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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嘉图李的猫     一剑长安txt下载     一剑长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六章 蛮至(二)

    蛮至(二)

    赵州颜比起两月前来说简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哪里还是那个一掷千金,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穿着粗布衣服,左臂处的袖子不停的摇晃,空荡荡的。胡子拉碴,脸上宗师愁容,两边的鬓角自然下垂,不过盘起的发髻在烛光下显得很油,显然是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若他回到凌安府,别人只会以为来了一个外乡的可怜人,又怎么会把如今的他和当初的通州四大纨绔子弟之一的赵二公子联系在了一起。

    听到了大皇子的呼喊,他低下了头,显得恭敬无比。他知道,自己要报这断臂之仇,必须抱好这条大腿。

    “你说过你能逼他们拿出海兽图志,你现在有什么计划么?我可不想明早看到几个生龙活虎的人。”

    赵州颜眼中一丝厉色一闪而过。

    大皇子在朝堂混迹多年,在南方诸多势力之中站稳脚跟,又岂是一般人,他自然注意到了这位赵二公子眼中的厉色,虽然一闪而过,虽然掩饰得很好。

    “你放心,等我拿到海兽图志,抽了徐长安的血脉,你要怎么处置都随你,我还会扶持你赵家。别说小小的凌安府和通州,就是整个圣朝都可以遍布你赵家的生意。”大皇子淡淡的说道。

    赵州颜听闻此语,立马单膝下跪,俯首称谢。

    “你先别记着称谢。”大皇子语气一边,俯下身去用手捏着赵州颜的下巴。“这些是在你拿到海兽图志或者活捉徐长安的前提下,假如你没有达成我的要求的话……”

    大皇子探到了他的耳边,轻轻的在他耳边哈气:“如果徐长安跑了,海兽图志不见了,你这条贱命暂且不论,你赵家和你老母亲只怕……”大皇子说完,狠狠的甩开了赵州颜的下巴。

    赵州颜脸色阴沉,虽然大皇子话没说完,可这后果他也知道。

    他从粗布衣服里掏出来一条手绢,缓缓的擦着自己之前被大皇子捏过的下巴,抬起眼来,冷冷的看着对面正欲吹灭蜡烛休息的徐长安。

    “徐长安,轩辕炽,我总有一天要踩在你们头上!”

    ……

    徐长安吹灭了蜡烛,他便靠在了窗户边。

    这个房间虽然算不得大,可却也摆了两张床,两床的中间是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放在靠近窗户的一侧。

    徐长安抱着剑坐在椅子里将就一夜,苏青比他的伤势严重的多,自然不能让他守夜,而钱老三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守夜也没有保障,而且人家这才刚刚牺牲了十几个兄弟,徐长安实在是不忍心,所以便自己抱着长剑,坐在了窗户边。

    他双眼微闭,可耳朵却随时保持着警惕,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便立刻睁开露出精芒的眸子。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屋里的炉子也烧得正红,徐长安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双眼也慢慢的闭了起来。

    多日以来的奔波劳累,在这窗外簌簌风雪声和屋里正暖的火炉的催发下,徐长安的脑袋开始富有节奏感的上下晃动。

    “着火啦!”走廊外面传来了一声尖叫,徐长安立马惊醒,苏青和钱老三也立马坐了起来,他们的双眼中出现了警惕之色。

    他们朝着官道来,本就是一场赌博,不过今天下午看到追兵没来,且听小二说山上全是军老爷,他们这才稍稍放心。

    可这大冬天的火来得着实的有些奇怪,天寒地冻的,谁会半夜无聊跑来放火呢!

    徐长安和苏青对视一眼,徐长安轻轻的站起身来,踮着脚尖走往门口,把门轻轻的打开一条缝,朝着外面瞟去。

    只见外面已然大乱,火光一副要冲进来的架势,徐长安看了一眼,觉得没有问题之后,便关上了门。

    徐长安挥了挥手,示意苏青和钱老三不用担心,刚要返身坐下,却被苏青用手给制止了。

    徐长安见状,拔出了长剑,侧耳聆听,发现有人正朝着他们房间奔来。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徐长安握着长剑的手心出了汗,手心里一片粘稠,心也跟着直跳,只要那人推门,徐长安会毫不客气的一剑刺过去。

    那脚步声又又近及远,徐长安和苏青同时长吁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

    徐长安还停留在门边,握着长剑的手已经松了下来。

    突然,门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开,只见一个拿着短刀,满脸胡渣的人走了进来,头发发髻油得发亮。

    “徐长安,我要你死!”那人说着,便愤怒的拿起刀朝着徐长安的方向胡乱的劈去。

    徐长安心里正诧异,听这人的语气,就是来找自己寻仇的,可自己自问也不会随意结仇啊。

    徐长安用长剑格挡,找到空隙,一脚踹翻那人。

    那人咬咬牙,才要站起来,徐长安的脚便已经踏到了他的胸口上。

    徐长安仔细端详着这人,这相貌似曾相识,良久之后这才“哦”了一声,惊疑的问道:“你是赵二公子?”徐长安和赵州颜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那空荡荡的左臂,赵州颜咬着牙,一言不发,狠狠的瞪着徐长安。

    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臂,徐长安叹了一声:“这可不关我的事,若不是你贪,怎么会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徐长安看着穿着粗布衣服的,唏嘘不已,一掷千金的贵公子短短时日便落得如此模样。

    赵州颜咬着牙道:“怎么不关你的事?你答应过我父亲的,不是说会带我进将冢么?结果呢?我父亲用命换来的承诺,被你丢到了一旁!”

    赵州颜此言说完,徐长安的脑袋中浮现了那个老人的身形,随即他又想起来夜探赵府的所见所闻,想到了自废双眼和修为的王小明,心中顿时有了一丝丝的怒意。

    “你还有脸说么?我去过赵府,你母亲和你所言我都听到了,王家之事怎么发生的?王家和你赵家关系如何你比我更清楚!你们设计拿走王小明的血狼玉,是不是!”徐长安突然怒吼道。

    赵州颜一愣,脸上表情一变,虽然被踩在地上,但还是恶狠狠的笑道:“是那又如何?”

    “他王小明凭什么能获得那些东西,他不过是一个野兽带大的崽!”赵州颜放声大笑道。

    徐长安他们的住房在二楼,突然之间,一楼冒出了很多人,他们都穿着平民衣服,朝着二楼涌来。

    “你们这下怎么逃?你把所有人都杀光啊,我告诉你,你踩住我的一瞬间,已经有人前去通知官府了,我看你们几个人怎么跑!”

    徐长安和苏青脸色同时一变,徐长安看了一眼涌上二楼的人群,一把抄起了赵州颜,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后退!”徐长安怒吼道。

    那些人看着徐长安的架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围住他们!”在徐长安手中赵州颜怒吼道。

    徐长安长剑靠近赵州颜的脖颈几分:“你们若是真敢过来,我就把他杀了,我看谁能那到银两!”徐长安冷笑道,根据他的估计,这群人应该就是赵州颜用银两诱惑来的,他们唯一的凝聚力便是赵州颜的银两,若是没了银两,谁大半夜发疯了前来堵人,何况那人的手中还有长剑。

    他的估计没错,这群人心里面也知道,若徐长安手里的金主死了,之前答应的银两基本就打了水漂了。

    徐长安架着赵州颜,钱老三扶着苏青,慢慢的逼近了人群,退出了客栈。

    他们出了客栈,加快了步伐,虽然不认识路,可他们知道一点。往北方走,便能够接近北蛮,他们能挺过最后一天的机会也就高了一些。

    虽然他们速度不慢,可始终一人需要要挟,另外一人需要扶着,他们的身后还是有着长长的一支队伍,他们点着火把,仿佛航海时的灯塔一般,照着徐长安等人的前进方向,不过他们可不是为徐长安他们导航,而是为了能够让后面的军队看到。

    徐长安和苏青仿佛听到了马蹄声,两人心里一阵苦涩,莫非今日真要亡命于此?

    突然,前面出现了几道人影。

    他们都光着膀子,身材比徐长安略微的矮一些。

    他们朝着苏青叽里咕噜的说着徐长安听不懂的话,苏青也同样回复了几句,这才转过头对着徐长安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是我弟弟派来的人。”

    徐长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喜色,却看到苏青朝他挤眉弄眼。

    “二王子殿下到了何处?”苏青此刻用的是中原话。

    那领头的一人看了一眼徐长安,苏青点了点头:“没事,说吧,他们是自己人。”

    “回王子殿下,二殿下被许镇武那老匹夫的军队给挡住了,一时半会儿的突围不了,特派小人们前来保护大王子。”

    钱老三听到这话,才想张嘴,就看到了苏青的微表情,立马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啊弟可还好么?我们兄弟自幼体弱,今年的冬天来得晚和急,也不知道阿弟怎么样了?”苏青说着,还咳嗽了几声。

    那人笑道:“虽然雪很大,不过二王子一直在帐篷里,不会受寒。”

    苏青似乎是完全信任了这人,随即说道:“母亲留给他的袍子他随身携带着的么?”

    那人点了点头:“大王子嘱咐过的事,二王子不敢忘记,一直期盼着能和大王子还有老大汗们一家团聚。”

    苏青叹了一口气:“我这弟弟!何必为了我大动干戈,你看现在我们走不了啦,找阿爸和阿妈只能靠他了。”

    那人立马说道:“大王子放心,我们早有准备。”

    说着,跟随他的几人立马从身后拿出了几套衣服,居然是和徐长安等人的一模一样,就连焚也照着做了一柄。

    徐长安会意,立马把赵二公子递给了他们,几人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群,装扮成了徐长安等人的样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至于领头的那人和苏青等人,便找了块大石头躲好。

    等到人群被引开,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远方传来惨叫和愤怒的咆哮,人群朝着这边涌了过来,不过相比之前,这些火把显得杂乱无章,显然他们又开始了漫山遍野找人的模式。

    领头人咬咬牙。

    “我听说大皇子就是为了海兽图志所以搞出了这么多的事,不知道大王子是否得到。”

    苏青点了点头。

    他看着这满山的人,摇了摇牙说道:“那小人斗胆请大王子一示,小人善于仿制,能够立马仿制一份,到时候小人拿着假的海兽图志引开追兵!”

    苏青满脸的担忧:“那你怎么办?”

    “能为大王子死,死而无憾!”

    苏青点了点头,朝着领头人拥抱了过去。

    “蛮神会祝福你的。”话音刚落,领头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青,然后看着自己腹部插着的短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苏青淡淡的说道:“我阿弟和我不同,他可壮硕着呢,还有,他只希望哥哥平安回去。”说着,苏青拔出了刀,那领头人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掌声。

    “不错不错,是我准备工作没做好,破绽百出,不过你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那人摸着下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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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蛮至(三)

    苏青和徐长安看着来人一点儿都不惊讶,至于钱老三则是多看了他两眼。www.uu234.net

    来的人自然就是之前被徐长安一路挟持的赵州颜,此时的他脸上哪里还有颓然之色。他那胡子拉碴的脸上布满了兴奋,即将能够报大仇的兴奋。

    他伸出了猩红而又散发着热气的舌头,舔了舔因为冬季而显得有些干燥的嘴角,冷眼瞧着三人。

    “你们知道我所求,只要把我想得到的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不为难你们。”他盯着徐长安的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宛如当初那个在德春楼颐指气使的贵公子,根本不把这几人放在眼里。

    先是一阵沉默,苏青和钱老三都看向了徐长安。

    这一路上来,除了逃逸的方向上是苏青掌控,其余的都以徐长安为主,毕竟徐长安这种人,虽然自幼走南闯北,可有一个貌似什么都知道的时叔,什么方位,路径之类的他完全不用操心,他只需要随身携带着盐和烧烤的配料,保证不会受饿便行。

    所以,徐长安算是一个走过南闯过北,烧烤做得不错的路痴。

    虽然说这一路以来,他们受到了不少的骚扰,可钱老三和苏青自问如果一路上由他们带队,情况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破庙被围,老六叛变击溃了钱老三的信心,他现在也想开了,只需要跟着这两人,在这两人死之前死,那他便无愧于心了。

    徐长安低着沉思,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大半夜的这么一折腾。他早已精疲力尽,嘴唇也干干巴巴的,似乎都起了皮。

    “你不为难我们,你可以让大皇子来为难我们。”

    苏青的手已经摸在了刀柄上,刚刚他的刀染了血,来不及擦拭,便立马插入了刀鞘里,现在手心很粘稠,传来了一股血腥味。

    只要徐长安一点头,虽说他身受重伤,柯杀一个全身法力流动关窍都没打通几个的人,还是易如反掌。

    “我可以保证,我出来只是为了求机缘,至于你们的恩怨,和我并无相干。”

    看得赵州颜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徐长安反问道:“那你不想报断臂之仇了,还有你父亲也可以说是因为我的出现才死。”

    “家父的牺牲本就是为了我能够得到机缘,若我真能拿到,想必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苏青听到这话,冷眼看着赵州颜。

    徐长安接着问道:“可你的断臂之仇呢?”赵州颜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我知道,你们都是剑仙,修行者。我要报仇,也只能先和你们站在同一高度。若不是此番你们有所顾忌,我怎么敢让这些无知的山民来围堵你们。若是毫无顾忌,只怕我这百十人包括我自己,经不住你们几剑。”

    “我想报仇,肯定要先得到机缘,我总有一日要把你踩在脚下,我要斩断的双手双腿!”赵州颜恶狠狠的说道。

    苏青冷眼看着赵州颜。

    这赵州颜对于自己失父之仇的关注度远远没有自己断臂之仇的关注度来得高。

    苏青看向了徐长安,只要徐长安一个眼神,他可以确保自己的刀在赵州颜叫喊出来之前划破他的脖颈。

    徐长安没有给他回应,他眯着眼,突然问道:“你经常说机缘,机缘。不知道你认为我们得到了什么机缘?”

    赵州颜冷笑一声:“你身上的蛟龙精血还有海兽图志!”

    徐长安听完之后,如释重负般长吁了一声,然后抬起了头,环视四周。

    “大皇子殿下既然到此,为什么不出来一见?莫非你认为赵二公子这种喜欢兔儿相公的人能够代表你这皇室天骄?”徐长安朗声喊道。

    赵州颜听到此话,死死的看着徐长安,眼睛中仿佛有千万柄利剑!

    虽说之前他喜好男色,纨绔自大的形象大多数是自己有意为之,可自己做是一回事,被人用来揶揄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把两个没有可比性身份的人放一起,本身就是一种羞辱。

    “你这是何意?”赵州颜不仅有些愤怒,更有些恐惧,还有一些不甘心。若大皇子真被徐长安三言两语给激出来,只怕大皇子会对他失望。这个世道,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人难混,而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难以淘生。

    他一想到自己没了利用价值之后大皇子的态度,心里便有些慌;一想到刚刚自己如同小丑一般在别人面前卖力的表演,却被人一眼识破,就止不住的尴尬,脸上也慢慢的发烫,最终眼睛也变得通红,尴尬也转为了愤怒。

    “你闭嘴!”赵州颜恶狠狠的道。

    他知道徐长安已经看出了破绽,而且联想到了不少真相,索性便直接逼徐长安,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身后慢慢逼近的马蹄声了,他的额头慢慢的冒出了细密的汗。

    徐长安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人才,没想到连蠢材也算不上。”大皇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身后一阵铁甲声锵然,那些赵州颜花了银两请来的民众看到在寒夜下闪着寒光的铁甲,立马四散而逃。

    大皇子皱起了眉头,看看混乱的人群,然后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赵州颜,骂了一句:“废物!”

    “给你一句话的时间,你想说什么,然后快速的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你的问题等我回去在处理,你最好别想着逃……”大皇子眼中寒芒一闪,要不是听说这个家伙得到了狼戟的后四式,他早就一枪把这赵州颜戳死了。

    虽然说戟和枪是不同的武器,可却有共通之处,可以借鉴的地方。

    赵州颜听到这话,心下稍安,立马哈腰点头,不停的道谢,至少这条命是保住了。

    “说吧!”大皇子似乎有些不耐烦。

    赵二公子抬起了头,看着徐长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话还没说完,便被骑着马在一旁的大皇子一脚踹翻在地。

    “说你是蠢货,你还真是蠢货!”

    “你是怎么知道海兽图志的,蛟龙血还好说,本皇子当着众人的面提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这海兽图志你怎么知道的?”

    赵州颜一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徐长安要问什么机缘了!

    他狠狠的看了一眼徐长安,低着头往后退去。

    大皇子没有再管赵州颜,反而看向徐长安,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

    “我听说你在渭城的时候就和个傻小子一样,怎么短短的时日变得如此缜密?”

    徐长安淡淡回道:“打熊的猎人雄壮,打狐狸的猎人狡诈。”

    大皇子拍拍手:“说的不错,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我才是猎人!”说完之后,一副惋惜的样子:“本来我为你们选好了墓地,可惜啊,你非要提前找死!”大皇子语气一变,一挥手,身后的铁浮屠立马围了上来。

    “记得,徐长安我要全尸,我要他全身的血液!”大皇子的语气淡漠而高傲。

    骑兵慢慢毕竟,手中长枪闪着寒芒,哒哒的马蹄声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阿弥陀佛!”一声佛偈由远及近传来,一个白衣僧人一步一步的逼近,不急不缓,衣袂微飘,给人一种出尘之感。在这有些惨白的雪夜里,显得异常的夺目,仿佛黑暗与光明交替时的那一抹灿烂!

    一身月牙白的僧袍似乎比白雪还白,一句“阿弥陀佛”似乎比什么话都好听!

    “师父!”徐长安看到这身影,放声。大喊道。

    瘸子他不敢喊师父,可李知一却是实打实的把《渡生》全给了他,这句师父名正言顺。

    大皇子看着李知一,他的胸口有一抹殷红,可他散发出的气息却让自己无法抵抗。

    “这位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夜,放过他们如何?”李知一嘴角有血,仍然微笑着说道。

    大皇子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看向了四周,然后看看高空。

    有人想打破规则,规则的制定者应该会出来吧!大皇子这样想着。

    李知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胸前的殷红道:“施主不用找了,当有一定的能力挑战规则时,规则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大皇子不甘心的咬咬牙,伸出了右手。只要他一挥,铁浮屠便会一拥而上,把徐长安和苏青踩成肉泥。

    “你挥手的一瞬间,足够贫僧渡化你。”李知一笑笑,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了一柄血迹斑斑的戒刀。

    大皇子看到这柄戒刀,目光一紧,只能缓缓放下举起的手。

    他勒住了马,调了一个头,铁浮屠也默契转身,跟着大皇子离去。

    徐长安才想去李知一的跟前,却发现刚刚一袭月牙白僧袍所在的位置哪里还有人,只有几株在大石头下苟且立住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

    大皇子没有回客栈。

    他放徐长安他们一条生路,不代表不再追击,退一万步来讲,徐长安可以不杀,可这海兽图志和蛟龙精血他必须得到,特别是后者!

    在山下等待吴一用慢慢的靠近大皇子,他一开始就否定了赵州颜,可这大皇子非要玩玩,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

    聪明的人不是在别人失败的时候去嘲笑和讽刺,而是在失败的时候想办法挽救。

    不过,吴一用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满雪山那的伏兵安排好了没有!”大皇子冷冷的问道。

    吴一用没有回答。

    大皇子脸色一变,看着吴一用。

    “伏兵全军覆没,只逃回来了几个人!”

    大皇子没有说话,他在等着吴一用的解释。

    “许镇武全军出击朔风部,硕和部的雪狼骑腾出手来,已经驻扎在了满雪山!”

    大皇子脸色微变,很快恢复正常。

    “好,我倒要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重骑兵!”

第六十八章 满雪山脚(上)

    大皇子盯着徐长安和苏青消失的方向,远远的望去,之前的白衣僧人已然不见,心里面一个念头在涌动。m.www.uu234.net眼神一凝,他就盯着李知一消失的地方。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手一招,所有人朝着之前的镇子里走去。

    不过在走之前,大皇子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高空,他虽然感知不到,可他知道,那里有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

    满雪山上,老牧民兴高采烈的拿起了一支羊腿,脸上红彤彤的,鼻头更加的红了,全身散发着一股酒气。

    他最近的日子特别的舒服,这一天是他这十几年来最舒服的日子,他这种小人物怎么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能够和鼎鼎大名的雪狼骑把酒言欢,烤着火,吃着烤得滋滋冒油,金黄喷香的羊腿。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酒量不小,否则的话,此时只怕已经搂着莫罕称兄道弟了。

    莫罕的脸上也有一丝丝红色泛出,身上同样也散发着一股酒气。

    老牧民醉眼朦胧,看着这个壮得和小狼崽一样似的男孩,越看心里越欢喜。

    毕竟人家不仅仅壮,而且小小年纪就进入了雪狼骑,他可是听说了,若你没一点本事,别说骑在狼崽子的身上,就是多看一眼,那群畜生不开心便会一下跳到你的身上,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那鲜血,能渐老高呢!

    毕竟成为雪狼骑,不仅仅要有本事,你还得和那群狼崽子对上了眼,这才能成事。

    老牧民此时便觉得他和这硕和部尊贵的二王子殿下对上了眼,两人一个劲的相互敬酒,若是他有个女儿,他说什么也要把女儿嫁给这小子!

    “喝!喝!”

    老牧民又看见二王子抬起的碗,里面满满的都是北蛮乳白色的奶酒。

    老牧民笑得嘴都咧开了,在北蛮,越是看得起你才越会灌酒。

    不过现在他喝得着实不少,眼前的景物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

    他还想撑着和二王子多和两碗,不过头越来越沉,最终还是重重的趴在了低矮的桌案上,两眼一闭,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莫罕眼神一凝,伸出手指去探了探老牧民的鼻息,确定这老头真的醉了,这才站了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异常。

    身边早有人递来了一个痰盂,虽然说这是中原的东西,可有些东西北蛮觉得好用,也会私底下交易过来。

    莫罕把手指扣进自己的喉咙,立马有人轻轻拍打他的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他终于把之前下肚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他用手帕擦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熟睡的老牧民,轻轻的点了点头,几个雪狼骑的汉子立马在这木屋里搜索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们手里拿着两个印章走到了大皇子的面前。

    莫罕拿着这两个印章看看,然后笑了笑:“没想到他还是双面间谍呢!”

    身边站着的汉子比莫罕高约莫一个头,他叫隆德,在雪狼骑中,除了莫罕,就他地位最高。

    德隆一脸严肃的回道:“要不是我们来他悄悄的去放消息,我们还真被他给骗了,这老东西也真是藏得够深,屋子里一样都没,这些东西是在后面那棵枯树的树洞里找到的。”

    莫罕也笑了笑:“他估计不知道这狼的嗅觉也是数一数二的呢!”

    “那要不要?”德隆做出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莫罕看着那两枚印章,递了过去:“放回原处吧,这个人,以后或许有用。”

    “对了,这满雪山上埋伏的人马清理赶紧了没有?”莫罕淡淡的问道。

    “赶来的两个小队已经清理干净了,我们要不要汇合?”

    莫罕两只手扣在了一起,德隆知道,小王子只有在思考的时候才会做出这个动作。

    “我们一起下山,趁着月色,潜入镇蛮府!”

    “可这老东西……”德隆还是有些不放心,按照他的脾气,找到间谍都是一刀给剁了。

    莫罕笑了笑,他哥哥当年被迫送去长安当质子,学了不少东西回来,除了那一身秀气的刀法之外,他哥哥把在中原学会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了他,其中就有一种叫做权谋的东西!

    “留下吧,杀了他估计会惊动不少人,而且这样一个双面间谍,如果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不是更好么?”

    德隆看着这个二王子此时的眼神,有种夜晚被狼盯上的感觉,背后一阵凉风直窜到头顶。

    ……

    徐长安、苏青和钱老三三人辨认了方向,急急忙忙的冒着大雪前行。

    三人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要靠着别人的施舍才能活下来。

    徐长安的心里很沉重,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生还是死不过是别人的一句话而已。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李知一胸前的殷红,心里面更加的沉重,他不知道,也不敢猜测这位瘸子一两句话就骗来的便宜师傅为了自己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徐长安眼中全然是悲戚之色,紧紧的捏起了拳头。

    他也看向了高空,那个漫天风雪的夜空。

    只有强大了起来,才有话语权,只有强大了起来,才不会成为别人的玩物!

    此时他们三人,极尽狼狈,衣服早已破破烂烂,而且一路前行,都是穿着单衣,刚刚上山的时候,被不少的树枝和岩壁刮到,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不少的血迹,三人宛如逃难者。

    若告诉世人,这三人里一人是北蛮硕和部的大王子,一人的身份勉强算个世子,估计都没人敢相信的。

    前方影影绰绰有一簇烛光亮起,看来是一个村子,这么晚了,应该是村里有事情要办,大概率是白事,他们远远的听到了哀嚎声。

    徐长安突然间紧紧的捏了下手里的长剑,被人捉弄了那么久,一种危险的想法在他心里蔓延,犹如被点燃的枯草堆,火烧得越来越旺,双眼也慢慢的变成了火红色,一股煞气慢慢的浮现。

    既然自己实力不强成为了别人的玩物,那别人实力不强的时候?

    苏青看着徐长安,暗自叹了一声。这种屈辱对于他来说,一笑了之,因为在长安的那段日子,比这屈辱的多。

    他喘着气,歇息了下来。这徐长安的心境毕竟还是差了点,或者是因为真龙精血的影响?

    听到苏青喊了他一声,徐长安方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了苏青身受重伤,也停了下来,不过眼睛却不停的朝着前方瞟去,偶尔也看看后方。

    “不用担心,他们不会追来。”苏青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盯着怒气冲冲的徐长安看。

    “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可以么?”苏青淡淡的说道。

    “好!”徐长安毫不犹豫。

    苏青看着他,笑了。

    “此番出去之后,你有机会到长安的话,找到长安夫子庙,旁边有一个小草房,你去帮我侍奉那个人三个月。”

    徐长安一愣。

    “那是?”

    “我师父!”

    徐长安虽然不知道苏青的用意,可他至少知道一点,苏青绝对不会害他。

    “好。”

    苏青提议绕过村子,徐长安看着受伤的苏青,那种情绪也慢慢的消散了。

    天慢慢的亮了,苏青辨别了方向,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前面是一大片空地,约莫百步之外一座雪山矗立。

    “满雪山!”苏青笑道。

    “我们只要过去,到了北蛮,就不会有危险了。”

    话音刚落,一脸愁容的大皇子摇着头,骑着马从身后钻了出来。

    “最后一天了,可惜你们过不去了!”

    徐长安头疼的看着大皇子和铁浮屠,他们如同幽灵一般,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徐长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雪山,转了过来,看着大皇子,举起了长剑。

    “哟,你居然还有勇气来。”

    徐长安看着大皇子,眼神坚毅。

    “找机会,你们先走!”他小声的对着身边的苏青说道。

    “你见过自己被挑在大戟上的模样么?”徐长安淡淡一笑,看了一眼大皇子身后的铁浮屠。

    大皇子脸色骤变,身旁的吴一用刚想劝阻,就被大皇子挥手打断了。

    “虽然知道你的雕虫小技,可,你徐长安,真正的激怒我了!”

    大皇子翻身下马,握住了长枪。

    身后的铁浮屠如同一座座铁塔一般,立在原地。徐长安看到这一幕,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面对大皇子他们还有挣扎的余地,若是大皇子直接不管不顾,让铁浮屠冲杀过来,只怕顷刻之间,他们就成为了一堆的肉泥。

    徐长安举起了长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来吧,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同时朝着钱老三说道:“带上他走!”

    大皇子露出了一丝狞笑,并没有阻止拖拽着苏青的钱老三,苏青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倔强的站在原地,捏着短刀。

    “放心,你们走不了!你以为他能撑到走百步的时间么!”说完之后,大皇子得意的笑了笑,他抬头看向了高空怒吼道:“最后一天只剩几个时辰了,玩游戏就要有点遵守游戏规则的精神!”

    高空之上没有回应,他拿起了长枪,枪尖寒芒跃动,一指,指向了徐长安!

    “来吧!我的人形大药!”

第六十九章 满雪山脚(下)

    风雪之中,枪尖吐露寒芒,闪着点点银光,一股凌厉的气势铺面而来。www.uu234.net

    徐长安手持火红色大剑,一团团的火红色跃动于剑身之上,仿佛一簇小小的火苗要融化冰封的世界。正如徐长安一般,一个通窍境的小剑修,要去挑战小宗师,虽然之前他和苏青侥幸成功过一次,不过现在仍然没有人看好他。

    蠢蛋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这不仅仅是大皇子心里所想,更是所有人心里所想。

    就连吴一用都没有为此担心过,他知道大皇子即便再高傲,也决计不会再次败在一个通窍境的手中。

    若是再一次被挑起来,只怕他真会一蹶不振了。

    “给你一个机会,走过来,磕三个头,我可以考虑尽量饶你一命!”

    大皇子沉声道,赤岩山之败可以说是他前半生最大的耻辱,特别是当他听说被挑在大戟上的时候。他也曾打听过小童的下落,可惜的是,那个小孩被夫子庙保护的好好的。对于夫子庙,有些方面他也不敢造次,特别是这个小孩的父亲还是如今刚刚被重新启用的送粮官陈平,一个陈平也不足为惧,可他的身后还有二十万镇蛮大军和那位老将军许镇武。

    他寻不到小童,所有的怒气只能朝着徐长安来,他不仅仅要徐长安战败,他还要徐长安俯首称臣,跪在地上,这才能洗清他的屈辱!

    徐长安龇起了一口白牙,看着自己的长剑。

    “我没那么高的要求,只要你过来,我便不把你挑起来了,毕竟这里这么多的人,多难为情啊,长剑也不好挑。”

    大皇子脸色铁青,尤其是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难看。

    他目光中的怒意完全掩饰不了,他狠狠的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原本纤薄而又被冻得有些苍白的嘴唇泛出了潮红,嘴唇鲜红欲滴,似乎下一秒便有血滴落地。

    “既然你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大皇子一身白袍,手持银枪,在茫茫大雪中化作了一道银光!

    徐长安还未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只见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破洞!随即胸口一阵疼痛传来,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喷出。一滩鲜红落在地上,融化了一块血地,显得触目惊心。

    徐长安重重的摔在了苏青的身旁,脸色苍白的苏青正欲拔刀,手却被握住了,那刀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低头一看,徐长安握住了他欲拔刀的手,手背上传来了丝丝暖意。

    徐长安看了一眼不到八十步的满雪山,对着苏青和钱老三说道:“别管我,你们找机会冲过去!”徐长安虽然声音极小,可大皇子不是傻子,他猜都能猜到徐长安会说些什么。

    他满脸的不屑。

    “你有自信坚持到他们走八十步的距离?”大皇子脸上泛起了阵阵冷笑,同时还有些可惜。若不是长枪太利,衣服质量太差,刚刚徐长安就已经被挑了起来。

    不过他也只是惋惜了一瞬间,因为他还有更多的机会。

    他下颌轻轻抬起,眉眼往下,不屑的看向了徐长安倒地的方向。

    “我给你一个出手的机会,只一次哦,把握好。”

    钱老三满脸的愤怒和担忧,同时不停的朝着铁浮屠的后方瞟去,他希望此时后方出现大批的人马,老将军一身火红色的盔甲,身后的士兵高举“许”字大旗,一如当年他们身处险境的时候,带给他们希望和温暖。

    大皇子看到了钱老三的目光,轻轻的笑了笑,他知道这些人等的是谁。要不是怕这个老东西直接倒向二弟,就他背后做的这些事,早就突破了他的忍耐值了。

    不过这老东西也不敢太过分,至少没有圣皇的旨意,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相帮。

    徐长安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往后啐了一口血沫子,怒吼了一声:“走!”钱老三正欲说话,苏青拉住了钱老三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平山!”

    徐长安大吼道,剑身之上一道巨大的火红色剑影浮现,有一种欲燃天下之势!

    大皇子脸色有些难看,不是因为给了徐长安蓄力和出手的机会,而是他又想起了那一句话!

    “平了你的山,翻了你的江!”

    大皇子咬着牙,一句话从牙缝里蹦出。

    “我看你平什么山!”长枪刺出,宛若一条银色的蛟龙。

    蛟龙和火红色剑影的碰撞,宛如大海扑向了小火苗,那火红色的虚影直接被扑灭,那条银色的蛟龙丝毫不减威势,朝着徐长安席卷而去。

    徐长安握着长剑的双手有些颤抖,他也没想到,用尽了全力的一剑就被这么轻松的破去。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来,长剑脱手,徐长安往后飞了出去。

    苏青和钱老三见状,立马往回跑,扶起了徐长安。

    “你们走啊!”徐长安怒吼道。

    大皇子摇了摇头:“真是蠢啊,本来刚刚让你们六十步的,结果你们又跑了回来。算了,当我让你们四十布吧。”

    徐长安推了一把苏青,满身鲜血的他再度站了起来。

    “走!”徐长安怒吼道,声音从喉咙里传了出来,仿佛野兽的低吼。

    钱老三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远方,咬咬牙。这次,换他拉着苏青了。

    才走了几步,身后再度传来了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苏青猛地回头看去。

    徐长安躺在了地上,大皇子的一只脚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走!”徐长安虚弱的说了一句。

    苏青双目欲裂,死死的咬着牙,才想转身,大皇子一脚踢在了徐长安的手臂上,顿时传来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徐长安咬着牙,一声不吭。

    “走啊!你们倒是走啊!”这句话不是出自徐长安的口中,而是由大皇子说出。

    他再度踢了徐长安一脚。

    徐长安口中鲜血涌动,苏青和钱老三愣在了原地。

    “走!”徐长安气若游丝,手指微动。

    苏青和钱老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皇子再度一脚踏在了徐长安的胸膛之上,徐长安一口鲜血喷出,脸上一阵暖流淌过,暖暖的,有些粘稠,还带着血腥味。

    大皇子嫌弃的抬起了脚,看了看脚下白色的鞋子,皱起了眉头。

    “把我的鞋子弄脏了!”大皇子穿着那双上面有着丝丝血迹的白色鞋子再度踢了一脚徐长安。

    他蹲了下来,掏出了一块锦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即捏住了徐长安的下颌。

    “你不是要把我挑在大戟上么?”大皇子俯身到躺在地上的徐长安的耳边。

    大皇子轻轻的笑了笑,拍打着徐长安的脸,苏青手中的刀已经拔了出来,死死的咬着牙,钱老三也紧紧的抱着苏青。

    大皇子抬起眼看了一眼苏青。

    “你最好老实一点,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圣朝的天下是打下来的,何惧你一个小小的北蛮!”

    大皇子想了想,抬起头来接着说道:“你最好别动,你也可以选择跑,不过他怎么样我就不敢保证了。”大皇子指了指躺在地上犹如一条死狗的徐长安。

    “我要你看着他怎么被我虐的!你们不是朋友么?很难受吧?”

    大皇子伸出了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有些潮红的嘴唇。

    “很无能为力吧?”

    苏青脸色苍白,左手死死的捏着拳头,右手紧紧的握着短刀,钱老三死死的抱着苏青的大腿。

    “你冷静一点!他不在乎你的死活,可北蛮和圣朝数十万百姓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

    苏青一言不发,立在原地,这四十步的距离对于他来说无比的遥远。

    这不是简单的四十步,这是系着几十万百姓命运的四十步,这是考验兄弟情义的四十步!

    “你想想徐小兄弟,希望你怎么做,现在你安全了才是真的安全,你想想轩辕炽想要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拿到了没有!”

    苏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怀里,海兽图志静静的躺在了怀里,虽然没有认他为主,他使用不了,可这准神器加地图却是真真实实的在自己的身上,也不知道徐长安什么时候塞给了自己。

    苏青咬着牙,看着近在咫尺的满雪山,七尺的汉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便走。

    大皇子笑面盈盈,丝毫不阻拦苏青。

    满雪山脚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三个大字犹如虬龙一般苍劲飘逸。

    “国界山!”

    这是北蛮和圣朝的分界线!

    只要过了此山,便是北蛮的地界!

    “十步,五步,三步!”钱老三看着那块巨大的石碑,心里默念道,跨过这块石碑,他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也就此平息。

    “两步!”他摸了摸额头上细密的汗,松了一口气。

    “嘭!”一道声音在身旁响起,如同巨石落地,地上砸出了一大个坑。

    他们看了过去,徐长安静静的躺在坑中,气若游丝。

    大皇子慢慢的走了过来。

    “你们走啊,再走一步,我保证他活不了!”

    “走……”满身鲜血,被血覆盖了原本模样的徐长安没有说出这个字,不过苏青却看到了他的嘴型,眼睛似乎被什么液体给模糊了!

    他大叫一声,猛地抽开了钱老三的手,拔出了短刀!

    可他举刀的动作静止在了空中。

    大皇子用长枪挑起了徐长安高高的举起,就像当时小童把他挑在大戟上一般。寒风中,风呼呼的刮,似乎有血珠打在了苏青的脸上。

    “好了,玩够了,告诉我,海兽图志在哪?”

    苏青才想说话,徐长安虚弱的声音传来。

    “我告诉你。”苏青的心里稍稍安稳,只要能救徐长安,别说海兽图志,就是他的命他也愿意!

    大皇子笑笑,把徐长安放了下来。

    “我还以为铁骨铮铮徐长安呢!”

    徐长安闭着眼,躺在了雪地上,缓缓的伸出了满是鲜血的手,朝着大皇子勾了勾。

    大皇子看到这个动作也不恼,再度用锦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俯下身去,把耳朵放在了徐长安的嘴边。

    突然之间,徐长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了一声:“走啊!”一口咬住了大皇子的耳朵。

    钱老三趁此机会,一把推向了苏青,苏青一下子被推了退到了石碑以内!

    大皇子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眼中露出了杀意,高高的举起了长枪!

    长枪带起了一阵罡风,直直的刺向了徐长安!

    徐长安看着那道枪芒不停的在眼中放大,他看了看石碑之后的苏青,露出了满意的笑。

    虽然他徐长安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好像也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啊!

    鲜血飚在了徐长安的脸上,徐长安一愣!

    苏青也一愣,就连大皇子都愣住了。

    钱老三扑在了徐长安的身上,挡住了这必死的一枪!

    血珠散落在了徐长安的脸上,似乎很烫很烫……

    钱老三的眼前开始模糊,他好像听到了军号的响起,好像看到了那迎风飘扬的“许”字大旗,他突然觉得身子有些暖,笑了笑,呢喃道:“许将军,任务我完成了,能不能回去种地了?”

    “我想种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娶个媳妇,开个油坊,生……”话未说话,钱老三的手突然放下。

    ……

    远处军号响起,铁浮屠的侧翼开始乱了起来,一头头马驹大小的狼突然从后方冒了出来,损失惨重。

    往这里赶的许镇武突然心里一痛!

    他远远的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人,看向大皇子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圣旨到!”

    来使满脸的鲜血,长吁了一口气,看着还在活着的苏青,心里一块石头落地。

    大皇子暗叹了一声,圣旨到了,他也只能罢手,冷冷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圣旨上说些什么,老将军已经听不清了,他一步步的靠近那个像乞丐一样的人。

    他慢慢的把他抱了起来,徐长安一脸的呆滞,双目无神,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人为了他而死,死在了他的身上。

    老将军抱着那具尸体,泣不成声。

    “老伙计,你说过这次结束后就给你一大块田,你要种油菜花的。”

    “你怎么就能走了呢?我帮你再老家说了门亲事,对方是个大屁股的姑娘,你母亲知道一定很高兴呢!生好多的孩子!”

    “你要的油坊我也帮你订好了,面积老大了。”

    “你醒醒啊!”

    “我欠了你家人一条命,现在你又死了,我找谁还啊!”

    “你醒醒啊,你不是还要看满山金黄的油菜花么?战斗了这么多年,你不是累了么?你起来啊,我们不打仗了,不打了!”

    这位年逾花甲的老将军抱着一个像乞丐一般的老人泣不成声。

    他慢慢的唱起了那首家乡的歌谣。

    “一条……大路哟!”声音高远而沙哑。

    “通嘛通我家,我家住在哟,梁呀梁山下。”

    “山下土肥哟,地呀地五亩。”

    “五亩良田哟,油菜花!”

    家乡的歌谣萦绕在耳边,这位老将军似乎一瞬间老了数十岁,脸色苍白,缓缓的抱起了这位老朋友,一步步的走向了他带来的大军。

    “全体将士,举起长戈,致敬老兵!”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

    三万士兵,齐齐举起了长戈,一副要进攻的模样!

    吴一用被吓了一跳!

    天地之间,除了风雪声,顿时静了下来!

    就连偷袭铁浮屠的雪狼骑都看着这震撼的一幕!

    三万甲士齐举戈!

    风雪中,“许”字大旗猎猎作响!

    致敬那些为和平默默付出的人!歌曲名字《油菜花》,出自大兵小将。

第七十章 春望

    春望

    大雪过后,圣朝人民迎来了一个欢欢喜喜的年。www.uu234.net

    特别是通州,家家户户都贴起了春联,手巧的姑娘们还自个剪了窗花贴在了窗户了,家家都挂起了大红灯笼,炮仗声也不绝于耳。街上偶尔有一个炮仗炸响,总会惊吓到一批人。可那些被惊吓的人也不恼,只是看着调皮的孩子傻乐。

    今年的通州特别的欢乐,在前方的镇蛮府打了大胜仗,而且他们也和一小部分的北蛮人开通了正常的贸易,不管是马匹还是北蛮的皮毛等物都可以正常的贸易,那些北蛮的商人也不用冒着巨大的风险来获取通州的丝绸。

    当然,交易的东西只限于生活用品,北蛮的弓箭和通州的制式长刀自然不在这个范围里。

    可一座高楼上,一个年轻人却拿着一张巨大的弓观摩,口中还啧啧称奇。

    “你说这北蛮苦寒之地,没什么高大的木头,为什么就能制作出那么好的弓呢?”他说着,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和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并肩而立,俯视着大部分的凌安府。

    女人斜了他一眼,男人立马低下了头,抓着脑袋赔笑,一副憨厚的样子。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好朋友么?”女人无奈的问他,还顺手把他手中的糖葫芦给夺了过来。

    “你以为你是小童啊,还吃糖葫芦,别人在的时候舍不得一串糖葫芦,他走了你又天天拿着个糖葫芦晃悠。”

    男人抓抓脑袋,尴尬的笑了两声,眼巴巴的看着女人把糖葫芦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看什么看,老娘就不能吃糖葫芦啦?”

    男人自然是柴新桐,女人当然是樊九仙了。

    “也不知道徐长安那个臭小子怎么样,毕竟他可是被当成囚犯的。”

    柴新桐顿时愣住,脸上很快的浮现一抹担忧而后又很快的消失,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道:“我们担心又有什么用?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夫子庙、蜀山还有青莲剑宗的斡旋能力了。”柴新桐顿了顿,接着说道:“毕竟把他压往长安的命令是圣皇亲自下的。”

    ……

    一架囚车缓缓的经过了市集。

    市集上的人并不多,可大多数的人都冷眼看着这架囚车。

    年迈的妇人啃着手中的馍馍,恶狠狠的看向了囚车里的男人。

    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年龄,不过此时他却虚弱的躺在囚车里,胸前早已经被血液浸湿,双眼微闭,似乎对外界的一切声音都不在乎。

    这个镇子在镇蛮府内,它和通州其它地方的欢天喜地不同,这个地方似乎被一种莫名的悲凉所笼罩。

    妇人们都啃着手中的馍馍,冷眼瞧着囚车里的人,仿佛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一般。

    护送囚车的年轻官员看到这一幕有些愕然,在他的理解中,通州上下不是应该好好感谢这个年轻人么?怎么还有人会用这种眼光看着他。

    那群冷眼相对的妇女们同时往前一步,护送囚车的队伍停了下来。

    那群妇女丢下了有些干硬的馍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锋利且长的指甲黑漆漆的,衣服凌乱且脏,若在平日里,这群女人只会目光呆滞的看着北蛮的方向,如今却仿佛活过来了一,面露凶光。

    年轻的官员心里一急,看着这群女人。

    本来他可以不经过这个镇子,可大皇子临走之前给了他一些叮嘱,让他务必从此过。

    “这个就是传闻中和北蛮人勾结的徐长安么?”一道声音发了出来。

    年轻的护送官点了点头,脸上全是戒备之色。

    囚车里,徐长安的旁边一只脏兮兮的小猫躺在了他的旁边,听到这话,仿佛听懂了一般,龇着牙瞪了那个女人一眼。

    女人被一吓,不自觉的后退半步,她应该觉得自己居然被一只猫所吓到,有些丢脸,便撞着胆子往前走了半步,挺了挺干瘪的胸。

    这群女人干瘦如柴,宛如流浪的乞儿。可若说他们是乞儿,却也不尽然,镇蛮府每年都会送大量的物资来,可她们却不愿意动分毫。

    她们只希望自家的男人能平安回来。她们的丈夫,她们的儿子。

    她们不愿接受镇蛮府的资助,只愿编一个谎言来骗自己。

    等到春天到了,战争胜利了,他们亲人便会回来,对比那些冰冷的物资,她们更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亲人。

    看到年轻的护送官点了点头,她们宛如疯狂的母兽,张牙舞爪的朝着囚车扑去,护送的士兵急忙抵挡,可这些人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可怜妇女,自然不能拔刀相对。不一会儿,女人们脏兮兮的指甲里塞满了碎肉,士兵们的身上多了一些血痕。

    “为什么!”

    女人们歇斯底里,放声大吼。

    “为什么要包庇这个恶人,如果他不和北蛮人勾结,或许我的丈夫就能回来,回来!”说完之后,她跪在了泥水里,放声大哭。

    年轻官员脸上一阵的茫然。

    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我丈夫曾经写了信的,告诉了我,大概春天的时候能回来,可他等不到春天啊。”说完之后,她恶狠狠的看着徐长安。

    “真没想到,你年岁不大,心却如此的恶毒。”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想到你和我一样流着中原人的血,也会对外勾结。”

    “呸!”

    徐长安听到这,终于艰难的翻了翻身。

    他虽然是在囚车里面,可下面却是垫着垫子,等到晚上天冷的时候,还会用几块木板漏风的四面。

    要不是顾忌某些人,这个护送官员便直接用豪华马车把这个年轻人送往长安,他甚至都觉得这样的礼遇都还不足以表达他对徐长安的尊敬。

    “您……”护送官员看着要下马车的徐长安,立马阻止。

    “您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徐长安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轻轻扯开了囚车上装饰的锁,一瘸一拐的走了下来。

    那些女人看见徐长安下车,反而都安静了下来。

    徐长安笑笑,捂着胸口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他没有解释什么,然后钻上了囚车。

    ……

    囚车一路朝着长安走去,还有一个随行的军医陪同,那位老军医是许镇武大将军特地调过来照顾徐长安的。

    不管圣皇怎么看徐长安的身份,可这镇蛮府却是以徐长安为豪,通过了他和钱老三,镇蛮府才能和硕和部互相信任,否则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把气焰嚣张的朔风部给压下去,还边境百姓一个安宁。

    年轻的护送官想了想,有些事情他觉得还是应该和徐长安说一下,毕竟他自己也是镇蛮府的人。

    “好像是大皇子走的时候一路……”徐长安早就猜到了,不然谁会造谣中伤自己。

    “也让他发泄一下吧!”徐长安轻轻一笑,回想起了当天的事。

    ……

    当大皇子的长枪刺穿钱老三的身体时,许镇武大将军终于赶到了,同时赶到的还有那迟到的圣旨。

    大皇子被勒令回到南方,北方军权全都归于许大将军。

    大皇子看着那道圣旨,满脸的不可思议,那圣旨里特别说明了一件事,若是在北方,一切均归镇北大元帅许镇武管辖。

    他看着悲痛的老将军,看了一眼徐长安,心里的不甘慢慢的变作了疯狂。

    他知道自己无法抓到了活的徐长安,可自己练法决的反噬也越来越严重。所以,他不得不做一个疯狂而又大胆的举动。

    他看了一眼在悲痛之中的许大将军,再度拿起了长枪!

    要一个死的徐长安总比活的徐长安来得容易些!

    在这一瞬间,他想通了一件事,只要得到了蛟龙的精血,那海兽图志能不能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燃眉之急!

    当大皇子的长枪离徐长安眉心不过一寸的时候,徐长安似乎看到了自己头颅鲜血四溅的情形,他听到了苏青的咆哮,急忙赶来的柴新桐的呼喊,还看到了赵庆之不顾一切的愤而出手,可这一切,比起近在咫尺的长枪来说,都显得太过于遥远。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可大皇子却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哐当”一声,银枪砸落在地,传来了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幕,就连大皇子自己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手就麻了一下,长枪便脱手而出。

    他向后看去,没人能够威胁到自己,正欲再度捡起长枪的时候,一道身影从高空落下。

    一袭暗红色的袍子,带有一股儒雅之意的中年人缓缓落下。

    徐长安努力的睁开眼睛,紧紧的咬着牙,他认识这人,这人便是三日游戏的发起者,不明来历的大宗师。

    大皇子看到这个人的亲自现身,双眼通红,不甘心的说道:“三日还差几个时辰!为什么!”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大皇子如遭重击,嘴角溢血。

    “我说时辰到了便是到了,需要理由么?”大皇子默不作声,规则向来都是由强者来制定。

    “小家伙,你和你爹比起来差的远了!”中年人突然笑道。

    “这次我要你记住一件事,若不好好修炼,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欺负你!”说着中年人便要提起徐长安。

    远处突然传来了呼喊声。

    “这位先生,等一等。”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头赶了过来,身上虽然不讲究,可下颌的一把山羊胡却是修得讲究。

    柴新桐看到这人心里自然欢喜,可立马又为自家师父担心起来,毕竟面对的是疑似大宗师的存在!

    中年人眉头微皱,在这个有着儒雅之气的老头身上,他还感受到了一股不受控制外放的浩然正气。

    “夫子庙?”

    老人点了点头。

    “我不会伤害他。”中年人知道夫子庙与那位的关系,自然不愿意产生隔阂,即便现在他已经是大宗师。

    老人捋了捋胡子,整理了下衣冠,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我自然知道先生您不会伤害这个孩子,当初那位回到夫子庙便吩咐我们寻找典籍和药师,要为百千浴血前线的壮士解毒,可惜的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方法。”

    中年人眼神一凝,什么百千壮士他知道是托词,肯定是当初那位给了自己冰蚕之后,放心不下,便吩咐夫子庙想想办法。

    这么说来,他倒还无形之中欠了一个人情。

    “你们照顾不了他。”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可那位曾经说过,若是拥有了与德行不匹配实力,只怕是为苍生之祸,而非福矣!”

    中年人想了想,既然是那人的安排,自己也不便多插手,经过这次之后,他突然发现这个小家伙和他的朋友们倒也还可爱,虽然都还远远比不上他们的父辈。

    “何处?”

    “长安!”中年人眼神一凝,看向了老人。

    “先生敬请放心,既然圣皇要他去长安,难道我们夫子庙还会袖手旁观么?”

    “夫子庙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教化世人!”

    中年人缓缓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徐长安,随即身形渐渐模糊,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个拿着木剑的道人突然蹿了进来,吓了老头一跳。

    “你们有没有看见阿和?”众人一脸的茫然。

    老道士长叹了一身,咬咬牙,找了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老头突然龇起了牙,俯身靠近了徐长安。

    “小家伙,你可知道你和什么圣山少主的赌斗让我输了不少钱,既然如此,你就坐囚车去吧。”

    说着,他突然直起身来。

    “圣皇,你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啊!既然你要玩,那我夫子庙就与你用这天下做棋盘吧!”他喃喃自语,声音细不可闻。

    昨晚没睡觉,这更有些晚,我会慢慢改正这些坏习惯。老头在前面赌斗的章节出现过,他去开盘,骗钱。

第七十一章 心态和改变

    春节过后,天开始放晴。m.www.uu234.net

    一行人护着一架囚车缓缓的从通州驶向长安。

    通州到长安,数千里的距离,若是御剑的话,估计不用几天便能到达,可若是步行的话,那便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了。

    虽然太阳已经探出了头,可这温度还是让人有些难受。俗话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可这太阳高照,穿着皮袄又有些怪异,毕竟要给这高悬于空中的太阳一点儿面子,可若是穿着寻常衣服出来,那又能冷得让人牙关打颤。

    徐长安坐在了囚车里,他早已换了一件素净的衣服。自打离开了凌安府,他们觉得没人再关注这里的时候,护送官员便立马给徐长安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虽然是处于囚车之中,可下面的垫子一看就价格不菲。

    徐长安躺在了囚车里,手杵着脑袋,嘴里叼着一根草,笼子里一只白色的小猫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徐长安的身侧。

    要不是徐长安想看看沿途上的风景,只怕这囚车早换成八抬大轿了。

    小白在这通州得到的东西可不少,不仅吃了一条快要化蛟的大蟒蛇内丹,而且还和徐长安分享了那丝真龙精血。

    现在徐长安在它的身旁,都隐隐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小白懒散的伸了一个懒腰,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徐长安看了它一眼,它立马来了精神。

    它的嘴角扯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坏笑,徐长安心里一惊,警戒的看着不怀好意的小白。

    小白往前猛地一冲,轻车熟路的蹿到了徐长安的头顶,徐长安只觉得阳光瞬间被挡住,脑袋突然一沉。

    徐长安才想把小白抓下来,它的尾巴一扫,如同一根鞭子一样打在了徐长安的手背上,徐长安急忙抽回手,手背上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突然间,小白怪叫了一声,站了起来,爪子牢牢的抓住了徐长安的头发,揪得徐长安龇牙咧嘴,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他急忙挥手,车队立马停了下来。

    “徐公子,何事?”护送官员还是十分的客气。

    徐长安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有敌人!”

    “哪能呢?徐公子别看我们这里只有七八人,可为了徐公子的安全着想,暗中可有不少人呢!”护送官员虽然有些不悦,可还是恭敬的说道。

    徐长安听到如此回复,自然是知道这人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了,不过他却是相信小白,他知道小白有着恐怖的感知能力。这一点,在将冢里面也表现了出来。

    他也懒得和这些人辩解,他把嘴上叼的狗尾巴草吐了,解开了用麻布包裹住的焚,紧紧的握着长剑。

    护送官员摇了摇头,虽然这位徐公子不相信自己,可他们对于自己的布置可是自信得很。

    不过下一秒钟,护送官员就张大了嘴巴。

    他们没接到任何的通知和警示,前面突然多了几个人。

    徐长安松了一口气,前方站着的是几个老熟人。

    一袭白衣,身材清瘦,远远看去,身形很是吸引人。

    当然,不看他那冷笑的邪恶嘴脸和性别之外。

    卿九拿着折扇,站在了大路中间,一袭白衣,随风自扬。

    徐长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紧了紫衣服,有些佩服这种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前方何人?押送朝廷重犯,无关人员速速回避!”

    卿九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徐长安,面露微笑。

    护送人员才想说话,卿九折扇微摇,一股巨力袭来,随行的七八位护送者立马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那木头做的囚车也四分五裂,徐长安不得不一跃而出。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卿九盯着徐长安手中的长剑说道。

    徐长安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卿九,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卿九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他。

    不过很快卿九就给出了答案。

    “上次你不战而逃,今日你可逃不了吧?”卿九的眼中出现一抹强烈的战意。

    徐长安有些疲惫,经历了那么多的事,他实在是有些累,也有些无法理解卿九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你知道么,有种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你越是逃避我越想找你。”

    徐长安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打架,晒晒太阳撸撸猫,日子不是挺好的么?

    想到猫,徐长安这才想起来小白还站在自己的头顶,一把抓住了他,往地上一丢。

    小白落地的时候,仍然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躬着身子,毛发炸立。

    “难道卿九能带来如此大的威胁?”

    徐长安没有多想,现在他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平平淡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是多么幸福的事。你的平安喜乐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浴血奋战。他自打了解钱老三和苏青之后,对于这些没什么必要的打打杀杀实在是难以提起兴趣。

    “你赢了。”徐长安潇洒的回头,坐到了只剩下光板的囚车上。

    卿九的脸色有些难看,如同一个好斗的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同时更加觉得徐长安看不起自己。

    徐长安坐在了木板上,叼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捡起来的狗尾巴草,抱着长剑,优哉游哉的说道:“晒晒太阳多好,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

    卿九摇了摇头:“假如我非要杀你呢?”

    徐长安把长剑放在腿上,摊开了双手:“你没有杀我的必要,我们不过是在云梦山发生了一点误会而已,你也有了你的机遇,现在也不需要鲜血来维持容貌了,又有什么非要分出生死的理由呢?”

    卿九认同的点了点头:“你的说法很对!”徐长安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瞬间凝固了。

    “可我还是想找你打一架,约定过的东西不能改。”

    徐长安叹了一口气:“我承认你赢了都不行么?”

    卿九摇了摇头:“这对我是一种侮辱。”

    “说实话吧,我们真没什么打的必要。我们没有血海深仇,没有利益冲突,只不过在云梦山有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

    卿九不可思议的看着徐长安,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若是以往,徐长安必定迎战。

    “这和平得来不易,要打要杀不应该是为了一点点的意气之争吧?”徐长安小心翼翼的劝说着卿九。

    卿九沉默了会儿,想了想,接着说道:“若我要杀你呢?”

    “你没有杀我的理由。”徐长安颇为自信,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卿九只说了三个字。

    “轩辕炽。”

    这是大皇子的名字,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杀自己,更有足够的理由找人来杀自己。

    徐长安站了起来,拿出了长剑,淡淡的说道:“看来为了活命我必须出手了。”

    徐长安没有废话,没有开场白,提着长剑跳下了囚车,一剑劈了过去。

    卿九没想到徐长安的攻击如此迅捷,急忙抵挡,不过这样也让他倒退了好几步。

    徐长安朝着卿九挑了挑眉,看着卿九祭出的铜碗。

    铜碗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红光,显得有些妖异,和徐长安长剑上的红芒有着鲜明的对比。

    徐长安没有感受到威胁,趁着红芒还未暴涨,一剑劈了下去。

    “平山!”这是《奔雷》中的剑诀,没有什么华丽的剑招,不过挺实用的,徐长安在通州的这段时间,对这《奔雷》也越发的纯熟。

    巨大的剑影朝着铜碗劈去,两道红芒相撞,如同冰消雪融一般,消散无踪。

    铜碗落地清脆的声音传来,卿九喷出一口鲜血。

    不仅卿九有些惊讶,就连徐长安自己都有些诧异,他实在没想到经过战斗的洗礼,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卿九有些低落,不过并没有失望。

    虽然一招见分晓,不过他知道,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争胜负,而是为了要徐长安的命!

    现在徐长安的命可值钱了,不知道谁弄了一个暗杀令出来,几乎所有的杀手都朝着徐长安涌来,为的是赫赫威名和不俗的赏金,不过这一切徐长安都不知道。

    “果然打不过啊!”卿九喃喃自语,然后拍了拍手。

    卿九的身后多了三个人,一人是徐长安见过的水恨生,另外两个老者他不认识,可从他们身上的暗红色袍子能够猜测出来,这应该是圣山的长老。

    “大皇子承诺,若活捉你或者把你的尸体送去,他会想办法救出圣主。”卿九淡淡的说道。

    两位圣山长老看着徐长安仿佛囊中之物一般。

    “那我得拼命了!”徐长安叹了一口气。

    其中一位圣山长老不屑的看着徐长安,冷笑道:“不过一个通窍巅峰而已,你拼命也没用!”

    说着,两位长老的身上浮现了两股小宗师巅峰的气息。

    徐长安此时终于明白了小白所感受到的威胁从何而来了。

    “咳咳!”

    身后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徐长安转身看去,只见之前被卿九一扇子扇翻的随行老军医站了出来。

    “几位从哪来,就回哪去吧!”

    徐长安惊诧的看着老军医,他万万没想到,许大将军会派一个高手来保护他。

    老军医说着,大袖一挥,两位小宗师嘴角溢血,满脸的惊骇,四人见状,转身就走。

    “小子,年轻人打个架都磨磨唧唧的,不像话啊!”老军医慢悠悠的说着,顺便收拾着刚刚打翻的药篓。

    徐长安抓抓脑袋。

    “打架有什么好的啊,为了自己一小点的**,实在是不值得。”徐长安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许多人,例如钱老三,例如牺牲了的那群天鹰。

    “年纪虽然不大,可这心态却老得很!”

    徐长安憨厚的笑了笑,抓了抓脑袋。

    ……

    一封书信快马加鞭送到了长安。

    “徐长安此子,多加培养,假以时日,可堪大用!”

    一位穿着布卦,头发凌乱的老人看到这行字,满意的笑了笑。

第七十二章 名为长安的长安城纨绔

    随行的护送官员耷拉着脑袋,浑身湿漉漉的,衣服上沾染着不少的泥浆,偏偏他们只敢好好的站在原地,一副犯了错的样子。www.uu234.net

    老军医坐在了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娴熟的从鼻孔里挖出鼻屎,然后抹在了皮毛制作的军鞋上。

    徐长安坐在了老军医的身侧,偷眼看着这一幕。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依旧熟练的挖着鼻屎。

    此时的老军医哪里还有之前装作随从时那份恭恭敬敬的样子?

    几名护卫和随行的官员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看面前的这两位。

    虽然说他们从心低尊重徐长安,可他们总是感叹自己时运不济,若是自己能有那份机缘认识北蛮的大王子,估计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大抵所有的平凡且仅仅又不甘平凡的人,都只会感叹时运吧?

    老军医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冷不丁的拍了徐长安头顶一下,吓得徐长安打了一个激灵。

    “人家好歹是修行者,告诉你们敌人来了,你们还不信?能耐了是吧?”

    徐长安心里暗美,却也没说话,只是小白立马从徐长安身旁跳了开来,躲得徐长安远远的,嫌弃的看着他的头顶。

    “别以为做什么事都是运气!你们在生死关头只怕没了那个决断!”老军医似乎是看出了众人心里的想法,呵斥道。

    一行人低下了头,就连徐长安也不敢抬头去看。

    老军医瞥了徐长安一眼,这才慢悠悠的说道:“小子,走吧,老夫送你去长安。”

    才说着,老军医手一扬,一柄长剑破土而出,见风暴涨,长到了约莫能站下两人左右的样子便停止了增长,稳稳的横卧于空中。

    徐长安双眼放光的看着这柄外形并无多奇特的长剑,心里羡艳不已。然后看了一眼自己背上被麻布裹起来传闻中的神器,一阵阵失落感,打心底油然而生。

    老军医眯起了眼,笑眯眯的对着徐长安说道:“羡慕吧?小子,拿你背上的长剑和我换,以后你就可以御剑乘风了。”

    小白听到这话,鄙夷的看了老军医一眼,老军医回以一瞪,立马怪叫一声,蹿到了徐长安的身上,本来想卧在徐长安的头顶,迟疑了一下,趴在了他的肩头上。

    “怎么样?小子,考虑的怎么样?”

    徐长安看着一脸坏笑的老军医,下意识的紧了紧身后的长剑。

    老军医看到徐长安这个东西,撇了撇嘴说道:“真是没趣!”

    随即转过头来说道:“小子,站好了!”

    话音刚落,徐长安往后猛地一仰,险些落地,小白紧紧抓着徐长安的肩膀,疼得徐长安龇牙咧嘴。

    徐长安只感觉耳旁如刀子般的风刮过,脸颊上传来了火辣辣的疼。

    小白似乎也是第一次那么远距离,高空的御剑飞行,一阵阵惨叫声在徐长安的耳旁炸响。

    ……

    乾龙殿。

    圣皇独自一人坐在了空荡荡的大殿里,放在龙椅上的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龙椅,整个大殿中回荡着富有韵律的敲击声。

    作为圣皇,他必须要考虑很多问题,有的时候,他真的有些留恋以前没权没势的日子。

    他拿下了头上戴的黑冠,怔怔的盯着上面刺绣的金龙发呆。

    他想到了很多,慢慢的把黑冠放在了龙椅之上,一步一步的走下阶梯,坐在了最低一层的阶梯上,如同一个孤独的孩童一般。

    突然间,他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座椅上的皇冠发呆。

    最终,他的眼神凌厉了起来,踏着坚定的步伐走上了台阶,郑重的拿起了黑冠,扣在了自己的头上,稳稳当当的坐在了龙椅之上。

    他拍了拍手,门外站这的小太监低着头跪在了大殿之下。

    “让郝总管进来!”圣皇慢悠悠的说道。

    小太监只听得主子毫无感情的声音,不敢抬头看自家主子的表情,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退出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头上冒有冷汗,突然间想起了一桩事,心里面更加的着急,在这化雪的季节中,冷汗变成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到小管事,拿了一块牌子,出了宫便朝着一个破巷子走去。

    ……

    郝连英大总管满头大汗,不停的喘着气跪在了下方。

    他偷眼看着圣皇,发现自家的主子毫无表情,杵着头,斜靠在了龙椅之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他松了一口气,圣皇应该是真的有事情要思考,圣皇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他在身旁。

    他的心放了下来,慢慢的,开始飘向了那个俏寡妇的身旁,还想起了那个俏寡妇的孩子,寻思着什么时候得再送些皇子世子们玩的小玩意过去,那孩子高兴了,俏寡妇自然高兴,俏寡妇高兴了,他才能高兴。

    “连英啊,你说那孩子怎么安置为好?”

    郝大总管的思绪还在俏寡妇那儿呢,立马脱口而出:“自然是奴才养着了!”

    他一说完,这才回过神来,心里面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砰砰跳个不停,两股战战,白净脸上的一丝肥肉也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

    他回答完了之后,这才意识到圣皇所说的孩子,应当是曾经那位一字并肩王的孩子。

    “要不,把他送往朝鸦殿?”郝连英小声的说道,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颤抖和不确定。

    朝鸦殿是圣朝用来让质子生活的地方,虽然说生活质量比不上世子之类,可能住在这个殿里的孩子的地位都不比那些世子低上半分。

    圣皇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若他在朝鸦殿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夫子庙那群酸腐的大笔一挥,天下间多少口水要朝着本皇吐来。”

    “那……”郝连英也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了,其实他也觉得把这孩子放在朝鸦殿着实有些不妥,毕竟这孩子父亲为圣朝立下的功劳,可是天下共睹,想想当年朝廷的动荡,他都有些胆寒。

    要不是圣皇凭借新朝气运和强行提高实力压制,只怕当年的事情,就足以让圣朝换个姓氏了。

    圣皇抚了抚额,这才慢慢的说道:“我觉得你的提议不错!”

    “啊?”郝连英有些惊讶。

    “以后你就专门伺候他,在崇仁坊那里盖一座大宅子,他要玩什么,吃什么,你伺候好了。”

    郝连英心里一惊,自己向来都伺候主子的,若是换了一个主子,不是等于间接的贬谪他么?

    他立马跪了下去,鼻涕和眼泪瞬间挂在了脸上:“主子啊,老奴舍不得您啊,若老奴又半点惹得主子不高兴,主人打骂,杀了老奴都行,千万别把老奴给丢了啊,没了主子,老奴怎么活啊!”

    说着,还不停的磕头,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不停的回响。

    圣皇看着这个老太监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连英呐,你想到哪去了,本皇让你去照顾他又怎么会是不要你呢?”

    郝连英听到这话,用手稍微收拾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可老奴舍不得圣皇您呐!”

    圣皇看着这位大总管的表演,有些哭笑不得,这才安抚道:“连英呐,你想多了,你想想,当年多少人请封那位为半山王,本皇不同意,若他的儿子如今本皇封一个半山王世子,这天下人会如何想?”

    郝连英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了圣皇的意思,立马破涕为笑叩拜道:“老奴明了,明了!圣皇智谋无双,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初若不是那位一意辞封不受,只怕这天下间真会出现一个让圣皇尴尬的半山王。

    半山,半山,大半的江山皆由他打下来的,那置他轩辕皇室的脸于何处?

    今日圣皇重新封一个半山王世子,彰显他的大度,可这有名无实的半山王世子又有何惧?

    郝连英想通了此中的关节,这才想到了刚刚的圣皇所安排的府邸所在。

    崇仁坊,毗邻皇城,隔着东市和平康坊也是及近。

    东市和平康坊可是玩乐的好去处,吃喝嫖赌,稀奇事物,无一不有。再加上他世子的身份和郝连英的引导,想不成为一个大纨绔都难。

    一个纨绔的半山王世子圣皇丝毫不吝啬,若是能让天下归心,别说区区一个半山王的世子,就是直接给纨绔子弟一个半山半江王,圣皇也乐见其成。

    郝连英知道圣皇并没有故意远离自己,心里十分高兴,可自己这么一去,地位自然低了一些,不知道暗中虎视眈眈的人会给他惹出多少麻烦事。他嘴上虽然没说,可这种担忧在脸上却没有藏住。

    圣皇似乎是为自己的安排感到满意,笑呵呵的说道:“你且放心,听闻这徐长安也不过方成童,还未初冠的年岁,难道还吃喝拉撒都需要你照顾?”

    郝连英一听,似乎圣皇话里有话。

    “你只需在他有需要的时候去就行了,其余时间就待在本皇的身边。”郝连英顿时喜上眉梢。

    圣皇嘴角含笑:“我听闻这皇城脚下有八大纨绔。”

    郝连英心里一惊,这八位里,其中五位的父亲和自己关系莫逆,立马说道:“不过是些孩子闹出来的。”

    圣皇摇摇头道:“不过也该有人压一压这八个小孩子了,别让皇城脚下还乌烟瘴气的。”

    郝连英为那八大纨绔捏了一把汗,毕竟这长安城即将迎来一位叫长安,且奉旨纨绔的大纨绔!

    他不禁为长安大大小小的纨绔子弟捏了一把汗,身后站着圣皇的纨绔,只怕就此一位!

    (注:成童指十五岁以上,初冠指二十以下!)

第七十三章 打响长安纨绔第一炮(一)

    当徐长安远远的看到那座辉煌的城市时,屋檐下正滴落着雪水,一抹残阳斜斜靠在了屋檐之上的吻兽的身旁,那十只小小的吻兽在残阳之下显得金灿灿的,徐长安从空中看去,都觉得有些刺眼。顶 点 X 23 U S

    徐长安指着那排金灿灿的小动物,才想问几句,立马被风灌进了嘴里,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响。

    在渭城那种小城镇里,哪里能看得到这么高的楼,远远看去,这座城如同帝王一般俯视着自己的臣民,甚至他还看得清那白玉石阶和石阶下方那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渭城的楼,最高不过花柳巷的楼。最好看的姑娘,也不过是花柳巷的姑娘。

    风渐渐的小了下来,徐长安这才猛地发现,长剑在稳稳的往下落。

    “不直接进去么?”徐长安指了指那座最高的大殿。

    老军医没有回头,可也知道徐长安说的是哪,初来长安的人,都会被那座高高在上的大殿所吸引。

    “你这臭小子,你想什么呢!那可是乾龙殿!”老军医鼻子里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这长安城禁止御剑,禁止凌空。想御剑,只怕还没到城门门口就会被无数的剑气剁成十块八块了。”

    徐长安低着头,扣着手指头,老军医转过头像看第一次进城的傻狍子一般看着徐长安。

    长剑下降,当离地面还有三尺高的时候,稳稳当当的停在空中,老军医一巴掌打在了徐长安的后脑勺上,徐长安一趔趄,身子一仰,“噗通”一声落在了地面上,踩在了一个小水塘了,溅了一身的泥。

    小白自然及时的躲开了,要不是长剑之上,面积较小。否则它此时根本不想和徐长安呆在一起,看着徐长安被老军医抚摸过的头顶,它就巴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徐长安狼狈的看着自己的一身,最近好不容易能穿件干净的衣服,结果瞬间又变成了“乞儿”!

    老军医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更加没有表示。不过转过头的一瞬间,实在是憋不住了,发出了一声轻笑。

    徐长安睁大了无辜的双眼看着这位老军医,老军医翻了一个白眼,眼睛朝着天上瞟去,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收起了长剑,背着双手,踱着步子,在斜阳下,慢悠悠的朝着长安城赶去。

    阳光下,三道去往长安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一老头,一少年,一猫。

    ……

    徐长安还未到长安城时,他的名字便被已经传遍了长安。

    所有人都知道当初那位白衣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南征北战,所向披靡。

    所谓虎父无犬子,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盼着这位名将之后前来,毕竟还听说了,他被封为了平山王世子。

    虽然说平山王已然不知所踪,可平山王世子这个头衔也可以吓坏不少的人,毕竟“平山”二子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用的。

    让长安城内众多豪门捉摸不定的,还是圣皇的心思。虽然没了平山王,可却出来一个平山王世子,这是不是在和他们宣誓着什么,或者是警告些什么。或者,圣皇又想对士族进行新一轮的洗牌?

    整个长安城,因为还没到来的徐长安变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不少地方的官员,纷纷联系自己在士族里的恩师,想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该以何种的态度对待这位即将到来的世子。可惜的是,他们的各种义父和恩师连自己都莫不清楚状况,哪能随意给出什么口风?

    长安城的两位少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欢迎这位平山王的世子,更加不知道该用何种规模来欢迎。

    他们本想在城外由延平门经明德门最后至延兴门列队欢迎,可这阵仗着实的有些大,就是那些打了大胜仗回来的将军都不一定能有这种待遇。他们的长官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方案,痛苦的抚了抚额,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批下这个文书,想了想只能叹了一口气,把文书原封不动的往京兆牧那里送。

    长安的地方长官为京兆牧,一般由王爷担任,可这王爷多数只是挂个头衔,并不管事。长安城内除去皇家的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京兆尹的肩上,可今天,这位京兆尹打算让他的顶头上司管一管这事。

    圣皇并无在世的亲生兄弟,而担任京兆牧的这位王爷,乃是大皇子的舅舅,叫做晋王。

    古晋地乃是已逝皇后的家乡,圣皇安排自己的小舅子做了京兆牧,还封了晋王,可见圣皇对发妻的礼待。

    晋王虽然没什么大能耐,最大的能耐就是认清自己,他知道自己没多大的本事,便老老实实抱好姐夫的大腿,不给姐夫添乱,为人低调隐忍,不惹事,不结党,当然也不怕事。

    就这样的一个人,深得圣皇的信任,虽然说自己的亲侄子并不高看自己几眼,可如今的天下是他姐夫的,他也不在意大皇子的眼光。

    不惹事,不闹事,不怕事。当好清闲王爷,享着清福,这便是晋王的处事准则。

    晋王看着这封文书有些哭笑不得。

    长安城规划得极好,四四方方,坊市分明,官道也极为的宽阔,能够让八马并行,大部分的道路皆用漂亮的鹅卵石镶嵌,整个长安的街道无论是下雨还是大雪,都不会有丝毫的积水,城中几条小河穿插,通往了城外的护城河。

    俯瞰长安,从左上角开始数起,有光化门,随即转到左侧,有三扇大的城门,分别是开远,金光和延平三门;再一转,到了正面,便是安化,明德,启夏三门,侧面则有延兴,春明,通化三门。

    至于后侧,则是皇宫所在,并没有设置入城的门。

    晋王看着桌子上的文书,从延平绕前至延兴门,列队欢迎,开什么玩笑,几乎囊括了小半个长安城了。

    不过他也拿不定注意,毕竟若是当初那位将军,别说小半个城。凭他的功绩,就是整个长安城绕一周列队欢迎都不为过。

    晋王左思右想,只能去找郝公公商议。

    最终还是郝连英做了决定,就在明德一门,他与晋王带着几个手下去欢迎就可。

    当然,这消息在朝臣之中人人皆知,只是不让寻常百姓知道罢了。

    一位王爷,一位圣皇的眼前大红人眼巴巴的在明德门等了一下午,就是见不到送徐长安前来的车辕。

    虽然他们都看过徐长安的画像,可谁会想到如同流浪乞儿一般进来的两人就是闹得他们几昼夜睡不着觉的“大人物”。

    夕阳慢慢落下。

    徐长安和老军医带着小白从人流不息的明德门走了进去,才进大门他就被吓了一跳,只见门边站着一位手拿拂尘的公公和穿着蟒袍的王爷,两人带着一些官员不时的朝着门外张望,徐长安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还朝着那群焦急等待的官员看了一眼,嘴里嘟囔道:“他们和傻子一样的站着,在干啥呢?”

    走在前方的老军医转过头来,看了郝公公和晋王一眼,这才不确定的说道:“估计有大人物来长安了吧?”

    “多大的人物?有圣皇大么?”

    老军医抠了抠鼻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小子事儿贼多,圣朝圣皇就是最大的人物!”看着徐长安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估计是个使臣吧?”

    ……

    陈天华是个胖子。

    准确的说,是个一般人惹不起的小胖子。

    虽然他不是第一阶层的纨绔子弟,不过除了那八大纨绔,其余的人也不敢惹他。

    他刚刚被父亲教训了一顿,而且是没由来的教训一顿。

    他觉得他的父亲很过分,禁止他干什么不好,偏偏禁止他吃。他回想起了刚才父亲对他说的话:“天华啊,最近你可别给你爹惹事,你爹花了不少代价才打听到一个消息,长安即将来一位圣皇撑腰的大世子,专门打压你们这些小混蛋的,以后看见那个人,你可得跑得远远的。”

    户部尚书陈玉农看了一眼自己胖得和球一样的儿子,又改了口:“你这体型,估计跑是跑不动的,看见就趴地上滚吧。”

    陈天华噘着嘴,虽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大人是在开玩笑,不过父亲拿他的体型开玩笑,他还不是很乐意。

    “我胖这能怪我么?!还不是你养的!”

    陈玉农听到这话,立马给了儿子头上一巴掌:“老子好不容易弄点银两,都被你娘俩给吃没了。你瞅瞅你那娘,比你还胖!”

    陈天华抖了抖自己特制的锦衣,撅起了嘴,满脸委屈的说道:“吃点怎么了……”

    陈玉农看着自己的儿子,恨得牙痒痒,自己节衣缩食,生怕有点风言风语传进了宫里,皇城脚下,一不注意便人头落地,这娘俩倒好,有点家底,都被吃没了。

    他使劲的捏着自己儿子胖乎乎的脸。

    “怎么了?就你娘俩这体型出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爹户部尚书,管着税收和人口,肯定贪墨了不少,多的不说,就你们娘俩比两头猪还重的体型,不贪污,不捞一点偏门,养得起么?”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怒吼声:“陈玉农,你胆儿肥了是吧,老娘跟着你穷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飞黄腾达了,吃点怎么啦!”听到这声音,陈玉农知道母老虎回巢了,被吓得一颤!

    陈天华听到这声音,立马跑出了门,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了瓶瓶罐罐叮叮当当破裂的声音。

    每到这个时候,陈天华就十分的烦躁,想了想,去库房里去了一沓银票,朝着明政楼走去。

    明政楼是长安城里颇为不错的酒楼,不少官员都喜欢来这吃东西,不为别的,只因为它的名字:明政。

    陈天华带着几个狐朋狗友上了二楼。

    天色已晚,他始终觉得那里不对劲,弄得自己不舒服。

    环顾四周,终于发现了不舒服的来源,楼道口坐着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还带着一只小白猫,他看见浑身雪白的小白,眼前一亮,看了一眼脏兮兮爱抠鼻屎的老头和身上还有污泥的少年,满脸的厌恶。

    他朝着身后一挥手,几个贵公子立马会意,围了过去。

    “小子,你这猫留下,你们滚吧 !”说着往桌子上丢了一沓银票。

    老军医没有节操的把银票收好,满脸赔笑的说道:“几位爷,我们吃好就走,吃好就走!”

    那几个贵公子看着两人的穿着,料定两人没什么背景,顿时把桌子给掀了,饭菜洒了一地,惊了不少人。

    不仅仅如此,还抡起巴掌,朝着老军医的脸上打去。

    这一幕,惊了不少人,所有人都摇摇头,为徐长安和老军医感到惋惜,他们可知道那个没出手的小胖子的身份。

    这几个二世祖,若是早先拿了钱就走屁事没有,可现在,只怕钱没了,还要白挨一顿打。

    老军医一把抓住了抡过来的巴掌,随手一扔,一位二世祖从窗外飞了出去。

    老军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脸坏笑的朝着徐长安说道:“公子别怕,这几个腌?泼才,只要公子一句话,老奴定要他们此生难忘!”

    徐长安看着突然变了态度的老军医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军医露出了大黄牙,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片金叶子,丢到了小二的怀里。然后从地上捡起那几张银票,朝着陈天华走了过去,一把撒在了陈天华的脸上!

    这一幕,吓得周围人牙关打颤,特别是掌柜的,腿都软了!

    陈天华也愣住了,在这长安,从未有哪个公子哥敢这样对自己!

    更何况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下等人!

    趁着陈天华发愣的时间,老军医嘿嘿一笑,拉着徐长安,带着小白,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明政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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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打响长安纨绔的第一炮(二)

    打响长安纨绔第一炮(二)

    等到陈天华回过神来的时候,老军医和徐长安早已不见了踪影。www.uu234.net

    他跑下楼去急忙扶起了伙伴,那位贵公子鼻青脸肿,额头之上高高的肿起了一大块,鼻孔里鼻血缓缓流出。

    陈天华看到同伴这种情况,怎能善罢甘休,这人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叫李平。

    最为重要的是,他的爹是户部侍郎,也就是他爹陈玉农的副手。

    陈天华帮他擦拭干净,找了一个就近的医馆抹了药。趁着上药的功夫,陈天华站了出来,胖嘟嘟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显得格外的凝重,透露着一丝丝的杀意。

    若不教训一下这一老一少两个混蛋,别人还真会以为他户部的子弟好欺负了?

    他越想,越发的生气,他一生气,显得更加的胖了,肚子里更加的圆润,鼓鼓囊囊的,仿佛一个鼓气的蛤蟆。

    他本想去家里调人前来堵截,可一想到他老爹和老妈还在打架,就有些不想回去,气也泄了大半。

    剩下的三个同伴地位还不如他和李平呢,陈天华瞟了他们一眼,微微摇头,长叹一声。

    他们这些人靠不住,家里不想找,他顿时泛起了愁。

    让他不追究是不可能的,他堂堂户部尚书的大少爷和户部侍郎的大少爷被两个流浪汉打了,传了出去,这还了得,他以后怎么在这皇城脚下混,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

    他正犯愁呢,突然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一身翠绿色的衣服,两个扎起的丸子头,满脸的清纯可爱。

    这是他家里父亲身边的丫鬟,叫做小翠。每当他的父母吵架,要分家,母亲要写休书的时候,小翠总会出来寻他。只要他回去哭闹一阵,佯装撞向父亲收藏书画的柜子或者母亲摆放首饰的梳妆台。只要他低着头,含着泪,口中喊着不活了的姿态,夫妇两个不管多大的仇怨,都立马化干戈为玉帛。两夫妻诚惶诚恐的哄着唯一一个宝贝儿子。

    不过今天他才不打算回家陪两个老小孩演那出不知道演了几百遍的戏。

    “少爷,老爷和妇人又吵起来了。”

    小翠匆匆忙忙,眼中全是急切之色。

    陈天华看到了小翠,突然间双眼发亮,有了一个好想法,至于那两个老小孩,他们吵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他搓着双手,笑眯眯的朝着小翠走去。

    小翠此时的心完全放在了老爷和夫人的身上,哪里有时间顾及到少爷和平日间的不同。

    小翠想也没想,极其自然的抱上了少爷的双臂,拖着他就要往府里赶。

    若是往日,半推半就间,陈天华也就跟着小翠出了门,可今日却是不同,陈天华自个的气都还没消呢?怎么会回去替别人消气。

    小翠往前一走,一个趔趄,直往前扑去。陈天华甩了甩手,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立在原地,岿然不动。

    “少爷?”小翠看着自家的少爷,满脸的期待。

    陈天华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把小翠扶了起来,还细心的问她摔到哪儿了。

    小翠受宠若惊,眼中不断的闪躲,全是畏惧之色。

    坏人突然变好,总是令人畏惧;好人突然变坏,别人心里总是留有余地。

    小翠可不相信这位名声在外的小少爷会突然转了性子,关心起下人来了。

    要不是自己打小陪伴着老爷和夫人,老两口对她都视若己出的话,恐怕她早遭了这个小少爷的荼毒了。

    陈天华搓着双手,脸上全是坏笑:“小翠啊,没事吧,没事吧?”他还特地问了两次,生怕小翠哪儿摔坏了。

    小翠摇摇头,本想扭头就走,奈何老爷和夫人吵得实在是凶,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少爷,赶紧回家吧!”

    陈天华摇了摇头,脸上尽量的挤出了微笑:“小翠啊,我也想回啊,只是你看少爷我被人欺负了,就这样回去怎么行?你等我一会儿,等我报完了仇,立马回去,好不好?”

    小翠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少爷,这次老爷和夫人吵得可凶啦,夫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陈天华听得此语,想了想。

    “小翠,你等我一下可好?”看着突然变温柔的自家少爷,小翠点了点头。

    陈天华露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把小翠安排在了一家客栈,吩咐小二在水里下了药,看着小翠昏迷了过去,陈天华放心的锁上了门,然后朝着平康坊走去。

    平康坊是长安城里划定的好地方,意气风发的士子,屡试不第的举人,还有一些私服出行,乔装打扮的官员都喜欢来这平康坊。不管是失意还是得意,这平康坊都是一个好去处。

    平康好,最好不过曲;平康美,最美不过妓。

    短短的两句话,就能概括出了平康坊的支柱产业。

    艳不绝长安,曲不过平康。

    长安美女永不断绝,天下曲艺之妙,也妙不过平康坊。

    每到下午,平康坊热闹非凡。

    陈天华也朝着这里来,他自然不是来寻乐子的。他都被人欺负了,哪里还有乐子可以找,他是来找人的。

    薛潘衣冠楚楚,头上戴着顶冠,面若涂上了脂粉,蒙着眼在一群女人中游刃有余,同时还不停的从袖子中拿出几张银票,不时的把手伸进了姑娘们的胸上。姑娘们都知道这位爷出手不凡,都把抹胸束得极低,一副嗷嗷待哺的模样。

    薛潘一摸,摸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怎么手感没了之前好,而且还隔着一层不错锦缎。

    突然间手感的变化,让薛潘更加的兴奋,还使劲的捏了几下。

    薛潘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姑娘们的欢声笑语也突然消失,他一把拉下了眼罩,恶心的擦了擦手,满脸怨恨的看着陈天华。

    “死胖子,你来这干啥?”薛潘口气不善,脸色也不好。

    陈天华看了一眼薛潘,慢悠悠的说道:“老子有点儿小事找你帮忙!”

    薛潘立马笑了起来,虽然说他与陈天华算不上有什么仇怨,可分属不同的阵营,相看总两厌,互相瞧不上对方。这次陈天华有事找他,他还不好好折磨一下这个小胖子。

    “哟,户部尚书的大公子居然有事求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哟!”

    陈天华没有理会薛潘口上的不善,毕竟请人帮忙,被揶揄几句算不得什么!

    他使了一个眼色,薛潘也会意,脸上轻浮的神色一收,挥挥手,姑娘们全都退了出去。

    “我想请你带几个刑部的人,帮我教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陈天华没有扭扭捏捏,对于他们来说,直说最好,干脆利落。

    薛潘听到这话,脸上的好奇之色顿时减弱了几分。

    “你家不是有家丁么?干嘛要刑部的人?”薛潘下意识的说道。

    陈天华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薛潘脸上好奇之色渐浓,哈哈笑道:“你爹那干瘦猴和你娘又吵架啦?你爹是不是又被骑在地上摩擦?”薛潘嘴上丝毫不留情面。

    “你!”陈天华勃然大怒,不过还是把怒气压了下去。

    “说说吧!”薛潘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然后吊儿郎当的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拿起了一壶茶,斟上。

    “一个老头,一个少年。老头约莫将近知天命,少年和你我年岁差不多大。”陈天华直接说出了目标。

    薛潘一口饮尽茶,在桌子上转着茶杯,想了想,慢悠悠的说道:“最近我家老头叫我小心一点,据说圣皇弄了一个什么平山王的世子出来,就是要打压一下你我这等人。”

    陈天华满脸鄙夷的看着薛潘。

    “你堂堂刑部尚书的二公子,还怕这些?”

    薛潘摇摇头,像看智障一般的看着陈天华。

    “平山二字岂是随便能封的?”

    陈天华咬咬牙,他也知道薛潘说的是实情,他怕薛潘漫天要价,这才故意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若那两个人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呢?”

    薛潘头也不抬的说道:“若只是普通民众,你何必来找我?我也不是傻子。”

    陈天华几日没见这小子,没想到薛潘突然变得有脑子一般。

    “我怀疑老人是修行者。”陈天华只能说出实情,若不是修行者,怎么能举手投足之间把人丢了出去,而且那人还只受一点儿的轻伤。

    薛潘静静的听完陈天华说出前因后果,心中的警惕也放了下去。

    “你说你,一个大少,要什么猫没有,就是那种晚上会叫 床的‘猫’都不少,偏偏看中一只真猫。”

    陈天华不屑的看了一眼薛潘,他虽然修为不高,可也能感受得到小白身上收敛不住的血脉压制,只是这个自然不能和薛潘说。

    薛潘翘起了二郎腿,慢悠悠的说道:“说吧,什么代价?”

    “小翠!”薛潘立马拍桌而起!

    “好!”什么妖娆的身姿他没见过,现在他就喜欢清纯可人的邻家妹妹!

    ……

    徐长安和老军医在街上晃荡,身后跟着小白。

    他们不知道蹿到了那一坊市,街道上很是冷清,石板铺成的街道一脚踏上去也有些凉意。

    “我们去哪?”徐长安无奈的问老军医。

    “老子哪知道,接到命令说会有人接头,闲逛了一圈都没人。”说完之后,看了徐长安一眼。

    “你小子是不是假的?我是不是接错人了?”

    徐长安有些无奈。

    徐长安只想找个地方踏踏实实的睡一觉,可老军医非要带他来找接头人,弄得他们就像间谍一般。

    徐长安打了一个哈欠。

    老军医抠抠鼻屎,突然之间又给了他一巴掌。

    “困了?要不我们睡大牢?”

    徐长安听到这话,猛地看了看眼前。前方多了五六个人,拿着锁链,仿佛小时候故事里那些拿冤魂的官差一般,还带着一个尖尖的帽子。

    “这是什么?”徐长安问道。

    老军医口中憋出了三个字:“不良人!”

    徐长安知道,就是替官府拿罪犯的人,只是这是第一次见。

    “我们没犯法啊?”徐长安抓了抓脑袋。

    他才说着,那五六人拿着锁链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老军医推了徐长安一把:“小子,这几个也是通窍境,给你了。”说完之后,找到街边的一个台阶,坐了下去,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徐长安看着拿着锁链奔来的五六个不良人,解开了火红色的长剑。

    面色凝重,一剑斩出!

    不良人等于捕快。

    平康坊,古代红灯区。

第七十五章打响长安纨绔的第一炮(三)

    打响长安纨绔的第一炮(三)

    皎月当空,月色正好。m.www.uu234.net

    月光打在了长安的街道上,打在了有些泛着青色的青石板街上。

    打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街此时如同一汪深潭。

    月光打在了青石板街上反射出一团团璀璨的光芒,青石板街如同一汪清池,看向地面能够看得到提着铁链冲过来的不良人。

    “一、二、三、四、五。”

    徐长安心中默念,看着渐渐逼近的不良人,他终于能够认出了对方真正的数量。

    五人,前二后三,手持铁链,步伐似乎都极为的整齐划一,朝着自己冲来。

    徐长安舔了舔因为晚冬而变得有些干燥的嘴唇,长剑横扫,一股巨大的剑气斩向了五人。

    前两人见到这股火红色的剑气,目色一凝,立马驻足。后三人见状,三人双手分别抵在了前两人的背上,为数不多的法力不停的传入两人体内。

    两人深吸了一口气,双掌直立,缓缓向前推出,在四掌之前,凝结成了一个青色的大盾虚影。

    剑气与盾牌交错,激起了一连串的火花,最后两者都消散于空中。

    徐长安一愣,第一见到以五人之力凝结盾牌的防击之法。

    老军医看到这一幕,双眼都眯了起来。

    他转向徐长安,看到徐长安正在发愣,缓缓开口。

    “小子,别发愣,这是刑部特有的合击之法,五人以较小的消耗凝聚更大的力量,注意,别和他们耗,你耗不过的。”

    “记住,任尔东西南北,你自一剑破之!”

    老军医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居然听得徐长安一阵的热血沸腾,不过当他转头看向老军医的时候,心里有骂娘的冲动。

    老军医脱下了那双毛皮打造的鞋子,五个脚指头舒服的在月光下舒展着身姿,小白满脸嫌弃的端庄的坐在了一旁,可身子却不敢动上半分。

    老军医一边抠着鼻屎,靠在了路边店铺的门板上,翘着二郎腿,眼睛朝着天上瞟。

    这个样子的老军医说出的话,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五人欺身而上,把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看着微微摇头的老军医,徐长安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摇什么头,没看见我被围在中间了么?!

    老军医仿佛没有看见徐长安求救的目光,继续舒坦的抠着鼻屎。

    徐长安看着面无表情的五人,紧紧的握着长剑。

    “姓名,不详!所犯之罪:伤人!”其中一人终于发声了,不过声音冰冷,且硬邦邦的。

    徐长安知道不良人是朝廷机构,专门捉拿罪犯,所以一般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只能小心的问道:“敢问各位兄台,我在何地伤人,伤了何人?”

    “明政楼,所伤者户部侍郎之子,李平!”

    徐长安尽量的回忆,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貌似是老军医一甩手把人给丢了出去?

    徐长安自然不愿意帮人背锅,立马指向了老军医。

    “各位,不关我的事啊,是他,是他一下子把人给扔出去的。”

    老军医闻言猛地看向了徐长安,脸色有些古怪,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就一个老人而已,听诸位大人所说,那什么侍郎之子好歹也应该是个年轻人,试问我一个老人家怎么能一下子把人给丢出去呢?”老军医哀叹了一声,摊开双手缓缓说道,要不是徐长安见过他出手,真会被他这一副愁容给骗了。

    五人相视一眼,微微点头,五人阵型未变,依旧把徐长安团团围住。然后其中一人从怀里一掏,掏出了一枚看似并没什么出奇的石头,朝着老军医那儿轻轻一抛。

    圆形的石头滚到了老军医的脚边,老军医一脸迷茫的捡了起来。

    “诸位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事!”冰冷的声音传来,五人紧紧的盯着徐长安。

    徐长安大概猜到了,那枚石头应该是能够检测是否为修行者,老军医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给屏蔽了。

    他只能用余光朝着老军医看去,只看见这货正龇着牙咧嘴笑。

    五人站好方位,五根小孩手腕粗细的铁链的哗啦啦直响,宛如一条条充满了灵智的大黑蛇,朝着徐长安缠去。

    徐长安见状,剑尖刺向其中一根铁链,一阵阵清脆的声音传来,虎口传来了麻木之感,知道这硬憾其中一条铁链不是其对手。转头一看,自己被团团围住,退无可退,只能足尖轻点,一跃而起。

    五人配合已久,用这种方法也不知道应对过多少敌人了,自然知道很多人的选择,同徐长安的选择一样,一跃而起。

    五人面无表情,动作统一,腾出一只手,同时一扬。徐长安才跃起没多高,突然之间,一张青色的大网似乎凭空出现,从天而降。

    徐长安眼见得上天无望,遁地无门,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拼了。

    老军医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眯着眼,似看一出好戏一般。

    长剑直往上刺,这是很多的选择,也是徐长安的选择。五人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微笑,毕竟做出这种愚蠢行为的人最终都老老实实的呆在了网里,就是这张网,不少小宗师都罹难于此。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百年青藤编织的网,小宗师破开都要费一番力气的网,遇到那柄火红色的巨剑,犹如冰雪遇到艳阳一般,化了开来,散成了无数的青色光点,最终缓缓消散在空中。

    五人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你手中的是什么剑?”

    他们都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柄长得极其张扬的火红色巨剑之上,此时的长剑泛着淡淡的红芒,如同他此时的主人徐长安一般,睥睨着五人。

    这百年青藤,除了火之外,非有名利刃不能破开。可修行者,谁又会随身携带火石呢?而且等你把青藤点着,身上不知道早被刺了多少个窟窿了。可如此简单就能破开的,那不仅仅是利刃那么简单了。

    他们的脸色无比的凝重,损失一张青藤编织的网倒是可以说,虽然青藤难寻,可他们的背后,是刑部,刑部的背后,是拥有天下的圣朝。

    只是损失了青藤网还抓不到人,这他们就不好解释了。

    手中的铁链犹如巨蟒发怒一般,徐长安似乎看到了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自己扑来。

    徐长安长剑往前一刺,犹如撞在了巨山之上,一股巨大的反弹之力传来。

    徐长安身形止不住的爆退,可身后迎着他的还是那种让他吃了暗亏的铁链子。

    他不知道自己碰上铁链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终归不是什么好的结果,所以急忙长剑撑地,在地上划出了一条裂缝,这才止住了身形。

    他还是被五人围困在了中央,逃脱不得。

    老军医好像抠出了一坨鼻屎,极其的舒坦,朝着天空一弹。这才悠悠的说道:“不良人合击之阵,五人结阵,生生不息,击一当如击五。”

    此话一出,五人猛地转头看向了老军医,老军医嘿嘿一笑,摆摆手。

    徐长安听到这话,终于知道了关键所在。

    “击一当如击五,反过来,击五岂不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五人看似才通窍境中期,随时可踏进汇溪境的自己却束手无策了。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表现还算不错了,曾经有位初入小宗师都栽在了他们的手中。

    徐长安此时明白了老军医的考校之意,在脑海中一阵搜索。

    蜀山的无论是《御剑诀》还是《万剑诀》都没有什么群击之术,走的都是灵动飘逸的路子。

    灵隐寺的《渡生》艰涩难懂,李知一把秘籍给了他之后也没什么解释,他现在都还没入门呢!

    他思来想去,自己所接触过的法决之中,也只有铁剑山的《奔雷》走的是刚猛,群击的路子了。

    徐长安看了一眼老军医,眼中带着一丝丝的炫耀,手中长剑横胸。

    老军医一脸的不屑,徐长安大叫一声:“平山!”长剑横扫,剑气奔涌而出,五人本就是围着徐长安,三人正当其冲,来不及施展阵法的威力,合力抵抗。

    只听见一阵重物砸落大地的声音传来,三人口喷鲜血,犹如三支断了线的风筝。

    徐长安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他实在没想到,之前自己毫无办法的五人,这么轻松的就被自己给击败了。

    老军医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走近了徐长安,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下手没点轻重,看不出来他们才通窍境中期么?你一个几大门派绝学都会的通窍巅峰欺负人家?”

    徐长安一阵愕然,委屈的看着老中医。

    ……

    客栈。

    客栈算不上多好,可对于薛潘来说却相当于是天堂。

    因为房间里躺着他朝思暮想的小翠,小翠如同睡着了一般躺在了床上,皮肤白皙动人,睫毛微动,薛潘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薛潘急不可耐的脱了外衣,正准备脱了鞋子,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不好了。我们派去的五名不良人全被打回来了?”

    薛潘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惊讶,然后不耐烦的说道:“那赶紧派汇溪组的不良人把他们抓回来!”

    门外的人听到吩咐,急忙跑去安排了。

    薛潘瞥了一眼门口,打开了门,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不会有人再找来了,便走回了屋里。

    嘿嘿一笑,搓着双手道:“小美人,你放心,你家公子的事我会办妥,可本公子的事,你也得办妥啊!”说着,猥琐的嘿嘿一笑,立马把上身脱了个精光,急不可耐的爬上了床!

    才爬上床,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不好啦,汇溪境也被人家打回来啦!”

    薛潘才起的兴致一瞬间都颓了下去,怒不可遏,穿好了衣服,怒气冲冲的打开了门,看到了门外的手下和胖乎乎的陈天华。

    “这么棘手的么?!”

    他看了一眼陈天华:“你帮我看好你家的小丫鬟!本公子亲自带队,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在长安城打我刑部的人!”

第七十六章 酒疯子

    被人打扰是一件痛苦的事,被人打扰到一件好事更是极其的痛苦。顶 点 X 23 U S

    薛潘此时便是如此,若是这长安城里没人认识他的话,此时的他,横眉冷目,衣冠服饰佩戴整齐,长剑也挎在了腰间,怒发冲冠,器宇轩昂,仿佛一名即将出行征讨贼人的少年将军!

    看着薛潘怒气冲冲的踹开门,带着手下摔门而去,只留下一个委屈的小胖子眼巴巴的看着怒气冲天的薛潘。

    陈天华朝着薛潘的背影喊道:“解决不了就算了,再想办法!”

    薛潘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老子还不信了!给我照顾好小翠,马上回来!这长安城我还不行有谁比我们还横!”

    陈天华抬起了手,才想说话,薛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他脸上有些紧张,双手缠在了一起,不停的抠着手。

    他不是担心徐长安和老军医,更不是担心薛潘前去会吃亏。他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父母估计也吵完了,知道小翠不见,肯定会四下寻找。这小翠虽然对外称是个丫鬟,可在府里的地位却是如同他的妹妹一般,不管是瘦的和猴干一样的父亲,还是富态尽显的母亲,对她的十分喜爱。

    本来也就是一口气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口气也消的差不多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在床上昏迷的小翠,心中有过一丝丝的后悔和冲动。不过,很快他就把将小翠送回家的冲动给按了下去。

    毕竟好歹是长安城里小有名气的纨绔,说话得算话,不能让别人小看了去,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混?

    陈天华咬咬牙,正打算走进屋里,一个锦衣公子走了过来。

    走过来的是李平,他一边用药酒揉着自己脸上的淤痕,一边朝着陈天华走来。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陈天华叹了一口气,准备安慰一下他,毕竟是跟着自己混的人。

    “小天爷,要不我们别追究了,我打算回家一段时间。”

    陈天华怎么也想不到李平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的,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平,这好像不是那个曾经陪着他闯遍坊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难道你知道那两个人的底细了?”陈天华急忙握住李平的手,一副关切的模样。

    李平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只是家里面让我最近别出来闲逛了,听说那个什么平山王世子疑似进入了长安城,我爹让我回家呆一段时间。”

    陈天华听到这话,心里面也放心了下来,他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事情呢?

    不过这也想得通,李平的父亲胆小怕事,从不犯错,会勒令李平回去这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李平寻常他爹说什么都要对着干的主,这次怎么会如此的听话?

    陈天华带着疑惑的眼光看向了李平。

    两人在一起久了,一个眼神便知道对方的疑虑。

    “小天爷,我爹以死相逼了,倔老头这次是认真的了,而且据说圣皇陛下也准备敲山震虎,一不小心我们这种小家小世被大潮淹没,毛都不剩下什么。”李平眼中有些泪花,语气平和且伤感。

    “而且我阿婆将至耄耋了,我不想因为我让她老人家出点什么意外。”李平低下了头。

    陈天华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志,无需强求,而且他也知道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阿婆出点什么闪失。

    陈天华挥挥手,心里空荡荡的,也不好说些什么,转身便要关门。

    “等等!”李平把即将合上的门给掰开。

    “小天爷,我爹和我说了。那什么平山王世子和当年的一字并肩王十分相像,不过当初通缉令没在长安颁布,我们也不知道他长啥样,只是有一个特征。”

    陈天华看了一眼李平,他可不相信自己运气那么差,真会遇到什么平山王世子。

    “那平山王世子据说背着一柄火红色大剑,身边有一头玄兽。”

    李平说完,满脸歉意的看着陈天华。

    陈天华关上了门,心里有些愤怒,口中不断的哼道:“火红色长剑,玄兽!哼!”

    ……

    夜已深。

    长安的夜市的街道上人影渐渐稀疏,一到了特定的时辰,官府便勒令行人上街,这是为了方便管理,要么你找个地方住下,要么你好好回家睡觉,否则夜市一关,发现街上闲逛者,轻则罚赏银,重则有邢牢之灾。

    就连平康坊的街道上此时也没几个人影,偶尔蹿过几道人影,大多都是街边卖小吃的小贩。

    他们低着头,推着小木车,急匆匆的朝着家里赶去。

    薛潘此时身边只有一位中年,才至中年,头发花白,面容冷峻,不威自怒。

    这是刑部不良人长安其中几个坊市的负责人。

    自家小公子前来报案,说是有人滋事,而且还打伤了几个通窍境的同僚,不管出于各种理由,他都要出来看上一看。

    “王叔,你确定他们还会跑来平康坊么?这不是自寻死路么?”薛潘虽然是纨绔子弟,可对待刑部的一些老人还是恭敬有礼,毕竟他也知道,他能在外面作威作福,全靠这群老人撑着。

    那名被唤作“王叔”的中年人微微一笑,确定的点了点头。

    “也许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呢?”

    说罢轻轻一笑,来到长安,碰到刑部的人,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趴着。

    毕竟这刑部可以算是掌管秩序的刀,虽然是很多柄其中的一柄。

    ……

    平康坊中的一个小酒馆。

    老军医拉着徐长安,两人不顾店小二的催促,坐在了酒馆里。

    老军医的面前放着几坛子的酒,双眼眯了起来,鼻子也显得更加的红,活脱脱一副老酒鬼的模样。

    “小子,不错啊,知道大爷一路带你过来辛苦了。”

    徐长安撇了撇嘴,要不是他强行把自己带来,自己会进酒馆?

    “给我上最好的酒,再来五坛!”

    小二看着醉醺醺的,穿得破破烂烂的老军医,还是忍着说道:“大爷,我们快……”

    “打烊”两个字硬生生被老军医一瞪给瞪了回去,小二立马又去抱了两坛酒上来。

    徐长安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前辈,你有钱么?”

    老军医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

    “你这臭小子,你看我这身上哪里像有钱的样子?”

    随即一愣,接着问道:“你不会跟着北蛮的大王子混了那么久也还是一个穷光蛋吧?”

    徐长安尴尬的笑笑。

    “我看您之前不是很大方么?直接丢出了一片金叶子。”

    老军医撇撇嘴道:“当时不是为了有点气势么?我随手从别人口袋里掏出来的。”

    徐长安顿时放下心来,能够掏第一次想必也能掏第二次,至少酒钱不用担心了。

    老军医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徐长安,徐长安这才向着周围看了看,此时夜市即将关闭,整个酒馆就他们两个人……

    “那我们喝霸王酒?”徐长安小声的问道。

    老军医也犯起了愁,突然间耳朵微动,咧着嘴,露出了大黄笑道:“没事,有人来送酒钱来了。”说着,便如同在沙漠中的人看见水源一般,不管不顾的抱着坛子就干。

    徐长安看着老军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可爱的老头,都是老酒鬼。

    ……

    酒馆的门已经关上了一半,只露出了一个缺口,能够让一个人通过。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小二急忙说道:“客官,小店已经打烊了。”

    敲门声停了下来,忽然之间,整个门板轰然倒塌。

    两人踩着门板走了进来,目光一凝,齐齐的看向了徐长安和老军医。

    “就是你们在明政楼逞凶?”中年人缓缓问道。

    老军医自然感受到了来者的实力,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如果是别人先来欺负我们被反打也算逞凶的话,那应该就是我们了。”老军医不在乎的喝了一口酒,然后抠着鼻子说道。

    中年人目光一凝,阴恻恻的说道:“很好,很多年都没人敢在刑部到达之后还这么嚣张。”

    老军医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大概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

    他又龇起了大黄牙,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摇了摇。

    “你打不过我。”

    说罢,老军医手指一挑,酒坛中一股清澈的液体散发着酒香似乎被从坛子中挑了起来,那股清澈的液体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冲着中年人袭去。

    中年人见状,眼中透露着一股子不屑,这么多年来的苦修他对自己还是比较有自信。

    他缓缓伸出了右手,呈爪状,朝着那袭来的液体抓去,左手背在了身后,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虽然说老军医的出手有些出乎薛潘的意料,可看着王叔自信的表情,他也放下心来,甚至还不屑的看向了徐长安了老军医。

    可下一瞬间,薛潘的表情凝固了起来,手和酒的接触,结果本应该显而易见。

    只见王叔如遭重击,身体腾空而起,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

    小二眼瞅着桌子,凳子,酒坛要遭受毒手,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的苦涩,不过想到掌柜的看到之后自己一年的盼头都没了,便鼓起了勇气,方要说话,认出了薛潘的样子,话立马便被堵在了嘴里。

    老军医见状,嘿嘿一笑,醉醺醺的走了过去。

    一把揪起了躺在地上王叔,薛潘眼皮一跳。

    “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们刑部的赔?”王叔被之前那一击打得七素八荤,哪里还有功夫回答老军医这个问题。

    老军医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顿时怒喝道:“装没听见是吧?”说着,抡起拳头朝着王叔头上砸去,还好老军医下手有分寸,只是单纯的一拳下去,王叔的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包。

    王叔才明白刚刚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头上立马便多了一个大包,只能双手抱着头,身子也蜷缩了起来,在地上哀嚎。

    老军医似乎是真的喝多了,用手拍打着王叔的脸。

    “你……你说,你们……刑部赔不赔?”老军医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嗝。

    王叔哪里还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嘴里面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军医眉头凑在了一起,一个跨步,骑在了躺在地上的王叔身上。

    他用手拍打着王叔的脸,边打边问着:“说啊,你们刑部赔不赔?”

    王叔没有回答,老军医如同巧匠做的机括一般,不停的拍打着王叔的脸,嘴里始终慢悠悠的重复着那一句话:“你们刑部赔不赔?”

    王叔的脸慢慢的肿了起来,不止肿,而且还有不少的鲜血从脸上渗出。

    徐长安眼皮一跳,没想到喝醉了酒的老军医如此的威猛,不管是谁,按在地上就捶。薛潘见到这一幕,不止眼皮,就连心也砰砰直跳。别人也许不知道,可他却了解他王叔的实力,只差一线便可以进入宗师境,没想到今日被一个貌似流浪汉的老人按在地上打脸。

    他实在有些不忍心看到王叔的样子,可自己的内心也在颤抖,不止内心,双腿也在不停的颤抖。

    他颤巍巍的说道:“赔……赔……我赔!”

    老军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你说赔,早说啊!”说着还翘起了经常抠鼻孔的小拇指,朝着薛潘晃了两晃。

    “小二,再上一点……酒。”他话音刚落,打了一个嗝,便朝着王叔的身上哇哇哇的吐了起来。

    一阵阵食物的酸腐的臭气从王叔身上传了出来。

    老军医吐完之后,舒服的笑了笑,头一仰,身子便往后仰去,不一会儿,地上传来了老军医均匀的呼吸声。

    整个小酒馆里,只剩下徐长安和薛潘两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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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的有些晚,这章23号章节,24日正常更新。抱歉

第七十七章 小楼夜雨

    小楼夜听雨

    王叔脸色阴沉,看了看徐长安,最终还是放下了以往的惯例。www.uu234.net

    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看不顺眼犯人,那落到了他们的手里,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或者穷凶极恶的犯人还不是熟透了的柿子?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可他看看龇牙咧嘴的薛潘,再看看薛潘背上睡得正熟的邋遢老头,眼中厌恶一闪而过,随后又看了看自己衣物上的食物残渣,恨不得撕烂老军医的嘴,可一想到别人一击就把自己给打趴下,就怎么都提不起勇气来了。

    打又打不过,也不敢趁人之危。有了贼心没了贼胆。王叔甩了甩衣袖,让薛潘背起了老军医,冷哼一声,走上前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朝着刑部的大牢走去。

    薛潘捂着鼻子,背起了全身散发着酒气的老军医。

    没人喊徐长安,也没人问徐长安。可老家伙都被带走了,难道他还要没有义气的悄悄溜了?

    徐长安是想自己溜了,可这长安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自己是圣皇要的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流落在了长安城。

    说到底,还是这个老家伙不靠谱。

    可那又怎样?人家至少帮过徐长安,保护过他,还御剑带他来长安。

    他徐长安可不是那种见势不对,脚底抹油,忘恩负义的人。肩上的小白慵懒的叫了一声,徐长安这才回过神来,跟上了背影快要消失的三人。

    夜凉如水,四人一猫在冰冷的月光下,一前一后,影子拉得极长。

    到达刑部,王叔看着薛潘背上的老军医,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后便消失不见。

    想来他是赶回去换衣服去了,整个刑部的大堂只有徐长安和薛潘两个清醒的人,薛潘看了一眼徐长安,缓缓的把老军医从背上放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说话,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整个刑部大堂的空气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要不你们今晚在牢房里将就将就?”薛潘看了一眼醉醺醺的老军医。

    他虽然是纨绔子弟,可却不是傻子,这喝醉了的老军医轻轻松松就把王叔给击败了,那能是一般人么?王叔那可是小宗师巅峰的高手。

    徐长安摸着下巴想了想,反正今晚没了去处,要不真的将就一下?

    看到徐长安点了点头,薛潘顿时大喜。

    因为这不仅可以和陈天华交差,还可以不得罪这位高人,当真是两全其美。

    薛潘找人来把徐长安和老军医送进了牢房,还屁颠屁颠的去给两人拿了褥子,还差人送来了一张小桌子。薛潘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布置,想了想,又跑了出去,这次他的手上提着一壶茶和几个茶杯。

    薛潘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布置,拍了拍手,然后对着徐长安亲热的说道:“那兄台晚安了!”说着微微弯腰,顺手带上了牢房的门。

    牢房的门自然没有上锁,就连薛潘出去的时候,都给狱卒打了招呼,让狱卒准这两人自由出入。

    薛潘才走,隔壁牢房顿时闹了起来,不少人隔空和徐长安亲热的打着招呼,还有不少人在那谩骂,更有不少人好奇心顿时起来,打听着徐长安的后台和来由。

    徐长安一个头两个大,正在吵闹间,老军医突然翻了一个身,似乎是在说梦话。

    “小乖乖,听话点,快让我把你头拧下来!”说完之后还“嘿嘿”的笑了两声,整个监牢顿时安静了下来,老军医舒服的翻了一个身,不久之后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里并不是深处的监狱,这里的犯人都不过了犯了一点小错而已,要么是偷了几个铜板,要么是骗了某个豪绅,反正犯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听到老军医的梦话,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再也不敢随意的打岔,有的人还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了,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多话。

    薛潘出了门,赌徐长安和老军医不会擅自出来,便急匆匆的朝着客栈走去,搓着双手,心里面满是期待。

    之前薛潘才出了门,陈天华看着昏迷的小翠,立马便后悔了。

    虽然说是一个丫鬟,对自己也并无半点不敬,而且她算是陪自己长大的,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他想了想,用一块布蒙起了自己和小翠的脸,咬咬牙,背起小翠便朝着外面走去。

    低着头才出门,便撞在了人身上,顿时倒在了地上,他才想说声对不起,便听到了一道冷冷的声音。

    “小胖子,你还真是丢人,抓两个人还要把自己的妹妹给卖了。当真是丢了我们风林党的脸。”

    陈天华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立马热泪盈眶,也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小翠,一把抱住了来者的大腿:“小景爷,您终于回来了!你和二皇子没在长安,我们风林党被人欺负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来人一袭华裳,举止温和,自带一股儒雅的气质。若是不知道他做的那些儿个血腥的事情,当真会以为是一位饱读圣贤书的富人子弟。

    他叫何景淮,可以算是长安八大少之一。为什么说可以算呢?他们风林党的领头人物,一是他,另外一位则是二皇子轩辕烈,他的表哥二皇子自然不能算为纨绔,所以他自然就算是长安八大少之一了。

    何景淮扶起了陈天华,皱着眉头说道:“你那点小事我知道了,而且你要的人也在刑部大牢了,待会我们直接去看看。至于那个不成器的薛潘,若他知进退,可免皮肉之苦,若是不懂事,那打了就打了。难道我回来了,还会怕他们么?”

    何景淮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翠,皱着眉对陈天华说道:“你可真是丢脸,以后她可能就是你妹妹了,有什么事都不能把家人给卖了。”

    何景淮淡淡的说道,他可是打听过了。,陈玉农和他那个胖乎乎的夫人正准备找个黄道吉日帮这个小丫头改个名,再赐一个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虽然说陈天华他不在乎,可陈玉农他却不得不高看几分,毕竟自己表哥和那个野种所出的大皇子正为皇储之位争得热火朝天,能拉拢一个人那便拉拢一个。

    更何况是六部之一的户部呢?!

    他把小翠安排好了,不管怎么说,得让陈大人有个好印象,他还特地安排了两人保护好昏迷的小翠。

    何景淮带着陈天华直接进了刑部的牢房,狱卒才想说话,何景淮身后的两人立马出手,便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何景淮眼神一凝,自然找到了目标,他虽然没见过徐长安,可刑部之中也有自己的人,他早已知道徐长安和老军医被关押在了哪一间。

    他只是觉得徐长安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看到了被褥和茶水,陈天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是他的“仇人”,怎么来到刑部一看,这不像是坐牢,反而像是刑部要保护他们。

    何景淮手一挥,身后两人立马冲上前去,制住了徐长安。小白见状,叫了一声,伸出了小爪子,在两人的脸上留下了疤痕。

    何景淮看着小白,眼中异彩连连。

    两位手下明白少爷的心思,花费了一些功夫,也把小白给制住了,毕竟两个小宗师对付一只小兽和一个通窍境根本没有多大挑战。

    何景淮看着小白,毫不掩饰眼中的**。

    他又看了一眼徐长安,冷笑一声,伸出脚提了提熟睡的老军医,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一根鞭子,一鞭子打在了徐长安的脸颊上,顿时起了一条暗红色的印子。

    “这么好的玄兽跟着你,真的是明珠暗投了!”

    说着,他便接过手下的手中的小白,方接过小白,小白突然暴起,一爪子朝着他的脸挠去,何景淮反应颇快,及时闪躲,不过还是在白净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爪印。

    他的手下眼见小白暴起,不加思索,直接出掌,不过掌还没到小白的身上,他便被自家的主子一脚踹翻在地。

    “它以后可是我的宝贝,它若是受点伤,我要剥了你们的皮!”何景淮恶狠狠的朝着自己的手下说道。

    小白躲在角落,警惕的看着何景淮。

    何景淮微微一笑,一鞭子又打在了动弹不得的徐长安脸上,脸上又多了一条血痕。

    “我知道你听得懂,只要你过来让我抱抱,我就不打他了。”何景淮朝着小白笑道。

    眼见得小白没有反应,他又挥起了鞭子,这一下颇重,打在了徐长安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

    ……

    夜雨。

    过了年,春便到了,所以这算是春雨。

    山林间一片郁郁葱葱,山脚有一条小河,小河里的水很静,也很清。若是在白天出太阳的时候,甚至能数的清河里的鱼儿。

    岸边停放着一个竹筏,在往里看,一座小竹楼跃进眼帘。

    竹楼中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子正手执丹青,睫毛在火烛之下泛着光,她正仔仔细细的描摹着什么。

    她直起了腰,叹了一口气,烦乱的把那副画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地上。

    “自己怎么越画越不像了?”

    想了想,还是把那副画捡了起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全都挂着那个人的画像。

    “小婵,把画裱起来吧,还是老样子。”

    她淡淡的说着,一个小侍女走了进来。

    小婵正接过画纸,妇人接着问道:“对了,你近些日子不是出了一次山么?有消息么?”

    小婵知道自家小姐问的是什么消息,小姐所挂念者不过是画上人,所问自然也是画中人了。

    “没有,不过听说……”小婵的声音慢慢的变小了。

    “说罢!”女子缓缓说道。

    “他的消息没出现,不过听说他的儿子出现了!”

    女子手一颤,情绪明显有些不对。

    “是那个贱人的孩子么!”小婵低着头不敢回话。

    整个竹楼陷入了一阵沉默。

    “和他像……么?”女子突然问道。

    小婵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也没见过那个孩子,她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小姐为之倾心的那位白衣将军一面,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终于理解小姐为什么不顾家族反对,也要来追寻那个对她不屑一顾的人了。

    女子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画笔。

    “说说那个孩子吧。”

    对于她来说,并不多么惊险的境遇竟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这孩子不错,至少品德方面没有丢了他爹的脸。”女子听完之后评价道。

    接着她便喃喃自语:“大宗师就能随意捉弄他么?”接着对小婵说道:“准备一下,我们抽个日子去看看那位大宗师。”

    小婵自然知道自家小姐说的“看看”是什么意思,眼中立马浮现出了担忧:“可小姐您的身体……”

    女子挥挥手打断了小婵的话:“莫非你家小姐虚弱到区区一个大宗师都要忌惮的地步了么?”

    小婵低下了头,微微叹了一声。

    竹楼外,雨滴落在竹叶上的簌簌声传了进来。

第七十八章 讲讲拳头和道理(上)

    刑部牢房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自打何景淮进来之后,整座牢房比那些儒士治学的太学还安静。

    但凡是想在长安城捞点偏门的人,想不认识何景淮都难。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何景淮皱起眉头,放下了手中的鞭子,转头看向入口处。

    刑部牢房门口传来吵闹声,何景淮皱起了眉头,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敲破锣一般的嗓音。

    “让他进来吧!”何景淮淡淡的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里面便有人把话传了出去。

    “这毕竟是别人的地方,不让他进来有些不礼貌。”何景淮微笑道。

    “陈胖子你这王八蛋,老子都去找你了,你还闯……”

    薛潘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笑面盈盈的何景淮,但凡是纨绔子弟都知道一个道理。不怕景淮闹,就怕景淮笑;景淮笑一笑,阎王绕三绕。

    何景淮手上染了不少世家子弟的鲜血,就连某些部落或者邻邦小国的质子也惨遭他的毒手。

    要不是当年那位被赶出夫子庙的刀圣隔空弹指,一指弹断了他的腿,只怕至今他还保留这那个欺负质子的坏习惯。

    “陈胖子叫谁呢?”何景淮眼睛棱了起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我……”薛潘本就对何景淮惧怕三分,更何况自己的靠山也没在长安,顿时有些结巴了起来。

    何景淮重重的拍了一下薛潘的肩膀,薛潘顿时身形一矮,半跪了下来。

    “受人之托,办事不利,让你教训人,你把刑部当成了他们的避风港?”何景淮冷哼一声,抬起了右脚,一下踏在了薛潘的背上。

    “难道谢天南就是这样教他的狗么?”何景淮淡淡的说道。

    谢天南和何景淮同为八大纨绔之一,不同的是,何景淮的名声臭遍了整个长安,而谢天南却恰好相反。虽然身为纨绔,可一些尺度较大的事他绝对不做,而且待手下人如同兄弟,道上的腕儿见到了都会发自内心的叫一声“谢小爷”。

    “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何景淮说着,掸了掸鞋上的灰尘,把脚从薛潘的身上挪开,随后清了清嗓子。

    “呸!”一口浓痰正好吐在了薛潘的发髻之上,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何景淮一鞭子再度抽在了徐长安的身上,徐长安龇牙咧嘴,可惜此时被何景淮的手下人给制住了,连骂他几句都做不到。

    几鞭子下来,才换的素净衣服里面变得血迹斑斑。

    每一鞭子下去,必定皮开肉绽,陈天华都看得心惊胆战,若是自己的话,估计承受不了几鞭子。

    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其实也没多大点事,细细想来,要不是自己心情不好非要去抢人家的猫,别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且他也没有料到,平日里看不起他的何景淮今日居然会主动帮他。其实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二皇子一派有些势弱,士族想插手镇蛮府事宜被驳回,而且还直接给许镇武封了一个镇北元帅的话,他们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拉拢人。

    他看了一眼咬着牙趴在地上的薛潘,本来拉拢刑部比拉拢户部更加的有用。可惜啊,这薛潘的爹大皇子和二皇子谁也不相帮,保持中立,反而对才十多岁的十皇子关爱有加。

    薛潘脸色阴沉,似乎快要滴出水来。

    “小景爷,要不就算了……吧?”陈天华小心翼翼的说道。一边说还看着何景淮的脸色。何景淮听闻此语,转过身来,拍了拍陈天华的肩膀。

    “但凡是我何景淮的人,我都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不好惹。”说着还轻声问道:“最近陈大人身体安康否?”陈天华不敢再说话,木讷的点了点头。

    “别紧张,改日将登门拜访陈大人。”说着转过身狠狠的看了一眼徐长安。

    要不是这个外乡人,他还不知道怎么更快的搭上陈大人呢!

    “等老前辈醒来,我看你们还敢嚣张么?”正端详着徐长安的何景淮听到薛潘的这话,眼神一凝,这才注意到地上熟睡的老军医。

    何景淮并没有在意,朝着薛潘蹲了下去,抬起了他的下巴,轻声说道:“你如果把你刑部所有的不良人调出来,我何家或许会忌惮三分,可你有那个权限么?”

    说着,他凑近了薛潘的耳朵。

    “本来我只想教训一下他们而已,可我最讨厌别人威胁,他们……”何景淮手一指,指向了徐长安和老军医。

    “现在,都得死。在长安杀两条烂命,对我来说还没杀两条野狗麻烦呢!”

    薛潘脸色大变,何景淮说一不二,特别是关于杀人这件事上。

    当初杀了几个邻邦小国的质子,也不过是被禁足了几个月,在杀人这件事上,只是被刀圣老前辈教训过。

    “他们只是无辜人,教训一下还不够么?”薛潘咬着牙问道,已经近乎于哀求。

    “你们讲不讲道理!”

    何景淮轻轻的拍打着薛潘的脸说道:“你是不是跟着谢天南脑袋跟傻了,和他一样妇人之仁。今日我帮他教教狗,告诉你一个道理!”

    薛潘的耳边传来了一阵搔痒,背后的寒毛直立,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过只是玩玩而已,怎么就害了两条人命,心里面第一次有了后悔这种感觉。

    “道理是强者和强者说的,弱者只能等待拳头。”

    ……

    长鞭还未落在徐长安的身上,便被两根手指稳稳的夹住了。

    何景淮使劲的想抽回鞭子,可惜的是,那根鞭子如同被两座大山压住了一般。

    他身边的两位小宗师才想出手,便被老军医一个巴掌给打飞了,重重的砸在墙上。

    老军医手指一松,何景淮的鞭子倒卷而去,一下打在了何景淮的脸上。

    “你这娃娃说的不错,道理是强者和强者说的,弱者只能等待拳头。”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满脸惊讶的薛潘,淡淡说道:“你这娃子虽说贪玩了些,可心地不坏。”

    老军医一身酒气的背着手在牢房里转悠,没有人敢动手,甚至多嘴。

    能这么轻易把小宗师扔出去的人,他们何家也不管随意招惹!

    老军医手指在徐长安身上一戳,徐长安恢复了自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身上,最后幽怨的看向了老军医。

    老军医有些尴尬,不去看徐长安幽怨的眼神。

    他肉疼的掏出了一个瓷瓶,丢给了徐长安。

    “吃了它,这药虽然比不上范不救那个小家伙的东西,可也珍贵得很。”说着挠挠脑袋,接着说道:“对了,别运功疗伤,待会要用你的伤痕去和何家算账呢!”

    “小子,若这次能把何晦明那个老乌龟养的老乌龟弄过来,补死你。”

    何景淮听到“何晦明”三个字心中一惊,何晦明是他的爷爷,也是何家的顶梁柱,何家唯一的宗师。

    何景淮才想说话,便被老军医提着双脚倒提了起来。

    老军医提着何景淮走出了大牢,四下无人,只有月入凉水和泛着青光的地砖。

    等到徐长安出来,老军医顺手一丢,把何景淮丢在了徐长安的脚下。

    “你先消消气!”徐长安犹豫了下,“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何景淮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何景淮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打过他!

    “你们等着,等我爷爷来了,你们都得死!”他捂着脸,坐在地上,宛如一个怨妇。

    和刚刚嚣张的何大少爷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军医看着徐长安摇了摇头。

    “你这笨小子,你这么打,他爷爷怎么会来呢?”

    “看好咯!”说着抡起了何景淮的一条腿,不停的把他往地上敲,不一会儿,老军医的左右两边已经出现了两个人形的深坑。

    “打人要这样打,你怕个屁啊,他好歹是汇溪境,还真怕打死了么?”老军医教导徐长安,同时抹了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

    何家大宅。

    一位老人穿着一件衣服坐在密室之中,他的面前放着何家的列祖列宗。排位的下面放着三盏命灯,这个东西是他花了大代价才寻来的,通过命灯,他便能看到自己,儿子,和孙子的生命状态。

    他看着最右侧的一盏命灯叹了一口气,那盏命灯的火苗比其余两盏小了一半。自打他想强行突破大宗师失败,他的命灯便成了这样,他只能天天躲在密室里苦修,希望自己好歹能为这何家多撑两天。

    他的衣服一半黑,一半白。火光之下,他的脸也是一半黑如碳,一半白如面。

    突然之间,目光一凝,看向了最左侧的那盏命灯。

    火焰突然熄灭,然后慢慢升起,把他吓了一跳。

    他才放下心来,顿时那火焰又一下熄灭,随后慢慢亮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有人是拿他何家的唯一血脉逼他出去呢!

    他站了起来,走出了密室,踏到了地面上,看了一眼皎洁的月光,朝着刑部的牢房走去。

    ……

    风起,顿停。

    老军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老人,露出了大黄牙,咧着嘴笑。

    何晦明看着老军医,看着他手中自己的孙子,眼中露出了杀意。

    老军医放下了何景淮,抠了抠鼻屎,笑道:“老乌龟,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算一算账呢!”

    何晦明大袖一挥,把被砸得不省人事的何景淮吸到了自己的身侧。

    阴恻恻的说道:“你别以为老夫遭到反噬就怕了你!”

    老军医把鼻屎往空中一弹,仰头道:“我可不是和你打架的,我是帮你何家的,你何家打了这个小兄弟,是想私了呢?还是公了?”老军医一说,指向了徐长安,还指了一下他身上的鞭痕和脸上的鞭痕。

    何晦明看了一眼徐长安,细细感知了一下,不过一个通窍境。而且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想来没有什后台。

    “老夫的孙子教训一个下等人,还需要赔偿?”说完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老军医。

    老军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不想私了啊!”

    何晦明冷哼一声,没有回话。

    老军医一把扯开了徐长安背上长剑的麻布,一柄火红色的大剑露了出来。

    陈天华突然想起了李平的话,心中大骇,何晦明则是一脸的茫然。

    薛潘也有些不敢肯定的问道:“平山王世子?”

    刑部的人终于在这时候迟迟赶来,为首的便是薛潘的父亲薛诚,他一眼便看到了徐长安的样貌,肩上的小白和身后的火红色长剑,带着数十人立马单膝跪下!

    “拜见平山王世子!”

    薛潘和陈天华终于反应过来,虽然慢了半拍,可也跟着单膝下跪,低下了头!

    何晦明长时间闭关,虽然与外界联系较少,可听到“平山王世子”五个字还是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莫非他是?”此刻他才细细端详徐长安,和那人竟有七八分相似!

    老军医朗声说道:“何晦明,你已退官隐居,看见平山王世子还不下跪拜见!”

    老军医声若洪钟,在何家老祖宗的耳边炸开!

第七十九章 讲讲拳头和道理(下)

    何晦明短暂的失态之后立马恢复常态。www.uu234.net

    虽说是父子关系,可毕竟眼前的徐长安不是他!

    那白衣胜雪的风流人物,千百年出了那么一个就是苍生之幸。他怎么都不相信,父子两绝代,占尽风流!

    他又低眼看了一下徐长安,样貌倒是不差,比起其父犹过之而无不足,可这眼神,气质,那一股精气神,却没了半点前人风韵。

    他微微的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虽说当初那位他想鞍前马后而不得其门,可如今看看他的儿子,风采失了**。

    一身鞭痕,满脸血迹。看来是自己孙儿的杰作,想到当年那位不愿高看自己半分的白衣将军,他此时竟觉得胸中快意,若不是此时位居长安,他真想仰天长啸,放声狂歌!

    “你看不起我不要紧,可你儿子不如我孙子!”想到此处,他嘴角的微笑溢了出来。

    老军医冷哼一声,盯着他,没有说话。

    何晦明之前的确被“平山王世子”这个名头给吓了一跳,还下意识的以为圣朝要变天了,可当他看到了徐长安的模样,便不再在意了。

    若是真正有实权的平山王世子怎么会被自己的乖孙打成这副凄惨的模样,他一下就想通了各中关节。

    这个平山王世子不过是一个虚衔,用来宽天下人的心罢了!

    想不到当年他白衣飘飘,睥睨天下。可如今呢,到头来自己的儿子还不是成为了别人利用的棋子。

    越这么想,他越对徐长安看不起,越发的对自己的孙儿满意。

    好歹自己孙儿帮的人有可能是未来的圣皇!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徐长安虽然凄惨,可他的孙儿更加的凄惨!

    若是他知道徐长安和苏青跨境战胜了轩辕炽,只怕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何晦明高傲的抬着头,看了一眼徐长安,然后看着老军医,冷哼了一声。

    “老东西,你还没死啊!”老军医皮笑肉不笑,反唇相讥:“老家伙,你刚刚若是来慢上半柱香,只怕你孙子死了我都还活蹦乱跳的呢!更别说熬你这头缩头乌龟了!”

    何晦明早就查探过自己孙儿的情况,虽然受了一些内伤,可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看来这老东西还是有所顾忌,要不然只怕一掌自己这孙儿都承受不了。

    老军医斜了何晦明一眼,多年的老对手,别人眨下眼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可不是怕你们何家,只是不屑于欺负小辈而已,要不我们两来试试?”

    说着他还真挽了挽袖子。“老子今天索性把你另外一半边脸给打黑了,省得龟子龟孙祸害长安。”

    之前他都没动杀心,可听到了这话,何晦明顿时勃然大怒,眼中杀意迸发。

    他这一生,不怕别人灭他族,不怕别人侮辱他,就是受不了别人要他的命。

    只要他在,何家就在,只要他还有生机,何家即便只有他一个人了,他都能再创造出一个何家来。

    何晦明眼中战意涌动,咬着牙怒道:“韩士涛!你当真要和我过不去?”

    老军医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又龇起了大黄牙:“我还以为你记不得我叫什么了呢!我就是和你过不去那又如何?”

    老军医挑衅的看了看这位何家的老祖宗,挑了挑眉,用下巴朝着他勾了勾,一脸的不屑。

    何晦明眼睛滴溜溜的转,他之前自然是打不赢韩士涛,可是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虽然有了进步,可还是有些不愿意冒险。

    老军医知道这老乌龟的脾气,也算准了他心中的迟疑,叫嚣道:“来啊,来啊,老子这么多年没训过你了,看看你是否有进步!”

    这么一说,何晦明又迟疑了一下。

    不过怎么说,他还是何家的老祖宗,这是还是长安,而且还当着刑部那么多人的面。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脚底抹油就溜,当然,如果老军医强到能威胁他生命,那就得两说了。

    何晦明想了想,手一伸,天边传来了呼呼的风声,来势汹汹。

    一柄大刀在皎月之下,显得格外的锋利,刀刃上闪着寒芒,看似从月亮之上旋转着,呼啸而下,而后重重的插在了地板之上,刀身一颤,一阵阵颤音传入了众人的耳朵。

    雪刃,一柄极其出名的武器,就是不知道在何晦明的手上,到底染了多少血?

    再次看到这柄利器,老军医双眼都亮了起来,虽然他不用刀,可嗜武的人,看见了名 器,谁不会心动呢?

    “可惜了!”老军医眼神黯淡了下来,任谁看到明珠暗投都会有所感慨吧?

    何晦明并不在意,他反而有些高兴。

    他从地上拔起了长刀,仔细的端详,没有抬头,他的声音传到了老军医的耳朵。

    “韩士涛,今日你就拿出你的挽风和我这雪刃试试吧?”

    话音刚落,他看到了还在两手空空的老军医。

    一道刀芒直逼老军医,待到刀芒到了眼前,他这才看清何晦明的刀。

    徐长安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刑部的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

    包括薛潘和陈天华。

    虽然这些人都没去过边疆,可他们在长安经历的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都让他们学会了一个道理。

    刀剑本就是杀人器,若使刀剑的时候还大声的叫出来,那岂不是蠢货?

    他们这不是光明正大的江湖,是表面光明,暗地里却鬼鬼祟祟的江湖。

    没有人认为何晦明的行为不妥,就连老军医也这样认为。

    所以,夜空中徐长安那一声响亮的“卑鄙”显得尤为的突兀和尴尬。

    老军医侧身闪过,之前他所站之地的后方墙倒石崩,烟尘弥漫。

    老军医没有持剑,身形犹如清风,在这月光下,更如鬼魅,何晦明还没来得及看自己这突入其来一刀的成果,瞳孔中便看到一个急速放大且皴裂的拳头。

    那拳头毫无疑问的落在了他的鼻梁骨上,拳头上多余的力道刚刚能够破开他周身护体法力的防御,那一拳重重的砸在了他的鼻梁骨上。

    顿时他的鼻子鲜血如注,那疼痛感从鼻梁骨传到脑袋然后揪着心的疼。

    也是老军医只是想单纯的教训一下他,当拳头触碰到鼻梁骨的时候,就只是单纯的拳头,没有法力,也没有武技。

    何晦明捂住了鼻子,不停的哀嚎,此时他终于知道了他与老军医只见的差距。

    若刚刚老军医起了杀心,此时他应该不止是鼻子流血那么简单,应该是脑袋直接炸裂,如同夏天掉下瓜农马车的西瓜一般,四分五裂,地上一片猩红。

    他开始感到了畏惧,同时又有一些愤怒。

    他不明白,他熬死了大多数同辈中人,可到头来,被这群小辈压得抬不起头。

    老军医可不管这些,先是手刀打下何晦明的长剑,然后欺身而上,直接骑在了何晦明的身上,拳头犹如疾风暴雨一般落在了何晦明的身上。

    疼痛?对于大宗师来说,这没有任何加持的拳头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多是些皮外伤,寻常的跌打药就能治好。

    可这些算什么,如果让人传出去,他何晦明被人如此欺辱,他何家该怎么办?别人该怎么看?

    虽然怕死,可也怕自己就这么被窝囊的打死。

    何晦明眼睛慢慢的红了起来,拳头也紧握了起来,他闭上了双眼,不知道在默念些什么。

    不远处的何家大宅,地下一柄古器突然间躁动不安,它的周身散发着如同鲜血一般的红芒,红芒逐渐变成了暗红色,给人沉重的压抑感。

    “够了,韩士涛!”

    天空之上,传来声音。

    老军医停下了拳头,抬头看去。

    只见天空之上,一身锦衣华贵,绣有四爪蛟龙的中年人和一位穿着蟒袍,手执拂尘的公公缓步而下。

    除了徐长安和昏迷的何景淮,所有人见到此二人,都猛地下跪,就连老军医也不例外。拜地大呼:“拜见晋王,参加郝公公!”

    就在这时,长安城何家祖宅之下突然之间恢复了宁静!

第八十章 纨绔是怎么炼成的?

    晋王身穿四爪蛟龙袍,面容算不上多有特色,多俊俏,可总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www.uu234.net

    他们这一家人都是如此,当年的皇后也是以贤惠而母仪天下,而非美艳。

    晋王从空中落下,没有管还躺在地上的何晦明,他慢慢的走进了徐长安,也顾不上徐长安身上的血污,一把抱住了他。

    “好小子,这些年受苦了。”这是晋王的第一句话,也是徐长安第一次见到父亲故识之后,第一次听到的是“你受苦了”而不是和自己父亲作比较的话。

    徐长安心中某些地方被触碰了一下。

    晋王此时给他的感觉和时叔不同,可他在晋王的身上感受到了时叔给他的温暖。

    “只是几个月的时候见过你一面,没想到再次见你要等这么多年。”晋王抱了抱徐长安,丝毫不顾血污沾染在他的四爪蛟龙袍子上。

    随后他放开徐长安,摸了摸他的头顶,眼神一凝,转向了老军医。

    “韩士涛!”

    一声怒吼,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当然更多的是迷茫。

    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军医是护着徐长安的,这晋王对徐长安也是格外的亲切,不知道为什么晋王会对老军医发怒。

    老军医心里一颤,他不是怕了晋王,他这大半生过了,没怕过谁,只是有些人,他打心底服气。

    他记得十几年没见过温文尔雅的晋王发怒了吧?这么多年来,晋王虽然挂名京兆尹,可却丝毫不管事,也不惹事,反正姐夫就是圣皇,他也不帮自己的亲侄子,也不卷入夺嫡的浪潮之中,他当着他的闲散王爷,就像一个养老的老人一般,只是地位高一些而已。

    老军医立马低下了头,乖乖受训,乖巧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许镇武去乾龙殿跪了几天救你下来,不是因为你韩士涛有多大的本事,让你随军前行,不是因为你是个狗屁宗师。”晋王指着老军医,嘴唇发颤,手指发抖。

    “是因为你他娘的当初在过徐字先锋营!徐家先锋营的少将军在这,你他娘的都护不好,你配么!”晋王的唾沫星子落在了老军医的脸上,他一动也不敢动。

    自打成为宗师以来,他第一次被人当孙子一般的训话,并且训得他很服气。

    徐长安看着发怒的晋王,本想为老军医解释几句,张了张嘴,可却不知道发怒这人该怎么称呼。

    晋王喘着粗气,显得极为的愤怒。

    他训完了老军医,看向了何晦明。

    此时这位辈分高出一辈的老家主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灰扑扑的,他盯着这位晋王。

    不知道这位晋王会如何对待自己?

    若真比地位和权势,或许他不比这位王爷差,他昂着头,不屑看着这位闲赋王爷。

    他不怕地位权势高的人,越是高的人越要忌惮他和他身后的那些士族。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怕的是老军医这类人,孑然一身,天下大事与他何干?

    晋王盯着这位家主,突然冷笑一声,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附到他的耳边。

    “要不是阿姐的遗愿,你真以为姐夫和我真怕了你们这群老顽固?记住,我们都是一类人,别惹急了,否则你再把天下人搬出来都不好使!”晋王说着,轻轻的拍打着何晦明的脸。

    何晦明愣在原地。

    晋王看着发愣的何晦明,冷哼一声:“还不滚?!”

    何晦明此时忘记了他的身份,弯下了腰,抱起了自己的孙子,灰溜溜的走了。

    一道声音毫无感情波动的在他身后响起。

    “记住,明日把你何家养气池里的百年玄龟送几只到世子府,为世子疗伤!”

    何晦明脚步一顿,怒气上涌,可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抱着自己的孙子走出了刑部。

    老军医嘴里嘟囔着:“不想送小的也行啊,我们不做断子绝孙的事,把活了八百年那只送来我们熬汤也行啊!”他的声音极小,何晦明自然听不到,不过晋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晋王瞅了他一眼,他立马低下了头。

    郝公公一直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可他始终站在了徐长安的身侧,这就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刑部众人都散了吧!”他的声音极其尖细。

    薛潘他爹立马带着人推下,薛潘低着头,也想走,背后寒风一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小薛潘,你就像这么跑了么?”郝公公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傲然,薛潘心里顿时发苦。

    他低着头走到了徐长安的面前,一拜而下,轻声说道:“世子,对不起。”

    老军医看得众人走了,晋王脸色也缓和了下来,立马走了出来:“没事没事,小家伙挺好的,不欺负……”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晋王冰冷的目光,立马住口,低下了头。

    徐长安看了晋王,在晋王的目光之下,扶起了薛潘,徐长安挠了挠脑袋,随即说道:“没什么大事啦!”

    郝公公满脸的笑容,看来这位爷不难伺候。

    “小薛潘,世子饶了你,可我却不依。”

    薛潘心中一凛。

    “世子初来长安,对一些事物还不了解,你且过来,做个向导。”

    薛潘有些犹豫,嘴上说着做个向导,可他知道,是让他以后跟着徐长安混,可谢天南待他真心不错。

    郝公公似乎看破了他的心事。

    “谢家的那个小子肯定没问题,若他回来,知道了世子在北蛮的作为,指不定要拉着他结拜哩,你无需担心。”

    谢天南为人最重义气,讲道理,但如果你要来横的,他也不惧,在长安八大纨绔之中,就数他的口碑最好。

    连郝公公都这么说了,薛潘自然不再推脱。

    “那明日小的便早早的去世子府候着。”

    薛潘说完,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陈天华。

    他的靠山自己都不能自保,何况他才区区一个户部尚书的大少爷。

    徐长安知道这些都得自己处理,可他的确没掌过权,有些为难。

    “要不?也来我这?”他有些不确定。

    陈天华心里大喜,今夜何晦明都被揍得跟孙子一样,他怎么会看不清时势?

    不过郝公公脸色却冷了下来。

    “你要来也行,你爹陈玉农这些年来做的不错,只是圣皇懒得管这些小问题,想来的话,早朝过后,让你爹领着你来世子府!”

    陈天华立马不停的拜谢。

    “还有,告诉你爹,世子府差些小东西。”

    ……

    当夜,徐长安就住进了新盖的世子府。

    院深宅大,一进宅子,徐长安便有些不习惯。

    老军医倒是逍遥自在,徐长安一进了世子府,便消失不见。

    磕磕撞撞,所有丫鬟伺候他洗漱完毕后,他才睡去。

    他突然觉得,怎么一个洗漱比他和大皇子打一架还累。

    一夜无话。

    第二天徐长安便给所有人出了一个难题。

    怎么做一个嚣张的纨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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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长安介绍:
一剑长安,一剑可长安! 何谓正。何谓邪,只道俯仰之间不愧于天地,便为吾道。 且看身封魔物的少年如何在正邪之间,逍遥天下!一剑长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长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长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