族打开封印的钥匙,还是能够提升人修为的宝物。不过,如今蜀山得其二,徐长安拿着一枚,我这儿两枚,你一枚。你有了最核心的一块,要感应到其它的九龙符不难,但要得到也不是那么容易。你得让我相信你有凑齐九龙符的实力。”
夫子抬起头,微微颔首。
“放心,我不久之后还能得到一枚。”
“海妖一族手里有一枚是吧?你派出了七十二圣徒找到了所谓的‘毒鬼’,让他炼制毒
药洒在海里,接着你便去南海之中,胁迫海妖一族,是不是?”
夫子没有否认,他笑了。
“圣皇果然明察秋毫。”
“行了,等你凑得七七八八的时候,上天自然会有成人之美的德行。”
夫子听到这话,微微鞠躬道:“谢陛下,老朽告退了!”
夫子才到乾龙殿的门口,便听到了圣皇的声音,顿时停住了脚步。
“你送走了齐凤甲和小夫子,还替本皇送来了法儒一脉的大家,让朕建立了庇寒司与你夫子庙分庭抗礼。你,后悔么?”
夫子沉默了,立在原地。
最终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圣皇的问题,便跨出了大殿。
回到了竹林,热茶仍然有,不过却没有当初的那些人了。
……
那艘大船上,坐着轮椅的贺鸠点了点头,紫衣人立马大喜。
贺鸠看着紫衣人,没有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推着轮椅淡淡的说道:“夫子庙一代不如一代了,小夫子何等的儒雅,齐凤甲何等的豪气。你们这所谓的七十二圣徒,不知道先贤的道理认得几条?”
那紫衣人听到这话,手一抖,强行忍住了自己的怒气。
“可以收网了,之前那珠子发出了光芒,朝着那方向走吧!”
说完之后,傲天门的傲门主面色大喜,和紫衣人赔了个不是,便让大船朝着海岛而去。
……
祖英华挟持着阿伯,心砰砰直跳。
刚才他还有两个底牌,现在却被这死老头送出去一个,他不求别的,只求自己能够逃得性命。
“别过来,大不了一起死!”
“没事,阿伯一把年纪了,不用管,杀了这畜生!”阿伯笑道,脸上没有害怕,反而有释然之色。
“你记得帮阿伯照顾小沅就行!”
徐长安看着他,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他盯着祖英华,闭上了眼。
祖英华面色大喜,可下一瞬间,冰冷的爪子便几乎洞穿了他的脖颈。
徐长安手一扬,一道剑气射入了他的眉心。
小白从祖英华的身后跳了出来,嫌弃的看着自己染血的爪子。
……
徐长安没有管被百姓糟蹋的祖英华的尸体,他扶着阿伯,小沅看到阿伯有些虚弱的模样,急忙扶住了自己的父亲。
徐长安走到了阿宝的背后,拍了拍阿宝的肩膀,松了一口气说道:“终于告一段落了!”
话音刚落,海面上三道身影掠了过来。
“没想到啊,居然能看到世子,还能找到九龙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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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下)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下)
徐长安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总共是三道身影。说话之人颇为年轻,一袭的紫衣,率先踏水而来。后面跟着两人,一人穿着黑色的大氅,大氅连着帽子。而那帽子也是极大,直接将其脸给遮住了。并且他坐在了木制的轮椅之上,身后有一蓝袍人推着他,这木制的轮椅便在海面上前行朝着徐长安和阿宝奔来。
那紫衣人率先到达,徐长安看得出来,这人汇溪境修为。
紫衣人先到,朝着徐长安先是微微的鞠了一躬,显得恭敬有礼。随即便从腰间拿下一柄折扇,折扇打开,上面写着“矜而不争”四字。
徐长安正疑惑间,剩下两人便也到了。
紫衣人见人都到了,便恭恭敬敬的当着两人的面再度朝着徐长安行了一礼道:“见过师兄。”
徐长安听到这话,满脸的疑惑。
他刚才听得清楚,这紫衣人先是喊他世子,怎么到了他面前,却称呼他为师兄。
看这紫衣人的打扮,他并无长剑,不可能出自蜀山和铁剑山。至于青莲剑宗那便更不可能了,青莲剑宗之人喜好白色衣物,且大多能够远游的弟子,行事潇洒。而面前这人,显得拘谨有礼。
至于灵隐寺,那便更不可能了。
徐长安盯着他,知道了他来自于哪儿,便冷声回道:“这声师兄我可受不起。”同时,徐长安也满脸的疑惑,夫子收徒向来要求严格,就算自己打破了他的规矩,但他看不到面前这人有什么资格能够和小夫子还有齐凤甲相提并论。
紫衣人听到徐长安这话也不恼,反而恭恭敬敬的说道:“师弟程白礼,是继小夫子师兄,齐师兄和徐师兄之后的七十二圣徒之一。”
徐长安听到这话,便死死的盯着程白礼。
“七十二圣徒?”
程白礼低着头,默不作声。
看到程白礼这副样子,徐长安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要你们七十二圣徒有什么用,就看你这修为,就可以大致判断出其它人的修为。就算你们七十二个一起上,恐怕也接不住齐大哥一刀吧!”
听到这话,程白礼心中暗呼不妙。
他没有因为这话生气,而是因为听到了徐长安对齐凤甲的称呼,心里有了担忧。
这位平山王的世子,忠义候,夫子当初的三弟子,称呼齐凤甲不是“师兄”,而是“齐大哥”,这便表明了他的态度。
身后的蓝袍中年人方要说话,便被程白礼伸手拦住了。
“徐师兄,小夫子师兄和齐师兄离开之后,夫子他老人家诸多事情处理不过来,所以才有了我们这七十二圣徒。夫子他老人家一直念叨着你们三位师兄,师弟等人自然比不上三位师兄,但燕雀也该有鸿鹄之志,所以恳请师兄回到长安,帮助夫子,带领我们七十二位师弟更进一步。”
虽然这话说得恭敬,但徐长安听得恶心。不过,徐长安倒是从这番话中得到了一个信息。
那便是齐大哥和小夫子都脱离了夫子庙。齐凤甲的脱离他不意外,至于小夫子,徐长安却有些心疼。
小夫子一直以为是替夫子庙守着整个天下和整个天下的读书人。但最后,却发现他守的,只是夫子的野心。
“在下何德何能,愧不敢当!”别人客客气气说话,徐长安自然只能客气的回了一句。
“废什么话,你们要的珠子就在他的身上,再聊下去,通过毒素逼出来的血气便要散了,那血气中没了毒,血毒丹的功效便会大打折扣。”说话的是蓝袍人,徐长安看着他,从怀里掏出刚才的红色珠子。
“这东西是你们弄出来的?”他的脸上有着一丝愠怒。
“不错。”蓝袍人立马回道,接着开始了自我介绍。
“在下乃是傲天门……”
话还没说完,徐长安长剑一挥,便指向了他。
“我没空听死人介绍,特别是作恶多端的四人。”
傲天门的门主听到这话顿时一愣。不错,他傲天门是小门派,但他好歹也是小宗师,这位什么圣朝的忠义候也才汇溪境,凭什么看不起他!
他的脸色铁青,正要反唇相讥,只见穿着黑色大氅的那人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熟悉而又恐怖的脸。
“好久不见了,小侯爷,当初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罪臣;没想到过了两年,再次见面,你仍旧如同丧家之犬。”
徐长安看着他,丝毫不畏惧,虽然面前这人算是长辈,一身的手段让人难以预防。
“谁是丧家之犬,我敢大摇大摆的回到圣朝;而你呢?没了双腿,只怕你的毒不足以保住你吧?”
徐长安淡淡的开口。
贺鸠仿佛没有听到徐长安的话,反而是看向了阿宝的身后。
“师侄,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便直接扯下了大氅。
范不救看到贺鸠那恐怖的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便急忙躲在了阿宝的背后瑟瑟发抖,一边抖还一边说着:“鬼,鬼啊!”
“程白礼,若是你师兄,让他别捣乱,交出珠子。要不然,我们可不会客气了。”
刚才的一番话,这傲天门的门主听在耳里,可却一知半解。他们傲天门本来就是小宗门,长时间没了外面的消息,根本不知道徐长安和夫子庙还有和六大宗门的关系,只是听得这程白礼叫面前这少年师兄,也没多想,便大大咧咧的说道。
“在下配不上为七十二圣徒的师兄。”
听到这话,傲天门的门主便看向了程白礼,只见一袭紫衣的程白礼没有说话,转过了身。
他懂得了这转身的意思,便拿着长剑朝着徐长安攻去。
同时,喝酒自己转动轮椅,靠近了阿宝,笑着继续说道:“师侄,你打断我双腿,今日始终要一个了解!”
……
当这位傲天门门主和徐长安交手的时候,才明白刚才这年轻人所言废墟。
他小宗师巅峰居然不是汇溪境的对手,对手法力的积累在他看来不比自己弱。更要命的是,这人手段迭出不穷,有佛门的功法,有青莲剑宗的功法,甚至还有蜀山的功法。
他当年本也属于圣朝,虽然没有修炼过这些高等级的功法,但也见到有人用过,况且面前这人还会小声的呼喝着功法的名字。
很快,徐长安找到机会,一剑斩断了傲天门门主横胸防守的长剑,这位傲天门的门主便被打飞入海中,溅起了一层浪花。
“还挺快,实力不错。”贺鸠此时坐着轮椅,在阿宝的身前,转过头对着徐长安说道。
徐长安提着长剑,看向了贺鸠。
“对了,想不想解开他的毒?”贺鸠眉眼中都是让人有些害怕的笑意,歪着头看着徐长安。
“是要这个东西吗?”徐长安从怀里拿出了那个东西。
贺鸠摇了摇头。
“这个东西,是我的,我会自己拿回来。”贺鸠似乎毫不在意的说道,只是瞟了一眼那红色的珠子。
“那……”
贺鸠看着徐长安和自己的距离,便淡淡的说道:“我要你从那里走到我面前,如果你能做到,我便解了我这师侄的毒。”
徐长安距离贺鸠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可这话让徐长安面色凝重。
“记住哦,是走过来,不是跳过来,更不是飞过来。”
贺鸠说着,便拿出了一个袋子,解开袋子,便有几只虫子飞了出来,它们发着光,如同萤火虫一般。
“只要你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它们便不会攻击你。”
徐长安知道这贺鸠有“毒鬼”之称,点了点头,便脱下了外套,往地上一丢。
外套刚落地,便见衣裳的颜色一变,变得发黑。贺鸠刚才的所作所为都在他的观测之中,而且贺鸠双腿不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布满了毒。
徐长安看向了贺鸠,贺鸠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
想都不用想,不管从哪个方向,贺鸠都应该布满了毒。
所以,自己只能走过去。
但,徐长安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走到贺鸠的面前。更为重要的是,贺鸠会不会遵守承诺。
“对了,你没得选。”
贺鸠似乎知道了徐长安心中所想,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一挥手,这个小朋友和我那天资不错的师侄便会立马丧命。
徐长安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贺鸠缓缓的抬起头,徐长安突然出声道:“好,我过!”
徐长安咬着牙,方要往前踏一步,身后传来了声音。
“徐大哥,用这个!”小沅一直躲在不远处看着徐长安,刚才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当听到那面容恐怖的老头要求徐大哥走进去的时候,她便想到了一个法子。
小沅抱着两根如同木棍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东西很长,粗木棍上还有被人钉进去的木棍。
“高跷!”
徐长安认得这东西,小时候经常玩,他惊喜的看了一眼小沅。
“谢谢你,小沅!”
徐长安道了一句谢之后,便撑着高跷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贺鸠的面前。
贺鸠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虽然高跷的底部变黑,黑色也在往上扩散,可扩散的速度却是有些慢。
徐长安看着他,淡淡的说道:“解毒!”
此时只要徐长安双手一指,剑气便能刺穿贺鸠的眉心。
贺鸠洒然一笑,颇为欣赏的看了一眼小沅。
“好!”
他说完这个字之后,大袖一挥,一阵风刮过。
“下来吧,我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徐长安跳下了高跷,果然没事了。
“好胆识!”贺鸠赞了一句。
徐长安朝阿宝使了个眼色,阿宝便带着害怕的范不救走了过来。
贺鸠看着唯唯诺诺的阿宝和范不救,摇了摇头,等到范不救过来时,阿宝在徐长安的指挥下,把范不救推了出来。
贺鸠出手极快,一掌便盖在了范不救的头顶之上。
徐长安的长剑指在了贺鸠的脖子之上,这才看到范不救好像没有不适的感觉,似乎还极为的舒服,睡了过去。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范不救悠悠转醒。
他看了一眼徐长安和阿宝,随后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贺鸠。
之前的一切他都记起来了,他不是傻,只是之前记忆混乱,所以显得疯癫而已。
“师叔,你……”
“当初你本可以杀我,但只是打断了我的一条腿,今天算是扯平了。”
范不救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谢……”
“别高兴太早,我的新毒,感受一下。毒死一个疯子,没意思!”贺鸠摇了摇头道。
范不救突然嘴角溢血,捂住了胸口。
“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一刻钟你没有解毒的法子,那么我不会再救你,我还会去屠了整个医仙一脉。”
刚说完,贺鸠脸色一变,也捂住了胸口。
“你才恢复神智,什么时候下的毒?医仙怎么会下毒?”
他的脸色泛灰,如同被烧得发白的木头一般。
范不救看了一眼阿宝,随后看看徐长安。
“拜托你了。”
说完之后,随即一笑。
“师叔你也会救人,怎么就笃定我不会下毒?”
贺鸠抬起了自己的手,看向了手心。
“你疯了,毒药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随即看着手中的毒,顿时惊骇道:“掌门才能进去的密室,里面的‘难渡’?”
范不救点了点头。
贺鸠看着范不救,范不救并没有解毒的迹象,他就看着自己微笑,七窍渐渐流血。
“师叔,我知道您天纵奇才,掌门之位师公该给您的。但,这医师的行当从来不是以天赋为第一位的。”
“放屁,若没有天赋,有的人一辈子也学不会!”贺鸠喘着粗气,冷声道。
“师叔,他是我的传人,你看看他怎么样?”
贺鸠瞟了一眼阿宝,便回道:“一般,不好不坏!”
“我曾经也想找资质好的弟子,那人天生的药体,可他却不愿意和我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鸠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在我们离开赤岩山一路斗到此地我才想通。”
“因为我德行不够,为医者,救人之法固然重要。可没了‘德’和向善之心,技艺再高明,也不会成为神医。我派祖师爷刚开始也只是江湖上行骗的郎中,可最后成为了医祖,全是缘于一个‘德’字。”
贺鸠看着范不救,没有发话。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月儿似乎往下沉了一点。
“他啊,虽然天资一般,看似凶狠,可心却很善。”贺鸠不置可否,再度瞟了一眼阿宝。
范不救笑了笑,
便把阿宝的事全都讲了出来,贺鸠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宝。若是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刚才他肯定不会救村民。
“师叔,你创立了毒一脉,我们医和毒斗了那么多年,我累了!”
范不救说着,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往后倒去。
可在他倒下的瞬间,手中掷出了一个瓶子。
贺鸠打开瓶子,闻了闻,随后吃下丹药,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范不救。
他急忙推着轮椅到范不救的身前,但此时已经无力回天了。
“唉!”这一辈子,他为了争掌门,为了“不公平”的待遇,斗了一辈子,师兄死在自己的毒下,他原本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如今想想,真是可笑。
他掉下了轮椅,这位范不救的长辈跪在了自己师侄的面前。
范不救丢给他的是解药,明明有两次机会,这位师侄能够杀死自己,可偏偏都放过了自己。
贺鸠落下了眼泪,朝着范不救的试题磕了几个头。
阿宝见状,便立马扑在了范不救的身上,喊着“老疯子”,阿宝哭得撕心裂肺。阿爸离开了他,阿妈也离开了他,现在就连对他好的老疯子也走了。
他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到了贺鸠,想都没想,便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住……”徐长安没能阻止。
贺鸠费力的直起身子,泪中带笑。
“我终于懂了,你杀了我吧!为你师父报仇。”说着,闭上了眼睛。
阿宝咬着牙,跑到远处抱来了一个石头,将其高高的举了起来。
……
贺鸠没有等到石头落下,反而等到了阿宝的哭声,石头被他丢到了一旁。
“给我一个机会。”
贺鸠突然对着徐长安说道。
“我带他走。”说着,指了指阿宝。
“不去!”
“不和我去,不和我学本事,你一辈子报不了仇!你若想报仇,就毒死我!”贺鸠知道这孩子善良,估计激他。
阿宝听到这话,双目通红,看着徐长安。同时,贺鸠眼中带泪,还有一丝希冀,同样看向了徐长安。
最终,徐长安选择相信了他,点了点头。
阿宝转过头,咬着牙将贺鸠扶了起来。
“好,我一定毒死你!”
贺鸠坐在了轮椅上,阿宝推着他,朝着海边走去。
贺鸠虽然腿脚不便,但实力仍在,让轮椅和一个孩子在海面上奔跑,他还是做得到。
“谢谢!”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徐长安听到了一道声音。同时,一本书飞到了他的怀里。
徐长安低头一看书名,《毒经》。
“小沅……”远远的听到呼喊声,阿伯跑了过来,看到徐长安和小沅都没事,便松了一口气。
“搞定了没?”阿伯笑道。
徐长安也轻松了一些,眼前的程白礼,绝对不会和自己动手。他会去禀告,但没有夫子的命令,他不会擅自动手。
这一点,徐长安知道,通过刚才他的态度便知道了。
“没事了!”徐长安才说完,突然一道身影从海里蹿了出来。在徐长安猝不及防之下,一把将阿伯给抓住了。
“珠子拿来!”
傲天门的门主!
他朝着徐长安怒声吼道,伸出了手,脸上全是腥潮的海水。
“拿来!不然我杀了他!”他手持长剑,架在了阿伯的脖子之上。
徐长安看着他,他知道这珠子的重要性,但阿伯的命也重要。看着满脸担忧,大声呼喊的小沅,他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珠子。
阿伯笑了,他就知道,这个小子不是无情无义之徒。
他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个混账,偷鸡摸狗,欺负弱小。但,人老了啊,总该做一点不一样的事儿。
他不是修行者,可刚才珠子的威力他都看在了眼里,整个村子都因为它险些灭族。
看着自己“捡来”的少年拿出了珠子,他手肘一拐,打得这位傲天门的门主往后退了退。趁着这个机会,阿伯便跑了出来,可刚跑两步,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程白礼看到这副情形,摇了摇头,便要走。
“圣徒大人,我把珠子拿过来,能保证我傲天门成为二流宗门么!”
傲天门门主头发散乱,如同入了魔怔一般。
“承诺一直有效。但……”
傲天门门主面色大喜,可程白礼的下一句话让他脸色一僵。
“你得保证你能活下来。”
说完之后,便飘然离去。
……
傲天门门主的尸体躺在地上,他眼睛睁得很大,死不瞑目。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那个少年身上浮现了龙鳞状的铠甲虚影,双目通红,自己连他的一剑都接不住!
小沅抱住了阿伯,阿伯颤抖的手抬了起来,抚摸着自己女儿的脸。
“别哭,我去找你娘。”
他气若游丝,缓缓的说道。
随后,看向了同样红着眼的徐长安。
“你的真名叫什么?浮尘,哪有父母会给自己儿子取这种名字。”
徐长安泪如雨下,想起了和老人在一起时的一幕幕,他和自己讲道理,宽慰自己,危险关头总站出来帮忙。
为什么这么好的老人,偏偏会牺牲。
“长安,我叫徐长安。”
阿伯抓住了徐长安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女儿的手。他将两只手放在了一起,自己的手紧紧的捏着。
“小沅拜托你了。”他微微一笑。
“爹!”小沅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
“别哭!”阿伯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庞。
“这是好事啊,我快要去见你娘了。”
随即看着徐长安,呢喃道:“好名字,好名字。”
“长长久久,平平安安,长安。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阿伯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两句话,慢慢的闭上了眼,头一歪,没了动静。
天空之上,两颗流星划过。
……
长安。
夫子接到了密保,吐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叹气,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好徒弟啊,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四章 回程
回程
徐长安把抱着范不救的尸体,村民们来了一些,把阿伯也抬了回去。
就在当夜,村民们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身子骨虚弱,帮着小沅和徐长安料理范不救和阿伯的身后事。
甚至有几个年轻力壮,没有被吸收太多血气的村民连夜去了其他村,把远近闻名的神婆给请了过来。
一切都按照村里的规矩办,徐长安也没有过多的干预。村民们知道阿伯家没存什么东西和银两,这家提供桌子,那家凑点吃食出来,先把阿伯和范不救的丧事给办了。
小沅和徐长安几乎没有做什么,这些事宜全都由村民们去完成。小沅没有再哭,不过整天都守在了棺椁的面前。徐长安看着两副棺椁,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小沅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徐长安端着一碗鱼汤走了过来,立在了门口。
“阿爸,房屋后面的红树长大了。我小时候找阿妈,你总说阿妈去了极远的地方,等到红树长大了,阿妈就会撑着渔船回来。还会带来很多的珍珠和贝壳。”
“小时候,阿妈总喜欢和我说鲛人的故事。所以阿妈病了,你便把我寄养在了外婆家,我回来找不到阿妈,你就告诉我阿妈去找鲛人了。她会带着礼物回来,送给她最喜欢的女儿。”
小沅一个人坐在了棺椁前,轻声的呢喃着。
“可红树长大了,阿妈没回来,你也没在了。”
听到这话,徐长安心里一颤,手微微一晃,险些将鱼汤洒出来。
小沅转过头,刚才她好像听到了响动,便转头看向了门外。徐长安端着鱼汤走了出来,递给了小沅。
“不管怎么样,先喝点鱼汤吧!”
小沅低着头,接过了鱼汤,徐长安看着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便只能走出门去。
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是给小沅一些独处的空间。
……
几天过后,根据规矩,村民们将阿伯给埋葬了。因为徐长安救了他们的缘故,范不救便与阿伯成了邻居。
小沅比起前几天来说好一些了,可徐长安一不注意,她便会到屋后的红树下呆着。
徐长安也不打扰她,只是找了一壶酒,带着小白,远远的看着她。
小白趴在地上,看向小沅的眼中全是愧疚之色,软软的朝着徐长安叫了一声。
徐长安对着小白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不必自责,是我差你去看着那几位傲天门弟子的。”
其实小沅平日对小白挺不错的,但那时候小白总是故作高冷,不太搭理小沅。
它想了想,便走到了小沅的身边,用小脑袋蹭了蹭她。
小沅摸了摸它,便继续坐在树脚,发着呆。小白无可奈何,最终趴在了小沅的脚边。
此后的几天里,一人坐在树下,一猫躺在脚边,远处多了一个喜欢喝米酒的酒鬼。
……
梅雨过去了,海风送爽,村子里的人也慢慢的恢复了健康。
徐长安背着双手站在了海边,眯起了眼,虽然眼前有蓝天白云,可他的心绪却不在此处。
“徐大哥,准备离开了么?”
小沅走了过来,比起以前,她消瘦了很多,也不像从前那样容易害羞了。
这些日子,徐长安帮着她安葬了父亲,甚至连祖英华的尸体都帮忙收敛了起来,立了一块简陋的碑文。至于祖英华父母的骨灰,徐长安也找到了。
虽然阿伯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不是好人,是个混蛋。可这个“混蛋”为了阻止自己的外甥作恶,烧毁房子之前还把他小姨子和其丈夫的骨灰给藏好。
就在祖英华老宅的住址处,村里人帮祖英华的父母立了一块碑。
这两位在世的时候对村里人都还不错,可偏偏他们的儿子……
不过在徐长安的劝说下,村民们偶尔也会为两位老人上一柱香,路过的时候帮忙修修草之类的。
这一切都慢慢的步入了正轨,徐长安便开始打听起去往陆地的航线。
毕竟徐长安救了他们,知道徐长安想去往大陆,这群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村民硬生生的走遍了群岛,问访了去过陆地上的村民,竟然拼凑出了一副海图。
有些村民是去过,但都是跟着经过的大船,看着那弯弯扭扭,如同出自稚童之手的涂鸦一般。
徐长安看着这副“海图”,有些哭笑不得。
“找到机会便走吧,不然,我怕以后看不到这儿的蓝天白云和寥寥炊烟了。”徐长安苦笑了一声,此时正是晚饭时间。
“徐大哥……”
“我必须要走,若是没人发现我,我自然愿意在这儿留一辈子的。”
听到这话,小沅低下头,脸发烫。
“但,有人发现了我,我怕会拖累你们。”
“要找徐大哥的是凶恶之徒么?”
徐长安摇了摇头。
“他们算不得好人,可也不是恶人。”
看着小沅疑惑的表情,徐长安拍了拍小沅的肩头。
“世间哪有那么绝对,除了黑白之外,还有其余的颜色;除了善恶之外,也有其它的分界。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词语去描述而已。”
小沅听到这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虽然听不懂那句话,可她知道,那个人要离开了。
……
小沅走到了红树脚下,抱起了小白,坐在了地上。
“小白,阿妈走了,阿爸也走了,现在你和徐大哥也要走了。这里啊,就只有我和这棵大红树了。”
小白朝着她叫了一声,蹭了蹭她。
……
风雨来得极大,这一夜。
一阵风吹来,门被吹开了。徐长安走了出来,关好门准备回去睡觉,却看到了桌上多了一件东西。
徐长安看着那东西,眼中出现了惊喜,随后便有些疑惑。
那是一块兽皮,上面画着附近的海图,甚至标出了去往封武镇的航线。
不管是谁送来了海图,徐长安都得试上一试。
……
一艘小船,小白坐在了徐长安的肩头之上。
村民们都已经离去,他们送别了徐长安,可却没有看到小沅的身影。
一人一猫在海边等了会儿,最终动身。
小沅知道徐长安要走,她也舍不得,可这里是她的家,是她的根。徐长安一句话不说,她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和他离开。
她目送着村民们去海边,目送着他们回来,心里难受极了。
明明阿爸将自己托付给他,可他却一句话都不说。哪怕只是一句话,她也便去了。
她想去大红树下呆着,可刚出门,便看到了门边的东西。
麻布包裹着的长剑,她知道这是徐大哥的长剑。若是在小岛上,倒是无妨,可去了那些地方,没有武器,那怎
么能行?
小沅咬着牙,最终还是抱起了长剑,快速的跑向了海边。
当她到海边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小船也消失不见了。
她低着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她看着那柄剑,海风撩乱了她的鬓角。
“你看看你,你和我一样没人要!”
说着,便只能抱着剑,低着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喵~”身后传来了猫叫声。
小沅转身一看,只见那个少年提着包袱,肩头上坐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徐……徐……”小沅看到徐长安,有些惊喜,也有些结巴。
徐长安指了指小沅抱着的长剑,小沅的脸上由欣喜变成了失望,不过她还是露出了笑容,稳住了心情,把长剑递了过去。
看着徐长安拿着长剑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她这才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朝着家里走去。
偌大的家,现在就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摆弄着衣角,推开了门。
身后再度传来了猫叫,小沅原本心里一动,可想到小白和那人已经走了。这岛上也有猫,说不定是哪家的猫跑了出来。想到这里,她头都没有回。
“行了,待会我弄点吃的给你。”
她话才说完,背后传来了声音。
“你去做吃的,那谁去收拾包袱?不收拾包袱,怎么跟我们走?”
她猛地转过身,只见那位少年扛着长剑,对着她笑。而那只白色的小猫,则摇着尾巴,看着自己。
“我答应过阿伯,要照顾你;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我带你去,长安!”
小沅低下了头,听到这话,心里如同几头小鹿在蹦一样。
……
徐长安带着小沅找了另外一条小船,村里的人在徐长安的帮助下,新挖了一口井。他们带着水和一些干粮,乘风破浪,朝着圣朝而去!
小船行驶了没多久,海面上出现了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是个老妪,她如同互为一般;而另外一人则是个紫衣女子,她的紫衣上,绣着各种海兽,显得雍容华贵。
等到那小船没了影,那老妪便说道:“少皇殿下,若是舍不得,老奴能带您一路随行。只是敖大人吩咐过了,不许我们去圣朝。”
“不用了。”那紫衣女子拢了拢额边被海风吹散的秀发,收回了看向小船的目光。
“海域辽阔,避免失去方向,一路随行也好。”老妪似乎是接到了其它的指令。
紫衣女子还是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您受了敖伯伯的指令,要指引他的方向,也好让我多看他两眼,但这实在没必要。”
老妪低下了头,没有答话。
“走吧,我该回去闭关了。至于他,你不用担心,我给了他一张海图,根据《海兽图志》所绘,绝无差错!”
老妪顿时大惊。
“若是你有《海兽图志》的消息被传出去,以后您的试炼将会……”
“葵阿婆,您放心吧,其它的海族之人不会知道的。”
老妪有些疑惑不解。
“为什么?少皇殿下。”
紫衣女子脸上浮现了笑容,似乎是想到了当年。
“因为这东西,原本就该属于他啊!”
下一章: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
第十五章 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上)
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上)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漂泊,徐长安带着小沅终于看到了陆地,同时也看到了半年前那场大战过后垮了的山峰。
有了那张海图,他们一路过来,没水了便依照海图上的指示,找了靠近的海岛补给。虽然没遇到什么艰险,但也磨人,梅雨过后,阳光也烈了起来。徐长安被晒得黝黑,但小沅却没什么事情,徐长安在船上装了乌篷,虽然小船在海中摇摇晃晃,但在徐长安的维持下,一路也就有惊无险。
远远的便看到封武河,但与半年前徐长安所见的那条入海河相差甚远。如今的河道宽了不少,河中还有不少的石块,穿着统一服饰的水工正在清理着河道。原本清澈的河水,如今也浑浊不堪,两旁的良田和房屋大部分都没了。
不过还好的是,封武镇的街道上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害。
两人一猫才上岸来,徐长安便陷入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天底下最简单的难题是没钱,最大的难题也是没钱;若是回到了长安,凭借着平康坊几座楼的收入,银两对于日常用度的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些数字。
但现在,身无分文的他,陷入了难题。
在海里,天天吃干粮海鱼都有些腻味了。这也就罢了,主要是身体还有些不适。虽然徐长安有了《毒经》,而且阿宝在岛上的时候,也把范不救的《医经》给了他,最终因为事情来得突然,徐长安也来不及将《医经》还给阿宝。这些日子,他也一直没有时间看这两本书,所以现在小沅身体小小的不适他都解决不了。
小沅长时间的漂泊海上,身子骨有些虚,现在正需要治疗和照顾。
但这里不比海岛,海岛大多是以物易物。但在商贸交易成熟的圣朝,没有银两寸步难行。
找大夫需要银两,住店打尖需要银两,反正银两现在成为了徐长安最大的难题。
徐长安只能把目光投向了肩头上的小白,扶着脸色苍白,显得很虚弱的小沅。
小白无奈的叫了一声,便跳下了肩头。
不过,这次它倒是没去赌钱,反而是带着徐长安往镇子中的街道上走去。
街道上巷子也不少,当初很多乞丐冒充搬山道人和土耗子在这里摆摊卖假货,如今没了人,只有一堆垃圾。
小白冲着一个地方叫了叫,徐长安会意,看了看周围没人,便将垃圾移开,随后将街道的石板给撬开,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
徐长安看着那匣子,看看小白,小白得意冲他叫了叫。
“这是李道一藏在这儿的?”
这个盒子他熟悉,当初那乾剑宗的少宗主拿着一匣子银票来收买他们三人,让三人特别是蓝宇远离方余念,反而赔了夫人又折了银两。这匣子银票蓝宇没有兴趣,当初徐长安也没争,把匣子给了李道一保管。当然,若是有大量需要用银两的时候,也得两人商议。
不过,后来一路走来,便都没什么需要大量用银两的地方,徐长安便也没问李道一。直到在封武山上,齐凤甲告诉他李道一被安排去做其它事儿了之后,他便彻底的把这事给忘记了。
徐长安打开匣子,只见里面的银票只剩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小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匣子里的银票,不满的叫了一声。
徐长安摸了一下小白的脑袋,算是安抚。其实剩下的银票也不少了,但李道一和小白都是财奴,小白看到这一幕,自然不开心。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李道一下山的时候,顺便拿走了大部分的银票。这一次他算厚道的了,心不黑,手有些抖,还留下了很多银票。若是他心黑手不抖的时候,只怕徐长安来挖开这地方,只会剩下一个空盒子。
徐长安和小沅先在这个地方留了几日,等小沅恢复了一些,两人便朝着封武州的州府走去。
封武州原本不叫封武州,是因为百年前有高手过招,吸空了灵气,加上九龙符落在此地,侍剑阁请人布了一个大阵,弄得此地修行难有精进,这才叫做封武州。
甚至封武镇,也是才出现了不久。
封武州的州府叫做海安,也叫做海安城,毕竟近海。
徐长安一路上没有隐藏踪迹,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他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其中变化最大的就是夫子庙,齐大哥和小夫子都离开了夫子庙,取而代之的就是当初程白礼所说的七十二圣徒;夫子露出了獠牙,很多与夫子庙相关的门人都
挤破脑袋的钻入朝堂;不过还好的是,庇寒司在柴薪桐和荀法的带领下,勉强能够与夫子庙分庭抗礼。
至于江湖中,蜀山和青莲剑宗联姻,这一对夫妇自然就是裴长空和赵燕婉,宁致远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喊赵燕婉“舅妈”了。这次联姻可不简单,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是莲池和剑狱双发亲自磋商,做的媒。
江湖中,正道六大宗门也变成了五大宗门。
当初卧佛寺参加六宗大比的时候,带着不少魔道和妖族的人上了山,最终被各宗问责。加之听说他们的祖地罗汉堂出了大事,卧佛寺心一横,便加入了魔道。
徐长安听到这事,心里有些紧张。
齐凤甲和他说过,李道一去的便是罗汉堂,也不知道他是否平安脱身。
不过,李道一是否平安脱身,他打听不到。
徐长安知道,自己想要更多的情报,必须回到长安。
事态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圣皇绝对不会为难自己。再者,圣皇需要柴薪桐,毕竟柴薪桐身后有一位大能,而且只有柴薪桐能够和夫子庙掰掰手腕。综合这些原因,只要柴薪桐在,圣皇便绝对不会为难他。
况且,他相信晋王也会保住自己。
徐长安带着小沅和小白,一路上走走停停,小沅睁大了好奇的双眼看着各种东西,慢慢的走出了悲伤。
两人一猫,又是走了好久才到了海安城。
才到城门口,便看到一锦衣公子,带着一群穿着黑袍的人,腰间挎着长刀,将徐长安堵住。
“在下海安城少城主梅安泰,见过小侯爷!”
这位“少城主”仪表堂堂,面带笑容,对着徐长安报以微笑。
小沅何时见过此等阵仗,躲在了徐长安的身后,露出脑袋好奇的看着高大的城门和那一队队人马。
“何事?”
徐长安丝毫不慌,直接问道。
“有位贵人希望小侯爷能够在此地安居,要宅子也行,要美女也罢,在下会尽全城之力满足小侯爷。”
“跪下说话!”
徐长安瞟了他一眼,直接喝道。
梅安泰顿时一愣,随后脸上浮现愠怒之色。
“凭什么?还请小侯爷示下!”他还是强忍住了气,盯着徐长安,随后低下头语气显得很重,充满了不服。
“圣朝二十四州,州下面是郡,随后有县,往下是镇和村。州由太守主政,郡有郡守,县也有县守,但从未听过什么少城主!”
梅安泰缓缓的抬起头,在这封武州,他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家父乃是封武州的太守梅临开!”
徐长安冷笑一声!
“即便是你父亲,见到本侯爷,也要执下属之礼,你虽是他的儿子,但没有任何官职,只是白身(平民),焉有不跪之理!”
梅安泰听到这话,抬起了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叫你一声小侯爷,是敬你!你若不识抬举,只怕你离不开这封武州!”
徐长安看着他,脸上浮现了笑容。
“我猜猜,你所谓的贵人?”
“想必是夫子吧?”
听到这话,梅安泰脸色一僵,不再言语,徐长安看着他,心里有了答案,长剑陡然在手,剑光一闪,梅安泰眼中浮现不可置信的神色,额头便出现了鲜血,倒在了地上。
那群黑衣刀客见得自家主子一个照面就倒在了地上,四散而逃。
“过分了!城门口杀人,法理不容!”
说着,一位小宗师便出现在城门口。同时,四五个穿着青衫,读书人模样的人也出现在了城门口。
小宗师徐长安不认识,但他知道,这是暗中守卫城池的人。至于那几个读书人,自然是夫子庙的人了。
说话的,是夫子庙的人。
“尔等无官身在身,此事与你们无关,速速退去!”那小宗师突然开口,呵斥夫子庙众人。
徐长安眼睛眯了起来,仔细的思衬了一下。这件事,有趣了。
“虽然无官身,但我们身为百姓,也有维护法制之责。当今刑部多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养天地之正气,法古今完人’,还是荀法大人亲自所立!”
这话徐长安知道,不仅是说给那小宗师听的,还是说给徐长安听的,甚至是说给长安城里某些人听的。
“而且,城头无故杀人,大人虽然有官身,但管不到这儿来吧。反而我们身为读书人,有权将此事写出来。”
那小宗师想开口说话,但对方所说确实如此,顿时闭口不言。
“若要写,只管去便是,无须在这儿聒噪!”
说着,穿着官服,不威自怒的官员带着一队甲士走了出来。
“本官封武州太守梅临开,见过小侯爷!”
梅安泰之父来了,但居然是先对徐长安深深一拜,仿佛丝毫没有看到徐长安手上的长剑,长剑之上还滴着他儿子的血。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梅临开看向了夫子庙众人。
“此事本官接手,尔等退去!将城门口杀人者带回去!”
说着,便有两人走到了徐长安的身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们没有给徐长安带上任何刑具,说是杀人者,其实更像是被迎接进城的贵客。
……
长安,乾龙殿。
圣皇习惯了一个人坐在了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他看着殿门口,有人走了进来,朝着一拜。
“行了,不必多礼。你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那人摇了摇头。
“北方原本就在我的掌握之中,东边的也愿意和我们一起,西边那个家伙有些举棋不定,至于南方……”
“那瘦猴子已经掌控不住了。”
圣皇似乎是在沉思,过了会儿这才说道:“罢了,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虽然早有预防,但夫子也布局了很久。”
那人没有回答圣皇的话,反而是问道:“陛下知道南方的消息了么?”
“徐长安杀了梅临开的儿子一事?”
那人点了点头。
圣皇也点头回应,缓缓说道:“没想到朕的忠义候一回来就给朕送了一份大礼。”
“陛下打算怎么做?”
“先让梅临开去处理。”
那人沉默不语,圣皇看着他,随即一笑。
“你可懂我的意思?”
“陛下是想看梅临开的选择,圣朝二十四州,每一州都至关重要。”
圣皇点了点头。
“若是梅临开……”
“大多纨绔子弟,谁身上没几条人命,没点龌龊事,朕的小侯爷替天行道虽然于法不容,但也说得过去,按照法制处理便行。”
那人听到这话,便立马下跪,趴在了地上。
“多谢陛下!”
圣皇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人道:“虽然这些年,你一直暗听从朕的话,但朕不知道你到底是我的臣子,还会徐家的臣子。”
那人没有慌张,声音洪亮。
“微臣是天下人的臣子。”
圣皇眼中有些失望,言语中带着几分叹息。
“庆之,若是你真心帮朕那该有多好。”
那人抬起了头,沉默不语,他正是北方护龙卫的将军赵庆之!
……
长安城外,三里河旁的一家小店。
齐凤甲看看自己的夫人,肚子越来越大。老板娘看了他一眼,齐凤甲如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
他一把将小夫子拉出了门,两个男人蹲在了门口。小夫子这些日子就是以取笑齐凤甲为乐,看到这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兄这番模样,他就觉得开心。
“小长安回来了。”
小夫子收起了笑容。
“老东西杀是不会杀他,当初在封武山上,那位后来出现的前辈与老东西不相上下,甚至还略高一筹。况且,若是真对小长安动手,只怕会给轩辕楚天找到机会,将他逐出朝堂。若是出了庙堂,几大宗门对他施压,他虽然修为通天,但也做不了什么了。”
小夫子认同的点了点头。
“但是会阻拦他,会抓住他,还会想办法将那枚九龙符弄到手,甚至会陷害他达到一些目的。”
齐凤甲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门内的老板娘。
“所以……”
小夫子露出了笑容。
“所以我走一趟。”
第十六章 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中)
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中)
小沅跟在了徐长安的身后,怀里抱着小白的她左顾右盼。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海岛,她还穿着那海岛上的粗布衣服,本来徐长安打算在封武镇给小沅置换衣物的,但一是衣服大小他不知,也不好去问小沅;其二便是封武镇确实没什么好的衣物铺子,若是在封武镇置换,不过是将一套粗布衣服换成了另一套粗布衣服而已。
徐长安自身也是粗布衣服,虽然知道漂亮的东西会对女孩子有莫名的吸引力,可他却想着到了长安再好好置办一身行头。
到了长安,即便他的侯爵之位没被恢复,但当初四大家族送给他的那些个青楼便是吸金的深渊。纵然到了长安,大皇子要秋后算账,他也不惧。单是那些故友,还有这段时间所存储的银两,就足够照顾小沅的了。
至于他自己,他则是要一脚踏进这朝堂,把当年的事都捋清,该报冤的报冤,该寻仇的寻仇。他不相信,单单凭借夫子庙,当初夫子就能偷出自己来。
虽然他不知道当时剑九叔在哪,但凭借近日上岸来所闻,剑九叔即便不如夫子,其实力也差不了太多。
他不相信,夫子在没有协助的情况下,能够偷出自己,能够挑起北蛮和圣朝的战争。说实话,圣皇对他的维护他都记在了心里,虽然他只见过这位帝王一次,但徐长安心里清楚,若没有圣皇的维护,只怕大皇子不会那么轻易让自己走出长安,更不会让自己胡闹,去劫法场。
徐长安必须要回长安,而且要大张旗鼓的回去。
他就是要去弄清楚当年的真相,要去制止夫子慢慢膨胀的野心!
“若是姑娘喜欢这些东西,待会我让小女作陪,陪姑娘到处看看。”梅临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徐长安这才惊觉,刚才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走到了前头,而那些甲士和梅临开都没提醒自己。至于小沅,则是落在了最后。
徐长安往身后看去,只见梅临开一脸的严肃,站在了小沅的身边。
小沅红着脸,低下头,抱着小白急忙跑到了徐长安的身侧。
“走吧!”
梅临开见小沅跟了上来,便甩了甩衣袖,瞥了一眼徐长安,挥袖说道。
徐长安没有说话,却是皱起了眉。
这位太守大人面无悲喜,似乎刚才倒在徐长安剑下的并不是他儿子一般。
徐长安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能把情绪隐藏起来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让徐长安更加惊讶的是,梅临开带着他们二人并非是去往办公判案的府衙,而是直接朝着太守府梅府而去。
甲士都被梅临开留在了府邸之外,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已经束在背上,才杀了他儿子的长剑,最后还是直接将徐长安请了进去。
才到大厅,早有奴婢放好香茗。
梅临开对徐长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到徐长安坐下,他便立即向下人吩咐道:“对了,去把龙姨个小姐请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老妪来到大厅。
她双目通红,看了徐长安一眼,那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恨不得将其血肉给活生生的剐下来。
“龙姨,待会小姐会陪同这位姑娘出去逛一下,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
那老妪听到这话,收回了目光,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
“知道了。”
徐长安终于放松了一点,至少看到了一个不怎么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了。
小沅有些惧怕,徐长安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着她说道:“没事的,徐大哥在,就是出去逛个街,买点女孩子用的东西。你看,徐大哥是个糙男人,不懂那些,只能请这位婆婆带你出去了。”
小沅乖巧的点了点头,徐长安随后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了龙婆。
“请多多照顾。”
龙婆没有接过银票,反而是看了一眼梅临开。
梅临开点了点头,她这才接过了银票,带着小沅走了。不一会儿,远远的传来了声音:“沅妹妹,我带你去买!”
徐长安听到这声音,看了一眼梅临开。
这位太守大人坐在了座位上,放下了手中还茶雾氤氲的杯子。
“那是小女,小侯爷放心了吧!”
他越是这样,徐长安心中的疑惑便越多。
“我知道,小侯爷此番肯定是朝着长安而去,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撞在了火头上!”
梅临开说着,便盯着徐长安。
徐长安也不畏惧,也看着梅临开。梅临开此时终于表现出了仇恨,表现出了不甘!这才是一个儿子刚刚被杀的父亲,应该有的情绪!
“梅大人是应试出身?”
徐长安没有管梅临开刚才的话,反而是问了一个看似不搭边的问题。
“不错,老夫当年长安秋试的探花!”
“那夫……”
徐长安话没说完,便被梅临开给打断了。
“下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念书的时候,也是父母花费钱财,出仕的时候,也全靠同僚和百姓的支持,这才走到了这一步。”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太守大人,这人居然先行堵住了他的话。
“犬子所为尽是他个人之事,与我梅临开,与我梅家无关!”
徐长安眯起了眼,心中带着几分不屑。
身为人父,没想到出了事情,便立马推得一干二净。
“知道了!”徐长安立马放下了心,淡淡的答道。
“小侯爷明日出城吧!恕下官招待不周!”
徐长安点了点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
入夜,梅临开安排了两间房,小沅就住在了徐长安的隔壁。
小沅换上了裙子,还买了一堆的锦衣、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在徐长安面前转着圈,还和他说着梅姐姐性格如何的好,如何的开朗,不过那位婆婆有些冷冰冰的。
徐长安只能笑着应承,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几个字,便让小沅赶紧去睡觉。
等到小沅睡了之后,他想了想,打开门,躲开了侍卫和暗哨,便跳上了房顶,朝着早前打听过的,梅临开的房间走去。
徐长安还是放心不下这位太守,这位父亲。
他始终不相信一位父亲能容忍自己的杀子仇人。
“你到底报不报仇!”
“你不报仇,我自己报仇!”徐长安轻轻的扒开了瓦片,看到了下方的两人,被梅临开称做“龙婆”的老妪正对着梅临开吼道。
梅临开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龙婆看到他这副模样,越看越生气,便猛地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好,你不去我去。梅临开,你枉为男人,枉为人父!”
才走到门边,龙婆转身一看,梅临开拉住了自己的手。
“梅临开,你什么意思!”
梅临开深深的看了一眼龙婆,将她往回一拽,这才说道:“别胡闹了!”
“为儿子报仇都是胡闹了么?梅临开,这些年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你儿子就是九泉之下,也会嫉恨你的!他没有母亲,所以活该没人宠爱!活该他的父亲不管他!”
此言一出,“啪”的声音传来,龙婆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梅临开。
“若是不想梅府上上下下全都没了,你就给我住嘴!”
龙婆满脸泪水,失望的看着海安城的这位太守大人。
“若是没范府这些人,若是没有若儿,我梅临开如今已过了不惑,死则死了。但现在,范府数百口人,还有若儿,你想过他们没有?”
龙婆眼中闪着泪光,眼中带着嫉恨,看了一眼梅临开,没有说话。
“封武山上的动静,就是因为这位小侯爷闹出来的。你拿什么报仇?”
“况且,正因为我太过于宠爱安泰,他才会犯下险些害了我们梅家所有人的大错!”
梅临开双眼通红,来回踱步,衣角被风带起,脚步也显得凌乱而急促。徐长安看得出来,这位太守大人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只是要强行的忍住。
“你知不知道!梅安泰要把我们带入巨大的漩涡之中,若是今天这忠义侯但凡出一点儿事,我梅家上上下下绝对讨不了好!”
龙婆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安泰不是和夫子庙的人一同做事么?夫子庙难道……”
梅临开脸色阴沉,最终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我当初也以夫子为荣,可发生在这位小侯爷身上的事儿,却让我对夫子的印象大打折扣。夫子这件事,对得起天下人,对得起人族,就是对不起徐家!”
龙婆站在原地,情绪也稍微的平缓了一些。
“夫子若只是做这件事也就罢了,但他居然弄出了七十二圣徒,现在干预朝政,还好柴薪桐的庇寒司一直牵制着。这庇寒司,做了当年夫子庙不敢做的事,庇护了夫子庙没能彻底庇护的读书人!”
龙婆也知道庇寒司,就在这安海城也有庇寒司,里面有德行高尚的老先生,他们无私授学,圣朝也拨了很多银两下来,用来帮助念书的寒士。这庇寒司虽然才成立一年,但光这一件事,便是夫子庙十几年都没做成的。
“那这和姓徐的什么关系?”
梅临开叹了一口气说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有人和我这么说,没有小侯爷还有柴薪桐某些方面的牺牲,便不会有庇寒司!”
“但庇寒司始终是讲道理的地方,杀了人难道就不管了么?”
梅临开叹了一口气道:“任何一个纨绔子弟,只要查,总能查出事儿来。安泰这些年,我也疏于管教。况且,这件事儿,庇寒司可以无视,但有一个人却不能不考虑。”
龙婆看着满面愁容的梅临开,走上前去,抱了抱他。
虽然他很少讲朝廷之上的事,但她也知道他不容易。
在房顶的徐长安,脸色有些古怪,寻常的主仆根本不会说这些,更不会做这个动作。
“陛下不管是因为旧情,还是因为夫子庙,都会保护好徐长安。陛下需要一柄对向七十二圣徒的刀,而这位小侯爷便是最好的刀!”
“我们梅家,不能夹在夫子庙和圣皇之间。安泰没了,我不想你和若儿也出事!”
……
长安,布政坊。
刑部侍郎的家里,多了一位紫衣人。
“赵侍郎,这徐长安城门杀人,依照律法,该怎么办?”
这位刑部侍郎满头大汗,声音有些发颤。
“但薛大人……”
紫衣人拿起茶杯,在烛光的照耀下,仔细的端详着。
“放心,我们会派人协助。至于薛正武,是刑部尚书大,还是夫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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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以后正常更新。
第十七章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下)
提上剑,来这世间走一遭(下)
徐长安在房顶上将龙姨和梅临开的对话听得个真真切切,同时心中原有的戒备也放松了下来。
梅临开所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而且他刚才与龙姨说话之时,表情悲戚,又有着一定的克制,徐长安经历过夫子之后,看人接物都变得小心了起来。可纵使如此,他还是觉得梅临开所作所为,所有的情绪都属于正常。
若是自己遇到这事儿,谁动自己身边人一根寒毛,徐长安绝对不会吝啬亮出手中之剑。可梅临开不一样,他没办法和人拼命。徐长安身边的人,时叔不需要他保护,至于齐凤甲和小夫子,以前都是他们保护自己;而蓝宇李道一,身后的宗门不知道多强大;就算是陈天华和薛潘之流,不是尚书之子便是出身于侍郎之家。他们这些人,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更为深厚的背景。而梅临开不一样,他还有个女儿,除了梅临开,他的女儿再无依靠。
所以,徐长安理解梅临开。但对于一剑杀死梅安泰一事,心中并无悔意。
梅安泰,身无官职,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勾结这安海城的夫子庙针对于他,难道还需要忍着。
若那天出手阻拦的不是梅安泰,而是夫子庙的人,徐长安同样也会照杀不误。
夫子庙已经不是当初的夫子庙了,七十二圣徒程白礼的做派他便不喜欢,而如今的夫子庙大多数人,都锦衣玉食,哪有当初的为生活所逼,无比窘迫之感。
读书人并不是不能有钱,只是他们这些人已然被锦衣玉食蒙蔽了初心,徐长安在新一批的夫子庙众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儿读书人的气概。
徐长安看了一阵,两人说起了家常,徐长安便离开了。
……
翌日,天一亮,徐长安便准备带着小沅和小白朝着长安进发。
可意外发生了,小沅病倒了。
早上才吃完早点,喝了一点儿粥,小沅便突然晕了过去。
徐长安没有办法,只能让梅临开去找些医师前来。几乎所有安海城稍有名气的医师都被请了过来,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眼神还有些闪躲。
徐长安看着梅临开,只见这位太守大人也是满脸的焦急,看似不是作假,徐长安便不再怀疑他。
他把小沅放在了房间里,让小白照顾好他,便直接出了梅府,找到了刚才前来看望的医师。徐长安没有废话,直接捏住了那医师的脖子,将其提了起来。可饶是那医师脸色紫青,几乎不能呼吸,他都只说是那姑娘中了毒。
徐长安无奈,只能放下那医师。
兴许是心中有愧,那医师告诉徐长安,这位姑娘是中了毒,但究竟是什么毒,他们也不知晓,不过他们去梅府之前,有人前来告诫过,不许向他透露任何的有用信息。
徐长安看着他,没有再逼问他。
至于何人告诫,这医师怎么都不肯说,只是告诉了徐长安,那人曾说过。三日之后,这姑娘自然会醒。
徐长安没有为难他,便去找了其它的医师。
徐长安在安海城内走了一圈,刚才去了梅府看望小沅的所有医师他都拜访了一圈。所有人都是如此,只是告诉昂徐长安等上三日,三日之后,即便那人不解毒,他们也会帮忙寻找解毒之法。
徐长安问完之后,便朝着梅府走去。
这一切的根源,应该还是在梅府。
他回到了梅府,没有去问梅临开,也没有做其它的事。反正那人要他等三日,他便等上三日那又何妨。
徐长安先去找到了梅临开,对着他一阵寒暄之后,这才进入了正题。
“梅大人,本来今日便想离去。奈何我那妹子得了怪病,看来还得叨扰几日。”
“无妨无妨,小侯爷多住几日,是我们梅府的荣幸。”
话虽如此说,但徐长安看到了他抖动的面皮,和那说话的语气,分别就透露着一丝不喜。
徐长安倒是没有管这些,寒暄了几句,便走向了小沅的房间。
梅临开的表现让他更加的疑惑了,他之所以要去客客气气的和梅临开打声招呼,就是想看看这位梅大人的态度。可梅大人听到这事,虽然客气,可通过一些表情便知道心里是极其不愿的,对于梅临开来说,自己就是一瘟神。
自己杀了他的儿子不说,他还不敢得罪自己。
不过,梅临开的表现却也说明了这事儿和梅临开无关。但在这安海城,有谁想留下自己的呢?
夫子庙的人自然算在其中,不过徐长安去过这安海城的夫子庙,也问过医师们。医师们对夫子庙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居然斥责起徐长安来。
通过医师们的表现,徐长安便也把目光从夫子庙中移开。
这群人虽然想留住自己,但他们大可以把自己团团围住,正面硬憾即可,根本不需要用下毒这等手段。
徐长安奔波了一天一无所获,不过幸好的是,那些医师也没有骗他,小沅只是昏睡,也没有中毒加深的印象。
徐长安也有些无奈,他身怀《医经》和《毒经》两大奇书,可偏偏自己翻了几页,脑袋里如同被塞了浆糊一般,晕晕沉沉的。对于什么药理和毒理,怎么望问切问,都一概不知。
没有
办法,徐长安只能把这两本书给收了起来。
临时抱佛脚,终究还是不行的啊。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从早忙活到晚,一无所获。此时站起身来,看向窗边,一轮明月已经高悬。
他想了想,让小白看好小沅,便出了梅府。
……
竹林沙沙作响,林间还有蛐蛐的叫声,竹林深处似乎传来了声音。
那声音拖得很长,如同小时候私塾先生教人念书时一般。
徐长安靠近了竹楼,映入眼帘的竹楼有两栋,竹影婆娑,配合着竹楼里传来的诗文之音,月儿似乎也变得撩人起来。
竹楼左右两侧的门上各刻了一句话。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当中便有一块牌匾,“庇寒司”三个大字显得有些刺眼。
这地方,很难让人想象得到是官服机构,它更像一个私塾。
徐长安走了进去,那些还在借着烛光念书的士子似乎没有发现他。不过坐于首位,教书的先生朝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等到念完一段前人所写美文,那教书的先生便让众人下去写一感想教上来,随后遣散众人。
诸位学子三三两两,有人揉着脑袋,有人和好友说着自己写文的感思,看来是有所领悟。他们从徐长安身边走过,没有人对他好奇,仿佛徐长安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那群学子下了楼,便结伴去取水洗漱,到后面的竹楼里休息去了。、
“见过小侯爷。”
那之前教书的先生率先说道。
“你认识我?”徐长安有些惊讶。
“在下姓张,掌管这安海城的庇寒司,徐先生才踏上封武镇。长安的柴大人便发下公文交待过,若是小侯爷前来,一定要招待好小侯爷。”
张先生口中的“柴大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柴薪桐。
“小侯爷也看到了,我庇寒司尽是读书之人,大多穷苦之士,没人懂所谓的修为。让他们说一些道理,讲一些时政,也许能侃侃而谈,但若是打架,他们皆手无缚鸡之力。”
徐长安看着这位张先生,自己还未开口,对方居然先拒绝了自己。
“我不是找你帮忙打架的,也不需要上长安的银两,只是来看看。”徐长安来到这庇寒司,似乎是回到了当初通州的夫子庙,看到了那个编竹篓想着自食其力的小先生。
“真的?”张先生似乎有些不相信。
这位忠义候他可是听说过了,在长安产业不俗,惹祸能力不差,大皇子在他手上都吃了亏。
“真的。”徐长安心情好了些,笑了笑。
“你们这庇寒司朝廷直属,难道没拨银两来置办一些院子,这竹楼夏天还好,到了冬天,你们该怎么办?”
那张先生挠了挠脑袋笑道:“朝廷自然下发了大量的银两。但我们读书人,识文断字,懂得更多的道理,本来就是为了兼济天下,而非一人富贵。所以啊,竹林为伴,清风为友,有念书做学问之所,还能不忘初心。”
“那剩下的银两?”徐长安皱起了眉。
张先生不慌不忙,淡淡的笑道:“这里总共有四十名士子,能来这里的,家里都不富裕。每月会发一些米粮给他们,让他们救济家里,安心念书。同时,下放各郡县庇寒司的银两也是做此用途。若是还有大量残余,便会接济难者。”
徐长安听到这话,这不就是当初夫子庙的愿景吗?没想到夫子庙没做到的事,让柴薪桐带领的庇寒司给做到了。
听罢,徐长安便深深向张先生鞠了一躬,表达敬意。
张先生急忙扶起了徐长安。
“徐先生不必感谢,这一切都是柴先生和徐先生的功劳!”张先生也是道听途说徐长安的事迹,其中不乏杀伐果断,在长安惹祸的事迹。之前便还对他抱有敌意,如今一看这位忠义候,虽然身负长剑,但为人谦虚,他便把称呼由“小侯爷”改为了“徐先生”。
徐长安自己知道张先生所言,柴薪桐创建了庇寒司,而自己便是被交易后,牺牲的一环。
不过夫子怎么都没想到,他原本想直接纳入夫子庙的庇寒司,如今居然在朝堂之上和夫子庙分庭抗礼。
徐长安和张先生闲聊了两句,便走了。
他原本是打算请这庇寒司来帮忙查探一些事情的,可看到这儿的人潜心于做学问,且全是凡俗,这种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离去之后,张先生脸上带着笑意,等到徐长安走远,他便下了竹楼,来到了竹林中。
“有什么事?”躲在竹林中的人出声道。
“帮忙查一下梅临开身边的那个龙姨。”
“你们不是不管他的事么?”
张先生看着明月,似乎是夜里有些凉,缩了缩脖子说道:“上面是没要求,不过我有些好奇,所以烦请一查。”
那人回了一个“好”字,便没再说话。
张先生知道每州都有这么一个神秘人保护着他们这些庇寒司的士子,也知道这人的性子,便也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若徐长安今日前来,开口求你帮忙,你还会不会来找我?”
“不会!”
张先生头也不回,斩钉截铁的答道。
……
三日已过,徐长安立马去看了看小沅。
小沅仍旧昏迷不醒。
同时,城里的早点摊才摆出来,便有一穿着正三品官服的人带着一些不良人闯了进来。
“徐长安枉顾人命,不由分说杀害朝廷命官家眷,今日由我押送上长安!”
徐长安看着面前的这人,好像有些印象,周围刑部的不良人拿出了各自的武器,指向了徐长安。
“你是谁?”
“刑部侍郎赵法令!”
“可有刑部文书?”
徐长安是知道的,刑部若是捉拿一个人,必须有两个大印,侍郎加上尚书的大印,有了这两个大印之后才能去捉拿疑犯。当然,这只是捉拿,还要上报郭敬晖和圣皇,等到郭敬晖下批之后,放可将捉拿之人入狱定罪!
虽然如今有了尚书的令就能定罪,但薛正武还是会和郭敬晖补齐手续的。
“当然有!”
说着,这位刑部侍郎拿出了一纸公文。
上面写一些什么,徐长安倒是没看,不过他却看向了公文上的大印!
“这上面刑部尚书的大印呢?”
徐长安傲然问道。
赵法令皱起了眉,原本以为轻松能做到的事,没想到遇到了阻力。
在他的想法中,自己是刑部的人,而薛正武和徐长安关系莫逆,迷迷糊糊之下,徐长安便会跟着他回到长安。
“长安,我是要回的,不过不是你带着去,而是我自己去。”
没有薛正武的大印,徐长安心里便明白了一些事儿。
“给我拿……”
“下!”字还没说完,徐长安一挥长剑,这位刑部侍郎额头冒血,便倒在了地上,他到死都不敢相信,徐长安居然如此决绝!
就连早就躲在一旁的夫子庙众人都还来不及出手,这位三品大员便倒在了地上。
一紫衣人心惊胆战,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群穿着儒袍,带着顶冠的人走了进来。
“徐长安,你胆大妄为!”
“城门杀人也就罢了,此时还敢当众击杀刑部侍郎!若今日不将你诛于此地,这世间还有公理可言么!”
“毒是你们的人下的吧,为了不让我去长安。夫子想得到什么?九龙符?还是我身上那恶魔的下落?”徐长安淡淡的问道,他说的这些话,都算得上天大的秘密,可现在,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紫衣人脸色一变,急忙说道:“莫说其他的,今日我便要为死者讨一个道理。”
徐长安没有管他,他看得出对方有些惊慌,他慢慢的抽出了长剑。
“若是想和你们讲道理,那我提剑做什么?我既然出了海岛,提上了剑,便就是要去这长安,去这世间走一遭。也用手中的长剑,同你们讲讲我徐某人的道理!”
……
赵法令才死了一刻钟,供奉阁内便有消息传到了乾龙殿。
对于供奉阁的老家伙们来说,传递个消息还是很简单的,虽然没有青莲剑宗的逍遥游那般夸张。
“这群老东西,关于徐家的小子,倒是积极得很。”
赵庆之站在了大殿中,看着圣皇笑道。
“剑九出来了,他们这群人都是因为侍剑阁才聚在了一起。如今剑九出来,他们还能不对徐长安用点心么?”
圣皇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看看这消息!”圣皇紧接着把消息往下一丢,丢给了赵庆之。
“杀伐果断,直接杀了三品大员!”
随即赵庆之看着圣皇,脸带笑意。
“那陛下如何处置?”
圣皇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莫非我还要奖励他不成,赵法令是夫子的人,杀了是不错,即便他不杀,我也有理由拔除夫子近些年在长安埋下的种子。不过,这三品大员,说杀就杀,的确有些不妥。”
“那怎么办?”
圣皇看了他一眼,随后拍了拍龙椅,不多会儿,李忠贤便走了进来。
“我叫你做的事儿怎么样了?”
小太监李忠贤便立马跪在地上回道:“启禀陛下,小人已经查清,赵法令这些年来贪赃枉法,假传命令,判了不少冤案。而且就在三日前,私自带领不良人出了长安!”
“有证据么?”
“有!”
李忠贤带着一个盒子,才想上交给圣皇,圣皇便再度开口。
“把这东西拿给郭敬晖郭大人还有薛正武瞧瞧去,其余的事儿不用管了。”
李忠贤磕了几个头,便下去了。
赵庆之身穿甲胄,便也单膝下跪,随后告退。
……
赵法令死都没有想到,在他死后的一个时辰,杀他的人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是关于他的通缉令,布满了长安。
同时,在竹楼小憩的夫子听到紫衣人的汇报,猛地睁开了眼睛!
修改好了。
第十八章 程白衣和唐正棠
程白衣和唐正棠
那紫衣人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夫子庙跟随前来的七八个锦衣人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兵刃,徐长安瞥了一眼,再度紧了紧手中那还在滴血的长剑。
“徐长安,凶恶之徒,格杀勿论!”
那紫衣人打开了折扇,脸上露着笑容,眼中却透露着寒芒。他往周围一瞟,看见了那群拿着兵器穿着红衣不知所措的不良人,紫衣人叹了一口气道:“没了主事的,你们就不敢动了么?”
这群不良人本就是从大狱中放出来的,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规矩,不过也不是蠢蛋,有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思索着要不要直接跑了。
他们之中,修为最高者小宗师。若是趁此机会逃了出去,天地广阔,大可以逍遥自在。
这紫衣人似乎是知道这群不良人的想法,没了刑部的大官压住他们,他们就如同脱缰野马,没人能够束缚得了。
紫衣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走到跟前,往倒在血泊之中的刑部侍郎赵法令的怀中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块令牌。他的手上沾满了血雾,紫衣人拿起了自己的沾满鲜血的手,看了看那块刑部的令牌,眼中散发着光芒。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白布,仔细的擦了擦手和令牌。
紫衣人把令牌朝着那些不良人一亮,声音有些阴柔,但还有些决绝,如同刺骨的寒风。看似不觉得大,也没吹动什么草木,但若是打在人的脸上,便如同刀子刮过一般。
“见令牌如见刑部主事,你们依照令牌行事,倘若做得好,之后各位可去自寻前程,出现任何的问题,我一人承担。”
不少不良人听到这话,眼珠子不停的转,这事儿对他们有利。面前这人,他们都知道,是夫子庙的红人。既然他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帮他们一次这又何妨?
他们向来是认令不认人,只要拥有令牌,他们就得听从命令,等他们在不良人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便能恢复自由。
眼前这人,有令牌,有身份地位,并且许诺让他们提早自由,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就算之后刑部追责下来,他们也是依照命令行事。
众人相视一眼,不过还是有所担忧。
其中,一名上境小宗师级别的不良人站了出来。
他用的武器是双斧,长得也魁梧,满脸的虬髯胡子,一身的横肉。
“你说的话,起用么,凭什么相信你。”
紫衣人眼睛一斜,看着这位不良人,突然从宽大的紫色袖子中伸出了手掌,那手掌正好抵在了满是胸毛的胸膛之上。
那大汉“嗯”了一声,似乎并无碍,诸位不良人和夫子庙的众人都满面狐疑的看向了紫衣人。
突然,提着双斧的大汉怒目圆睁,才想说话,便喷出了鲜血。紫衣人眼疾手快,立马展开折扇,轻轻一挥,鲜血眼看着要沾到他的身上,立马便换了了方向,落到了地上。
“你们有得选么?”他嘴角含笑,看着壮汉怦然倒地,身子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话音刚落,一股威压同时笼罩在诸位不良人身上。
威压算不得强,但他们都认出来了,这是巅峰小宗师。
若是不良人心齐,倒也不惧,可偏偏这些人各自为战,原本就是江湖大盗,无恶不作,甚至还有不少魔道中人。每个人都为了生存,都心狠手辣,恨不得自己有七八个心思,所做所想,都十分小心。只要这样,才能存活下来。
他们都各自防备,每个人心思都不一样,实力虽然比这安海城夫子庙的强上不少,可人心不齐,和一盘散沙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们真的没得选。若是不合作,众人做鸟兽散,只怕这紫衣小子逮住几个人杀,谁都不想做那牺牲之人,众位不良人相互看了一眼,便都点了点头,朗声道:“好,我们帮你。不过,你总得让我们相信你!”
那紫衣人看着地上的壮汉,蹲了下去,伸手探向了他的鼻息。随即挥了
挥手,立马有几个穿着锦衣的夫子庙之人前来将其拖走。
“就凭我是七十二圣徒之首,程白衣!”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不良人都沉默了。
这程白衣名字唤作白衣,可却穿着紫衣,这七十二圣徒分为了四组,每组十八人,而程白衣便是这紫衣一组的首徒。
程白衣无任何官职,可夫子庙如今能够堂而皇之的进入庙堂,夫子的实力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是,程白衣在其中斡旋。纵然圣皇千般不愿,可最终还是同意了夫子庙的人入朝为官!
此人在长安,素有“得白衣一诺,胜过千金!”的美谈!
“既然程白衣都亲自来了,那我们兄弟便做这一趟差事!”
程白衣站起身来,看着众位不良人,微微一拜道:“多谢了,诸位记得,此人是平山王世子,忠义候徐长安,同时算是五大宗门的徒弟!”
“管他甚,把他砍成肉酱,我们诸位兄弟重获自由,大不了朝着海上一遁,谁能知晓?”
说着,夫子庙的人连同不良人,约莫三十人团团围住了徐长安。
龙姨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笑容。梅临开皱起了眉,看着身边的龙姨,心里开始有些怀疑。
“看来你们这些不良人当真是要造反了,正好老子很久没杀人了,你们说的,我都听在了耳里!”
梅府的大门原本是被关了起来,此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大门轰然倒塌,穿着红衣,上面画着饕餮,提着短刀的人走了进来。
“不良帅唐正棠!”
不良人发出了一阵惊呼,同时程白衣眼睛眯了起来。
“你怎么会来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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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一个巴掌拍不响?
唐正棠眯着眼,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的手攒在了腰间,紧紧的握着腰间的短刀,脸上布满了笑容。徐长安看向他,他也望向了徐长安,毕竟两人在长安城外,也算得上同生共死了。
“准备好贺礼。”唐正棠的一半脸被太阳照得发亮,嘴上叼着一根草,手里攥着刀,脸上洋溢着幸福。
徐长安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脸上的笑容未散。
唐正棠似乎没有听到程白衣的问题,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刀,另一只手揽住了徐长安的肩膀。
“那个,我要成亲了。”
唐正棠虽然是不良帅,这是好听的说法,换一个不好听的说法,他们都是被打怕了的贼头子。
所以,别说不良帅,就算是汇溪境的不良人,良家妇女都极少有人愿意下嫁。
徐长安看着他溢满幸福的脸,微微有些吃惊。
“你?”看着唐正棠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恭喜啊!”徐长安愣了愣,这才立马说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可偏偏没人敢多说一句。站在一旁的程白衣好几次想打断两人的话,但却没这份勇气。
实力他就不如唐正棠,对方可是五大不良帅之一,更别说自己撺掇对方的手下被人逮了个正着。
他此时没有心思打断唐正棠和徐长安,反而是想着要怎么从徐长安的身上套出九龙符的下落。
之前硬来自然没有问题,即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可以强行把徐长安抓走,只要夫子庙能够掌控徐长安,哪怕问不出什么东西来,目的便也达到了。
反正不能让徐长安堂而皇之的进入长安,夫子心存恻隐,不想杀徐长安,但也不愿把徐长安送给对手,特别是让他参与庇寒司的事。
一个徐长安倒是翻不起风浪,可柴薪桐身后有一位大人物坐镇,这庇寒司便能让夫子庙在朝堂之上处处掣肘,若是加上徐长安身后的背景,恐怕之前只是对柴薪桐稍加照顾的薛正武等人,会直接偏向庇寒司。
这不是夫子想看到的,即便他不想杀徐长安,也不能让徐长安成为夫子庙的阻力。
更何况,他还要从徐长安身上拿取九龙符。
他拥有的九龙符确实能够感知到各枚九龙符所在位置,但只能感知三次,且每次感知消耗巨大。他不可能把这三次机会随便用了,倘若他上蜀山没拿到九龙符,随后被蜀山的人将其转移,而他没了搜寻的机会,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枚九龙符的特性。
依照他的想法,先把徐长安控制起来,只要先把他控制起来,他拥有的九龙符便飞不了多远。
这便是他派出程白衣前来堵截徐长安的理由。
既不想徐长安大摇大摆进入长安之后给自己带来麻烦,又不想杀死徐长安引来剑九的疯狂报复。所以,他只能派人前来阻拦,抓捕徐长安。
若是徐长安隐藏踪迹,他也可以悄悄的抓捕。
但徐长安偏偏大摇大摆的朝着安海城而去,所以他之后能借助刑部的力量,试图将徐长安扭送到自己面前。
况且,那贺鸠答应自己炼制的血色珠子也在徐长安的身上。
只有得到了血色珠子,将那药炼制出来,他才有资本去逼迫南海敖家交出那一枚九龙符。
徐长安的存在对于他来说,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吃不得,吐不得,还不能无视。
程白衣有些惊慌,若是其
它人来了,哪怕是刑部尚书薛正武亲自来,情况也比现在好得多。那薛正武贵为刑部尚书,至少会听自己讲道理。
可这不良帅唐正棠,却是没有道理可讲。
原本就是大盗恶人的不良帅,岂会听你咬文爵字,辩驳一番。
只怕话还没说完一整句,那刀子便架在了脖子上。
这都是一群浑人,和浑人没什么道理可讲,最大的道理便是手中的刀剑,可偏偏程白衣手中的“道理”也没人家的强大。
程白衣只能咬着嘴唇,不甘的看着交头接耳的两人。
……
“对方是谁?”徐长安瞟了一眼,看到了那无可奈何的程白衣,反而和唐正棠小声的聊了起来。
“你见过的。”唐正棠松开了徐长安,手不停的在空中比划着。
“在长安城外,酒家外,我还让她去你的欢喜楼拿银子呢。胸有这么大的老板娘……”唐正棠的另一只手仍然握着刀,没有松开。但他本就是个粗人,什么形容词都想不到,只能撒开握着刀的手,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有这么大,三四个大馒头那么大,大馒头,可不是小笼包啊!”
徐长安听到这话努力的憋住笑,唐正棠瞪了他一眼,徐长安立马收起了笑容。
“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三四个馒头大的胸?”
“都喜欢!”唐正棠立马回道。随即看了一眼徐长安,“呸呸呸”的吐了三声,又揽过了徐长安,小声的说道:“我和你说这些干嘛呢?对了,帮老哥一件事。”
“ 老哥尽管说。”
“我不是要结婚了么,她虽然是个寡妇,但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想风风光光的办一场婚礼,本来想订酒楼……但一个月的俸禄就那么……”唐正棠一脸的为难,脸涨得通红,声音也越来越低,倒也有些可爱。
徐长安知道他的意思,便揽着他说道:“唐老哥,若是我回长安,那些楼还在我的名下,看中哪座只管说,我帮你办了!”
唐正棠露出了笑容,徐长安随即脸色一僵。
“不过……”唐正棠有些紧张,听到徐长安话锋一转。
“我家妹子被贼人下了毒,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人……”
唐正棠松了一口气,打架救人只是小事,要银子那便是要命的事。他想都没想,朝徐长安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便朝着众人走去。
“刚才哪些不良人想抓人的?你们到底是不良人,还是夫子庙的狗?”
他这话丝毫不客气,可偏偏没人敢回声。
“大人饶命!”
其中一位不良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大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虽然程白衣手段不俗,可在唐正棠的面前,却还是弱了一些。甚至折磨人的手段,还不如在场的某些不良人。
唐正棠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不良人,怒声道:“没点出息,站起来!”
那群不良人哪敢站起来,全都跪在地上,不停的朝唐正棠磕着头。刚才这位不良帅和那小侯爷勾肩搭背的情形他们都看在了眼里,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同吊了十五只桶一般。
“老子叫你们站起来!”
唐正棠音调上调了几分,立马吼道。
其中几个不良人被这一吼,思索了一下,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你们不是想要自由么?”唐正棠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就来和我打,若是打赢了老子手中的刀,老子便放他走!”
说着,便把手中的刀往地下一插,惊得站起来的那几个人脚一软,立马瘫在了地上。
一股骚臭味从地上传来,黄色的液体从两腿 之间流淌了出来。
唐正棠看了众多不良人一眼,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们。
他盯着程白衣,伸出了手。
程白衣穿着一袭紫衣,皱起了眉头。
“你要什么?”
“我兄弟妹子的解药。”
程白衣看了他一眼,随即指了指门边,那里有两个人正躲着。
梅临开知道双方自己都开罪不起,颤巍巍的从门边走了出来,身子骨不停的颤抖,宛如立在了寒冬腊月的风中。可此时的时节,也不过是梅雨刚走而已。
“两位大人,我……没有下毒啊!”
他深深一拜,脑袋恨不得低到了地上。
程白衣没有看他,仍旧看着门边,龙姨不甘心的咬咬牙,从门边也走了出来。
她经过梅临开的身旁,没有看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丢给了唐正棠,唐正棠看也没看,便直接丢给了徐长安。
“你先拿药去救你家妹子,我来同所谓的‘读书人’讲讲道理!”
唐正棠说着,抽出了刚才插在地上的刀。
在场之中,唐正棠修为最高,也没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徐长安拿了药,便朝着小沅的房间跑去。
“反正他都要去长安。”程白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那我带他回去咯!”唐正棠颇为轻松的耸了耸肩说道。
“杀了人,而且梅安泰已经被夫子看上了,已经收做记名弟子。”程白衣急中生智,话语很淡,可心却怦怦直跳,他看了一眼唐正棠,只见后者皱起了眉。
若只是杀了一个纨绔子弟,杀了就杀了,这倒无妨。可若这人是夫子的记名弟子,那倒还不好办。夫子这面大旗,在圣朝,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掰断的。
“即便是你夫子庙的人,也是他们挑衅在先,就算要带回长安,也由我带去。”
“虽然不良人不能完全算刑部之人,但比起夫子庙,怎么都要跟刑部亲近几分!”
唐正棠说的虽然有礼,可若让唐正棠把徐长安带回去,那还不是鱼游大海?程白衣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但杀了夫子的记名弟子,总归要给夫子一个交待。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即便是梅安泰先挑衅,为什么就要取人性命呢?”
本来双方坚持不下,唐正棠本来就有些急躁,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你刚说什么?”
“为什么要……”
“不是这句,再上一句。”
“即便是梅……“
“再上一句。”
程白衣满脸的疑惑,但还是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唐正棠露出了笑容,走到了程白衣面前,看着疑惑不解的程白衣,他举起了手掌,程白衣还没反应过来,他便一巴掌拍了过去,程白衣远远的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
程白衣脑袋嗡嗡作响,半晌之后才捂着脸,直起身子。
“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巴掌响么?没事找事的人,又不是没有。”看着程白衣一头雾水的样子,唐正棠乐开了花。
“这便是你不良人的道理么?好生的霸道!”唐正棠的笑声还没有收住,一道苍老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第二十章 小夫子的道理
小夫子的道理
老人穿着青色的儒袍,带着高冠,两鬓的白发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梳理,显得一丝不苟。老人的脸上有红潮浮现,看着唐正棠的眸子中带着怒气。
“粗鄙不堪!”
他率先进门,大门早就被唐正棠给踹烂了,此时有几个百姓有些好奇心,想探头来看,可看到地面上躺着一人,便立马散开。
这位老人进来之后,唐正棠皱起眉,看着老人,也看着从门外涌进来的十多位穿着儒袍的青年人。
他们跑到了老人的身旁,立马作揖,齐声喊道:“先生。”
老人摆了摆手,随后微微撩动了一下长袍的裙摆,走到了唐正棠的面前。唐正棠虽然心里不喜,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感觉面前这人,比他强。
老人使劲的嗅了嗅,随后说道:“好大的杀气。”
唐正棠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眯眼一般是两种情况,第一种便是极其舒服的时候,乍暖还寒时候,躺在草垛上,眯着眼晒着太阳;第二种,便是杀人的时候。
“修行的资质不错,用来守书院的书阁最好不过。”
老人没有管唐正棠,反而继续说道:“书阁那种重要的地方,不弄一个凶煞一点的人去,还真镇压不住。”
唐正棠再也忍不住了。
这让他想起了在街上被人贩卖的狗,来往的行人对着狗指指点点,谈品相,谈性格;最终一拍袖子,摸出几大文钱便能从笼子里挑一条狗带回家。
小时候的他,曾经羡慕那些笼子里的狗。
因为只要有人看上了,便能跟着他回家,去吃好吃的,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
唐正棠是个流浪儿,没有朋友,唯一的朋友是一条瘦得皮包骨的流浪狗。
曾经很多狗贩子去抓那条狗,可都被它给跑了。那时候,唐正棠还不明白,为什么老狗不愿意被人带回家,宁愿自己在垃圾堆里捡吃的,宁愿大雨天和他一起挤在屋檐下,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接受更好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老狗饿得不行,去垃圾堆里找吃的。最终,却是拖着一具尸体来到了唐正棠的面前。
这是老狗的朋友,其实也谈不上朋友,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它和老狗相互叫嚷。唐正棠那时候虽然听不懂老狗叫些什么,但看它的架势,绝对说的不是好话。
看着这具尸体,老狗呜咽了两声,朝着当时还在弱小的唐正棠蹭了蹭,唐正棠明白它的意思,年纪尚小的他,便挖了一个坑,把老狗的狗友给埋了。
也就是那一天,唐正棠突然懂得了老狗为什么宁愿在外面捡垃圾,风餐露宿,也不愿意去人家家里了。
自由和尊严大过一切。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唐正棠开始不停的强大己身,没有再想着被人收养之类的了。
包括现在。
虽然刑部同样抓了他,可刑部对不良帅很尊重,不会干预不良帅的事情,但是刑部有事的时候,不良帅必须在就行。
就连这次薛正武听说了自己的助手刑部侍郎出了长安,就急忙亲自去找不良帅。
本来这一趟不是他来的,可他想到了当初在长安城外也算和这位小侯爷并肩作战过,便主动请缨,来到了这安海城。
自打老狗走之后,唐正棠便明白了,自己需要尊严,需要自由。而这两者,都需要实力和凶狠才能获得。
所以,他成就了“饕餮”之名,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今日,会在这安海城,看到了那种他最讨厌的目光。
和当年狗贩子看着笼子里的狗那种目光一模一样。
他猛地拔刀,
刀气瞬间迸发,老人足尖轻点,轻飘飘的一跃,长袍被风卷起了裙摆,配上苍老的容颜和白发,带有几丝仙气。
梅家的院墙猛地倒塌,还好之前百姓们就被惊开,此时围墙之外也没有闲杂人。
“霸道!不错!”
老人脸上带着笑容,抚了抚精心打理过的长须。
唐正棠经过简单的一刀,便已经试出来了,这老头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自己已经是上境宗师,马上就可以突破到巅峰宗师了,若是比自己强,岂不是大宗师?
他没有再出刀,因为没必要。
“口口声声说是书院,老东西,你哪座书院的。”
老人也不恼,微微颔首,眯着眼,抚着胡须,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说道:“天下五座有名的书院,老夫乃是天庐书院里的先生,姓施,字人诚。”
唐正棠看着施人诚,缓缓开口道:“既然是书院的人,为什么又要来掺和这里的事,我听闻书院之人,读书修身养天地正气,庙堂江湖皆与之无关,为何今日会出来?”
施人诚点了点头。
“看来你对书院还是有所了解,那以后你去书院里守书阁的时候,也轻松一些。”他答非所问,唐正棠似乎已经成了栓在天庐书院门口的一条狗了。
“受故人之托,请徐长安小侯爷前往书院一观。”
这故人,不用说唐正棠就知道是谁了。
除了夫子有能量请得动书院的人,其余人,就连圣皇都拿书院没有办法。
唐正棠看着老人,又把刀抽了出来。
“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
“没有。”
唐正棠猛地朝着老人奔去,可还未到跟前,施人诚大袖一挥,唐正棠便倒卷而出,倒在了灰尘中。
程白衣此时也捂着嘴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略微有些变化,如同被人关在了大瓮里发出的声音一般,想来是刚才被唐正棠一巴掌把牙给扇飞了几颗。
“看你还得意!”
指着在灰尘中的唐正棠说了一句之后,他这才对着施人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夫子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徒弟!”他瞟了一眼程白衣,随即说了一句,程白衣急忙低下了头,没有多言。
“行了,受人之托,你抵挡不了的,跟随我上书院一趟吧!”
说着,便转过身。
灰尘慢慢的落下,唐正棠的身形显露出来,他半跪在地上,嘴角有鲜血溢出。
“除非我死!”
说着,他便再度提起刀,浩大的刀芒斩了过去。
施人诚转过身,伸出了两根手指,夹住了那刀芒。
刀芒如同瓷器一般,在施人诚两根手指用力的情况下裂开,唐正棠再度喷出了一口鲜血,那鲜血落在了他红色的衣服上,显得更加的鲜艳。
“何必呢?”
唐正棠没有回话,此时他连回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感受得到,对方绝对是在中境大宗师以上!
不过,即便是中境大宗师,他唐正棠依旧要把徐长安带回长安,喝他唐某人的喜酒!
唐正棠眯着眼,说不出话来,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了傻笑。
施人诚摇了摇头,此时,徐长安恰好扶着小沅走了出来。
小沅已经苏醒了,不过身子还是有些弱。徐长安看了龙姨一眼,这个女人眼神闪躲,低下头,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徐长安没有时间和她计较,他看向了唐正棠,随后看了一眼老人。
刚才的话,他自然都听到了。
“放了他,我陪
你上书院!否则,我在书院大闹一场,只怕书院一不小心会被什么叔叔伯伯之类的打崩,就有些不好了。”
施人诚才想不屑一顾,但想到封武山的情形,便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若是在封武山和夫子对战的神秘人出现,说不好,这书院真能被打崩。
他想了想,最终看了一眼唐正棠,重重的点了点头。
“徐长安!”唐正棠终于咬着牙喊出了这三个字。
徐长安揽着唐正棠一笑,脸上带着些许愧疚和凄楚。
“你啊,以后别和我做朋友了。我两见过两次面,两次我都差点把你害死了。对了,你结婚一定要办得喜庆一些,去欢喜楼,你直接去找陈天华或者薛潘,他们会张罗。若是你不嫌弃,我就叫你一声老哥。等老哥大婚之日,我一定去长安捧场!”
徐长安勉强的朝着唐正棠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心里也清楚,去了书院,其实和落在夫子的手里没什么差别。而且,只要不危及生命,剑九叔估计也不会出手。这一去啊,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脱身。
“回去吧,告诉夫子,徐长安我带回书院!”施人诚虽然不喜欢程白衣,但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便要做到,让程白衣去带个话。
而那群不良人,看看程白衣,随后看看唐正棠,眼中露出了迷茫。
“看什么?收起赵大人的尸体,回长安报道!”
唐正棠咬着牙说了一句,众人这才抬起赵法令的尸体,也走了。
施人诚看了他一眼,众人便簇拥着徐长安和小沅,走出了门。
……
此时已到黄昏,风扬起了柳枝。
一行人在前面走着,一个人在后面跟着。
施人诚实在忍不住了,转身说道:“你跟着来干什么,回去疗伤吧!”
其实他也看中了唐正棠的实力,但徐长安的警告还在耳边,他也知道一些徐长安的背景,所以有些无奈。
玉笛声响起,他们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青衫的小夫子,脸上挂在和煦的笑容,立在了晚风之中。
“小夫子!”
小夫子淡然一笑,朝着徐长安点了点头,这才对着施人诚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上书院看一看。”
施人诚的脸苦了起来,小夫子虽然没有进入开天境,但也相差不远了,更别说还有一个不遵礼法,猛地一塌糊涂的师兄。
“不欢迎么?”
施人诚哪里敢说一个“不”字,立马不停的点头。
走了两步,小夫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远远跟在后面的唐正棠问道:“你打的么?”
施人诚点了点头。
“一起去书院疗伤,要么你背着他,要么你和他一样。”
施人诚还在想这句话什么意思,稍微犹豫了一下,耳边便传来了小夫子的声音。
“那我替你选。”说着,从袖口中抽出了戒尺,一下就打在了施人诚的脸上,施人诚整个人飞了出去,精心护理的头发和胡须也散开。
……
约莫一刻钟后。
小夫子掸了掸身上的灰,收起了戒尺。
地上的施人诚满身的血污,比起唐正棠来好不了多少。
跟随这施人诚来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小夫子挽起了袖子,淡淡的开口。
“做两副担架,一起回天庐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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