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6 解开心结
萧寒想要拿颉利出气的想法最终还是未能实现。
因为还不等他靠近颉利五十米之内,张宝相等一群人就跟狗撵了一般,从各个位置急匆匆的跳出来!
然后齐齐堵在了萧寒的面前,打死也不让开道路,单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着:防火,防盗,防萧寒!
可怜萧寒被挡在人群外面,就连替颉利看病,探望老军医的理由都拿了出来,人家却依旧不退一步。
“萧侯,明人不说暗话!看病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看的!等你看完,颉利还有没有命谁说得准?!
至于您要叙旧?可以!我们去把人请过来,您到时候怎么叙旧都行!但是想进去见颉利,起码在我们回到长安前,您还是省了这条心吧!”
张宝相努力张开双臂,跟保护鸡崽子的老母鸡一样,死死拦在萧寒面前,仿佛只要颉利被萧寒看一眼,就会立刻变成一个死人。
“那我不见他,只送点药给我那位长辈,这总行吧!”看着组成厚厚人墙的一伙人,萧寒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只说送点药给那位老军医。
“送药可以!”
这个却有些出乎萧寒的意料,因为张宝相答应的很痛快!
不过,萧寒看他的模样,突然间也明白了过来:送药是行,但是到最后送给谁?那就不一定了!
估计这药最大的概率,就是喂进了某头牲畜的嘴里,反正想要给颉利,那是做梦!
————
“回来了?!”
昏沉的暮色当中,看到萧寒悻悻的从远处走了回来,坐在篝火旁的李靖脸上,跟着露出一抹不出意料的微笑。
“回来了!”萧寒一屁股坐在李靖身边,没精打采哦嘟囔了一句。
“见到颉利了?”
“没有!”
“哦?为什么没见到?”
“哼哼,这还用问?还不是张宝相他们,跟防贼一样防着我,我连看他一眼都看不到……”
“哈哈哈……”
李靖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爽朗的大笑声顿时惊的不远处的人纷纷朝这里看来,等发现笑声是李靖传来的,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
他们很少能看到李靖如此开心。
“嘿嘿,其实我又不能真把颉利怎么样,这些人啊!多此一举”似乎也被李靖的笑声所感染,萧寒挠了挠后脑勺也跟着笑了起来。
“哦?”李靖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对着萧寒道:“还不能拿他怎么样?上次差点把他弄瞎,后来又直接打断他一条腿!这叫不拿他怎么样?”
“打住,弄瞎他的眼是狗子干的,不是我干的!”萧寒闻言,朝着李靖连连摆手,一脸认真的道:“至于打断他的腿,在很早之前,我就想这么干了!这次正好借着他惹我的机会,一并给做了!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不就断了三截?接起来,不影响他在长安跳胡旋舞!”
“他腿都断了,你还让他跳胡旋?”有些意外萧寒说的话,李靖回头看了一眼颉利所在的方向,不太确定的问道。
“哼哼!”萧寒哼了两声,满不在乎的道:“现在是断了,但是等走到长安,也就长好了!至于跳舞?咱们费真大劲养着他,如果连娱乐一下大众都做不到,那也太废物了!还不如点个天灯,也好发挥一点微弱的光芒……”
“嘶,这么说来,跳舞倒真是不错!”李靖倒吸一口凉气,他实在没想到,萧寒竟然会想拿颉利点天灯玩。
火堆里的木材噼里啪啦的作响。
坐在火堆边的两个人开始低声讨论着:如果颉利要跳胡旋舞,究竟该穿那身衣服才能更好看一些。
是露出肚皮的短裘?还是只有半截羊毛袖子的皮袄?又或者是大可汗的冕服?似乎那种都不错!
要不,早晨穿一件,中午换一件,晚上再换一件。
很明显,在讨论颉利的时候,两人都很默契的避开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温彦博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或许对于萧寒来说,他只要知道那个人不是小李子,那就已经足够了!
哪怕这事小李子也知道,甚至默许了它的发生,那也是政治上的手段,无关于人品!
而对于李靖,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缓和,他也从一开始的愤慨,变成如今的淡然。
不遭人妒是庸才!
在这个世界里,也只有默默忙碌,毫无作为的人,才会没有任何敌人!
而像他这种处在武将巅峰,立在官场最高位的人,天生就该被人妒恨!
哪怕他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站在那里,也会堵住无数想要往上攀登之人的希望。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向前攀登,想要取而代之,只能将自己掀下马!
至于最后的皇帝?李靖从不奢望他的帮助!
因为李靖很清楚:那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一个介于人与神之间的一个存在!一个不以自己喜恶为判断标准的存在!
在所有的皇帝眼里,看到的永远都是未来,而不是过去,哪怕刚刚过去一点点而已!
皇帝需要的,是一个又一个层出不穷的人才,是自己有需要,立刻就能抓到人顶上的人才,而不是一个垂垂朽以的老将!
李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相对于平均年龄只有三十多岁的唐朝来说,他确实已经老了!
这次对突厥用兵大获全胜不假,可下一次呢?几年之后呢?皇帝总不能一直指望李靖披甲上阵吧?
所以,李靖都可以想象得出:当看到有人弹劾一个凯旋而归的功臣后,龙椅上的皇帝不但没有斥责,反而默许了这种事的发生。
对于皇帝来说,这个弹劾,不但可以让大胜回来的将士收起骄横心态,又可以顺利让这批老臣因为犯错,不得不走下权利的巅峰,空出的位置好给更多的后起之秀。
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咱们去长安,一定把颉利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一路跳着舞进皇宫?”
“哈哈,那是自然!不过给颉利打扮的事,还是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那几个混蛋不让我靠近啊……”
1547 敦煌,西凉
放下心事的萧寒,终于不再成天黑着脸,跟别人欠他八百吊钱一样,反而是彻底恢复了之前没心没肺的那种感觉。
与狗子一起到四周林子探路,趁大军休息,偷偷带小东到河里抓鱼,然后还指使愣子去捅马蜂窝,准备掏点蜂蛹,补充补充蛋白质。
总之,一场本该是枯燥无比的赶路之旅,竟被萧寒生生给弄成了旅游散心!
当然,这旅游是相对于萧寒他自己来说的。
被狗熊追的腿都快断了的狗子,以及落汤鸡一般的小东,还有舌头都被蛰到的愣子绝对不会这么想。
这天傍晚,大军缓缓来到了敦煌城下。
等李靖不出所料的再次命令大军在城外驻扎,萧寒已经带着狗子,小东等人站在城门下。
“这里就是敦煌?听说城东南三危山下有千佛洞!谁想跟我去瞅瞅?”
仰头看着斑驳破旧的古城楼上,哪一方高挂着的写有敦煌二字的牌匾,萧寒不禁联想起:那曾经在课文插图上看到了敦煌飞天照片。
虽然那时候的他还年少无知,将美丽的飞天神女,生生给涂鸦成了一个个怪物!
但这也并不影响那些曼妙的身姿深深镌刻在他年少的记忆中,并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羞于对外人提起。
“不去!”
“咳咳,俺胆子小,也不去。”
“呜呜,呜呜呜呜……”
身边的几个“忠仆”听到萧寒又要出去,齐齐打了个哆嗦,脑袋都快摇成了大风车。
尤其是愣子,被马蜂蛰过得舌头,肿的跟口条一样,嘴巴压根就闭不上!
这时候他正一边摇头,一边吐沫乱飞,像极了一个花洒……
“你们什么意思?不就是去山上看看壁画,至于么!”满心欢喜准备去看壁画的萧寒见没人愿意陪同自己,一张脸当即都黑了!
他知道这几人为什么不去。
但是前几次意外,那也不能全怪他不是?
谁能想到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树洞里,竟然还住着一个狗熊?
再说了,自己去尿尿的时候分明没事,偏偏狗子去尿的时候狗熊冲了出来,这能怪谁?
至于后来,你裤子没提好,跑不快,差点被狗熊大嘴巴扇死,这更不能怨我了是吧?
还有去抓鱼,小东是一脚踩坑里了,可坑也不是我挖的啊?他的脚也不是我摁着往坑里放的,凭什么怪我?
还有最后的愣子,咳咳……好吧,捅马蜂窝的馊主意是我出的,可我怎么就能跑了,你怎么就跑不了?
“你能跑了,是因为你只要跑赢了俺就行,俺想要跑,却得跑赢几万只马蜂!”
愣子欲哭无泪,他很想跳起来控诉萧寒一番,可嘴中又开始不争气的流下了口水。
“咦?萧侯,您这是要去哪里?”
就在萧寒跟三个倒霉孩子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苏定方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远远看到萧寒,就赶紧冲着这里打了一声招呼。
“啊?哦!没事,我这闲来无事,所以想去看看这敦煌附近的景色。”萧寒听到苏定方的声音,眼睛咕噜噜一转,突然换上一副笑脸,转过头冲他喊到:“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听说这里的千佛洞,是求神拜佛的灵验之地!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跟菩萨佛祖说说!菩萨佛祖一定会保佑你梦想成真!”
“啥?还有这种地方?”苏定方被萧寒说的呀有些意动。
在这个自然知识极其匮乏的年代,上到皇帝大臣,下到乞丐卖艺,很少有人不迷信!苏定方作为此时的大唐一员,自然不可能免俗。
“废话!”萧寒察觉到了苏定方的意动,立刻上前来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你听听不就知道了?千佛洞?一千个山洞里都有佛!这得多大的愿力?不比你拜个一两尊神像的管用?”
“说的有道理,那是得去看看!”苏定方被萧寒忽悠的咽了口吐沫,下意识开始点头。
萧寒见状,立刻哈哈大笑:“好,事不宜迟,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走!”
“等等!这么快就走?”苏定方被萧寒拽了一个趔趄,连忙站稳脚跟,迟疑着道:“可是我还得巡营。”
“巡营?还巡什么营?让他们几个代替你一下!”萧寒满不在乎的一伸手,指向了眼睛都快突突出来的小东几人。
“啊?这样会不会不好?他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苏定方这时候还年轻,远没到老奸巨猾的那种地步,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被萧寒指着的小东几人。
不料,在一旁扮演石头人的小东他们,在听到了苏定方的话后,立刻就像是解除了封印一般,把脑袋点的飞快:“俺们没有想法,什么想法都没有!您放心跟我们侯爷去把!”
“去吧?还跟你家侯爷一起去吧?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苏定方被小东等人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反正这两天大将军管的也不像之前那么紧了,再加上这已经回到了国内,就算不巡营,也不可能有什么意外发生。
“那,行吧!咱速去速回,别被大将军发现!”
“哈哈,放心!就算被他发现,大不了我扛着就是了!”
“萧侯高义!”
“哈哈,一般一般,全国第三,走!”
“呃,第三?”苏定方还没搞清楚排在萧寒前面两位是谁,人就已经被拽着往前走去。
面前,就是敦煌的城门。
作为一座古城,敦煌的城门并不高大,就连城墙也仅仅只有三丈罢了,别说与长安,洛阳,那动辄十几,几十丈的高度相比,就连玉门关,那也是远远不入。
不过,若要说起历史,这敦煌,却丝毫不比其他几个地方逊色。
因为早在秦汉之前,这里就已经是初具规模的聚居地。
后来,汉朝打通河西走廊,将这里设为敦煌县,从那时候开始,敦煌这个名字就一直沿用到今天,哪怕西凉国在这里建都,也没改过名,嗯,没错,就是西游记里那个西凉女儿国……
1548 突兀的佛寺
满怀希望的走入传说中的西凉国,结果,不光想象中的婀娜美人没见到,就连寻常路人也没见到几个。
这座城池,可谓是真正的西凉,稀凉……
“侯爷,这样的地方,会有您说的灵验之地?”
走进到破败的城池里,苏定方望着四周昏黄色的街道,低矮的民居,以及偶尔从门板后闪过得褴褛身影,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样一个地方,如果说要有神迹?这不扯得么?!
如果这里的神佛真的灵验,起码也得让自己脚下富裕繁华一点吧,怎么可能让这里破败成这幅模样?难道真不怕没人供应自己香火?
“咳咳…绝对有!”
萧寒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一阵的发虚。
他之前也从没来过这里,那知道这里会如此荒芜?甚至比之前的玉门关,还要冷清!按理说,作为佛教圣地,这不应该啊!难道秃驴都搬家了?那千佛洞里的壁画,你们到底给画完了没有?
或许,是萧寒的妄想惹怒了佛祖,就在他还在胡乱想着的时候,一道如闷雷般的声响突然间从远处传来!
“我去,用不用这么灵?”
被突然而来的响声吓了一大跳,萧寒连忙缩着脖子,瞅着昏暗的天空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神佛在自己脑袋上打雷,而是有人在敲鼓。
“这是,净街鼓?”摸着脑袋,萧寒狐疑的问道,这种破城池,连人都没有几个,还值得静街?
“不像净街鼓!”旁边,苏定方仔细的侧耳倾听一阵,然后摇摇头道:“我听着像是寺庙鼓。”
“这也能听出来?”萧寒有些不信,瞪大了眼睛看向苏定方。
苏定方却只是“嘿嘿”一笑,道:“这怎么听不出来?你没发现静街鼓敲得都很急促,而现在这鼓声却很悠长?这分明不是一类嘛!”
“是么?”萧寒听到苏定方的话,再回想一下长安的净街鼓,果然发现他说的没错:
在长安,每到傍晚,那恼人的净街鼓都敲得跟狗撵的一样,一声快过一声,毫无韵律可言!跟如今不紧不慢的鼓声相比,确实有差距!
“哎,管他呢,咱们要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准,是今天的鼓吏拉肚子,所以敲得慢了些。”
虽然,已经认定了苏定方说的没错,但是萧寒还是不愿意在嘴上服输,嘟囔一声,紧接着就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轻轻一点。
那快马平日里最怕蛇一类的细小物品,在这一点之下,立刻嘶鸣一声,扬起蹄子就往前奔去。
“喂!等等我!”身后,苏定方见状,也拍马赶紧跟上。
鼓声是从城东传来,两人骑着马,循着鼓声一路驰骋,等最后一道鼓声落下,才来到一处寺庙前。
这处寺庙坐落在敦煌城的东门附近,与之前看到的低矮民居不同,它显得极尽雄伟!
高大的院墙,鎏金的瓦片,镶嵌铜钉的大门,就连门口洒扫的沙弥,都是白白胖胖的模样,跟一路上见到的那些满脸菜色的居民完全不同,仿佛两个世界的事物,在这里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应当是萧寒和苏定方的马蹄声惊动了低头清扫的沙弥,他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视线从两人的衣服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两人身下的快马上。
“阿弥陀佛,本寺已经止静,施主若要拜佛,明日再来吧。”
在看到两匹神骏宝马后,沙弥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然后赶紧放下笤帚,双手合十,向着两人宣了一声佛号。
“止静了?”萧寒见到沙弥的模样,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刚刚眼前沙弥的眼神变化,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再对此佛寺与周围民居的巨大差距,这让萧寒对这座佛寺更加起了兴趣!
至于一开始说要去看的千佛洞,反正它就在那里,不会长腿跑掉,过会再看也来得及。
“人家关了山门了,咱们要不先走吧!”
苏定方是一个很信神佛的人,要不他也不会为了求佛,就敢丢下自己身上的差事!所以此时见沙弥说寺庙下班了,几乎是想都不想,便催促萧寒离开,不要耽误人家和尚做晚课。
不过,苏定方信佛,萧寒却不信!
看着白白胖胖的沙弥,萧寒摆手制止了苏定方,然后摸了摸腰间,从里面掏出几枚金叶子,放在沙弥面前一晃,接下来笑呵呵的道:“这位师傅,我和这位朋友从远处而来,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就想着在临行前拜拜菩萨,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
“这……”
有些出乎意料,在萧寒掏出金叶子后,面前这个沙弥只是略微望了几眼,就低下了脑袋,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迷恋的神色。
如果没看到他之前打量宝马时的眼神,此时多半会将他当成真正的六根清净之人。
“嫌钱少?”萧寒盯着沙弥的一举一动,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他现在对这个矗立在破旧城市的偌大佛寺越发的感兴趣了。
“那个,如果师傅可以帮我们完成这个心愿,我愿意再捐献五百斤香油钱!”
双手同样合十,萧寒对着沙弥直接开出了一个让他难以拒绝的价码!
香油钱,又叫香火钱!
它并不是跟某些人想象的一样,是特意进贡给佛祖菩萨喝的!笑话,人家菩萨和佛祖又不是老鼠,哪里能喝香油?
所以这笔香油钱,买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香油,而是用来点燃佛前长明灯,亦或者烧纸烧香的那笔钱。
“五百斤香油钱?”
果然,在听到这个价码后,沙弥的脸上明显浮出一股浓浓的欢喜之色!
紧跟着,他又飞快的跳到了寺门处,推开了大门,并对萧寒道:“佛祖普度众生,既然各位施主有所求,我等自当大开方便之门!请诸位这就准备入内!”
“呵呵,我看打开方便之门的,不是佛祖的怜悯,而是冷冰冰的金子。”
眼睁睁看着一脸冷漠的沙弥从铁面无私,变成了谄媚讨好的模样,萧寒心中不免也升起一丝悲哀。
1549 寺庙与玄奘
不管是用金子敲门,还是用一颗拜佛的真诚敲门,反正虚掩的山门最后是对萧寒和苏定方彻底敞开。
随着白白胖胖的沙弥慢慢走入寺中,入目不是雄伟壮观的殿堂,而是一片翠绿映入眼底!
就在寺庙门后,几株萧寒说不上名字的树木伫立在宽敞无比的院中,不高的树冠上还开着细细的白色花朵,被晚风一吹,零碎的花瓣随风飘起,飞在这片以昏黄为主色调的世界中,显得格外突兀而凄美。
“这几棵树可是本寺从别处移栽过来的,为了让它们存活,寺里的几位大师可谓耗了不少的心血!光是浇水,都需要专人从远处深井中打来。”
看到萧寒的目光不出意料的落在了那几颗树上,沙弥立刻自豪的上前为他介绍起树的由来。
在敦煌城这个无比缺水的地方,要养活几棵树,绝对不比养活几个人容易!
“嗯,大师有心了!”
萧寒看着几棵葱葱郁郁的树木笑着点头,只是一旁的苏定方却突然发现:萧寒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呵呵,多谢施主夸奖!您看,香炉后面就是弥勒佛殿,而大雄宝殿就在弥勒佛殿后,施主可以先烧香,而后再去这两处拜佛!当然,如果施主有兴趣,还可以去藏经楼一观!”
胖沙弥丝毫没发现萧寒的异样,圆胖胖的脸上一双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状。
“好!我们知道了。”萧寒眯着眼睛,看着前面那个堆满香灰的巨大香炉,顿了一下后问道:“在这上香,是怎么上法?”
“本寺谢绝外香入内,在本寺的普通香,十个铜钱!高香,也才一贯而已!”沙弥见萧寒有上香的意思,立刻喜笑颜开,指着香炉旁边放着的香杆介绍。
不过,令沙弥失望的是,萧寒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些香火一眼,就再没了下文。
怎么回事?这两人没钱?
这一点,沙弥打死都不信!
一个骑着价值百贯的宝马,张口就要布施五百斤香油钱的人,会买不起一贯钱的高香?别说他不信,佛祖也不信啊!
“施主,不先烧几柱高香么?”有些不甘心失去几乎到手的铜板,胖沙弥眨巴着眼睛,又在后面追问了一句。
“不急,不急!”萧寒微微摆手,看着香炉后面那些无比华丽庄严的建筑,突然间话锋一转,对沙弥问道:“请问大师,这寺庙中一共有多少位师傅?”
“施主言重了,小僧可不敢称大师!”
胖沙弥本来听萧寒不烧香,心里还有些不痛快,但是再一听“大师”二字,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
要知道他现在只是寺庙中,仅比干活杂役高一点的沙弥,能被人称呼为“大师”,别提心中有多痛快了。
“寺中现在共有僧人三百余人,如果再算上杂役,大概有一千余人吧!你们现在看的人少,是因为杂役都去了寺外居住,寺中僧人也都去吃饭了,等一会他们吃完了,你们就看到人多了!”心中痛快,说话也就痛快!被一声“大师”哄得有些晕乎的胖沙弥直接一口气,将寺庙里的情况说了个底掉。
“啥?一千多人?怎么会这么多杂役!比你们这的僧人还多?”
不想,胖沙弥前脚话音刚落,后脚苏定方就差点从地上直接蹦起来!
原本,在听到一贯钱的高香时,苏定方就有些咋舌!洛阳白马寺的高香,也不用这么贵啊!
现在又听到光这一个寺院,就有三百僧人,而杂役的数量,更是比僧人还多,苏定方再也忍不住,直接从萧寒身后跳了出来!
一千多减三百,还剩下七百!
难不成,这里一个僧人,就要两个甚至更多杂役服侍?这待遇,比他这个游击将军都离谱!他都不敢让这么多人斥候自己!
“哎?施主这就有所不知了!”
沙弥被苏定方的反应吓了一跳,胖胖的脸上也没了笑容,翻着白眼道:“本寺虽然算不上名刹古寺,但是在城外也有良田万亩!
你看这么多土地,总不能让寺中大师亲自耕作吧?所以只能招收杂役帮忙!
再说那些杂役,他们大多可都是自愿前来为大师分担劳苦的!而寺中大师怜其辛苦,还会赠与他们一些粮食,每逢节日,还有布匹铜钱发下!”
“土地万亩,杂役上千……”
在听到万亩良田后,苏定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这片满是黄沙的大地上,能够提供耕作的土地一共会有多少?而这一个寺院,就占了一万亩,怪不得刚刚看到的敦煌城如此破败!
钱财,劳力,水源,土地,都被秃驴占了,百姓如果不苦,那才叫有鬼!
“这些究竟是佛,还是魔?”望着面前侃侃而谈的胖沙弥,这一刻,在苏定方心中原本神圣而高洁的寺庙,突然间蒙上了一层浓厚的灰色!
“请问大师,这敦煌城共有多少人?”萧寒微微侧头,看了苏定方一眼,不置可否的摇摇头,然后再次问向胖沙弥城中的情况。
看得出,胖沙弥对出手大方的萧寒还是很有好感,见他问起,立刻挤出一丝笑容道:“如今城中人少了,只有居民一万左右,以前的时候,城中能有三万多人。”
“你们占据了城中最宝贵的资源,拿着城中最多的财富,最后害得三万人就剩了一万人,竟然还有脸笑?”萧寒看着胖沙弥的圆脸,突然很想在上面狠狠印上一拳!不过到后来,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面前的沙弥,总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就算自己打他一顿,又能如何?
“对了,前一阵子听说有一个叫做陈袆的大师途径这里,不知他有没有来过贵寺?”强压着心头的厌恶感,萧寒深吸一口气,向沙弥打听起玄奘法师的事情。
他隐约记得在玄奘法师的路线图上,有过敦煌石窟的记载,那既然他来过敦煌石窟,应该也有大几率来过这处寺庙吧?不知道玄奘法师对于这处寺庙,又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1550 胖僧
“陈袆?”
沙弥听到萧寒口中的名字,挠着光光的脑袋想了好半天,最后才猛的哦了一声道:“施主说的,是一个从长安而来的行脚僧人吧?”
“行脚僧人?”萧寒对胖沙弥的话感到有些诧异。
他并不是对宗教一窍不通!袁天罡,李荣,甚至老孙,都是当代宗教的灵秀人物,跟在他们身边这么久,萧寒哪怕再不上心,也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不少宗门里的事情!
比如沙弥此时说的“行脚僧人”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实际上,它却是一个充满贬义的词汇。
宗门里,多用它来形容一些半路出家,无门无派的剃度僧人,甚至披上僧衣,招摇撞骗的骗子,也会被人称呼为行脚僧。
而对于一些真正游访大地的大师,真正的称呼则是“云游僧人”。
“他是从长安来的,怎么,大师见过他?”虽然有些疑惑,也有些对胖沙弥的厌恶,但是萧寒还是耐下心,向他打听起这位传奇人物的事情。
“见过!”胖沙弥哈哈的笑着,指着外面的寺门道:“前些日子,他是曾到过本寺!当时听闻他从长安来,本寺住持还特意邀请他游览寺庙,还留他一起用斋!可那行脚僧不知怎么,看着大殿叹气,看着斋饭也是叹气,最后只喝了一碗水,就匆匆离开了这里。”
在回答萧寒话的时候,沙弥很明显有种幸灾乐祸的语气夹在其中!胖胖的脸上,似乎也带有一种红楼梦里,贾家人看刘姥姥的优越感。
萧寒皱着眉头,将胖沙弥的神态全部都看在眼里,只觉心中的厌恶感更重!
眼前的这位,哪里是一个出家人?分明是一个比俗人还要俗的秃驴!难怪就玄奘大师进门后,也要对其退避三舍。
就在萧寒摇头叹息的时候,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几人前面传来:“咦?你们是谁!怎么这时候还在寺内逗留!本寺不挂单,速速离去!”
这声音出现的很突然!
而且只听语气,就能听出其中尽是居高临下的藐视之意!仿佛萧寒和苏定方是两个进寺乞讨的叫花子,而不是诚心礼佛的善信者。
“这人又是谁?”苏定方和萧寒被这声音惊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抬头往前望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座如肉前般臃肿的僧人正站在了院子当中,对着他们横眉竖目。
“我去,这还是人?”
萧寒敢打赌,这是他看到这个僧人的第一念头!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僧人,比萧寒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胖!
土黄色的僧衣如帐篷般,罩在此人身上!在僧衣外露出的胳膊上,一圈圈如波浪般的肉晃得人眼晕!
更别说他脸上,那堆叠成几层的下巴油光锃亮,仔细看,还有没有擦拭干净的肉丝夹在其中。
“喂,萧寒!僧人也吃肉么?”苏定方明显也被这个僧人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半天,才悄悄的靠近了萧寒,一边用身体有意无意的护着他,一边低声向其问道。
萧寒咽了口唾沫,摊摊手道:“这个…我听说,以前僧人是可以吃肉,但是自从与我同姓的一个皇帝规定不能吃肉后,就很少见到僧人吃肉了。”
“不吃肉?那这些人怎么还吃?哎?你说我们会不会进了黑寺,就跟你说的孙二娘包子铺一样,他们也准备拿我们俩包包子?面前这人长成 这样,是不是就靠吃人肉?”
“呃,应该不会吧…”
萧寒被苏定方说的额头上遍布黑线!心道: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挺靠谱的,但是关键时候脑洞怎么就这么强大?
吃人肉能吃成这样?难道他不知道在这世界上,如果一个人吃太多同类的肉,就会被生生毒死?
(这是真的!如果一个人吃人肉,那他就有较大几率感染一种朊病毒,一旦发作,必死无疑。)
萧寒与苏定方在窃窃私语,没人顾得回答胖僧人的话。
胖僧人见状,鼻子都险些气歪了,费力的举起手,指着几人怒斥道:“你们两人在嘀咕什么!空见,谁让你这时候领人进来的!”
“净空典座息怒!”眼看胖僧人发怒,被称为空见的沙弥这才醒悟过来!
他赶忙迎上前去,在胖僧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后面萧寒耳朵很尖,隐约听到沙弥在跟他说什么香油,冤大头之类的话……
“哦,既然是来布施的施主,那空见你就领他们在寺中看一看,但是莫要打搅了其他人的晚课!还有,别忘了把功德箱从账房中搬出来!”
果然是财能通神!在听说萧寒和苏定方是来送钱的,胖僧人的火气立刻就消散了,虽然不至于跟沙弥一般殷勤,但是起码语气中不再带有颐气指使的味道。
“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去做晚课了!空见,别忘了!”
最后,胖僧人再次加重语气,向着寺院深处一指,甩甩袖子,就重新往后院走去。
只是,看他边走路边打哈欠的模样,萧寒很怀疑他这个功课,是不是需要在梦中完成。
(历史上真实的玄奘大师,确实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与现在所谓的大师截然不同,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一下他的生平事迹。
13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独立升座说法。
20岁的时候,在成都受足戒,需要遵守250条戒律。
24岁时,受三藏称号,这是遍通经律论三藏者的学位,也是最高级别的法师了。
29岁时,因中原佛法经意不圆满,逐偷偷过关,沿丝绸之路去佛教发源地求取真经。
42岁时,学遍佛经的玄奘大师在印度曲女城召开辩论大会,有18个国王、3000个大小乘佛教学者,和外界2000余人参加。当时玄奘讲论,任人问难,但无一人能予诘难!
后来,玄奘谢绝戒日王的邀请,毅然回到长安,开始一生的译经之路,终其一生,翻译经文一千三百三十五卷!占当世经文一半以上,并且凭他一人翻译,就比历史上与他同名的其余三大译经大师总和还要多一倍!足可见其心之至诚!)
1551 账房
“净空典座慢走,典座再见,典座……小心台阶,千万别别摔死……”
空见沙弥点头哈腰,恭送着胖僧人离去,那态度,简直比对待亲爹还要恭敬!
如果…如果不是萧寒耳朵尖,听到了他最后一句小之又小的咒骂,也一定会将此人归类到那种马屁精的范畴当中。
“典座在这庙里是干什么的?”一旁,苏定方没有萧寒那么好的耳力,听不到空见的嘀咕,所以只顾着目送那座肉山慢慢消失在前院,这才撮着牙花子,回头向萧寒打听他的身份。
“管膳食的。”萧寒冷笑一声答道。
“哦,怪不得!”
苏定方闻言,立刻恍然大悟,然后神色怪异的嘀咕:“他娘的,三年大旱,饿不死伙夫这句话真没错!这幅身板,不上战场挡箭实在是浪费!”
“咳咳……”萧寒听了苏定方的嘀咕,忍不住轻咳两声。
他本想告诉苏定方,典座不光负责寺庙饭菜,还负责整座寺庙的平常用具,支出等一系列后勤杂事,所以并不是一个伙夫就能概括。
但是,当他想说这些的时候,却又最后忍住了。
好像,告诉苏定方这些也没用!
胖僧人这个位置,不管是在佛门,还是在俗世,都是一个放屁都出油的位置!估计也只有在寒酸的道门,才没点油水可揩!
“两位施主,要不,我们赶紧先去拜佛?”肉山离开了前院,刚刚点头哈腰如同一只哈巴狗的空见也把腰板重新直了起来,他翻着眼睛看了肉山消失的位置,转过头,又是一副谄媚模样。
“礼佛?你对同门都尚且这么恶毒,等我们礼佛的时候,你岂不要在旁边祈祷弄死我们?”
萧寒瞅着空见的脸色如同变戏法一样一时一变,心头不免闪过一丝恶寒!于是立刻摇头道:“天色晚了,我们就不去打扰诸位大师的功课了!这就别过吧!”
“啊?你们,这么快就走?”
空见明显没料到萧寒这么快就要离开,惊愕片刻后,脸色又忽的黑了下来!
因为在他想来,萧寒这么急着要走,八成是反悔先前所说的香油钱!
“五百斤香油钱,这是多么大的一笔抽成?虽然被净空秃驴看到,要分他一半,但余下的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想到这,空见在心里暗暗发了狠,说话也不再如之前般和善,而是僵着身子,黑着脸道:“施主要离开?那孝敬佛祖菩萨的香油钱,却是不知施主何时交付?别忘了这里可是佛门净地,乱打诳语,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什么?佛门净地?佛门净地不给钱就下地狱?你们这究竟拜的是佛祖,还是地痞流氓!
苏定方本来就对这里生出了厌恶之心,早就想走了!可萧寒不走,他也不好把萧寒一个人丢在这!
结果,这一直等到现在,好不容易听萧寒说要走,正如释重负间,又突的听空见说要钱?气急败坏的苏定方当时就怒了!
低喝一声,苏定方上前一把抓起空见,手臂上青筋暴起,几乎要将空见生生提离地面:“怎么样,要不要我送你去问问佛祖,这钱该怎么给?”
“不,咳咳…放手!”
可怜的空见哪想到这黑汉子这么大力气?几乎单手就将他掐着脖子提到半空!他现在很想摆脱苏定方的大手,可是在一阵手舞足蹈后,换来的是越来越紧的大手,以及快喘不上气的心肺。
苏定方死死的掐着空见的脖子, 直到看他快翻了白眼,这才松了手,任由空见软软的躺倒在了地上。
不过说句实话,五百斤香油钱,别说对于萧寒,哪怕对于苏定方,也只是一笔小数字而已!
不说这次回长安后,他们究竟会在小李子面前得到怎样的赏赐!就是在搜索颉利家当时,得到的财物也足够买十几批香油了。
但是,这钱虽然不多,但要给面前藏污纳垢的假寺庙,他苏定方也是万万不肯的,他宁愿拿钱打水花听声音,我不愿意进了这些好吃懒做之人的肚皮!
“这可是佛门净地!”空见脸憋的通红,一边不住的喘息,一边指着躺在地上指着苏定方怒喝,
“佛门净地?我呸!我看是佛门垢地!”苏定方实在不愿意让面前这些人玷污他的信仰,瞪着地上的空见怒声斥责!
这空见也是个怂包,一看苏定方如此彪悍,立刻就变了态度:“对对对!您老人家说的都对!”
“还要钱不!”苏定方继续瞪着眼怒喝。
空见扬起大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小心的陪着笑:“不敢,不敢……”
“哎,老苏,放过他吧!”
苏定方和空见的对话,萧寒在旁边目睹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这次却没有占便宜的想法,亲自把空见从地上拉起,最后又朝他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放心,刚刚说好的香油钱,我们一分不落的都给你!刚刚那个典座不是说有功德箱么?走吧,带我们去!”
“您要给钱?等等,我这就去搬功德箱!”
空见被萧寒的话再一次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确定这不是自己在做梦后,立刻鲤鱼打挺般从地上跳起来,连沾染的灰尘都顾不上拍去,风风火火的就要往账房冲去!生怕再晚一会,萧寒就会改变主意,不再完成这笔提成丰厚的交易。
“喂!”萧寒对空见顾头不顾腚的模样有些无语,见他这又要跑,赶紧喊住他道:“一个破箱子罢了,总是搬来搬去有什么意思?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你直接带我们去看功德箱就是了!”
“咦?也对哦!”
萧寒这么一说,被幸福和金钱冲昏脑子的空见终于回过神来!
而在回过神后,空见几乎没有过多思索,直接伸手朝着殿后一指道:“两位施主不嫌弃麻烦,且跟我去账房那里,相信佛祖菩萨,也一定会保佑施主这种言出必行的好人!”
1552 山贼
以前听说过有钱能让鬼推磨,现在苏定方却见到了真实的有钱能让磨推鬼!
看着空见屁颠屁颠的就要领他们去账房,气的浑身都有些发抖的苏定方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萧寒,咬牙切齿的对他低吼:“萧侯!这是一座什么庙您看不出来么!”
萧寒停下脚步,回头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看出来了啊。”
苏定方顿时惊愕:“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香油钱!”
“废话!”萧寒听到这话,脸瞬间就黑了下来,朝着两边的房舍努努嘴:“你以为我想给啊?没看到刚刚那些房间里面,有多少秃驴在往外瞅咱?不给钱,咱走得了么?”
苏定方恶狠狠的看了看萧寒指的那些房子:“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他们还敢明抢不成?”
萧寒闻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咳咳,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或许不敢,但是现在也不是大白天啊?”
“呸!就算是黑天又如何?一群土鸡瓦狗罢了!让他们都出来,看看俺老苏能不能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苏定方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挽起衣袖,手臂上的一条条蜈蚣状的刀痕像是活过来一样,红的发亮!
萧寒盯着苏定方的胳膊看了片刻,又颇有幽怨的瞅了瞅自己白白胖胖,宛若猪蹄的手,深深摇头:“咳咳,你是能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可我咋办?我可不想被一群秃驴打的满地找牙。”
“呃!”苏定方这下愣了,要不是萧寒自己说起,他倒是把身边这个战五渣忘了一干净!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苏定方在平日里,做的那都是冲锋陷阵,百骑破万敌的事情!
而且那时候在他身边的,不是李绩,李靖,这样的战神!就是薛万彻,柴绍这样的猛人,那想过有朝一日,身边还会带一个拖油瓶子?
仔细衡量了一下自己与萧寒的战斗力,苏定方绝望的发现:如果只有自己在,哪怕这里是龙潭虎穴,自己也敢闯上一闯!
但是再加上萧寒……苏定方觉得自己还是起早投降比较好。
“那这怎么办!”
“怎么办?花钱消灾呗!”
苏定方捏紧拳头,恨声道:“就这么便宜这群秃驴?”
萧寒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前面的空见,突然压低声音道:“咳咳,怎么叫做便宜?!咱们只是把钱,暂时放在他们这里而已嘛,一会再来拿就是。”
“一会还能来拿?什么意思?”苏定方被萧寒的这句话弄得疑惑起来,半响之后才恍然醒悟,随即一脸震惊望着萧寒,结巴道:“您,您不会想一会再抢回来吧!”
“嘘!”萧寒大气,一把捂住了苏定方的嘴巴,低声怒道:“胡说,这怎么能叫抢?那是取回我们自己的东西!就算中间不小心多拿了一些,那也只是给兄弟们的辛苦费罢了!取回自己的东西,这怎么能叫抢?!”
“可,可这是寺庙,佛祖……”苏定方被捂着嘴巴,瓮声瓮气的惊道!
虽然,他对这些无耻和尚的观感已经厌恶到了顶点!但心中对神佛根深蒂固的敬畏,还是让他觉得萧寒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这是哪里?这是寺庙啊,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山贼,都不会想抢这里!
“寺庙怎么了?佛祖怎么了?”萧寒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对两人对话一无所知的空见,继续恨铁不成钢的道:“没听到人家佛祖说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家连地狱都肯下,区区铜臭,肯定不会放在人家眼里!
再说了,没有这些阿堵物,这里才叫做佛门清净地!咱们来拿走这些俗物,不光没有错,还算帮佛祖打扫卫生!”
“……这也叫,打扫卫生?”
苏定方被萧寒的诡辩弄得彻底无语了!好半天才抽搐了几下嘴角,想再说些什么。
不料,他话还未开口!却恰巧看到前面的空见往后瞅了一眼,于是连忙闭上嘴巴,只是有意无意间看向萧寒的眼神,依旧变幻不定。
很明显,被金钱迷住眼睛的空见也从没想到过:这世上,还有敢抢佛祖钱的狂妄之徒!
一路引着萧寒来到账房所在的偏院,空见在一处房间前停下脚步,回头让两人稍等片刻,然后一矮身,就钻进了房间里面,肥硕的身形在此刻就像是一条滑腻的泥鳅。
不过,虽然他的速度很快,但萧寒和苏定方还是在房门开启的一刹那,看到了里面有四五个光头,正在紧张的分拣着摊在地上的一堆铜钱。
“吱呀……”
房门关闭,过了一会,才重新打开。
不过这次,房间中堆起来的铜钱早就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光洁溜溜的干净地面!
“来来来,放这,放这就行了!不用非抬到大殿,佛祖无处不在,只要心诚,我们在哪供奉他都行!”
刚钻进房间的空见招呼着几个同样沙弥打扮的和尚,费力的将硕大的功德箱抬出账房,然后“咣当”一声放在了萧寒面前!随即眉开眼笑的看向萧寒,那表情,活脱脱是在说:来吧!接下来就看你诚不诚心了,赶紧把钱都给装进来吧!
“这他娘的哪里是和尚?分明就是山贼啊!只是少了那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望着硕大的功德箱,再看一群翘首期盼的光头,苏定方在这一刻,心中对神灵的最后一丝愧疚终于荡然无存!
“拿了爷爷的,一会都给爷爷吐出来!”深吸一口气,苏定方一边在心中发狠,一边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萧寒的肩膀:“时间不早了,赶紧给钱吧!我还等着回去!”
不想,原本说好给钱的萧寒此时却一动不动,直直的站在功德箱面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给钱啊?”苏定方发觉了萧寒的异样,疑惑的再次拍了拍他,楞什么呢?这不是刚刚说好了么?
这次,萧寒有反应了,不过他依旧没有掏钱,而是慢慢转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咳咳,我能告诉你,忘带钱包,拿的钱不够么?”
1553 被勒索了
夜色降临,按例驻扎在城外的大军已经开始陆续有鼾声传来,但是一早外出的萧寒和苏定方两人,却迟迟没有回营。
虽然,以萧寒如今的身份,就算是连续几天都夜不归营,也不会有那个不长眼的军法官多管闲事!
但是这么晚了不回来,多少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怎么还不回来?不是说去拜佛,拜完就回来么?怎么佛祖还留他吃晚饭?”
被蛰的满头包还没消退的愣子往城门口跑了三趟,却依旧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最后只能一边嘟囔着,一边悻悻的回到营中。
“哎,急什么急?侯爷这么大的人了,你还怕他走丢?”躺在干草堆上的的小东看到愣子又一次无功而返,“呸”的一声吐掉嘴里叼的草梗,翻着眼睛嘲笑道。
“你还说,这不都怨你!”愣子听到小东的声音,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侯爷让你一起去,你怎么就不答应?这下好了,到现在还没个人影!万一有什么事情……”
“去去去!闭上乌鸦嘴!”小东没等愣子说完,便没好气的打断了他的话,同时瞪着他怒道:“还有,什么叫做让我一起去?他那时候明明是让你一起去!”
“狗屁!”愣子闻言更是愤怒,冲到草堆面前,指着自己如同释迦摩尼一般的脑袋,喷着吐沫星子道:“我看看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去?”
“嘿,你说这个?”小东见愣子拿受伤说事,也不甘示弱,从干草堆上一跃而起,也不管头发背后插着的草屑,一把拽开自己的裤子怒道:“你看看我的屁股!被河里石头划得到现在都在流血!我怎么骑马去!”
“我呸!说的就跟谁的屁股好一样!你看看我的!这么大的包,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去的茅厕么?!”
“你那算什么!看看老子的大腿!”
“看看我的……”
当狗子一瘸一拐的来到这处营地时,映入眼帘的一幕就是:两个提着裤子的家伙在脸红脖子粗的互相指责,其中一个浑身还插满了草屑!而且他们在争到激烈时,还会拉开裤子一个劲的让对方往里瞅。
这幅画面可谓是太美,几乎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
以至于狗子在目瞪口呆的瞅了半天后,最后连带来的拐杖都顾不得拄,直接拖着一条腿落荒而逃。
也是从这天起,大军中就流行起一则传言:萧侯身边的哼哈二将其实是一对兔爷,还是一对有着特殊癖好,喜欢钻草垛的兔爷……
而还在争吵不迭的小东和愣子也不会想到,正因为这次的误会,让两个人在军中很长时间都被人指指点点,且不知究竟为何。
大营中纷纷扰扰,不得安宁,漆黑的敦煌城中,也并不是如以前那般安静。
坑坑洼洼的城中大街上,一匹驮着人的骏马正不急不缓的向前走去,在骏马身边,还有几个身影正伴在左右。
“ 贼秃!竟然敢抢老子的马!老子当年当强盗……咳咳,是当强大的地方统领时,都干不出这事!”
“萧寒你还笑!出门不带钱不说,竟还敢充大尾巴狼!这下好了,被一群秃驴围着翻口袋!俺老苏什么时候受过这气?”
“还有你们,明明就在暗处,看到你们家主被欺负了,竟然还能忍得不来帮忙,光顾着在一边看热闹!”
心灵遭受了严重打击的苏定方自从离开那座寺庙后,这张嘴好像就没闲下来,怒骂完那些僧人就开始数落萧寒,数落完萧寒又开始教训甲一几个,简直比之前离开这里的唐僧还要鼓噪三分。
骑在马上的萧寒对苏定方的嘟囔毫不在意,既不解释,也不反驳,只是可怜的甲一在耳朵里起了一层茧子后,终于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将军,其实侯爷早就知道我们在后面跟着了,但是你们又没什么危险,他也没让我们出来,我们这哪敢出来?”
“什么?你早知道了?”
甲一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苏定方立刻就跟炸毛一般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马上的萧寒叫道:“那你当时怎么不让他们出来!刚刚要是有他们几个护着你,信不信老子一个人单挑那一群贼秃!”
萧寒看着挡在马前的苏定方翻了个白眼,一口雪白的大牙在微弱的星光下灿灿反光:“怎么?你想一个人单挑一寺的和尚?喏,给你个机会,现在杀回去!我倒要看看是你一个人单挑那几百个肥头大耳的僧人,还是他们把你群殴成一张纸片!”
“我单挑……”苏定方听了萧寒的话,气冲冲的往黑暗中瞪了好几眼,不过到最后却还是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弯下了身子:“好吧,我打不过!”
其实,他也清楚:如果真是生死搏杀,自己确实有可能在下死手杀掉几个领头和尚后,镇住其他的僧人!
但是如果只想依靠拳脚棍棒教训教训那些无赖僧人,那不用想,到最后被圈踢的一定是自己!
“可是,再加上他们几个,我们就算打不赢,我不会被人这么羞辱,连马都被勒索走一匹!”
“哎,这就不一样了!古人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古人还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过后能轻松解决的问题,为什么非要冒险去跟他们干一架?再说了,这些东西又不是一去不复返,等过一会,拿了我们多少,就得给我们吐出多少!你又何必现在计较这么多呢?”
“咳咳,说的好听!你怎么不让他们牵你的马?为什么光牵我的?害得老子的脚都快走肿了!”
“嘿嘿,这是因为起码我还有几片金叶子可以壮壮门面,而你呢?出门就带三个铜板!我不是怕你觉得丢人,怕那些僧人看轻你,所以才让他们牵你的马?”
“……我谢谢你全家昂!”
苏定方咬牙切齿的瞪着萧寒,萧寒看他快要被气死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个屁!什么时候咱们回去报仇!“苏定方怒道。
“马上,马上!”萧寒憋着笑道。
“马上?你刚刚不是还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对啊,可是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1554 大打出手
萧寒是君子还是小人?
这一点着实有些难以界定!
因为有的时候,他比天底下最纯良的君子还要仁爱。
但是有的时候,他也要比天底下最阴险的小人更加记仇!
比如刚刚,他之所以能忍受那些秃驴的无礼举动,就是因为他比苏定方更加清楚:接下来自己将会变成一个小人,一个不择手段报仇的小人!而那些找倒霉的秃驴,一定会如他们所愿,跟着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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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座城关,敦煌城虽然不是边关城池,但是按照律法,夜间也应该关闭城门。
不过,也不知道是门吏今日偷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今晚的敦煌城竟然门户大开,根本没一点关闭的意思。
当然,就算它关闭城门,以那扇破旧木门的坚固程度,估计也经不住暴戾的苏定方蹂躏!
很快,萧寒等人就穿过敦煌城回到营地。
没理会守营士卒诧异的目光,苏定方径直冲到自己所统辖的营地里,然后一顿大脚,将熟睡的手下从睡梦中踹醒。
“哎呦,谁他娘……将军是你?咋了?”
原本,被无缘无故踹醒的士卒跳着高,就要跟踹他的人拼命!可当他们看到踹自己的人是苏定方后,一脸怒容瞬间变成了媚笑,甚至比老鸨子的笑容更加谄媚。
“咋了!你家将军我的马被人抢了!你说咋了!”苏定方踹醒最后一个熟睡的家伙,黑着脸,冲着一群懵懂的手下咬牙怒吼!
“什么!”
而听到这句话,这些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汉子,立即跟热油锅里泼了凉水一般,直接就炸了锅!
“谁!谁这么大胆!”
“竟然敢抢到咱头上,不知道咱才是强盗祖宗!”
“他娘的,干他们去!”
满营的汉子都沸腾了!衣服都顾不上穿,抄起枕头下的刀子就要冲出去,为自家将军报仇!
简直是岂有此理!抢东西竟然抢到爷爷头上来了!难道不知道自己连突厥可汗都敢抢?论起抢劫,自己才是祖宗好不好?!
“走!去收拾那群秃驴!”
随着苏定方一声令下,一大群红着眼睛的汉子立刻打开营门,着向城里就杀了过去!
无意中得到消息的军法官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一营的狼藉场面刚要怒吼!
却不想,他的怒吼声还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就看到萧寒在一边静静的朝他冷笑。
在这冷笑下,军法官一腔愤火立刻就跟泼了一盆冰水一样,瞬间化为泡影!并且整个人原地打了个一百八十度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哎,这不是军法官太窝囊,实在是这位爷,真的惹不起!
莫说他只是带一营的人出去,就算是把大营搬空了,只要李靖不说什么,别人谁还敢说什么?
一向安静的敦煌城今天晚上算是彻底热闹了一次。
当无数脚步声混着马蹄声从城中奔驰而过时,被惊醒的城中百姓全部都瑟瑟发抖的躲在了自家门后,透过狭小的门缝,恐惧的看着这支数百人的队伍从自家门前冲过。
就在他们以为这些人即将破门而入,夺走他们仅存的一点财富时。
这群强盗一样的家伙却并没有冲进他们的家,甚至连看一眼他们的破旧房屋都没看,只顾着急匆匆的向着城东的寺庙奔去。
“他们去城东了!”
“他们去那里干嘛?”
“难不成,他们想去那里?不可能,不可能!那里可是佛门净地!”
躲在门后的百姓惊疑不定,直到那一群人全部冲过,才敢小心的打开房门,伸头往他们消失的位置看去。
只是任凭他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些家伙,就是冲着寺庙而去的!
此刻,恢宏庄重的寺庙中,已经做完晚课的僧人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从大殿中走出。
其中有几个肥硕的僧人更是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将藏在僧衣里的鸡骨头给扔到黑暗的角落里,然后再拍拍油腻的双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甩着袖子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晚课都做了好几年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睡觉!”
“就是就是,净瞎耽误功夫,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很快,宽阔的大殿里就只剩下包括空见在内的几个沙弥。眼看所有僧人都已经离开,几人不情愿的拿过笤帚抹布,一边洒扫,一边开始每日例行的抱怨。
对他们几个身份低微,并且还未受戒的沙弥来说,这晚课完全就是一场多余的形式表演!
讲经的僧人困得喃喃低语,声音连蚊子叫都没有!听经的僧人也睡得昏天黑地,喊都喊不醒!
到最后,只苦了他们!在他们所有人走后,又得清扫房间,又得替那些人收拾蒲团,每次都得忙到半夜,才能干完活回去睡觉。
“哎,要是以后不做晚课就好了!”
费力将一摊被踩成糊糊的肉糜扫起,累的胳膊都酸了的空见抬头对着高大的佛像长叹一声。
“轰……”
像是在呼应空见的祈祷,下一秒,一道雷霆炸响,寺庙厚实的山门瞬间就被轰成了碎末!
这道巨响实在是过于突兀,以至于几个沙弥当场被吓得一个激灵,甚至都忘了跑出去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前院离开的僧人当中,走的最慢的净空典座落在最后面,当听到巨响,他愕然回头查看,却发现原本紧闭的山门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地碎木,而一群凶神恶煞般的汉子正从洞开的大门冲进寺庙。
“给老子狠狠地打!”苏定方进门后,第一个就看胖成小山一样的净空!没法子,像是净空的身躯不管放在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种!所以苏定方在第一眼看到他后,立刻狞笑一声,然后重重挥手!
“喏!”
随着苏定方命令一下,无数条汉子立刻蜂拥而出,冲到那坨肥肉前面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个白胖子就变成了彩胖子,原本就肥硕的身躯也似乎变得更加臃肿起来。
1555 土匪过境
“住手!佛门净地,岂容尔等肆意妄为!”
就在可怜的彩胖子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肥了一圈的时候,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和尚从后院冲出,目眦欲裂的冲那些大胆暴徒放声怒吼。
只是可惜,他这含愤的大吼不仅对于这些兵痞没有半点用处,反而像是突然提醒了他们一般。
“咦?将军,您让我们光打这个胖子,还是收拾这里所有人?”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瞪着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眼睛,疑惑的回头向苏定方看去。
不过,苏定方在听到他的话后,脸都绿了!咬牙半天,终于狠狠一脚蹬在了他的屁股上,同时破口大骂:“将军?将你大爷!谁让你这么喊的!今天不把这些人打到失忆,老子活剐了你!?”
那络腮胡子那料到自家将军说踹就踹?只觉屁股上一阵大力传来,当即“哎呦”一声惨叫,整个人都都变成了滚地葫芦。。
“你来之前也没说,不能透露身份啊!”
等欲哭无泪的络腮胡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却是连看苏定方一眼都不敢看,只能在心里狠狠嘀咕两句,然后就把一腔怒火全部撒在了面前这些和尚身上!
“弟兄们,打!给我狠狠地打!”
“你们敢……”
大红袈裟怒发冲冠,想要上前阻拦,不料下一秒,他就被红了眼的络腮胡子一记炮拳,直接打回后院!现场中,只剩下一件大红袈裟还在空中飘荡。
“方丈!”
“阿尼陀佛,老道今天跟你们拼了!”
“风紧,扯呼!”
随着络腮胡子的动手,寺庙里的其他的人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一群人当即跟炸锅了一样,有的四下逃窜,有的去扶方丈,也有不服气的抄起身边的木棒,禅杖,甚至石块,向那些不明身份的汉子就冲来。
“想打架?哈哈,正觉得手痒!”
面对着五花八门的武器,苏定方的手下不仅没有半点退缩,反而兴奋的嗷嗷乱叫,丢下早已经昏死过去的彩胖子,向着那些光头就冲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寺庙里黄烟滚滚,不时有惨叫声从中传来!
那些快被憋疯了的军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一个个简直要把这些日子赶路的苦闷全部都发泄出来,下手绝对是又黑又狠,专门朝着那些光光的脑袋上招呼,反正黑夜里,也就光头最为醒目。
不过,这样也不是太好。
队伍里本来有几个留着光头的军卒算是倒霉了,黑暗中也不知被谁狠狠的敲了好几记,等军卒抱着脑袋,怒吼着回过脸来,下黑手者这才发现敲错了人……
“朱老三,你他娘的故意的是吧!”
“不是,绝对不是!俺对天发誓,俺真没认出这脑袋是你的!”
“放你娘的屁!来来来,把你脑袋伸过来,老子也帮你长俩犄角……”
眼看场面一瞬间就变得混乱无比,很有自知之明的萧寒立即拽着苏定方来到一处稍微安静点的角落,一边看着那个逮着和尚往死里敲的络腮胡子,一边悻悻的向苏定方问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带兵的?他们不恨你?”
其实这句话,在刚刚苏定方踹醒自己手下的时候萧寒就想问,只是那时候没找到机会,这才憋到了现在。
“恨?他们敢!”苏定方翻了个白眼,斜撇着萧寒道:“咱当将军的,不带点煞威,软了吧唧的,怎么能镇得住这群丘八?!告诉你,只要一天一小揍,三天一大揍,保证你手底下的兵都服服帖帖的!而且上阵杀敌的时候,你揍他们多狠,他们就对敌人更狠!”
“对敌人更狠?”萧寒脸颊抖动了两下,相对于苏定方的话,他更相信这样下去,背后挨冷刀子的几率更大!
“哎呦……”
“嘶!”
渐渐的,前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原本混乱的场面如今只剩下一地光头在挣扎**。
至于苏定方的手下,这时早就满寺庙的开启捉迷藏模式,从一个个犄角旮旯将藏起来的僧人揪出来,一顿胖揍!
可怜的空见就是被抓出来的。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就藏到了大殿佛像的背上,但对于在广阔的大草原上,都能精确追踪到敌人的悍卒来说,找到他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被人从佛像上拖下来的空见很是硬气,挨揍挨了半天,愣是没倒下,这份骨气,就连苏定方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夸了一句好汉子!
“咳咳,他不就坑了你一匹马么?至于捆树上揍?”
萧寒再看到空见时,几乎没认出这个肿成猪头的家伙,就是刚刚一脸谄媚的沙弥,最后还是听到空见痛哭求饶,他才恍然发觉这是一个人。
“好汉别打!好汉别打!都怨俺有眼不识泰山!好汉的马在后面马厩里!俺一点都没敢怠慢!”捆的结结实实的空见鼻涕眼泪横流,看样子,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下次他就算扛着山门跑了,也绝不会再让这两个煞星进寺一步。
“废话!俺将…江老大的马早就被牵出来了!”络腮胡子站在树边叉着腰怒喝,结果一不小心,差点又将那两个字喊出来,幸亏他脑筋转得快,及时编了个名头出来,这才避免再次表演滚地葫芦的戏码。
“哎呦——还有钱,钱在账房,我可以带路!”空见看把马还回去都不好用,心道这是遇到了强盗了,只能叫苦一声,继续放声疾呼。
络腮胡子后怕的左往后看了一眼,见苏定方并没有想要踹自己的意思,这才松口气,怒喝道:“账房俺兄弟也找到了,现在说出来,有个屁用?”
“有用!真的有用!你们找到的账房,只是一个小账房,俺知道还有一个隐秘的账房,里面全放着值钱的东西!”
“嗯?还有一个账房?专门放值钱的东西?”
“对对对!里面有的是宝贝!还有数不清的地契借条!这敦煌城附近几万亩良田都在那里,只要好汉们不打,什么都给你们!只希望好汉拿到财宝,把俺放个屁,放了就行……”
1556 大火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肮脏的腌渍事不敢暴露在阳光下。
于是,做出这些事的人,就会为自己寻求一个美丽的外表,企图用这层美好,来掩饰其背后的罪恶。
但是,那些人可能忘了一点,罪恶永远都是罪恶,哪怕它披上再美丽的外衣,也无法改变这本质上的区别。
当鼻青脸肿的空见在众人目光中,用力推开后院那扇隐藏在弥勒佛肚皮上的暗门后。
一个出乎所有人想象的暗室,就这样暴露在了所有人视线里。
萧寒愣了。
苏定方呆了。
就连空见也傻了!
他以前只是在无意中,看到过寺庙里的高僧曾鬼鬼祟祟的钻进过这里,所以想当然的将这里想象成了一处汇集财宝的所在。
哪里曾想到过,这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财宝,有的只是一间间牢房,和一个个衣衫不整,面容惨白,双目呆滞的少女。
“完了!”空见扶着暗门,颤抖着滑坐在了地上。
在这一刻,他终于想清楚寺庙里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每天晚间,都要召集所有人,去前院做那无所谓的功课!
为什么每次做功课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寺庙里的大人物不在。
原来,在这片看似佛光普照的土地上,还藏着这样一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罪恶之地。
“贼他娘的秃驴!”
“天杀的畜生!”
耳边的怒吼声渐渐远去,凄惨的嚎叫似乎也变得遥远。
等到最后,失魂落魄的空见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寺院外面。
至于那些往日作威作福的“高僧”,此时已经全部被绑在了寺庙门前,垂着一个个光头,生死不知。
“发生了什么?”
空见茫然的向旁边看去,却发现那个要捐香油钱的年轻人正冷冷的看向被绑住的僧人,星光照耀下,那双漆黑的眸子格外的冷冽。
“你应该感到庆幸!除了贪财,并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只受些皮肉之苦!”
仿佛是察觉到了空见正在看自己,萧寒微微转头,向他森然一笑,雪白的牙齿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竟有种阴森恐怖的模样。
空见被这个笑容吓得触电般收回视线,正想要转头溜走,却突然听到黑暗中,有无数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隐隐的哭泣以及声嘶力竭的怒骂。
也不知怎么,在听到喝骂声后,空见突然一瞬间福至心灵,立刻将身上的僧衣扯了下来,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里衣摊在身上。
“就是这群假和尚偷了我们的女儿!”
“打死这群淫僧!”
“一个也不能放过!”
几乎在空见刚刚把僧衣脱下的时候,大路上那群人就猛然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怒吼。
随后无数人纷纷涌上前来,如江海中的潮水般,将那些假和尚淹没在了浪潮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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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从寺院当中燃烧了起来。
腾飞的火焰吞噬着精美的殿宇,将大半的夜空都照亮如白昼一般。
这把大火不是萧寒他们点的,而是愤怒到极点的敦煌城人自己亲手点的。
以前的时候,萧寒对于放火,尤其是对朝着自家东西放火的行径深恶痛绝!
因为他一直以为,有罪的,只是人,而不是那些没有感情的建筑,财富!
就像是项羽烧点阿房宫一样,先不追究这事是不是真的。
因为就算是秦二世再荒淫无道,那些费劲工匠心血才造出来的精美宫殿总是没有错。
就算不能分给贫苦百姓住,把它拆了,将材料分给百姓,也总比白白烧点好吧?
不过,在面对这场大火的时候,萧寒终于明白了:拆跟烧,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这把烧起来的大火,不光烧光了那些木胎泥塑,也将长久镇压在敦煌城人心头的负担,也一并烧成了灰烬!
而拆,则无论如何,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萧寒他们趁着大火燃起的时候就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那些僧人的下场,或许在某将来的某一年后,会有人在焦黑的土地上,发现关于他们存在的蛛丝马迹。
那个沙弥空见,是跟着萧寒他们身后一起离开的。
在亲眼看到那些如自己一般,其实并没有什么大错的沙弥被人认出,然后就被打的口吐鲜血后,空见打死都不敢再离开这支队伍三丈以外,哪怕是走,也要小步跟着他们身后。
萧寒其实也知道空见在跟着自己,不过对此,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经过漆黑一片的城中县衙时,才让甲一提着他,强行将他推进了县衙大门里。
“咦?你认识这里的县衙主官?”
在看到县衙大门打开一道口子让空见进去,随即又迅速关闭的场景,苏定方明显呆滞了一下,然后几步追上前面的萧寒,劈头盖脸的问道。
“不认识!”面对着苏定方的诘问,萧寒很干脆的摇头否决。
不过,已经起了疑心的苏定方哪里肯信?
回想起今晚上,自己被萧寒忽悠着跑去拜佛,然后又因为鼓声起了争辩,最后去到那处寺院的过程,一股浓浓的被算计的感觉瞬间升上了苏定方的心头。
“你故意的!”苏定方咬牙切齿的冲着萧寒低吼。
“你想多了!”萧寒撇了苏定方一眼,随后立刻将视线转到了别处,只是这股做贼心虚的模样,更坐实了苏定方的猜测!
“你竟然坑我!”苏定方几乎要抓狂,虽然他并不相信萧寒对他会有什么坏心思,但是眼前这件事,明摆着是自己掉进了坑里!
“我没有!”
“那你敢说,今晚这件事,我不会跟着倒霉?!”
“咳咳,可能会倒霉一阵,不过不会一直倒霉。”
“……萧寒,我去你祖宗!”
“去吧,我也想知道我祖宗在哪里,你要是真能找到他们,方便带回来给我认识一下。”
苏定方彻底疯了,逮着皮糙肉厚的络腮胡子,将他当成萧寒一顿拳打脚踢,看的一旁的萧寒赶紧往后挪了挪步子,离这个疯子远点。
“哎,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1557 又又又被贬了
敦煌城的县令萧寒自然认识,不过这一点,他打死都不会告诉苏定方。
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萧寒临时起意。
但拉上苏定方一起,替敦煌城县令除掉寺庙这个毒瘤,那也绝对不仅仅是他图清闲,或者只想要一个打手而已。
毕竟,如果真的需要打手,狗子绝对比络腮胡子他们好用百倍!
之所以把一件原本简单的事情搞得跟现在一样复杂!萧寒的根本意义并不是害苏定方,而是救他,或者说是帮他!
李靖马上就要倒霉了。
这一点估计瞎子,也都能看得出来!
而作为一个军方的超级大佬,一个掌控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其倒霉的后果,绝对不仅仅只涉及到他一个。
这个时候,作为李靖的得力手下,又是在这一战表现得极为抢眼的苏定方,多少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毕竟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萧寒已经清楚:苏定方不是张宝相!他不可能因为别人的拉拢,就抛弃掉李靖这棵快倒的大树,转而攀上别人家的高枝。
忠诚,坚贞,不渝!
这可能是苏定方为人者的闪光点,但绝对不是为官者的优点!
为官者,当思危!思退!
哪怕是当朝宰相房玄龄,也曾说过:思危所以求安,思退所以求进这样的话!
可很明显,已经站在将军位置的苏定方,心里头并没有这两种想法!直到现在,他还是一个单纯的武夫思想,很傻很天真,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将近。
如果,不是今天萧寒恰巧想起这回事。
如果,不是萧寒又刚好有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
或许苏定方在回到长安后,依旧会如历史中记载的一样:此战之后,彻底销声匿迹,二十年不得晋升!
直到李治上台六年以后,才在角落里发现这位绝世名将,才有了一代战神苏定方的美名。
所以在这个世道当中,对你嘘寒问暖的,并不一定是真心为你好的!
而对你恶语相加,甚至坑你一把的,也并不是想要害你的!
各中奇妙,存乎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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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一夜的大乱,很快就通过各种渠道飞速传至长安。
而前一阵子刚刚有些平静的长安官场,立刻又因为此事重新变得骚动起来。
萧寒这次做事做的“并不谨慎”,虽然那些僧人多半被愤怒的居民活活打死,亦或者被扔进熊熊烈火中赎罪,但唯独留下了一个见证过一切的胖沙弥。
就在大军离开敦煌的第二天,此人就在敦煌县令的审问下,将见到的一切都如实说了出来。
于是,一则出征大将肆意屠戮出家人的消息,便随着敦煌县令的行文,瞬间在长安流传开来!
作为本次“罪魁祸首”的萧寒和苏定方两人,更是立即成为了众矢之的!
此消息一出,包括先前那些因为“不小心”,而断胳膊断腿在家休息的御史,简直就要比过年还兴奋,哪怕躺在担架上,也要被人抬着去发两道弹劾奏章!
一时之间,这两人的风头甚至盖过了李靖,成了新一轮的风云人物。
不过,让那些极度兴奋的御史郁闷的是:作为皇帝的李世民,对于他们的奏折一律采用留中不发的方法处理,既不训斥他们,也不处罚萧寒和苏定方,全当没看到那些弹劾奏章。
不否定,那就是肯定!
不处罚,那就是弹劾的力度不够!
在小心的观察几天后,有几个“聪明”的御史认为自己想通了其中缘由,于是便更加变本加厉的开始弹劾两人。
从夜不归营,到殴打下属,就差没把两人小便不上厕所的事情也写在奏折上。
这还不够!
几个与萧寒之前就有梁子的人,甚至将旧账也一并都翻了出来,说什么苏定方纵兵劫掠,萧寒畏敌而逃,反正只要一上朝,李世民桌上准有两摞高高的弹劾奏章,一摞是弹劾萧寒的,一摞是弹劾苏定方的,方方正正,工工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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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行的大军中,苏定方仰面躺在一辆装满粮草的牛车上,旁边就是他的难兄难弟,萧寒!
没错,御史们的人海战术终于奏效了。
在群情激奋下,连李世民不得不降下旨意,将胆大妄为的两人狠狠斥责了一顿,并将两人贬斥成了后勤官员,从此与锅碗瓢盆,骡马牲口为伴。
“哎,这下算是完蛋了!”张口吐出嘴里的草杆,苏定方深深叹息一声,然后幽幽的转头,望向身边的萧寒,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哀怨。
有谁能理解:一个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还要回长安接受万民崇敬,皇帝奖赏的将军!突然一夜之间就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变成一个管伙食牲口的大头兵?
这份落差,也就苏定方心大,换一个人,估计早就吐血三升,一头撞死在牛车上了。
不过,虽然遭遇无辜劫难,但是苏定方却并没有因此而记恨萧寒。甚至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几分,之前存在两人之间的那层陌生和隔阂,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不见。
或许,苏定方也曾问心自问过:就算没有萧寒,他自己看到这种事情,其结果必然也是一样!
甚至他的处理方法,会比萧寒还要决绝!真落在他的手上,那些混账秃驴,一定活不到被城中百姓殴打的时候。
“完蛋什么?这样不也挺好?”
躺在高高的粮草堆上,萧寒将一顶做工粗糙的草帽随意扣在头上,打着哈欠道:“有车坐,有人使,连过路城镇送的瓜果,也都先进咱俩的肚子,你还想要求什么?”
“劳资的功劳!”
苏定方听完萧寒的话,眼睛一下子瞪大,整个人“腾”的从草堆上坐起,掐着萧寒的脖子就是一顿猛摇:“还劳资的功劳,劳资的钱!”
“咳咳,别摇了,要死了!”
“死了拉到!死了你这害人精,省的再去祸害别人!”
“你想清楚!咳咳!我就算死了,你的功劳和钱也回不来!”
“劳资不管!就算回不来,劳资也要先掐死你!”
“不就是钱么?我给!我给!”
“你给?你给!你给多少?”
1558 我有赚钱的买卖
事实再一次证明:这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用钱解决,如果不能解决,那可能只是你的钱不够!
而恰好,萧寒是一个有钱的,也是一个知道用钱来摆平麻烦的主。
“你要多少!”揉着发红的脖颈,萧寒喘着粗气问道。
已经坐回到草堆上的苏定方搓着手,想了半天,才伸出一个巴掌,后来觉得不对,又将另一个巴掌也伸出来:“五千,不!一万贯!”
“多少?”
萧寒闻言,当即怪叫一声,瞪着苏定方怒吼道:“一万贯?你要这么多钱,准备拿回去填坟?!”
“放屁!老子还活的好好的!”苏定方翻着眼睛骂了一句,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络腮胡子等人道:“这一万贯不光是俺的!还有俺底下这帮儿郎的!劳资现在完蛋了,他们也跟着倒霉了!去长安的封赏更是想都不用想了,这些损失,你通通都得负责!”
“凭什么都要我负责?”萧寒怒不可遏,从草堆上一跃而起:“我又不是你们爹!凭什么要对你们负责!”
苏定方斜眼看着站在头顶的萧寒,冷笑连连:“哼哼,你要是真对他们负责,劳资不介意让儿郎们喊你干爹!”
“干爹~”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苏定方话音刚落,那边竖着耳朵偷听的络腮胡子立刻就紧跟着喊了萧寒一声干爹,甚至还朝他露出一个谦顺的笑容,只是怎么看,怎么傻!
萧寒呆了!
苏定方愣了!
这人,啥时候这么会来事呢?以前干过捧哏么!
“咳咳咳……”
终于,反应过来的萧寒剧烈咳嗽起来!
看着一脸胡子拉碴,给自己当大叔都嫌老的络腮胡子,萧寒实在是哑口无言了。
这些人为了钱,难不成连脸都不要了?
当然,他可能不知道对于络腮胡子这些粗汉来说,脸面估计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要脸干嘛?还得洗!哪有要钱实在?
“那也不值一万贯!最多一千贯!”咳嗽了半天,萧寒最后还是在“干儿子”谄媚的目光注视下,决定妥协!
秀才遇到兵,本来就有理说不清,更别说这兵现在既不讲理,又不要脸,还时刻准备叫爹…
“啥?才一千贯?”
苏定方明显对于萧寒一刀砍到脚脖子的讲价方法很愤怒,指着自己的衣服怒气冲冲的朝他骂道:“一千贯?打发叫花子呢?劳资在草原上弄得东西都不止一千贯!少废话,最少一万!这事就算了!”
“一万太贵,两千!”
“一万!”
“三千?”
“一万一!”
“四千……等等,不对,你怎么还往上涨!”
“哼哼,讲价讲价,难道只准你往下讲,不准我往上加?”
苏定方抱着胳膊冷笑,跟之前被萧寒忽悠着当枪使的呆傻模样判若两人。
在这一刻,萧寒突然有种错觉,之前上当的,真是苏定方?那个被当成枪使的,就不会是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触电般猛的摇了摇脑袋,一向以穿越者自傲的萧寒怎么肯接受这一点?
于是他突然不再出价,而是直勾勾的盯向苏定方,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你在看什么?”
苏定方被萧寒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屁股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结果一不小心挪到草堆外边,要不是一把抓住了牛车的栏杆,估计这下直接会从牛车上滚落下去。
“你刚刚说,在草原上弄了不少钱?有多少?”看着一顿手忙脚乱才稳住身形的苏定方,萧寒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大概两千贯钱吧,这是我们第一个冲进颉利营地的奖励,你要干嘛?”
苏定方虽然不知道萧寒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些,但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还是如实的回答了他一句。
再说了,萧寒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财主,他可不信萧寒会看上自己的区区一两千贯钱。
“两千贯?你的手下也有一些钱吧?”萧寒目光灼灼,随后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看去。
嗯,很好!
他刚认的“乖儿子”一听要他手里的钱,立刻兔子一般,跑到了三里地以外的队伍末尾,这时候,只能远远看到一个黑点在视线里迅速远去。
“我去,这就是你的好兵!简直就是一个逆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消失在远处的络腮胡子,萧寒咽了口吐沫,朝着苏定方伸出一个大拇指。
苏定方这时也被手下小家子气的模样弄得有些脸红,不过在萧寒面前,他自然也不能把络腮胡子拽回来猛踹一顿,只能硬着头皮道:“他们手里可没什么钱,你要做什么?还有,我们商量的不是你给我们多少钱么?怎么突然变成你问我们有多少钱了?”
“这些等等再谈,我先问你一个问题!”萧寒回过头,并没有回答苏定方的话,而且继续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是想现在就要一万铜钱呢?还是跟我一起做一笔买卖!一笔可以持续很多年的买卖!一笔比一万贯铜钱还要多千倍万倍的买卖?”
“什么买卖,这么赚钱?”苏定方听了萧寒近乎蛊惑的语气,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就连呼吸,也似乎跟着停止了。
比一万贯还要多千倍万倍的买卖?那是什么买卖!那是多少钱?加上手指脚趾,也算不清吧!
“什么买卖?”萧寒看着苏定方嗤笑一声,继续开口问道:“你说这天底下,什么买卖最赚钱?”
“没本买卖?”这下,激动的苏定方不暇思索喊出一个名字。
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没本买卖是赚钱,但是一次赚个千八百贯都属于烧了高香,赚一万贯的一万倍?
怕是将全天下的富人都抢一遍,最后再把国库也洗劫一空,也凑不够这么多钱吧!
“咳咳,我说的是持续很多年,不是一锤子买卖…”萧寒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很明显他也被苏定方的答案雷的不轻。
自己认识的这都是些什么人?
马贼,强盗,还有干没本买卖的,这确定是那个光耀千秋的大唐朝?而不是一个土匪窝子?
1559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那就不知道了!”苏定方很诚实的摇摇头。
他这辈子除了年轻时,曾干过吃馄饨面,还是板刀面的没本买卖,还不曾干过其他买卖。
萧寒看着苏定方,翻着白眼道:“傻啊!这都不知道?现在天底下最赚钱的正当买卖,不就盐、铁两样?”
“哦……”苏定方点点头,脸上完全没有茅塞大开的模样,反而很古怪的瞅向萧寒:“那又怎样?俺们都是粗人,不会做什么买卖!咱们还是商量下,一万一千贯钱这个事情比较合适。”
“怎么又提起一万贯钱了?!”萧寒对这一万贯钱恨得咬牙切齿!
他自问自己难得这么好心,准备拉苏定方一起发财,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这么油盐不进!知不知道想跟自己一起做生意的,能从长安排到敦煌?!
“我手上有个买卖,你要是肯做,绝对不止你赚一万贯!”努力平复下心情,萧寒一字一句的对苏定方说道。
“咳咳,可我总觉得,钱这东西,抓在手里才能叫钱!”苏定方谨慎的咽了口唾沫。
“做生意长久能赚钱!”萧寒要抓狂了!
苏定方却还是摇头:“做生意也能一下子赔光。”
“我这个买卖,只赚不赔!而且能赚很多很多,超出你想象的钱。”萧寒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了,这可能是在金钱上,自己最受挫败的一次了。
不过,尽管萧寒已经这样,面前已经吃过亏的苏定方还是固执的摇头,而且摇的比之前还坚定:“那这个买卖不是陷阱,就是大坑!就像是你之前坑我去拜佛一样!”
“我不坑你!真的!”
“我不信!真的!”
“噗通……”
萧寒终于一头栽倒在了稻草堆里。果然,能成大事者,都绝非等闲之人!先不说苏定方的选择对不对,光这份固执,就远超旁人!
他很相信,如果今天换一个人,哪怕换成以计谋著称的长孙无忌,也一定会喜笑颜开,并且毫不犹豫的把老婆本也掏出来!
而不是跟苏定方一样,拒绝的这么决绝利索!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决心放弃的萧寒趴在草堆上,瓮声瓮气的道:“一万贯钱,小事尔!不过这钱我也不能白出!这样,我先付一半,你弄一些走草原的高手给我,剩下的一半,等过后就给!”
“真给?”这次轮到苏定方不敢相信了。
“真给!”萧寒没好气的说道。
“不骗人?”
“不骗人!”
“那好,立字据!
————
在签下一张印着两人手印的字据后,眉开眼笑的苏定方终于想起问萧寒:“对了,你要的那些人好干什么?”
“做买卖!”萧寒费力的爬回到牛车上,没好气的回答。
苏定方小心的把字据贴身放好,然后快步追上前去问道:“做你说的盐铁买卖?你萧家本来不就做这两样买卖的么?俺听说,你家能炼最好的钢,也能从石头里弄出最好的盐,既然这样,要我手下那群只懂打仗杀人的粗胚干嘛?”
“废话!要他们,自然是用来当保镖的!虽然现在突厥人亡国了,往西走的路通了,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带着他们才稳妥。”
“往西走?往西走干嘛?那里不都是乱石滩,连草都不长,突厥人都懒得往那走。”
“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只看到了石头!不知道在石头深处,还有一个大盐矿?
那里的盐矿,只要往水里一泡,再晒干就是最上等的青盐,根本不用跟我家现在弄得一样,几十个工序下来,得到的盐还不足十分之一!
而且,最关键的是那处盐矿大啊,大到超出你的想象,如果挖出一小半,也够全大唐人吃个千八百年的……”
萧寒剩下的话,苏定方已经听不到了!因为他此时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任凭牛车拉着萧寒远去,也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这也不怪苏定方如此,实在是萧寒口中的青盐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大唐缺盐!从来都缺!
哪怕萧寒弄出了给盐脱毒的法子,也不过稍稍缓解了食盐压力,但绝对称不上是用盐自由!
而且这里说的还是普通的,带有各种杂质的粗盐,至于最好的青盐,那都是可以拿到东市上贩卖的东西!
青盐在大唐的用处太广了!
它不仅仅是作为一种调味品,更是一种保存食物的防腐剂,一种清洗牙齿的牙膏,一种能治疗多重疾病的药品!
就像是萧寒之前说的那般,这世界上最好的买卖,就是盐铁买卖!而且两者之间,排在后面的铁,拍马也追不上前面的盐!
因为铁,你有可能卖不出去,而盐,绝对不会存在滞销的问题。
“萧侯!等等!那个你刚刚说的做买卖,再商量下呗!”过了不知道多久,苏定方终于狠狠一拍大腿,撒丫子就朝前面的牛车追了上去!
“商量什么?你不是把字据也签了?”萧寒的话远远从前面传来。
“什么字据?哪有字据!”苏定方瞪大了眼睛,一边跑,一边将怀里的字据给扯了出来,然后揉吧两下,直接塞到了嘴里。
“你看?我这还有一份!”萧寒躺在牛车上,看着追上来的苏定方幸灾乐祸的笑。
“啪!”
萧寒手中的字据也不见了,苏定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窜上了牛车,将他手中的字据也塞到了嘴里。
“呃?好吃么?”萧寒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再看看嚼的过瘾的苏定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他问道。
苏定方用力将嘴里的字据咽下,抚着胸口道:“别管那些!一万一千贯,我要入股!还有手下的孩儿们,他们也要!”
(关于盐铁官营一说,其实自从汉武帝提出后,中间就几经废立!比如汉元帝时期,盐铁官曾与齐 三服官、常 平仓等一同罢废。 永光三年(公元前41)又因财政困难而恢复。 后来再次废除,又由王莽捡起,再到地皇二年废除。到隋唐时候,这一条已经是处于废除状态多年,直到安史之乱,才再次恢复。)
1560 入伙
萧寒很想告诉苏定方:现在的纸张在制造过程中,不光会被加入各种各样的尿液来中和纸浆的酸碱度,还会加入一些奇奇怪怪,难以名状的料物来进行漂白,所以这玩意,真不是一般人能吃的。
不过,在看到看吃的一脸悲愤的苏定方后,萧寒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这个事情。等到一会吃饭的时候,最好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再告诉他……
“嗷~萧寒,你大爷的!”
晚饭时,安静的营地如愿以偿的响起一声怪叫,紧接着不少人就看到苏定方面色惨白的捂着嘴,夺路而逃!
至于背后萧寒,这时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几乎要一头栽倒在火堆里。
“他怎么了?”
或许是被苏定方弄出的动静所吸引,柴绍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脸古怪的看向萧寒。
他虽然不知道苏定方这是怎么了,但却隐隐猜到这事跟萧寒岔不开关系。
“哈哈……哈哈,没事!他太高兴了!”萧寒看着远处扶着树狂吐的苏定方,捂着胀痛的肚子,脸上眼泪都笑了出来。
再让你丫的棺材里伸手,死要钱!活该!
“太高兴了?”柴绍听了萧寒含糊不清的回答,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
他怎么也没法将远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疯狂呕吐的苏定方与“高兴”俩字扯上联系。
“他高兴什么?”
“高兴要赚钱了!”
“赚钱?”
“对!我刚刚告诉他,在玉门关以西有个大盐矿,让他跟我一起参股去挖盐,结果他一高兴,就成这样了。”
“呃,等等,你说什么?盐矿?!”
这边,听到盐矿两字,柴绍的眼睛嗖的一下亮起,哪里还顾得上苏定方,直接上前一把捞起萧寒,吐沫横飞的怒道:“这等好事!你竟然不叫上哥哥我!还是不是兄弟!”
“是,是兄弟!”
萧寒那料到柴绍会突然变脸?被喷了一头吐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识趣的举起双手:“咳咳,本打算这就去告诉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嗯,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您呢?”
“哦?那老夫呢!有没有老夫的份!”
“哈哈,还有我!药师兄,我就说这小子没那么容易颓败,你还不信,非要拉着我过来,这不,人家都开始想着怎么赚钱了!”
萧寒话音未落,黑暗中又是几道声音传来,听到这些熟悉的声音,萧寒怎么能不知道这是李靖,李道宗他们来了?
“大将军?”
赶紧一把拍开柴绍的熊掌,萧寒瞪大眼睛朝声音传来处看去,果然,在那里,李靖,李道宗,徐世绩三人正提着酒坛子,笑吟吟的朝这里走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
看着联袂前来的几人,萧寒说着说着,突然眼眶一红,仿佛有种东西梗在了嗓子眼,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他如何不知道这几人,是怕自己因为贬斥的事情而郁闷,所以特意带着酒前来安慰自己的?而能让最看重军法的李靖破例带酒,这份殊荣怕是普天之下,也没几个人可以享受了吧?
“哈哈哈!”
李靖笑着来到萧寒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同时将一坛子好酒塞到了他的手上:“听说你受伤了,特意带点消毒剂来给你消消毒!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用不上了?”
“用的上,用的上!”萧寒托着人头大小的酒坛子,原本不算沉的酒坛子在这一刻似乎有千斤之重。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朝着几个人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正好,小子受伤后没事干,琢磨出一桩好买卖,不知道几位将军有没有兴趣一起?”
“哦?那是我们来得巧了?”李道宗促狭的看了萧寒一眼,将他看的脸皮都涨红了起来。
这也难怪,发财的时候没想到人家,现在看到人家对自己好了,才想起叫上人家,这种势利行为,让萧寒自己都感觉羞愧难当。
好在,李靖还是厚道的,见萧寒讪讪的模样,笑着开口对李道宗道:“行了,别逗他了!咱们来是找他喝酒的,什么买卖生意的,暂且不谈!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做什么生意!”
“哈哈哈……”李道宗也是个妙人,看着萧寒涨红的脸庞,忍不住跟着哈哈一笑,也再不提此事,只是让身后的亲兵将几样吃食拿出来,准备用来下酒。
“几位大将军,这不是一门小生意!”看着几个亲兵忙碌着将一样样食物摆在面前,萧寒越发的心境难安,最后终于长吸一口气,对着李靖几人说道:“以小子的计算,如果这门生意运营得当,足可以惠及子孙后代!而且,这是一门难得的正经生意,于国于民,都有好处!”
“于国于民都有好处的生意?那还叫生意?”李靖听了萧寒的话,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毕竟在他心中:商人,还有做生意这东西,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的词汇!
高买低卖,掠取钱财的行为,怎么能称得上是利国利民呢?
“真的利国利民!”萧寒坚定的点点头,他知道李靖对商人有偏见。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不光是李靖,还有很多人对行商都有偏见。
这些人认为商人不事生产,只用倒卖差价,就可以赚取大笔钱财,是投机取巧的行为,奸商,奸商,也是由此而来,但是他们却从没想过,经商,本来就是一种特殊的生产模式。
“大将军想想,那些商人并不是不事生产,只是他们的生产,与那些农人不同!因为有些财富,并不仅存在于百姓之中,还存在这天地之间。
比如刚刚我说的盐矿,它在那里,却从没有人去开采它,这时候它的价值就是零!
但如果有商人前去,将它开采出来,不管是卖给本国百姓,还是卖给周围的异族,它就是有价值的东西!
而在开采,售卖的过程中,商人付出了劳动,这代表它就是一种生产!
经过这种与种地,养蚕所不同的生产,百姓得到了盐,雇工得到了工钱,国家得到了税收,他们自己也得到了利润!
在这其中,没有任何一方的利益得到了损失,但是所有人都得到了好处,如何不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