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2 大块头有小智慧
萧家的美食,从来都是扬名在外的,早在长安时,就有萧家美食甲长安的美誉。
即使这两年,萧家庄子的锻造铁锅已经卖的满大唐到处都是。
同样,炒菜技术也随着这些轻便铁锅在大唐传扬开来,但是萧家的美食,依旧不减当年风头。
在长安,但有人能到萧家得尝一口饭食,也不管到底合不合他的口味,出去后一定会替其极力鼓吹,将其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如此这般,便引得更多人的好奇与垂涎,想要一尝风味。
可问题是,萧寒的交际面太高,来往的都是一方大将,要不就是皇帝,宰相!连世家门阀都极少能见到他,更别逞那些好奇的市井百姓。
由此,萧家的菜肴便渐渐的被神话了,甚至名头早已经盖过了宫中御膳。
毕竟对于光大百姓来说,只有吃不到,看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至于宫中御膳,长安城中也有几家酒楼高薪聘请以前在宫里的厨子去店里做饭,只要肯花多点钱,也是能吃到御膳水准的菜肴。
萧家的饭食已经严重被神话了,但身在其中的萧寒,却总感觉那些菜式也就平平无奇。
没了味精,没了耗油,再好的菜,也少了些许鲜味。
记得以前上学时学过,味精最早是由海带做的,后来又用粮食豆子等谷物做!
为了自己的口舌之欲,也为了让天下第一美食的牌子不坠,萧寒也跟着试了试,看看能不能弄出味精。
不过,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忙活了一大顿,味精没做出来,反倒是粮食和海带浪费了不少。
幸好扬州距离海边算不上远,海带不值钱,要不这买卖就算亏大了!
对味精终于失去了信心,萧寒也明白了味精这种高档货,压根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制造的出来。
意兴阑珊之下,他连收拾都懒得收拾,一股脑的把东西都扔到了大缸里,准备让愣子扔出去。
而愣子也是一个粗心的,前脚点头哈腰的答应,后脚就给忘一干净!
直到后来有一天,萧寒无意中再经过那间房舍,闻到空气中一股子浓浓的酱味,捏着鼻子进去掀开盖,这才发现那一堆东西竟然发酵出来了酱油!
看着大半缸呈暗红色,味道浓郁的“海鲜酱油”萧寒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也算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了吧?
扶着柴绍回了府,萧寒看看天色,吩咐胖厨子赶紧上菜,早就饿了!
胖厨子跟随萧寒多年,知道这位爷最经不得饿,赶紧跑回厨房,将自己早就做好的菜肴热了热,又加上两个快手菜,着徒弟给侯爷送去。
餐厅中,柴绍洗净了手脸,去桌前坐下,萧寒却因为屁股有伤,只能站着。
桌子中间,一盘清清白白的小葱拌豆腐已经摆了上去,酱油铺底,香油晕散,葱白叶绿点缀在其中,看着就那么爽口。
这还是第一道菜,很快!酱香野猪肉,红烧鹿肉,烧鹅等荤菜就被胖厨子的徒弟送来。
最后,胖厨子更是亲自端着一盘长江鲥鱼,恭恭敬敬的请两人品尝。
鲥鱼,被称为长江三鲜之首,又因价格昂贵,被形容为游动的黄金,后世有钱人出到上万元一条仍不可得,由此可见其味道之鲜美。
“哎,别等那程匹夫了,说不定他已经被人拉着卖身还债了,那么壮的体格,拉磨也能赚不少钱!”
柴绍平日里就最是好嘴,如今看到这一大桌子好菜,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哪里还忍得住?是以坐在座位上连连催促萧寒开饭。
萧寒站在一边,也觉得不用等老程,谁知道这家伙啥时候能回来?
再说了,因为天气寒冷,桌上的菜肴很快就不冒热气了,要是再等一会,那就只能吃凉菜了,味道自然也就不如现在。
想到这,萧寒欣然拾起筷子,在桌上轻轻一顿,刚要喊一声开吃!
身后的大门却轰然一声打开,紧接着,程咬金就跟一头野猪般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你,你怎么回来了?”萧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瞪大了眼睛,瞅向程咬金问道。
“我怎么不能回来?”程咬金回瞪了萧寒一眼,复又看到桌上的菜肴,当即大喜,伸手夺过萧寒手中的筷子,连坐都不坐,筷点如雨,只是眨眼间,桌上的菜肴就少了小半!
“呃,那些找你赔钱的人呢?”萧寒看着如饿死鬼投胎一样的程咬金,又往空无一人的外面瞅瞅,讶异的问。
“呼呼,你们两个没义气的还好意思说?!把俺一个扔哪里,俺出来没带钱,身上唯一值钱的玉符又给了你闺女,拿什么赔人家?”
程咬金嘴里塞满了东西,却丝毫不影响他说话,也不知道这人一边吞咽,还能一边发声的本领到底是从哪里学的。
柴绍这时也大感好奇,也顾不上跟他抢菜,而是惊奇的问道:“你没钱赔?那你怎么走的?”
程咬金张嘴吞下一大块鱼肉,得意的看了一眼两人,笑道:“哈哈,说你们俩傻,你们还跑的飞快!说你们俩精,你们也不想想:你俩是跑了,可你家那牛,还有后面跟着的小东和狗子却没跑掉!
俺把他们抵押在哪里,说回来筹钱,那些人自然是同意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们,那头牛跑的太激烈,肺累坏了,眼看就要挂了!实在不行,卖牛肉也能够赔钱……”
“啊?我的牛!”
“啊?我的牛肉!”
程咬金的话音未落,萧寒和柴绍就已经跳了起来,只是两人虽然嘴里喊的差不多,但意思,可就千差万别了。
“你们先吃,我去把牛赎回来!”
跳起身来的柴绍丢下这句话,人已经匆匆离去,生怕晚去一会,牛再被人抢走。
哎,可怜啊!
今年以来,他就因为家里牛死的太蹊跷而被御史抓了辫子,跑皇帝妹夫那里狠狠告了自己一状!
搞得他也不能随便吃牛肉了,现在好不容易有头死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牛,我吃它,可没有那么多乌鸦嘴围着呱噪了吧?
至于萧寒,他倒是没有跟着去,反正牛都死了,他还去干嘛?可怜自己想着效仿魏晋名士,刚弄这么个牛车,才没用两次,牛就死了……
1233 尘埃落
这次算不得成功的晚宴,是今年萧寒与柴绍程咬金的最后一次相聚。
是夜,萧寒大醉而眠!
等他醒来后,吕管家却来告知,两人都已早早离开。
萧寒不好怪两人不告而别。
因为程咬金负有公事,手下又是尽人瞩目的玄甲军,能忙里偷闲,来自己这混上一天已属不易。
至于柴绍,自己更是清楚:他要不是担心那些魑魅魍魉对自己会有不利,这时早也该回转京师,如今等到皇帝派老程前来肃清一切,这才洒脱离去,也符合他的性子。
来到侧院,看着空空荡荡的客舍,萧寒心里难免也是一阵空空落落。
曾经最不以为然的离别之愁,这两年却越发的在心头萦绕。
或许,这也是一种别样的成长吧。
在接下来的时日,扬州似乎就平常了许多。
大军在城外像筛沙子一样一遍一遍的筛过,不仅那些逃跑的贼人完蛋大吉,就连那些窝藏的大族地主,也跟着遭了殃。
这样一来,有些在朝中有些关系的,觉得自己吃了亏,气不过,就请托了人,去皇帝面前参程咬金一个牵连无辜的罪名。
可惜这等奏章,却是连三省都过不去,直接就被房玄龄给压了下来。
作为半个宰相的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对李世民的心思,从来都把握的极为精准!
他很清楚,皇帝这时本就因为萧寒的这次受伤而大动肝火!
要是再看了那些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内里却是狼狈奸鼠的奏章,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闹大起来,对于接下来的秘密西征之事,总是有些影响的。
“哎,虽说这时候整肃地方,不见得是件恰当之事!但这扬州之地,做的也确实太过了!”
随手把一份状告程咬金侵吞其在扬州祖地家产的折子扔进废物筐,房玄龄对着前来溜达的尚书右仆射杜如晦苦笑说道。
杜如晦闻言站住脚,抚着郃下几缕短须,圆圆胖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和蔼的笑容,不过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没让人感觉到半分的温暖:
“房兄所言甚是!我本也是想着先敌外患,再图内治!可恨那些人竟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勾结倭人,杀害官兵,攻城破寨,害得一地百姓流连失所,更别说还企图掳掠我朝公候!这是天大的罪事!
如今,程公辖大军入境,清查算计,正好用铁血手段让这些人收敛收敛!在接下来我们对外用兵的时候,他们估计再不敢生出事端!”
“呵呵,杜公所想,正合我意!”
房玄龄闻言抚掌大笑,等笑过之后,又从公案一旁的抽屉内,取出一张信件递给杜如晦,询问道:“这是萧侯发来关于此次扬州事端的详细解说,我看过后,觉得这扬州长吏崔敬之与县令杨文章办事得体,处置果断,倒可以用一下,不知杜公如何?”
杜如晦伸手接过信,却也不翻开来看,因为他手里也有这么一封信!再听房玄龄这样说,不紧欣然一笑道:“扬州适逢乱象初平,接下来还有诸多问题,需要一得力刺史操持这些事务!
既然萧侯推介,房兄也甚为认可,不如就由你我一起,举荐他们为扬州刺史及长吏,也好应对扬州剩下的诸多事宜?”
“善!”房玄龄闻言微笑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一般,眉头一皱道:“不过这原扬州刺史?”
杜如晦脸上表情不变,语气却渐渐冷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道:“身为一州刺史,本就有节制地方军务的职责,他在位那么久,兵响粮响从无短缺,军卒军力却羸弱到被一群流寇轻易击垮。
就连他自己都险些做了俘虏,丢尽了国朝的脸面!还待在扬州作甚!依我之见,让他去交州任刺史,多历练几年再说吧!”
“也好,那就如此决定好了!”房玄龄等杜如晦说完,抚须点头。
自此,一任刺史大吏,就在这房谋杜断中定下了日后的悲催史。
这些,都是九重宫阙之上发生的事情,自是不得他人所共知。
等原扬州刺史刚被解了围,兴冲冲的骑上马,赶回扬州,还不等上得公堂,就迎来赶去交州赴任的行文,不觉也是傻了。。
交州,大唐极南之地!至今也未曾开发完成,到处都是山林湖泊,蛟龙瘴气四处横行,还有不服教化的土著居民,这哪里是去赴任,分明就是流放发配嘛!
不过,这是朝廷中枢下的命令,他哪敢违背?
恼怒了半天,也不知把发布命令的吏部郎骂了多少遍,到了最后,却还是乖乖收拾行李,借南去的商船赴任去了。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在原扬州刺史黯然南去的时候,崔敬之与杨文章家中却张灯结彩,老仆妇人等人欢天喜地的洒扫庭院,准备庆贺自家老爷高升之喜。
从京城下来的任命圣旨已经送到了家中。
崔敬之官升一级,从长吏,正式扶正为刺史,从此也算挤入了一方大员的行列!
至于杨文章,此前就连家中老妻都以为他这一辈子也就是个小小的县令了。
可谁知临到老了,反而否极泰来,竟然连升数级,成为了一地长史,喜得老妻一听说这个消息,就跑去了祠堂,对着列祖列宗的排位连连跪拜,感谢祖宗的保佑。
可是,出现这等幸事,真是那些埋到地里不知多久的祖宗发力?不见得吧?
起码,作为当事人的崔敬之和杨文章,此时心里就跟明镜似的!
伴随着圣旨前来,他们也向那宣旨的天使询问清楚了此事过往,等得知自己的升迁,是因为朝中左右宰相的合力举荐所致,他们心中就已经明白了五六分。
后来,又经过本地驿呈的口,得知确有两封发去房玄龄和杜如晦的信件,傻子也清楚发生了什么!
也是,他们两人久在地方,与那两位宰相素未谋面,就连拜会都不曾有过,人家凭什么要单着干系举荐他们?还不是因为城中居住的那座大佛?
是以,两人在欢喜之余,对萧寒亦是打心底里感激。
1234 冬雪
扬州也会下雪,这倒是有些出乎萧寒的认知。
因为在他原本的印象中,凡是被叫做南方的地块,都应该是温泉如春,别说下雪了,就连冰,也不该结。
尤其是在上一辈子,他在看到某个南方室友第一次看到大雪时,嚎叫着冲出门外,跟一只撒了欢的哈士奇般在雪中打滚的场景,就更让这个认知牢牢镶嵌在他的脑海里。
所以,当今日薛盼推醒他,告知外面下雪时,萧寒先是怔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爬起身,匆匆穿好衣服,连洗漱都没洗漱就跑到了外面。
外面的天空果然在飘着雪花,而且还不小!
不过可能因为是刚下不久缘故,还未曾把大地铺满。
在卧房外的花园里,一颗掉光了叶子的柿子树倒是落满了雪,原本光秃秃的树杈现在也变得白白胖胖的,唯有一颗有些干扁的柿子依旧红的艳丽,在这一片素白中格外显眼。
萧寒向来就喜欢下雪,这个爱好从小就已经养成。
在三原县的时候,每当冬天下过雪,他都能欢喜的在雪地里踩来踩去,哪怕雪水浸湿了靴子也乐此不疲。
原以为到了扬州,就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在看天空的飘雪,似乎依旧可以踏雪而行。
“外面冷,出来记得多穿点衣服,伤刚好,再给冻病了!”
萧寒还站在屋檐下欣赏雪景,薛盼已经从后面急急跟着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海龙皮缝制的大氅,这就要给他披上。
萧寒并不冷,不过他也不会拒绝薛盼的一番美意,任凭薛盼帮他披好,系上带子,然后就顺势一把,将其揽入怀里。
“哎呀……”薛盼一声惊呼,不过随即就掩住了小嘴。
房间旁边住的就是小艾她们,要是惊醒了她们,出来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岂不羞死人了?
“快放开,让人看到!”薛盼红着脸挣扎几下。
“不放,大雪的天气,谁会起这么早?”萧寒坏笑一声,一双有些凉的大手顺着薛盼的衣襟就伸了进去。
“呀……”薛盼感受到那冰凉中带着点火热的大手攀上了自己胸前的山峰,当即就是浑身一震,也说不出是难受,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话说,自从怀了宝宝之后,那些羞人的事情她与萧寒就再没做过。
等好不容易孩子降生,熬过了满月,又碰到了贼人攻城这档子事,再等摆平了贼人,萧寒又不幸受伤。
如此长时间的禁欲,对两个年轻的男女来说绝对是一种煎熬,所以这只是乍一接触,两人就有些触电般的感觉。
幸好,萧寒也知道这是在外面,不好做的太过分,所以只是把大手停在哪里,感受着那一团温润,并不再继续往下。
而察觉到怀里的大手没有乱动,薛盼那红到几乎可以滴出血的脸蛋,也渐渐恢复了一点正常。
她也不再挣扎了,而是安心的把身子依偎在萧寒怀里,享受着这番甜蜜的亲昵。
外面,大雪纷飞,廊下,一双男女紧紧拥着赏雪,此情此景,真的美的如同一幅画卷!
薛盼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在这段时日内,萧寒哪里也不去,天天都在家里陪着她跟女儿。
醒来看到的,就是他的模样,入睡也是拥着他。
薛盼觉得这样的日子就算过一辈,她也不嫌烦闷。
怀里的大手又动了动,似乎想要去攀登另外一座山峰,薛盼微闭的眼皮动了动,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却难得的没有拒绝。
看着怀中人一副予取予夺的可爱模样,萧寒一阵气血上头,正想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声啼哭,就跟一盆冷水一样,结结实实的泼在了他的头上。
“哇哇哇……”
蓝天公主的啼哭声越来越响亮,即使隔着一道内门,也清晰的传到了外面。
“坏了,安安醒了!”
听到了哭声,刚刚还面红耳赤,却并不拒绝的薛盼跟触电一样,一把推开了丈夫,急急忙忙的就回转屋内,只留下一只手还保持圆握姿势的萧寒站在原地,徒呼哀哉。
“得,歇了吧!”看了一眼把长袍下摆都顶高的小兄弟,萧寒长叹一声,转身对着屋内问道:“小家伙怎么了?”
“没事,大概是醒来没看见人吧!好了好了宝宝,妈妈在这里,别哭了奥~”薛盼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很快,刚刚还哇哇的哭声也消失了。
萧寒松了口气,看看屋里,又看看外面的雪,突然又说道:“要不,你抱她一起出来看看雪吧,这还是她这生下来第一次看到下雪,她一定会喜欢的。”
“哎呀,天这么冷!让她出去干嘛?”薛盼有些不太乐意。
萧寒却笑道:“不妨事!孩子嘛,不要成天闷在屋里,师傅不是也说了:小孩子就该多接触接触外界,才能健康长大。”
“客气……”
“没有可是,放心,孩子冻不到的!”
“这……好吧,那我多给她包点衣服。”
薛盼到最后,也没怮过萧寒。
在屋里把小安安左三层,右三层的包的严严实实,然后脑袋上还给扣了一顶小翻毛的帽子,这才小心翼翼的抱出门来。
小家伙估计被包这么多层有些不舒服,在薛盼怀里使劲的折腾,一张可爱的小嘴也扁扁的,像是马上就会哭出声来一般。
可是,当她出来,在看到外面仿佛鹅毛一般,从天上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后。
小家伙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也顾不上踢腾了,伸出刚刚从襁褓中挣出来的小手,就要去抓那些雪花。
“哎呀,快把手放回去。”薛盼见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想要把安安的手给放回去,不过萧寒倒是有些不以为然。
记得以前在看国外的节目,这么大的小孩连帽子都不带,就可以在冰天雪地中抱着前行,这光露出一条胳膊,还是穿了衣服的,怕啥。
于是,萧寒伸手制止了薛盼,又从她怀里接过孩子,用自己衣袖接了几点雪花,放到了小家伙面前,看她惊奇的伸手去抓。
1235 谋划突厥
“咯咯……”
“哈哈……”
“哎呀,小心!喂?你怎么抱着孩子跑外面了,还下着雪呢!”
花园中,孩子清脆的笑声与萧寒的大笑,以及薛盼的娇嗔柔和在了一起,最后融变成一团叫做“幸福”的声音。
晶莹的雪花,依旧在空中飘飘荡荡,。
直到迟来的晨钟响起,也不见有丝毫减少的迹象。
蓝田公主安安毕竟还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跟着父母玩了一个早晨,累了,也饿了,小嘴又开始扁了起来。
薛盼见状,从萧寒怀里抱过孩子,袅袅婷婷的返回屋里,准备喂奶。
萧寒也想跟着进去,结果吃了一个闭门羹,薛盼还在门快关上的时候,送了他一对大大的卫生眼。
上次,那谁偷吃女儿的口粮来者?害得女儿都没吃饱?!
门重重的关上了,萧寒只得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回到廊下。
“侯爷,侯爷!”
看到萧寒好像没有事情做了,在花园外不知等候多久的狗子终于抓住了机会,“嗖”的一下闪了过来,然后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好像是长安来的信!”
狗子一边贼眉鼠眼的看向左右,一边使手盖住口鼻,低低的说道,那副模样,像极了偷**的二鬼子……
“这院子里又没外人,至于这么紧张么?”萧寒好笑的瞪了狗子一眼,伸手接过信,先正反验看了一遍。
桑皮纸做的的信封上干干净净,除了一点火漆,再没其他任何标识,甚至连最该有的名字也没有署。
可萧寒一看这封信,却像是知道这是谁寄来的一般,嘴角微微一笑,轻车熟路的用指甲挑开火漆,再一抖信封,一页白纸就飘散落在了他的手上。
“敬启者……
今颉利可汗信任汉人赵德言,变更突厥国俗,政令烦苛,引突厥各部不满。
而颉利不以为祸,反而挥霍用度无限,对各部加重赋敛,部族大多叛去。
更因突厥最近连年征战,财困民贫,今次又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牲畜很多被冻死,连年饥谨,部众冻馁,突厥势力渐弱,已不达全胜时之一半……”
这封信不长,用字排句很是简练,却又不至于跟文言文一样让人多生歧义,寥寥几段话,就将草原上发生的事情全部描写了出来。
让人读过信后,对草原上的事情立刻就有了一个系统的印象,仿佛看的不是一封信,而是一张图,一条影像似的。
毫无疑问,能把情报做到这种地步的,满大唐几,唯有公平茶馆里的那个男人。
看完信上最后一个月,果然在末尾处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印记。
萧寒眯着眼看了它一阵,又慢慢合上书信,再抬头看看天上的飞雪,突然感觉有些欣慰。
既然,今年扬州的雪都下的这么大,那草原上的雪,就该更加猛烈了吧!
这不是萧寒冷血无情,既然站在了不同的立场,那对立,就已经无法避免,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所以萧寒在这时,绝对不会犯那妇人之仁的毛病!他的心软,只对本族善良的百姓,对他人?
抱歉,他的心胸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东西,实在不成,那就等吞并了你们,大家变成一家人,到那时再谈心软和怜悯。
大草原上,气候恶劣!
冬日里的一场大雪,就可能覆灭一个小的部落。
所以他们那里管下雪不叫下雪,而是叫做白灾,意思雪像是灾难一样,无法以人力抗衡。
住在草原上的突厥人,没有汉人这种结实且温暖的房屋,也没有最近风靡天下的带烟囱的碳炉。
薄薄的一顶毡帐下,牛粪燃烧的火苗能散发多少热量?在这个极寒的冬天,又有多少人熬不过”白灾”?
天灾,这只是突厥人的催命符之一,其实早在寒冬刚到之际,钦天监的人就已经料定这个冬天将会格外寒冷。
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李世民,很快就敏锐的发现了这里面所隐藏的机会。
于是两支**就在没有太多人知道的情况下,悄然离开长安,向着西北地快速进发而去。
这两支军队的领头人,一是大将卫孝节,二则是降唐不久的薛万彻。
两人中,卫孝节还好说,毕竟是跟着李世民一起打天下的人,不管是品行,能力,亦或者忠诚,都信得过!
但是薛万彻,却是大大的不同!
首先,他不是李世民的旧有班底,而是新进的降将!
记得当初李建成没死的时候,他就曾在玄武门事变中,率军拼死抵抗过李世民。
即使后来李建成被杀,头颅就摔在他的面前。
薛万彻也不是立刻归附,而是立刻遁入秦岭达一年多。
直到后来遇到萧寒,被他说动了才赶回到长安投降,如此之人?如何能用?怎能大用?
所以,当人选宣布,几乎所有参与进来的大臣都跳起来反对,唯有李世民力排众议,钦点了他这个主将,这才把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
薛万彻一言不发的受了命令,然后率军赶去了朔方!
在赶到的当天,趁着晚上风雪大作,突厥人麻痹大意,连值班守城的人都没有,悍然发动攻势,奇袭朔方,城破后,一战就斩杀城中突厥近万人!
而他在闪电般收复朔方后,不顾部下先稳固城防的劝言,又仅留下百人左右的队伍看守朔方。
其他人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去襄助卫孝节将恒安(今山西大同)收回。
至此,恒安与朔方两座大城,就如同两柄插入突厥心脏的尖刀,稳稳的屹立在了西北地。
这个消息乍一传回了长安,当初反对薛万彻挂帅的人立刻就哑了火!
千里奔波赶路,队伍不经休整就敢悍然攻城!
而攻城结束后,又不顾一切,前去助援他人。
像是这种作战方法,估计也就薛万彻这种不要命类型的大将才能干得出来!其他人,包括程咬金听了,也是连连摇头,自愧不如!
1236 天助
不过这些事情,此时萧寒还没有得知。
等消息传来时,扬州这里已经是临近年关了。
忙活着过年的萧寒本来以为,这就该是今年最好的消息了。
可他却没想到,在年关的前几天,两封一前一后到来的书信,又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厥内部竟然出现了分裂!
这个消息,对大唐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
据线索得知,反对颉利可汗的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诸部落,因为对其变革国俗和推行的政令不满,秘密商议后,决定另立薛延陀为可汗!
而那些奚、霫、契丹等小部族一看:好家伙,这突厥大哥靠不住了!
于是,本就墙头草一样的几个部族索性一咬牙,一跺脚,直接率领投降唐朝,安安稳稳的去城里躲灾了。
好大喜功的颉利可汗一看,他如何能忍的了这种背叛?更别说,那些薛延陀诸部背着他另立大可汗,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把他扫地出门啊!
于是,颉利可汗大怒之下,也不顾外面白灾严重,人马皆乏,毅然派出他的弟弟,突利可汗去征讨薛延陀、回纥诸部,誓要给这些不听话的小弟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他突厥大可汗的厚重!
不过,领导一张嘴,小兵跑断腿!
大雪天行军,还是行数百上千里去攻城略地,这本就是兵家大忌,更别说,人家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这些部族如今早就团结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长刺的榴莲。
果不其然!
等到突利可汗带着人马,长途跋涉跑到人家部落,人家早就得到了消息,休整齐全的等着他了。
天时,地利,人和,兵者致胜三道,突利可汗一样不占!
这样的战争,其结果自然不用多说。
大败之后,突利可汗丢盔弃甲,狼狈无比的逃回了颉利可汗那里。
结果,等他冲进王帐,还来不及跟哥哥诉苦:说那些人怎么打他,怎么踢他,怎么削他!
他身为大可汗的哥哥先暴跳如雷,一脚就将他踹出老远,还连声怒骂他废物!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戏剧。
这要是换做一般人,被大可汗骂了就骂了,打了也就打了,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里,惹不起啊!
可这突利可汗,还就真不是一般人!
这家伙本就心高气傲,再加心地狭隘,尤为记仇。
等他鼻青脸肿的回到自己帐中,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再加上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早就被大唐方面安插过来的汉人谋士。
经这人略一挑拨,他也头脑一热,率部反了他的哥哥,投降了据说会给糖吃的大唐!
至此,突厥的实力,已经不足全胜时的一半!
上天欲要人灭亡,必要人疯狂!
颉利在这个冬天骤逢一连串的发的大变,他自己却没半点后悔补救。
突利的失败,也被他归结为无能和天气。
既然这样,他也就安心待在可汗王帐中,每日歌舞升平,等开春后,水草将牛羊马匹喂养肥壮,再腾出手来,一一收拾这些不听话的小弟。
当然,虽然他不准备现在动手,但是敲打一下收留叛徒的大唐,那还是必须要走的过程。
所以,在今年的元日大典上,趾高气昂,指着那些降部鼻子大骂的使者,就是他授意派出来的。
“头钱价奴兵!土獠!蝇蚋!叛徒!”
看着手指几乎点在自己鼻尖上的突厥使臣,特意从西北赶来,准备在新东家面前露露脸的突利可汗眼珠子都红了!
“你……”突利颤抖着手,习惯性的向腰间摸去,却只摸了一个空。
他这时才想起:今日在进宫前,已经将随身的弯刀解下,如今已经身无寸铁!
四周有些安静,只能听到那个突厥使臣在用汉话,突厥话混合着大骂,其状嚣张无比!
不过,竟然诧异的是:在这个对唐人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日子里,满殿堂的群臣,竟然没有一个出来制止,
就连平日里最好管闲事的御史,最重礼仪的礼官,这时也站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仿佛这是一出极为有趣的好戏般。
“使者稍安勿躁,古语有云: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既然突利可汗愿意依附我大唐……”李世民坐在龙椅上冷眼看了半响,这才缓缓开口调解。
不过,那使者不知是自大惯了,还是骂上了瘾,听到大唐皇帝说话,他不光不住嘴,还愤然而起,开始历数起大唐的不是!
“你们大唐也不是什么好马驹!趁着我部不防,竟然派兵占了朔方和恒安………”
这下子,刚刚还在看热闹的群臣也站不住了。
看突利挨骂,那是喜闻乐见,但是打到自己身上,那还了得?
所以,立刻就有耍嘴皮子的言官跳出来与之辩论,还有些武将也跟着撸袖子挽腿,虎视眈眈,一副准备斗殴的模样。
于是,好好的一场元日大典,被这个突厥使臣弄得乌烟瘴气。
到了最后,皇帝气的拂袖而去,连一向作为保留节目的御宴,也随之取消!
一个个的,爱上哪吃,上哪吃去吧!
皇帝气走了,皇宫又不管饭,些个大臣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
得,咱也走吧,回家过年!
随着大臣的离开,原本拥挤的大殿,很快就变得冷清起来。
期间,那个大闹元日大典使者一直抱着胳膊站在殿中间,看着周围一个个匆匆离去的大唐君臣,看着他们瞧自己又恨又怕的模样,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讥讽。
果然!这唐朝,早就被他们打怕了!
就算现在自己实力有所减弱,他们也不敢有什么想法,既然这样,等开春后,自不用顾及他们,该怎么收拾那些小弟,就怎么收拾!
想到这一点,突厥使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猖狂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他却不知:在他眼中,好欺负的如同一条四脚蛇的大唐,实际上早就暗地里进化成一只巨蛟。
两只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正在冷冷的看着他们,准备随时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将他们一口吞下,作为自己化龙的最后一点营养。
1237 元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大怒而去的李世民乍转入后殿,那一张铁青的脸便立刻松弛了下来,从怒发冲冠,改换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甚至还哼唱起了诗句。
“二郎,什么事这么高兴?”长孙抱着一个襁褓,从后殿屏风中盈盈走出,看到李世民这幅样子,不禁微笑着问道。
“哦?观音婢来了?来,让我看看雉奴!”
李世民待见是长孙,哈哈一笑,紧走几步,伸手逗弄了几下襁褓中的李治,却偏偏不说自己为何而高兴。
长孙是一个极为聪慧,又十分懂得分寸的女人!
所以她虽心中好奇,见丈夫不说,也忍住不问,而是改变话题说道:“对了,今日元日大典,二郎不在前面主持,怎么有空回到后面了?”
李世民这时正伸着指头,引着襁褓中的孩子眼睛转来转去,听长孙这么说,不禁耸耸肩道:“大典现在都散去了,我还在前面做什么?”
“嗯?怎么这么快就散了?陛下不赐宴百官了?”长孙闻声惊讶的道。
李世民呵呵一笑,不过在这笑容中,却仿佛带着一丝冷冽:
“呵呵,我觉得今年的大典少了些人,没他们在,也就没甚意思!不如今年就此散去,等到来年,人多点,再办一场热闹的!”
李世民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在说:今年周围小国使者来的太少!
像是高丽,百济等稍有一点实力的使者都没来派人来。
而且,就算是像吐蕃,高昌等国派来的使者,也都跟突厥人一样,居心否侧,准备看自己的热闹。
既然这样,他还不如拿这次大典来做一场大戏,演给那些人看看,满足一下他们猖狂的心!
至于以后,总会有连本带利还回来的一天!到那时,他元日大典看着异族人在面前阿谀奉承,翩翩起舞,岂不更好?
李世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从来都不是!
那些对他人的包容,理解,就像是一个演员在卖力的表演。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就是一个隐匿在暗处,懂隐忍,会衡量的猎人!
在一个强大的猎物前,他可以默不作声,也可以后退几步,冷眼看着猎物在他面前撒欢蹦跶几下。
直到时机成熟,才会松开手中攥紧的弓弦,将那个猎物一击毙命,最后拖着猎物回去慢慢享用。
而现在,突厥,就是他的猎物,他要让突厥臣服,让四夷震惊,让整个天下,都在大唐的威名下瑟瑟发抖!
不过这些东西,只是李世民如今的设想!在没有完成之前,他不愿意说与他人知道。
长孙很了解她的丈夫,如果让她看到今日元日大典的情形,她或许能猜到一些。
但是因为雉奴的拖累,她并没有参加大典,也并不清楚大典上发生的事情,只听到丈夫说起今年缺人,她也便理所应当的想差了。
轻轻摇晃一下怀里的婴儿,长孙轻轻皱眉说道:“二郎可还是在想萧寒?他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了么?程知节前些日子回来,也说在扬州看到他活蹦乱跳的!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回转长安。”
“萧寒?”李世民抬头看了长孙一眼,知道她想差了,不过他也不纠正,而是顺着说道:“呵呵,他啊,我不担心他,这家伙一天到晚就喜欢到处跑,最不喜欢待在长安!
记得我年前曾给他写信,让他回长安过年,顺便把蓝田公主带回来给我们看看,结果这家伙却以屁股中箭,没法骑马坐车的理由赖在扬州不走。
也罢,他既然喜欢那里,就让他再多逗留一阵,正好把长安筹措粮食的事情,一起交给他了!”
“筹措粮食?”长孙听到这四个字,心中登时就是一惊,失声道:“长安并不缺粮,为什么要从扬州筹措粮食?难道,天下刚刚太平了几年,又要开始打仗了?”
“是啊,太平的久了,也该到时间清算了!”李世民轻轻的点头,声音低沉。
过完这个年,就到了当初萧寒与他定下的复仇时间了!
三年之约!
当初渭水河畔,白马之盟,是他李世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屈辱!
突厥贼子,杀我百姓,占我土地,抢我财宝!还要我恭敬的出城与之签订盟约,并送上大量财物,才肯退兵!
这个屈辱,只有用突厥人的鲜血和人头才能洗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想到这里,李世民的身子慢慢绷直,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剑锋所指,正是突厥人所在的西北方!
“颉利,我准备好了!这次,连天都在帮我!你焉能不败?!”
“哇哇哇……”
或许感受到了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机,襁褓中的李治突然毫无征兆的哭了起来,长孙一惊,忙低头哄起了这个小儿子。
————
扬州,萧府。
萧家的大公主殿下此时也在哇哇大哭,不过与李治不同,她是因为今天的早餐又没有吃饱,气愤饥饿之下,才哭起来的……
“哦哦,宝宝不哭,一会给你**蛋羹吃,哦~”
薛盼白了身边的萧寒一眼,抱紧了孩子,吩咐房间外的小艾,赶紧让厨下给宝宝准备一碗鸡蛋羹,免得把小家伙饿坏。
“咳咳,孩子都快要长牙了,不能光喝奶,是该吃点其他的补充补充营养……”
萧寒挠了挠头,悻悻然的辩解,不过这声音是越说越小,到了最后,更是在薛盼连羞带怒的眼神下,披上衣服,落荒而逃。
今天是大年初一,也就是元日。
以前,他在长安住的时候,天不亮,就得跟狗撵的一样,跑去皇宫参加那劳什子元日大典!
今年,他自己在扬州,终于可以清闲清闲!
要不是女儿大人起早,非要睡他个天昏地暗,借以弥补弥补前两年早起的亏损。
“哎,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
“噼里啪啦……”
走出后院,萧寒刚刚伸了一个懒腰,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就差点吓得他闪了腰。
“谁!哪个王八蛋做的鞭炮!想吓死老子!”
扶着老腰,萧寒怒气冲冲的朝发出声音的侧院冲去。
1238 爆竹声中一岁除
“呀!侯爷来了!快闪!”
萧寒刚刚走到侧院门口,就听里面一个低低的惊呼传出!
紧接着,院子里就是各种叮叮当当,鸡飞狗跳的动静响起,仿佛在里面关有一群受惊的猴子,这时听到了驯兽人来了,正翻滚跳跃,四处找地方隐藏。
“小东!我听到是你了!”
萧寒听着声音,冷笑一声,紧走几步,抬起腿,重重的一脚踹向侧院大门。
“砰!”
面前,那扇并不算坚实的大门应声大开!
但是,还不等萧寒继续往里走,就当先看到一个火盆正摆放在门后不远处,在火盆里面,窜动的火苗还在不断舔舐着一截已经烧黑了的竹竿……
“坏了!侯爷!快……”
萧寒还站在门口,瞅着那个火盆直愣愣出神,狗子却已经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跳了出来,焦急的对着他大吼。
可惜,他喊的还是完了,还不等他声音落下!
就看到那火盆里燃烧的火苗陡然一闪!
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便从院中响了起来!
“轰……”
大蓬的青白色烟雾升腾而起,被炸飞的碳火如流星般在院中四处飞溅。
至于那个铜盆,这时也被炸飞的老高,老高!跟一只飞翔的鸟儿一样,在天空上飘飘荡荡。
最后,才随着风落到了屋顶上,一路叮叮当当的再顺着屋檐滑下来,不偏不倚,正扣在屋檐底下,胖子的脑袋上。
“坏了!硝石放的多了!”
也不知胖子这颗脑袋是怎么长得,是不是当初上帝忘了给他放脑仁。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不想想萧寒会不会有事,也不想想头上的铜盆会不会把脑袋烫成疥癞头,反而站在那里,懊恼自己这个爆竹做的不符合标准……
“咳咳……”
人,都傻了,甚至都忘了上前查看情况,直到良久,烟雾散去,一个衣衫不整,面目有些扭曲的身影这才在众人面前显现了出来……
萧寒依旧站在门口,一只手扶门框,熏黑的脸上欲哭无泪!
早晨,他才刚换上的一身过年新衣服,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乞丐的洞洞装,上面布满了被碳火烧出来的小洞。
还有头上,那好不容易才梳理好的发髻,这时也被气浪冲的跟金毛狮王谢逊一样,根根树立!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关键时候使手捂住了脸,英俊的面容这才得以保存……
“谁,谁干的!”
接连咳嗽几声,萧寒这才喘匀了气,咬牙切齿的瞪向院中!
他的目光所致,狗子,小东几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又齐整的看向屋檐下,脑袋上还扣着一个铜盆的胖子身上。
可怜胖子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转身想要跑,可这个时候,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胖子只能抓下铜盆,哭丧着脸道:“侯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进来,那个!今天是元朔,不好动手……”
萧寒本来真想冲上来,给他一套虎虎生风王八拳,让他知道知道侯爷的厉害,可听他说起元日,这才想起今天日子特殊,不好动手,所以只能怒急而笑道:“好,今天初一,我不动手!”
“那个,动脚也不成!!!”胖子闻声一喜,后来觉得不对,不动手,动脚也行啊!所以又急急的在后面追加上了一句。
“哼,哼哼……”萧寒瞪着他,黑一道白一道的鼻翼抖动几下,最后却还是愤然转身,准备回房间重新洗漱换衣。
而看着萧寒一声不响的走远,后面的胖子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即互相埋怨声大起。
说起来,他们本来在年三十晚上已经放过爆竹了。
但可能是玩多了火器,习惯了那种惊天动地般的声响,总觉得几截竹子烧起来没什么动静,不过瘾!
这不,在昨晚睡觉的时候,几个同在一个房间的年轻人就趁黑吹牛,说起了这件事。
当时,也忘了是哪位天才突然说起:声音不大?那为什么不给竹竿里面塞点硝石硫磺,这样一来,声音不就大了?
这个有些离谱的提议,或许换个老成持重的人,也就当笑话听听就算了,断然不会去尝试。
但是新火卫里的都是什么人?
那是一群十七八,十**的小青年,正是一辈子最无法无天的时候,想到好玩的,那还管的了其他?
于是,他们这些人今天一早,就已经兴匆匆的爬起来,到处找全了材料,就在这小院中做了加强版的“爆竹”。
然后,然后就有了刚刚的一幕,年兽没炸着,侯爷倒是炸到了一位……
历史,或许还是很固执的。
火器,最终还是以它该有的面目,爆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道李畋得知有人先他一步,已经做出了爆竹,会不会懊恼的以头撞墙!就这一个小小领先,要少了他多少香火缘?
当然,这些都跟萧寒关系不大,他直到这时,耳朵里还在嗡嗡的乱响,回到房里换衣服的时候,薛盼低声问了他好几句话,萧寒都没听清楚。
大年初一,这对中国人来说,是一个很特殊,很喜庆的日子。
一般来说,就算是在后世,这一天也是不能动怒,不能生气,甚至连句不吉利的话都不能说。
记得当初过年时,家长亲戚总会反复交代,这一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什么死啊,愁啊,不好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这一年,都会过得不顺。
同理,这一天,也是不能打孩子的。
所以,这天,就是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最喜欢的一天!
他们不光可以串门,可以有好饭吃,可以有压岁钱拿。
还可以尽情欣赏自己老子那很想揍自己,又没办法下手的纠结表情。
有些实在调皮的,在这时还会故意闯祸,好享受一下你奈我何的那个感觉!
至于明天屁股开花?管他呢,今天先痛快了再说!
(ps 李畋,传说中的鞭炮发明人,被有些地方的烟花爆竹行当尊为祖师爷,巧的是,他也是贞观年间人。
另外,还有一个传说,说鞭炮是药王孙思邈发明的,这个可信度不高,因为药王孙思邈虽是道士,但一生都在研究药理,治病救人,并不信仙法丹药,发明鞭炮这事,不太靠谱。)
1239 拜年
萧寒并不担心狗子他们会把这种带着药方的爆竹传出去。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或许是爱玩了些,但是在厉害关系上,他们还是知道分寸的!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只躲在院子里玩,还把自己炸成这凄惨的模样……
“嘶,我的新龙绡面长袍,只穿了一次,就被这群兔崽子祸祸了!”
又想自己一大早就遭了横祸,萧寒依旧是气愤填膺。
元日不能打?不能踢?
好!那就不打也不踢!反正惩罚一个人,可不仅限作用在身体上。
匆匆回房换好了衣服,洗漱干净,等萧寒再次走出后宅,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吕管家这时已经不知道在后宅门口转了多少圈,反正地上都留了一圈子印记。
等他终于见到萧寒出来,赶忙就迎了过来,拱手作揖道:“侯爷新年大顺大利!”
萧寒见是吕管家,也照样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吕先生新年一顺百顺!”
这是新年的吉祥话,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只为博一个好彩头罢了。
说过了吉祥话,吕管家赶紧进入正题道:“侯爷,扬州刺史与长吏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嗯?他们俩怎么来的这么早?难道发生了什么事?”萧寒一愣,有些奇怪的问道。
吕管家摇摇头,道:“今天能有什么事?依老奴看,他们只是想第一个给侯爷您拜年罢了。”
萧寒闻言,哑然失笑道:“这有什么好争的?咱又不给第一名奖励。”
吕管家也笑了起来:“呵呵,第一名虽然没有奖励,但是名头上好听嘛。侯爷您还是快去看看两人吧,总不好让他们等太久。”
“也对,走,去看看!”萧寒想想也是,自嘲的一笑,领着吕管家就往客厅而去。
早起拜年,这个习俗从有年节的时候就有了,一直延续到后世依旧不断。
不同的是,最早的拜年是在过完年后,亲戚朋友开门相见,互相瞅瞅有没有在大年夜遭了不测,比如被年兽抓走的填了肚子饿。
到了后来,才逐渐演化为单纯的看望祝福,而且经过好事人的一补充,又加了许多的规矩在里面,比如说:拜年要按照地位高低,身份贵贱,关系亲疏来排列。
身份低贱者要先向身份高贵者拜年,辈分小者要先向辈分长者拜年,这些就是拜年的规矩。
像是萧寒这样,以前在长安时候也没个血缘亲戚,只有一群朋友。
而在这些朋友中,他的年纪,身份都是最小的,所以每年,都是他跑出去给别人拜年,现在到了扬州,终于也可以试试别人给他拜年的滋味了。
跟着吕管家一路来到前厅,老远就听到客厅中有大笑声隐隐传来,听声音,应当是华师傅和孙思邈两人在陪他们一起聊天。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爽朗笑声,萧寒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萧寒推门而进,看清屋里正是崔敬之与华老头四人,便先恭敬的对坐在座位上的华老头和孙思邈行了一礼。
这两位对萧寒来说,都是他的至亲长者!就连昨夜大年夜,都是在一起过的,关系跟自家长辈没有任何区别,这一礼,纯粹是晚辈向长辈问好。
华老头和孙思邈也知道萧寒的心思,是以安然坐在那里受了这一礼,甚至华老头还低声抱怨了几句譬如萧寒太懒,起的太晚之类的话。
厅堂中,俩老头身份特殊,可以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但是崔敬之与杨文章却早就识趣的起身闪到了一边。
他们俩人别看年纪不小,但是地位权势跟萧寒差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而且俩人这次升官,谁都清楚,这跟萧寒的大力举荐脱不开关系,他们现在对萧寒感激还来不及,怎肯逾越受礼?
“侯爷新春同乐!”
站在一边,直等到萧寒见礼过后,俩人才连忙拱手对萧寒施礼拜年。
萧寒见状,也是礼尚往来,同样回了一礼:“哈哈,二位同乐!同乐!”
拜年,其实说到底,也就是个意思罢了。
你来拜年了,也就这么多事,大家互相吹捧一下,说些毫无营养的话,转身就忘到了脑后。
可问题要是不来拜年?
咳咳,那这事可能就会有些大……
就跟后世某些收礼人的想法一样。
你送礼,我可能不会念你好。
但你要不送,哼哼,我绝对会把你刻在心里,以后就等着小鞋穿吧!
拜过了年,又说了一大堆废话,杨文章和崔敬之估计还有很多家要走动,也不敢多逗留,婉谢了萧寒要亲自出门想送的话,只让吕管家陪着出府。
替萧寒送走了二位,吕管家回转到府中,见此时薛盼也出现在了客厅,连忙召集家中上下,好一起来给家主拜年。
元日早晨给家主拜年,这也是大门大户人家的一个惯例,当然,也是那些奴仆下人最喜欢的一个仪式。
无他,有红包拿而已!
“快点!小东呢?还有愣子,快去找找,赶紧都过来!”
院中,吕管家呵斥着让那些奴仆下人丢下手中的活,先来给家主拜年,至于有些找不到人影的,也赶紧着人去寻回来。
萧寒在厅中陪着孙思邈他们说话,自然也看到了外面忙碌的模样,以及越聚越多的人手。
之前家中事务都由薛盼和吕管家打理,他只做撒手掌柜,也不知家中到底多少人,直到这时,才发现萧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一个钟鸣鼎食的大家
光看厅外的那些人,即使没算上新火卫,也足有数十个奴仆。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萧家还是没有奴仆一说的,可是慢慢的,他还是被这个世界顽强的同化掉了。
这不是萧寒不坚持自己最初的梦想,而是他在一次次事情中,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想要活的舒坦,最好跟其他人一样,千万不能活成一个异类!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对这些奴仆尽量好一点。
把他们当成是来打工赚钱的,而不是和其他权贵人家一样,视奴仆为自己的一件物品,生杀予夺,只存乎主人一心。
1240 新任务
每人十贯钱,外带五天的休假,这就让满院子下人欢呼雀跃。
而本来只是偷偷探听消息的狗子看到了这一幕,顿时也觉的眼热不已,眼睛一转,也跑回去集合人手,有样学样,跑来给萧寒拜年。
大家都是萧寒的手下,侯爷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萧寒看到一大帮子浩浩荡荡的来给他拜年的人,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这萧府所有的下人在名义上,都是他的人,所以他给红包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你们,可都是大唐的兵!也跟我要红包,这合适么?
不过,在看到一院子希冀的眼神后,萧寒嘴角抽搐了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
哎,好歹都是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大过年的,也不差这一点了。
当然,在吩咐吕管家去钱库搬钱后,萧寒也是连连抹汗。
幸好,他这个大将军底下人不多,要是跟小李子一样,当个什么天下兵马大元帅,估计只用过一个年,就得立马破产……
一碗水端平!
新火卫的人也是每人十贯钱,外带五天休假,不过分到了一半,萧寒突然瞅见了混在人群里的胖子,眼睛登时一亮,紧跟着又冷笑了两声,直笑的吕管家都跟着打了一个寒颤,古怪的回头瞅着他。
排队队,吃果果。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欢喜的从吕管家接过红包,唯独胖子依旧两手空空。
有些傻眼的看着周围兄弟们蹲地上数钱,胖子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怯怯的上前询问吕管家:“吕先生,那个…我的那一份呢?”
吕管家早得了萧寒吩咐,看胖子终于过来问了,连忙呵呵一笑,转身从一个家丁手里拿过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袍,展开递给了胖子:“喏,侯爷特别关照了,你的红包就用这个代替了!”
“啊?”胖子捧着那件袍子有些欲哭无泪:“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有钱,就我没有!这不公平!”
吕管家白了他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这样做,对你当然不公平!”
“嗯?吕先生你的意思是?”胖子一听这话,还以为有转机,赶紧闭上嘴,眼巴巴的看着吕管家。
同时,还不忘在心里yy一下,刚刚这只是吕管家跟他开玩笑,笑过之后,就该再甩出一个大大的钱袋,里面放它百八十贯钱,馋死周围这些人!
不得不说,胖子的乐天精神确实很像萧寒!不过嘛,乐天,在很多时候,也被称为痴心妄想……
所以,他没等来重重的钱袋子,只等来吕管家有些忍俊不禁的一句话:“嗯,侯爷说了,他这件袍子当初买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二十贯钱!只是没收你十贯的红包,也就勉强刚凑够一半!
这样,正好后厨砍柴的那人休息了,这几天就让你顶上,努力做工还钱,这才公平!对了,不说我还忘了,后面一根柴火也没了,快去劈木头去,别误了家里人吃午饭!”
“噗通……”
等吕管家说完,胖子已经是双目呆滞,仰头载倒在地!
好嘛,果然够公平!
不光没有钱,还没有假,还得干活!
在想想自己要砍足够全府上下几百人所需要的柴火,欲哭无泪的胖子只想就此晕厥过去。
早知道侯爷小心眼,为什么还要鬼迷心窍的跑来领红包,安安稳稳躲在角落里他不好么?
————
今年过年对某些人来说是痛苦的,但是对于萧寒来说,却是幸福的。
尤其是身在这扬州,没有朝堂政事烦心,没有人情世故需要应酬。
每日只在家陪陪家人,或出去看看景致。逛一逛街市。
实在无聊,就叫上殷灿,让胖厨子做几样小菜一起坐下来,小酌几杯。
神仙的日子,估计也不过如此。
就这样,萧寒悠闲的从初一歇到了初八。
几乎在他快忘怀在这一片天堂般日子的时候,那封来自长安的信件终于姗姗来迟。
“啥?送粮食入长安,还不能以朝堂的名义,这怎么玩?”
萧寒一双眼珠子都快翻天上去了,这小李子,是不是看他在扬州闲着就难受?非得搞点高难度动作让他玩?
不过,埋怨归埋怨,活还是要干的。
毕竟人家是皇帝,如果不听话,后果保证比胖子要凄惨多了。
悻悻然的从温暖的房中走出,让小东套了车,晃悠去了扬州刺史府衙。
唐朝时,衙门过年休沐七天,今天是初八,所以已经开衙办公,不过因为刚刚过年的关系,就算是开衙,里面也清闲的紧。
胥吏公差一早来到衙门,见到同僚后,就互相道一顿过年好,之后便都躲回自己的签押房打盹。
所以,此时的衙门,根本就是清净的很,就连守门的两名兵丁,也是靠着大门,怀抱着水火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萧寒的马车停在台阶下,这才有一人拖着棍子,懒洋洋的走下台阶。
“喂,这里不让停马,你们该哪去哪……”
那兵丁大摇大摆的走下台阶,跟赶苍蝇一样,就要呵斥小东把马车赶到一边。
不想,他一句话还没完全说完,他却突然看到那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紧接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就从里面探了出来。
“侯侯侯……”
一眼看清这张有些懒散的脸,那走过来的兵丁眼睛瞬间就瞪得老大,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猴?我说你发什么神经,咱这哪有什么猴子!”
另一个站在台阶上的兵丁这时还没注意到萧寒,只听到同伴结结巴巴的喊声,不免眯着眼睛嘲笑了一句。
不过,和刚刚他的兄弟一样,他这是这句话刚一出口,就已然瞧见车里的萧寒!
当时,只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只恨不能再把刚刚的话话追回来,重新咽进肚子里!
“还真是猴……不对!侯爷您怎么来了!您快请进!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瞪着一双大眼,那兵丁刚连滚带爬的冲下台阶,却又感觉不对,又一拍脑袋,一溜烟的冲进了府里。
只留那个同伴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1241 绿蚁
“走吧,你以为他还会回来?”
小东在刺史府门前的栓马柱上栓好马车,走过来,笑嘻嘻的拍了拍那仍不知所措的兵丁,让他别傻站着了,赶紧引了自己这些人进去。
至于刚刚他言语中的些许不敬?那都不是事。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刚刚兵丁的举动已经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但对于萧寒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毕竟他被人当成路人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相较于其他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这俩还算不错了。
至于那个兵丁,被小东这么一拍,浑身当时就是一震,险些软倒在地!
等他反应过来,便只耷拉着脑袋,头也不敢抬,一个劲的拱手作揖:“侯……侯爷,您请!”
“我不是侯爷,他才,哎……走吧!”
看到哆哆嗦嗦跟个鹌鹑一样向自己行礼的守门兵,小东不觉又回头看了眼刚下马车的萧寒,感觉有些苦笑不得。
他很怀疑,让这样的人守门,真能守得住?不能被人把门也抗走?
不过,这也是小东想差了。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他和萧寒,而是一个乡下愚夫。
那这个兵丁保证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宰相门前七品官!什么叫做脸难看,事难办,门难进!
被这个腰杆都仿佛被折成两截的守门兵领进刺史衙门。
几人还没走到二门,里面就已经急急传来一阵脚步声,萧寒抬头一看,却是刺史崔敬之已然迎了出来。
崔敬之此前正在房中静坐,突然间听人来报,说萧寒来了,心中顿时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起身往外赶去,紧赶慢赶,才在二道院门这里迎到萧寒。
一路小跑而来,崔敬之都跑的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等看到了萧寒,也不管之间还隔着那么远,赶忙一边作揖,一边高声道:“哎呀,萧侯爷!您怎么大驾光临,也不提前知会我声,让我出门迎迎您!”
萧寒看着急急跑近的崔敬之,呵呵一笑,没急着说话,反倒先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崔敬之的身后,果然,在他的身后空无一人,那个一开始说去报信的兵丁,也不知道躲在哪里瑟瑟发抖去了。
“侯爷?”
崔敬之跑到萧寒面前,发觉萧寒一直在看他后面,也是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去,后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啊?那他在看什么?
萧寒发觉了崔敬之讶异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让他误会了,抬手打了个哈哈道:“哦!崔刺史客气了,我今日只是闲来无事,在城中随意走走,无意中经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罢了。”
崔敬之闻言,哈哈大笑:“那崔某可真是无上荣幸!走走走,难得侯爷您能来我这里一趟,外面天冷,快随我去房中坐坐!崔某再使人烫壶酒,给侯爷您暖暖身子!”
“哦?那可是叨扰了。”
“哎!侯爷您太客气了,您能来,已经是让这里蓬荜生辉,只望侯爷不嫌弃我这陋室就好!”
两人站在那里互相说着客套话,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听的一旁的小东都打起了哈欠,他最受不了这样的说话方式。
明明装饰的富丽堂皇,崔敬之非要说是陋室,这要是陋室,那农人住的草堂岂不是狗窝?
还有自家侯爷!
分明是来找人办事的,非说自己无意中经过进来看看。
他们来扬州快一年了,刺史府门前这条街也走了几十遍了,之前怎么就没见你进来看看?
不过,想归想,等两人一起往里走去的时候,小东还是老老实实的扮他的跟班,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大唐刺史府的规格,跟一些普通衙门实则差不多,都是前衙后居。
要说不同,也就是面积比那些衙门大一些,房屋装饰精致一些。
外带刺史府虽也处理公事,却不管着判案审案,所以没有那些监狱,审案堂之类的配置,显得要幽静一点。
崔敬之一路引着萧寒往前走,没去客厅,反而直接去到了他的书房?
这也是大唐时候,对贵客的一种特殊礼节。
要是普通客人,主人自然要在客厅中相见,但要是来客地位崇高,或者是关系极其要好,去书房反而显得更加亲密。
“萧侯爷,这是崔某的书房,您请进!”
恭恭敬敬的把萧寒让进书房,崔敬之又忙着招呼人手,让人往这送点心和美酒过来。
萧寒本来还想着只是来这稍微一坐,说完事就走,此刻见崔敬之这般客气,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应下。
崔敬之的这间书房面积很大,分为里外两间,由几道轻薄木门隔开,此时木门正打开着,所以站在外间,就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书房里间此时看起来有些杂乱,高高的两排书架上,书籍摆的散乱随意,案桌上,也随意堆着一摞摞的书籍和公文。
不过,萧寒也知道,正是因为杂乱,才说明崔敬之常常翻阅浏览。
像是后世一些大老板的办公室书架,一册册书摆的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看起来条理无比,但要上前一翻,才会发现那些书,或许就只有个书皮,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书房里间杂乱,外面这间,也就是萧寒所处的这间却很整洁。
放着花瓶的博古架,两盆青翠欲滴的兰草,还有一只红色的小火炉,里面碳火烧的旺旺的,搁在上面的一只水壶,正呼呼的往外冒着白气,使这整个房间都湿湿润润,没有半点冬日里的那种干燥感。
崔敬之这时吩咐完了下人,回头看到萧寒的眼神,老脸突然一红,赶紧走过去把里间的房门关上:“让侯爷见笑了,里面那间崔某不让下人打扫,所以才乱了一点。”
萧寒笑着摆摆手:“呵呵,崔刺史过谦了,书籍写出来就是让人观看学习的,而不是摆起来给别人看的,放的随意一点,看起来才方便么!”
崔敬之闻言,脸上当时就是一喜:“哦?萧侯也这么认为?哈哈!那可真是崔某的知己,我道不孤,今天一定要多喝两杯!”
唐人好酒成风,崔敬之自然也不例外,更加因为看书一事,将萧寒引为知己。
“来来来,先坐!”
拉着萧寒在矮几前坐下,等下人送酒过来,崔敬之赶忙亲自给他斟满了一杯酒,推到面前请他品尝。
萧寒本身是喝酒的行家,一看这杯酒微微泛着绿意,酒面上也泛着如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细小气泡,就知道这是今年的新酒,也就是被时人称之为绿蚁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寒心中一动,这首白居易的《问刘十九》脱口而出。
“绿蚁酒不是酒的名字,而是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即绿酒),细如蚁(即酒的泡沫),称为“绿蚁”。”
1242 蝗灾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崔敬之还保持着端杯子的动作,但是一双眼睛,却早就瞪着萧寒楞楞出神,甚至就连杯中的酒都洒在了他的腿上,也依旧浑然不觉。
“这人,傻了?”站在萧寒身后的小东看到仿佛石化的刺史大人,不耐的嘟囔一声。
他与崔敬之不同,崔敬之出身荥阳郑氏,从小饱读诗书,对这等佳句,感触最是深厚。
而小东出身寻常人家,虽以前有些钱,也供他识字读书,但要说底子,那是差的太远,所以他只觉得自家侯爷的诗挺好听的,再没深想。
良久!
就在萧寒忍不住,想要试试崔敬之是不是晕过去的时候,他这才猛的一拍桌子,从软垫上站起,两眼放光道:
“好诗啊!简练含蓄,轻松洒脱,诗句之间,意脉相通,一气贯之!好诗!为了此诗,当浮一大白!”
说着,崔敬之伸手就要去抓酒杯,不过他这一抓才发现,自己的酒杯竟然在刚刚无意识的状态下,不知道给丢到了哪里,根本找不到了!
不过没有酒杯,也拦不住崔敬之激动的心情!
他看了看四下,又看看吓了一跳的萧寒,索性直接提起了酒壶,对着壶嘴咕咚咕咚就猛灌了好几口,然后才放下酒壶,抹了把嘴哈哈大笑道:
“呼!!痛快!好酒!好诗!萧侯诗文大家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以此屋此景脱口成章,这份才学,放眼全唐,老夫敢说,绝对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与您匹之!不成,我得赶紧记下来,万一酒醉忘却此诗,一定会抱憾终身!”
说着,也不顾萧寒还在哪里端着酒杯呆若木鸡,这位主人已经“噔噔噔”的跑到了里间,铺开纸张,挥毫泼墨,开始抄录自己刚刚吟诵的诗词。
“唰唰唰”
龙飞凤舞的写完整首诗,崔敬之丢掉笔,小心的提起纸,眯着眼来回读了好几遍,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再仔细看看,才发现哪里不对,原来这上面只有诗,没有名!
于是他赶紧抬头,朝外间的萧寒问道:“对了,侯爷此诗名曰?”
萧寒哪敢说它叫做问刘十九?只得摸了摸鼻子,说道:“问崔刺史!”
崔敬之闻言一愣,赶紧摆手:“问老夫?哎呀,侯爷您可折煞老夫了,如此好诗,老夫哪里敢为之命名?”
萧寒翻了个白眼,指着他道:“谁让你给他起名了?我是说,这首诗,就叫问崔刺史!”
“啊?哦!原来如此!哈哈,是老夫愚钝,老夫愚钝了!”
这下,崔敬之先是愕然,然后才是恍然大悟!
他直到此时才想明白:萧寒今天跟谁喝酒?跟他啊!
诗中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问的是谁?也是他啊!
那这首诗的名字,不是问崔刺史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名字能合适?”
“一顿酒,换来一首诗,这买卖!值啊!”
想到这里,崔敬之乐的差点把大牙也笑掉!赶紧捡回笔,蘸饱了墨,工工整整的在纸上把《问崔刺史》四个字写好,这才重新捧着这张纸,跟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不过,这也确实是个宝贝!一件能让人青史留名的宝贝!
崔敬之可能现在还没想到:就因为这首诗,他崔刺史的大名,直到千百年后,依旧还有人记得!
这种因一诗而流传千古的际遇,古往今来,估计只有另一个幸运儿,汪伦可以与之一比。
“咳咳,刘十九兄,实在是对不住了!不过你放心,白居易先生才华横溢,一定会再写一首诗送给你的,阿门,莫怪!”
看了看喜不自胜的崔敬之,又想想那位大概还没出生的刘十九,“剽窃”大师萧寒只得满饮了杯中酒,借此向这位可怜人聊表歉意。
哎,谁叫你生的晚了些?这也怪不得我是吧?有本事你穿我面前,打我啊?!
萧寒在为自己无耻的剽窃行为而找理由辩驳,另一边,崔敬之则强忍着立刻喊人找工匠,将此诗装裱起来的冲动,重新回到桌前坐下。
“咦,没有酒了?我来帮你斟酒!”
看到看到萧寒杯中已然没有酒,还在兴奋中的崔敬之又忙要再次为其斟酒。
不料,萧寒看到他的动作,赶紧捂住杯子,连连摆手道:“不要!一杯已饮,兴致已到!再多喝就属于牛饮,未免弱了意境!”
崔敬之闻言,倒酒的手停在半空。
这要是之前,他肯定会对这话嗤之以鼻,喝茶有牛饮不雅一说,喝酒哪有这个规矩的?不都是越豪放,越好么?
但是,他刚刚才被萧寒一首诗惊为天人,连带着现在再听他说的话,也都觉得格外有道理!
“果然是大诗文家!这对意境的追求,真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叹服的放下酒杯,崔敬之根本就没想到萧寒不喝酒,不是因为那什么狗屁意境,而是因为这壶酒,已经被他对瓶吹过了,萧寒嫌弃!
诗也送了,酒也喝了,场面一副安静了下来。
萧寒看着依旧一副崇拜模样的老崔,突然感觉有些亏了。
不成,得赶紧说事,免得正事没办,便宜却被人占了个够。
想到这,萧寒轻咳一下,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假装随意的问道:“咳咳,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冬天扬州着实下了几场大雪!我在家听闻其他人说,以前年份,扬州可没下过这么多雪,这样看来,开春后庄稼的长势一定不错!”
崔敬之根本不疑有他,笑着拱拱手顺着他的话说道:“哈哈,托萧侯的福!您一来,就连上天都眷顾着这里,凭着这几场大雪,今年的年景也绝对要好过往年!”
“呵呵,这哪里关我的事,崔刺史实在是给我戴高帽了!”萧寒谦虚一笑,突然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去年关中闹了蝗灾,您可知晓?”
“这个,老夫知道一二!”崔敬之听萧寒说起这件事,脸上笑容顿时一敛,摇头道:“哎,听说此次蝗灾波及甚广,陛下为此还生吞了几只蝗虫!宁让蝗虫食之心肺,也勿害大唐之百姓!”
1243 没粮
(道歉:突然发现上一章把清河崔氏写成了荥阳郑氏。哎,以前给人家错写个名倒也算了,如今连姓都给人家改了,实在是不应该!当晚老崔就去可乐的梦中理论,今晚不敢再劳动崔大人,赶紧改回来先。)
小李子生吞蝗虫这事,早已经传遍整个大唐,而扬州作为通州大邑,自然也是得到消息的。
不过,像是那些普通人,他们看到的只是小李子宁肯惩罚自己,也要祈求上天,让他的子民免受损失的明君一面!
却根本不会知道,这事背后还隐藏着如乱麻一般的错综关系。
首先,长安并不是很缺粮!
起码不是跟蝗灾刚起时,外界所传扬的那般,赤地千里,饿殍满地,易子而食的惨状。
这盖因关中大地连年征战,原本充盈的人口,早已经锐减到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人口的大幅度减少,就代表着所需要粮食的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关中粮食颗粒无收,凭借着长安官仓,以及从洛阳回洛仓,和通汉中调拨的粮食,也足够关中百姓撑过一年!
在这其中,真正让李世民头疼的是:
这次的天灾,竟然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拿来做了文章!
这些人在蝗灾刚起时,就到处宣扬是他得位不正,杀兄囚父,才引得上天震怒,降下奇祸!在蝗灾最盛时,甚至还组织了一批人前去皇宫请愿,让小李子还政于太上皇,方可消弭灾祸!
还政给李渊?这别说小李子不能答应,光他的那帮臣子也不能答应啊!
这些人如今的地位,权利哪里来的?不就是靠推翻李渊得来的?要是李渊重新上位,那他们少说丢官罢职,多说人头都不保!
于是,双方暗地里,也不知交锋了多少次,到最后也亏得小李子想出了法子,于百姓官员前做了一场秀,再加救灾粮食的及时送达,这才勉强平息了这场祸源。
萧寒已经知道,这次在背后搅风搅雨的,正是那些山东世家!
虽然他在上一辈子,也是出身于山东,但是这次萧寒对于那些世家,也是极其的失望!
先不管他们这次究竟是为了所谓的公道,还是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利益!
单看大灾面前,他们不与国朝同舟共济,与百姓谋求生存,还一个劲在后面拖后腿,企图生事,这就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既然如此,那也实在不怪李世民日后一直着力打压那些世家大族,将他们一点点压至衰落,然后持续到一个叫做武则天的女皇出现,这些世家就彻底遭了灭顶之灾。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不是现在萧寒该考虑的,他现在还是考虑考虑该如何完成小李子交代的任务。
萧寒现在大概能想到,经此一事,小李子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从而让他的威严树立在这片牛鬼蛇神混杂的土地上!
“是啊,幸亏陛下有德,蝗灾及时得到了抑制。”
矮几前,萧寒向着长安的方位遥遥拱手,努力装出一副敬佩感恩的模样,等到崔敬之也跟他一起拱手,他这才叹口气道:“不过,大灾虽然已过,但很快就要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段时间对受灾的百姓来说,无疑才是最难熬的。
前几日,我与几个长安好友通过书信商议,觉得可以从外地购进粮食,运送到长安平价贩卖,不为赚钱,只为能让关中百姓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为国朝出一点绵薄之力!”
“啊?侯爷高义!”
崔敬之一听萧寒所说,立刻肃然起敬,忍不住再次佩服拱手。
不过,他这个动作,看在萧寒眼里却是气不打一出来:“高义你个大爷,谁想听你嘴皮子功夫了?老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就不该赶紧掏出钥匙,送我个万把担粮食?”
“咳咳,不过嘛……”等了好一会,没见这位主顺杆往上爬,萧寒无奈,只得再次循循善诱道:“这次受灾关中大地何其辽阔,所需的粮食数目实在是太多,我这也不知道哪里能购得这么多啊!”
崔敬之闻言,也跟着摇头:“是啊,这马上开春了,粮食确实不好买……”
“呃……”萧寒嘴角抽搐起来。
他跟怀疑,这人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老子都不让你送了,说要买,你都不接话?难道刚刚老子一首诗喂了狗了?
想到这,愤愤不平的萧寒也不再兜圈子了,直盯着崔敬之,开门见山道:“崔刺史,却不知道你这扬州,又有多少余粮?”
“啊?侯爷您说扬州?”
这下,崔敬之也是一愣,像是刚刚才醒悟过来一样,惊讶的看着萧寒道:“萧侯您想从扬州购买粮食?”
“这不是废话么!你以为我真那么闲,没事跑你这玩?”
萧寒如今就感觉自己的火气噌噌的就往头顶上冲,在心中大骂了几句,强压着掀桌子的冲动,对崔敬之勉强笑道:“我想扬州一向富庶,想来粮食存量一定不少吧?”
“哎……”崔敬之看着萧寒的表情变化,突然苦笑一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摇头道:“侯爷,您要是想从扬州购粮,那就实在是想差了!扬州虽然富庶,却并不因为粮食,而是因其桑织,陶瓷,冶炼等行业繁荣导致。
这里每年产出的粮食,一向供应自己都不够,还要从南方,或者山东调集,哪里有余粮再售卖?”
“嗯?你意思,这里没有粮食?”
萧寒狐疑的看着崔敬之,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难道这么有钱的地主家也没有余食?
“这个,还真没有!”崔敬之知道萧寒能怀疑,却也不能不为其解释:“或许侯爷您要个几千石,或者一两万石,我还能发动大户凑出来!不过侯爷要赈济关中,这点粮食应该远远不够吧?”
“几万石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最少五十万石!”
萧寒突然有些泄气了,从崔敬之的表情看来,他好像并没有骗自己,自己本来打的如意算盘,确实是简单了?
“您要五十万石?”
崔敬之听到这个数字,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像是下意识般的说道:“这么多粮食,都相当于二十万大军的行军粮草了!”
1244 无功而返
“嗯?”
萧寒听到这话,心中不知怎么,突然就是一惊!
他这时才隐约想起:面前的崔敬之,好像也是山东士族的一员,还是最强大的几个士族中的一员。
哎,大意了!当初接到信的时候,还想着做事低调点,不要被他人发觉,现在怎么脑袋犯浑,自己往南墙上撞呢?
思及至此,萧寒赶紧把原本想继续询问下去的话,一股脑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虽然他与崔敬之这些日子相处的甚为愉快,也相信以他的为人,不该为了某些事情,陷大唐将士于危险之中。
但是,有些事情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今天这些话入得崔敬之的耳朵,来日难免再听到什么卢敬之,郑敬之心里,然后再送一步一步达他们家族的核心层耳中。
而萧寒很怀疑,那些经历过数朝历代的士族豪门,他们对于大唐,真的会有归属臣服心么?
尤其是在已经与小李子心生间隙的情况下,他们会乖乖站在一边,看着他去征伐突厥?
要知道,一旦此战得胜!小李子的个人名望,一定在瞬间就能达到顶点!
到时候无数将士携大胜之威还朝,再转头去对付他们这些不臣之民,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东西说起来很多,但现实中在萧寒脑海里也就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所以虽然他已经心生警觉,但是在表情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变化。
甚至于,萧寒还适时的跟着崔敬之一起摇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一样叹息道:“哎,还是不一样的!我也是出身军中,在军中,将士们为了打仗有气力,军粮都是要上好的粮食。
而现在是为了赈灾,自然当以便宜实惠为主!要不然弄些精米菜肉,灾民却买不起,岂不也是白白无用?所以我寻思能弄一些陈粮,或者糜子就行,只要能吃饱人,能撑过这段时间!”
“哦?还是侯爷想的周到!”
崔敬之也不知刚刚那话是随口一提,还是别有试探。反正听了萧寒此时所说,只是佩服的抚掌,而后才说道:“不过像是陈粮,糜子这些东西,扬州依旧不多啊。糜子或许有,但是陈粮根本就不会往这里运,就算家里有点,也是最先被吃掉的!
不过,如果侯爷您需要,老夫可以发几道行文,请附近几个州县的好友周转下,从富裕的官仓中调集一批米粮出来给你救急!”
“从官仓调集米粮?”
萧寒现在已经心生警戒,哪敢再动用官府?
再说了,要是动用官府,那要他有个屁用!小李子一张圣旨,不比谁都好用?
所以,在听到崔敬之的建议后,他便扶着额头,装模装样的想了想,最后叹气道:“还是算了!官仓调粮太过麻烦,涉及的方面也太多,不光要经过各部司衙门,还要有长安主官的调令!
加上这里距离长安那么远,急信一来一去也要半个月,估计等调令下来,秋天都快要到了!
罢了,这事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就让人跑江浙一带看看。”
崔敬之沉吟片刻,觉得萧寒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苦笑一声说道:“也好!江浙一带向来都是鱼米之乡,而且粮食走水路也方便!我与杭州……”
崔敬之原本想说他与杭州那边的官员也有交情,可以写信代为疏通一下。
可是这话说到一半,却又突然记起:人家堂堂一个开国侯爷,就连江南道总管经过这里,都要特意赶来跟他喝顿酒,自己拿一些杭州地方上的小官来说事,未免有些班门弄斧的嫌疑。
是以说到这里,崔敬之就有些尴尬的抚了抚胡子,剩下的话再也难出口。
而见到崔敬之这幅模样,萧寒也不拆穿,他本来也不愿意把这事弄的世人皆知,所以能不让老崔帮忙,就不要他帮忙,免得他帮的全都是倒忙。
“呵呵,崔刺史说的是,您这扬州与哪里隔得又不远,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这样,等我先派个人过去看看,行的话,就直接从哪里购置粮食,运往长安!”萧寒笑着替崔敬之把剩下的话补全,不过言语中,却是说明了自己不用他瞎操心。
崔敬之老脸一红,赶紧拱手道:“哪里哪里,如果萧侯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萧寒笑着打了个哈哈,然后转了转脑袋,眼神仿佛不经意的落在了小东身上。
小东这时正站在萧寒身后扮电线杆,脑子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根本没看到萧寒的眼神。
”咳咳……”萧寒见状,有些不悦的轻咳两声。
“啊?”
楞楞出神的小东被咳嗽声猛然惊醒,连忙看向萧寒,等看清他的眼色,瞬间就明白了萧寒的意思。
于是,小东赶紧俯下身子,用看似压低,实则旁人能听的一清二楚的声音说道:“侯爷,时间不早了,您别忘了,家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您处理……”
“哦,家中那些事?”萧寒得到小东的回应,心中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佯装不满的对他说道:“我这与崔大人相谈甚欢,怎么好回去?”
“侯爷说的是。”小东唯唯诺诺的点头,不过一双眼睛却依旧无辜,他继续说道:“可是家中的事,确实不好耽搁……”
两人之间的这番对话,本是以前萧寒喝酒时想逃跑,又愁没有理由,从而与小东之间特意演练过的话。
现在拿出来,虽有些突兀,却并不显得做作,毕竟两人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本来就有些尴尬的崔敬之一看二人这幅模样,赶紧拱了拱手道:“侯爷家中有事?那您自去处理便可,若嫌今日不尽兴,来日老夫一定过府拜望,与侯爷不醉不归!”
“这……也好!今日天色确实不好,崔大人也该早早歇息。”
萧寒很为难的点点头,但身体却早就诚实的站了起来。
崔敬之见状,也不敢挽留,恭敬的将萧寒送出府门,期间还不忘说自己在扬州一定也发动大户筹集一批粮食。
这些粮食不收钱,直接都送与萧寒,让他一起带回关中,也算是替关中百姓做了些善事。
1245 再次出行
外面的天真的又下雪了,正应了萧寒刚刚“作”的那首诗,晚来天欲雪!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萧寒掀开布帘子,外面的雪花便打着漩的飘入车厢。
伸出手,接住两片,看着它们融化飞快的在掌心,萧寒面无表情,也不知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侯爷,到家了。”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紧接着小东的一声轻呼,将萧寒彻底惊醒。
“嗯,到家了?”萧寒恍然抬头,甩了甩有些湿润的手,从马车上走下,然后回头朝自己走过的地方看去。
此时的路面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斑驳的白色毯子,顺着石板铺就的大路一直延伸到黑暗中。
“小东?”
“我在!”
“你去……”
看着印着马蹄和车辙的白色雪毯,萧寒习惯性跺了跺脚,想要吩咐小东去把殷灿请来。
不过这话还没有出口,他又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
现在这个世道,世家靠不住,难道墨家就一定靠得住?
被世家的嘴脸恶心到了的萧寒,这时已经不愿意再去相信这些沉积千年的组织。
上千年的历史太长!权谋太深,兵法太多,黑箱太大,内幕太厚,口舌太贪,眼光太杂,预计太险,因此,对一切都“构思过度”
哪怕萧寒现在清楚,殷灿已经与自己捆在了一起。
但是他同时还知道:殷灿,就只是殷灿!他能代表墨家,却又代表不了墨家。
这话可能有些绕嘴,用简单点的话说:殷灿只是墨家历代的钜子之一。
究竟是他驾驭了这个庞然大物,还是这个庞然大物把他推到了台前,一切真的很难鉴别。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穿衣吃饭!哎,可怜清闲日子又到头了!这次,来还是得我亲自去……”幽幽的叹了口气,萧寒踩着咯吱咯吱的薄雪,转身在门房殷勤的伺候中,走入了府门。
在他身后,小东摸了摸落了雪的脑袋,原本疑惑的表情渐渐涌上一股喜色。
他不知萧寒在愁什么,但是他却听到了萧寒要外出的话!
既然萧寒外出,那岂不一定会带着自己去?
这些天在家呆着都快闷得长毛了,这下,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想到这,小东忍不住从欣喜变成了大笑。
夜枭般的笑声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倒把那马儿吓了一跳,喷了一个响鼻,推着车连连倒退了几步。
正站在马前的小东猝不及防,被那马儿喷了一脸吐沫,有几滴更是直接喷到了他的嘴里。
直恶心的他捂着肚子朝地上呸了好几口,等到口干舌燥后,这才直起腰怒道:“哎呀!死马!还敢喷我一脸吐沫!”
马儿又如何能听懂他的话,所以只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瞅着他。
“哈哈,之前听侯爷说对牛弹琴,今天竟然看到跟马理论的,少见,少见!”
那殷勤送萧寒入府的门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台阶上,看到小东教训挽马的模样当即笑的合不拢嘴。
小东被那马弄得一肚子火正没处发呢,此时被抄着手看热闹的门房一挤兑,不禁更加生气,指着他就怒道:“你在干嘛?站在那里当桩子使?还不赶紧出来把马牵回马棚!”
门房也是一个萧府老人,见小东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着急,反而依着门框得意的嘿嘿一笑:“哎呦,不巧的很,今天门房就我一个,老刘请假了!我得在这里好好看门,这牵马的时儿,还是劳烦你自己做吧。”
说罢,门房也不管小东气急败坏的脸色,昂着头,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别看这人只是一个 小小的门房,但在旧时候,门房,书童,马夫,这三种人都是主人家的心腹,要不也不会出现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话。
所以,小东虽是萧寒面前第一红人,还是属于比煮熟的螃蟹还红的那种,这时却也真指使不了人家。
没办法,人家不管,那就只得自己拉着缰绳。
灰溜溜的牵着马,小东从一侧的角门进了府。
当然,他牵着马进府之后,这大开的角门是说什么也不能帮他关上的。
“嘿,小兔崽子!随手关门的规矩你没听说过?”
走进前院没多远,背后,门房气急败坏的骂声就传来。
小东闻言嘿嘿一笑,纵身跳到了马车上,再一甩辫子,那马车就在宽敞的府中道路小跑起来。
“哈哈,牵马不是你的事情,关门就是我的事情了?我才不管呢,哈哈哈……”爽利的笑声从马车上传来,在夜幕中格外的清晰。
人在世上的生活,总需要一点小小的波动调理才好,要不总是如一潭死水,平静是平静了,却也丢了生活的乐趣。
萧寒回到家中,就把自己的打算跟薛盼说了一遍。
而薛盼虽然不舍的他这么快,就要再次离开家。
却也知道一个男人不能总围着家里打转,尤其是像萧寒这样身份的人,就更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家守着她和女儿了。
“此次外出,郎君一定要切记以自己安全为重!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不管是什么事情,也没自己重要。”
卧房中,萧寒一边吃着厨下送来的晚餐,一边听薛盼在她耳边唠叨,没有不耐,只有淡淡的温馨。
“还有既然是去买东西,账房也要带着,嗯,紫衣对这些东西很是在行,让她跟着你去一起,说不定能帮上你。”
“对了,甲一他们一定也要带上!你不习惯用侍女,就让小东和愣子照顾你。”
“好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知道照顾自己!”
喝掉碗里最后一点稀粥,萧寒放下碗,笑着把薛盼拉到了自己怀里:“这次事实宜早不宜晚,明天天气好的话,我们明天就启程,你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薛盼坐在萧寒怀里,虽然两人早是老夫老妻,但依旧免不了俏脸绯红。
“小心让孩子看到……”薛盼低着脑袋小声道。
萧寒嘿嘿一笑,刚吃完饭的手也不擦,顺着薛盼的衣襟就伸了进去:“她早就睡了!这次出去,又要一段时间回不来,先让为夫收点利息……”
“别,不……”
“桀桀,你还是从了我吧……”
一把打横抱起薛盼,萧寒奸笑着往床榻走去,但是很快,一声婴儿的啼哭,就响彻了云霄。
1246 长江真长
“侯爷,你看这大冬天的那边还有花哩!”
“废话,那是梅花!冬天不开什么时间开?”
“咦,侯爷,是不是快到时候吃饭了?我怎么感觉饿了?”
“虾扯淡!刚刚才过了书院,以为我没看到?这才走几里路你就想吃饭了,难不成你上辈子是饭桶?”
“哎,紫衣姐姐在朝我笑耶……”
“滚!”
“哦,好……”
扬州城往南去的大路上,一道长长的车队正不疾不徐的行驶在其中。
在车队中央的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上,做小厮打扮的小东就跟一只脱了缰的哈士奇一样,坐在车辕上不时大惊小叫一通。
然后又总会被后面车厢里的萧寒给呛回去,把坐在另一侧车辕上的愣子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而小东似乎也早就习惯了如此,既不恼愣子,又不怨萧寒,只是每当看到什么新奇,依旧要惊奇一下。
也幸亏还没出十五,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要不看到这幅模样,定要窃窃私语议论一番不可。
这次临出行前,萧寒就特意改换了身份。
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哥,其他诸如小东,甲一他们,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的护卫,小厮。
而后又因为他们对江南这片地界实在不熟悉,又特意将休沐在家的王五与小刀给提了过来,充当向导。
对此,王五和小刀自然是千肯万肯!
上次跟萧寒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变成了旅帅,说不定还能升到校尉!
这次再一听萧寒召集,俩人恨不得裤子都没穿,就跑了过来,生怕来晚了,萧寒不要他俩。
人越带越多,到最后,一队足有十来辆车架,骏马也有二十余匹的豪华商队,便新鲜出炉了。
作为队伍里身份最高的萧寒,自从出城后,就显得有些兴致不高。
这不是他对此行的差事有意见,而是因为他昨夜刚想对薛盼做点坏事,就被女儿的大哭声给搅和黄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跟薛盼一起哄闺女,换尿布,喂奶,再哄闺女中度过。
当好不容易伺候着小祖宗再次睡着,萧寒与薛盼俩人也累瘫在了床上,唯有萧寒的小兄弟依旧不知疲倦的竖在哪里,完全不体会它主人浑身酸痛的身子……
“小兔崽子,以后千万别问我为什么没有给你生个弟弟妹妹,这全都是你自己害的!”
斜依在车厢里,萧寒打了一个哈欠,随着晃动的车架,慢慢闭上眼睛。
“侯爷,你看长江!真长啊!”
不知外面时间过了多久,睡梦中的萧寒再次被小东的一声惊叹吵醒。
“废话,不长的那是你家水沟!”
习惯性的先怼了小东一句,萧寒揉着眼睛,从车厢中探出头来,往前一看。
果然,一条波澜壮阔,似天上银河一般的大江,就横在车队的最前面,和煦的阳光撒上去,波光粼粼,显得甚为壮观!
在这个寒冬时节,扬州城内的大小河流俱已结冰,但是眼前的长江却依旧流水奔腾,没有丝毫冻结的意思。
萧寒看着眼前的情形,情不自禁的走出车厢,站在车架上眺望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长江水,浩浩荡荡向远方涌去!连带着萧寒的一颗心都跟着豪气万千起来。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自古以来,有那么多名人骚客来到长江旁,留下了自己的一段千古绝唱。
因为面对此情此景,即使是他,也很想赋诗一首,用来抒发一下此时的情感。
可惜奈何自己学问太浅薄,除了那些牛人的诗词,就只剩“握草”二字在脑海里盘旋,久久不能散去。
“无边落木萧萧下,唯见长江天际流!”
实在是不能把“握草,长江全是水”这样的粗俗句子拿出来丢人现眼,萧寒只得厚着脸皮,把老杜的诗拿出来装了装场面。
但是没想到,还不等他把剩下的“万里悲秋常作客”也剽窃出,前面就有人猛的大喊一声,险些把萧寒从车上吓的跳下来。
“好诗!”
“谁啊,这么识货?”
萧寒惊愕的止住念诗的冲动,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不过,他没看到有人朝自己抚掌大笑,只看到甲一几个人不知为何聚在了河边,周围似乎还有人朝那跑去。
“咦?哪里怎么了?”萧寒诧异的拍了拍小东的肩头问道。
小东正伸长脖子看的过瘾呢,闻言赶紧回头解释道:“侯爷,前面有人一脚踩江里了,幸亏被其他人拽住,要不咱就得去入海口找他了。”
“踩江里了?”萧寒闻言眉头一皱,刚想问是谁掉水里了,就见衣衫不整的王五哆哆嗦嗦的,从那堆人哪儿跑了过来。
“娘的,走路不长眼睛,害得老子也弄得一身湿哒哒的,啊嚏!好湿!好冷……”
目瞪口呆的看着还在滴着水的王五从身边跑过,萧寒先是愕然,然后忍不住哈哈一笑。
原来,是这个好湿啊!
也对,这次跟自己出来的,要不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的大老粗,要不就是小东这样没心没肺的混蛋,有几个人能听懂老杜的绝世佳文?
既然作诗是鸡同鸭讲,萧寒再吟唱下去的心情便消失不见了。
他摇摇头,跳下车架,看着甲一他们又架着冻得直哆嗦的小刀也跑了过来,才知道原来是这家伙掉水里了。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掉水里了?”
萧寒看着甲一几人把小刀扔进一辆车内,想来是让他赶紧换衣服去了,便也跟了过去,笑着问道。
甲一听到声音,回头发现是萧寒,赶紧拱手答道:“侯爷!刚刚是他去喊那边的渡船,不知怎么喊着喊着就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就掉水里了。”
“哦~”
萧寒听到是这么回事,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很快,他又发觉有些不对。
“咦?你们怎么还叫我侯爷?怕别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是吧?不是跟你们说了,咱这次出来要低调出行!低调!”
“低调?”甲一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身边这庞大的队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这也叫低调?好像您以前,也没这么大排场吧?
不敢把这话说给萧寒听,甲一只能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问:“侯爷,那我们喊你什么?总该有个称呼吧。”
“喊我什么?”
萧寒皱眉想了想,突然间想到了武松武二郎,顿时一拍手掌喜道:“有了,你们都喊我萧二郎吧!”
“萧二,萧二,小二……侯爷,您真会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