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怎么能驳他的面子
傅容打量她:“伤好了?”
“没大好,就是过来应个卯,看看,这就回去的。m.www.uu234.net”长缨回着,又问他:“世子怎么在这儿呢?”
“我要去趟五城兵马司。唐家有子弟出了点事,让谢大人给抓起来了。”傅容边说边往五城兵马司方向示了示意。“家父不在京,亲戚求上门来,少不得得我操操心。”
傅家这位世子一直以来都有些清高,因为长得好,幼时他得了宫里皇妃喜爱,说他长了双跟皇帝相似的丹凤眼,后来便连带着皇帝也对他有了偏爱,傅家本来家世就好,又因着这层,慢慢地人家大少爷脾气就上来了。
当然绝不是动辙拿人出气那种,他只是挑剔,挑剔到熟人四处都是,但朋友却又极少的那种。
所以他居然肯这么有耐心把事情跟长缨说得这么清楚,还是让她有着些许意外的。
唐家她也知道,是傅家老夫人的娘家,如今的当家人唐骐应该是在兵部任郎中。
印象中唐家子弟都有教养,不是在外乱来的人,这次居然让谢蓬给抓了,该不是杨肃那家伙闹什么夭蛾子呢吧?
想到这里,便跟他搭了搭话:“唐家怎么了?”
“我也还不太清楚,”傅容道,“只知道我三表兄与顺天府尹孙燮的小舅子起了冲突,都被拿下了。”
孙唐两家都不是寻常人家,长缨想了想,就道:“我跟你一起去五城衙门看看吧。”
傅容道:“你伤才好,撑得住么?”
长缨指着外头:“我乘马车来的。”
傅容便没说什么了。
原先的中城衙门就在筒子河外头,改成五城衙门后,占地是原先三倍大,还没有完工,但正衙仍是人客往来穿流不息。
紫缃扶着长缨下了马车,傅容也搭了把手,而后入门直接去了左副都督公事房。
右副都督之位也已经有人了,是兵部侍郎荐过来的一名将领,原先在兴宁卫做百夫长。
谢蓬招了一众正副指挥使在房里议事,穿上绯袍的他较之从前也多了几分威仪,听说长缨和傅容到来,他先把人散了,然后迎出来。
出来的这帮人里倒有好些是长缨的人,周梁,黄绩,凌述,几个人出来立时高声与她打招呼见礼。
余下几位听说这便是沈将军,立时也过来凑了热闹,倒是把傅容这位贵公子与他们正经的上司给忽略到了一边。
长缨打发走了他们,傅容便笑道:“如今我们沈将军才是京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谢蓬没吭声,但面部线条看上去还挺柔和的,也跟傅容见了礼。
傅容道:“不知王爷可在?”
“王爷不在,世子有什么事情,不如下官代为转告?”
傅容品级与谢蓬相等,但谢蓬却自称下官,长缨虽然不了解他,但此刻也听出来点想打马虎眼的意思。
眼下五城衙门刚起,杨肃听了她的话,自是要大刀阔斧来番大手笔的,这才刚开始傅容就来走后门讨人情,五城衙门自然不欢迎。
猜想谢蓬是看出来傅容的来意,因此回避。索性不出声,看他们来往。
傅容微笑:“转告倒是不必,跟谢大人说也是一样的。”
谢蓬淡定若素:“那世子就屋里请。”
进了屋,紫缃扶长缨坐下来,谢蓬瞅了眼她,着上茶的人给她上了杯白开水。
“世子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言。”
傅容道:“久闻谢大人是个爽快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昨日被贵衙拿下的唐鉴,是在下的表兄。
“因听说是与顺天府孙大人的妻弟互殴,因此,不知谢大人能否卖在下个面子,把唐鉴放了?
“原本不该添麻烦,实在是因家中老太太惦记着娘家侄孙,昨夜里一夜未眠,作孙儿的也只能设法为其分忧。”
谢蓬道:“原来唐公子是世子的表兄。”他自案头文书里找了两轮,而后唤来衙役,望着他道:“去问问昨日街头闹事的唐鉴和陈江那桩案子,如今在谁手里?让他进来一趟,就说傅世子要看看。”
衙役应声,旋即去了。
谢蓬又起身走出公案,在傅容右首坐下,请茶叙话。
不多时,就有管着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苏恪进来了:“大人寻我?”看见傅容和长缨,也分别俯身行了个礼。
长缨知道这就是杨肃召回京的两个伴读之一,仔细打量,果然眉目清朗又透着机敏。
谢蓬把来由说了,苏恪脸上就犯了难色:“世子爷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这案子下官已经报送了都察院,眼下要放人怕是不合规矩。”
谢蓬道:“怎么办事的?才昨天的案子,怎么就这么手快?”
“回大人的话,王爷早前有令,公务需得及时办理,不能懒政,否则酌情惩罚,下官也不敢乱来。”
回得这么有理有据,长缨都看来劲了。
谢蓬斥道:“忒没有眼色,不知道唐公子是什么人,难道还不知傅世子是什么人么?即便是王爷有令,你也得长长脑子想想怎么周转!”
说到这里他淡漠地将他一扫,接着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可饶不了你!”
苏恪连声称是。
谢蓬转向傅容:“这事是我们粗心,让世子白跑一趟。您看要不,下官随您去都察院走一趟?”
傅容神色温淡,说道:“大人公务繁忙,哪好意思劳驾?”
长缨看到这里,就跟谢蓬使了个眼色,而后撑着椅子起身,道:“我去看看述哥儿。”
走出门来,拐角处停了停,谢蓬就出来了。
长缨道:“怎么连傅容的面子也驳得这么厉害?”
且不说傅家忠君,只说上回在校场,傅容也出现给她和杨肃撑了腰的,按说这事谢蓬不该不知道。
谢蓬道:“你可别小看了这桩事。起冲突的这两家,一个是唐家的子弟,一个是顺天府尹孙家的姻亲。
“事情起因是孙燮的舅子陈雄弄回个侍妾,结果却是唐鉴原先养过的外室,只是唐母不答应让人进门,侍妾才又转投了陈雄。”
第257章 王爷蹲下来了
“谁知道侍妾过门没多久就发现有了喜,陈雄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于是让侍妾把孩子落掉。www.uu234.net
“侍妾偷偷着人告诉了唐鉴,于是唐鉴觉得陈雄不光是霸占了他的人,还要杀了他的骨肉,便结下仇了。
“这事明面上自然没法说,于是唐鉴就先拿陈家的庄子生事,后来不住打击逼迫,陈雄终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便就杠上了。
“前不久侍妾还突然死了,唐鉴认为是陈雄干的,而陈雄则认为是唐鉴作妖,昨日在街头两厢耍横打得头破血流。”
长缨没料到竟然牵扯上了人命,再想想这事的确不光彩,也难怪先前傅容没肯明说。
“王爷知道么?”她问。
“知道。昨日就禀他了。如今卷宗就在他手上。”
谢蓬眯眼看了下庭中的太阳说。“现如今是没办法给这个面子,陈雄死咬着人是唐鉴着人杀的,而唐鉴方面又反咬是他,如果他们俩都不是凶手,凶手就另有其人。
“本来我们的职责就是只管抓人就好,判案的事由别的衙门来,可唐鉴如果从我们手上放走,回头势必又要被孙燮问责。”
长缨凝眉,想到孙家和唐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这事定不会由着唐鉴和陈雄胡来,回头还是会大事化小,私下了结,便问他:“王爷没说怎么办?”
谢蓬深看了她一眼,说道:“他眼下正跟孙燮喝茶。”
杨肃找了孙燮喝茶,那多半是从孙家那边下手,想让孙燮摆平陈雄这边,而只要孙家不闹,唐家自会也会知趣收场。
毕竟那侍妾也是个不安份的,两家都要脸面,还能为着她闹得结下隔阂不成?
长缨认为傅容也不必忧心了。
她不能插手五城衙门事务,问了这么多也够了,想想谢蓬必定还要跟傅容说几句场面话,索性也不再进屋,转去黄绩他们那边看看。
此刻的湖边茶馆里,杨肃与顺天府君席地坐在阳台下露台上煮茶。
“昨儿的事情下面已经禀报给小王了,发生这种事也难怪大人愁眉不展。”
杨肃和悦地看向对面:“说起来孙唐两家都是燕京的老住户了,又都在朝中为官,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如大人就卖小王个薄面,撤回状子化解恩怨?”
孙燮拱拱手:“不是下官不给王爷面子,而是此事一出,外界众说纷纭,都说这雪娘死在陈家,怎么会是外人所为?
“诚然,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内宅里作妖的多,然而,下官这妻弟尚未娶妻,这回眼瞎看中了有主的雪娘,是不太合体统。
“但终究是个妾,也无妨,又因家中独他一个,他若喜爱,家里人并未反对。
“我又仔细盘查过内宅,确定无人冲她下手,而我这妻弟连她有孕都不在意,也自不可能动手,那就说明,这人必然是外人杀的。
“虽然说只是个妾,可既然跟唐家牵扯上了,还白白背了这锅,名声传出去了,将来于陈家,于在下可都不利。
“因此,此事下官是定要与唐家理出个黑白来不可的。”
杨肃扬眉:“这雪娘是如何死的?”
“一刀毙命。伤在咽喉。”
“难道唐家不知道?”
“知道。”孙燮道,“虽然知道,却因为凶器是我这妻弟房中所有,因此才被唐家认为是其所杀。”
杨肃皱了下眉头。
……
长缨去黄绩周梁处转了两圈,不过月余的工夫,两人已经熟络了手头事务,长缨看看他们案头,也分类别理得整整齐齐。
又转去凌述房里坐了坐,凌述如今在赵至程手下当副指挥使,与其余四个副指挥共享一间公事房。
那几个都是原来衙门里的人,政务甚熟,凌述虽然气盛,但总的来说还是虚心。
他是凌家老小,不用说以往被父母骄惯,长缨觉得凌渊把他放在这里,是个不错的决定。
杨肃与孙燮道别,而后就夹着公文到了沈家。
进门就见着长缨坐在前院树下写字,走过去一摸她的肩膀,竟是凉的,又除下披风覆在她身上:“怎么在这里吹风?”
“这不叫吹风,叫晒太阳。”长缨停笔道,“梁凤说我不能天天蹲屋里,得多晒晒太阳有益筋骨。”
杨肃便哦了一声,蹲了下来。
他身后立着的一大群威武雄壮的侍卫,没料到素日在权贵高官间往来自如的他竟突然在这个三品女将面前矮下身段,连忙也齐刷刷单膝跪下来。
这浩荡阵势把端茶来的小丫鬟都吓得手抖。
杨肃瞧着眼生,道:“哪来的?”
“新添的。”长缨冲这丫鬟看了眼,盈碧连忙上前把人带下,训斥去了。
长缨道:“紫缃她们得侍候我,家里人手不够了,添了几个人。”
杨肃这才想起自己已有段时间没来了。
他把侍卫们挥退,来看她腿上伤口。
梁凤用药用的好,她伤口都没落下了不起的疤痕,再养养也许只剩下些许痕迹了,轻的地方又或者可以消除。
再看她脸庞,白了很多,也圆润了些。
便又道:“听说今日去过衙署了?着什么急?往后的事情有我这爷们儿在,如今惜之也帮我了,我这边不至于让你再拼命。”
“就算不拼命,那也是我的差事。”长缨说。“更何况,我也想早点好起来。
“我总觉得,害我的那个人既然怕我拿着他的把柄,不惜暗杀我,那么我回了京师,他肯定更加不放心。”
“那也不用这么急。”
杨肃望着她,随后把她裤管放下来,坐上椅子,而后忽然又想起什么,伸手自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是盒蔻丹。
“早前在宫里拿的。”杨肃让泛珠取来染指甲的工具,“前两日进宫,宫里娘娘刚好在父皇宫里翻这一季的胭脂花粉单子,我跟她讨的。
“一直想着拿过来,也没得空,揣在身上呢。是霍家采办的,应该不差。我帮你染染。”
长缨可不相信他能这干活儿,但也赏面伸出手指:“王爷去见过孙燮,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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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几个男人有这样的福气
杨肃把经过说了,然后道:“这雪娘人死了,反倒是闹出这么大风波,陈唐两家怕是都没有想到。www.uu234.net”
她指甲是修长的椭圆形,小贝壳似的,虽然呆在军营明显没有精心打理,但底子还在,依旧漂亮。
只是十指都无月牙,果然是虚寒体质。
杨肃琢磨着想劝劝她接受梁凤开方子,又怕她多想,终是闭了嘴。
长缨道:“这侍妾听着可不是个安份的人。不管是落到唐家还是陈家,都只会徒生事端。陈雄倒罢了,这个唐鉴有妻有室,是真让人想不明白。”
杨肃久未听她这样与他唠嗑,撑膝笑道:“唐鉴只差这个女人么?他差的是这口气。
“那侍妾若不让人告诉他,他兴许也就忍了,告诉了他,他便不能装糊涂,更何况自己的孩子,如何能任由别的男人操控生死?想必这才跟陈雄过不去。”
长缨沉吟说:“孩子又如何?不见得他留了这庶出的孩子日后便会将他视如珠宝。尽是为争口气的话,又不知留下多少祸端,反倒是对妻子不公。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那些人,为了赌赢那口气,就真的不用顾女人死活么?”
杨肃知她钻了牛角尖,也不跟她争,只笑着道:“那自然是因为他们不像我,有这么通情又达理的你。
“几个男人有我这样的福气,做豪情万丈的沈将军您的身边人?”
长缨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被他捧得不知怎么接话。只好道:“说起这些事,你总是一套一套的。”
又翘起涂完的一根手指:“你看,都涂外面来了。”
杨肃拿帕子拭干净,重新染上。
最后把染坏的几只重新染过,确定看得过眼了,这才收工。
他一面洗手一面唤来管速:“雪娘离开唐鉴之后才跟的陈雄,去查查她跟着陈雄之前住在哪里,再进内搜搜看。”
而后又坐下问起腾骧卫的事。
傍晚少擎和程春刘啸过来了,黄绩周梁也回来了,凌述也跟着过来了,他们怕长缨闷,近来无事便总要过来坐坐。
平日杨肃过来时总不至于大张旗鼓,谁知道今日这样巧,都赶上了,侍卫们不由分说便先挡了他们在大门外。
杨肃起身要走,吴妈来禀说做好了饭菜,他想想,便就挪脚去了前厅,让侍卫放了他们进来。
其实对他们这点事,亲近的这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尤其是少擎和黄绩周梁。
只是都不敢挂在嘴上打趣主要还是怕长缨,她有威信。
杨肃虽是王爷,在与长缨的事上却绝无问题,这个不要脸的只怕恨不得他们天天把这事挂嘴上,好让他有机会借机催婚。
晚饭后一行人围炉吃茶,长缨那素了好久的指甲居然红了,而且染甲这手艺明显还不咋地,大伙便到底没忍住,目光不停在上头瞟来瞟去。
一会儿管速回来了:“雪娘就住在与陈家相隔两条街的提篮胡同,是原先唐鉴置给她的一座两进小院儿。方才属下们去看过一轮,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但有些碎布片看着有些价值。”
说着他自怀里取出帕子包着的一小包物事。
帕子打开,果然是几片碎布片,长缨眼利,看了两眼即道:“都是妆花缎,唐鉴哪来那么大手笔养外室?”
妆花缎费时费工,原料也奇贵,能穿这种的都不是普通人,像雪娘这样的妾身,只怕还不怕光明正大穿面上。
唐家虽然有名望,却并非顶尖豪门,就算他们自家穿用得起这缎子,却不可能在外室身上还能如此花费,何况唐鉴又并不当家。
“就玉玑坊那个唐家?”少擎道,“唐家几房都是正经人,也没听说过在外敛财,唐鉴确实不像能拿妆花缎子养小的人,他也没那么资本。
“该不会是这女的背着唐鉴还在外头勾搭了别人?”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
杨肃看了眼他,拿着那包碎布起身道:“你们说话,我去瞧瞧。”
周梁黄绩连忙放了茶杯:“我们也去。”
凌述也只好起身:“那我也一起。”
长缨没拦他们,接下来跟少擎他们几个说到腾骧卫。
果然不出她所料,指挥同知高诉明与赵骏私交甚好,而掌印太监王进几乎不踏足腾骧卫,只每月会过来一两次应卯。
在长缨之前,军事上基本都是指挥使掌管,而监管皇店,打理马匹这些,则归赵骏揽了。
前任指挥使是谁的人长缨不好分辨,但如今这位子到了她手里,自然不可能再回到杨际手上去。
有少擎他们在顶着,她至少还能歇上个十天半月,这些事暂且还不必操心。
且说杨肃带着侍卫们到了提篮胡同,雪娘原先住的房子唐鉴给的,如今人不在了,按理这房契是该收回去的,然而许是因为唐陈两家近来闹的凶,也无暇顾及,因此空在这儿。
屋里倒还都留着人居住过的痕迹,一座三间小院儿,家什都有。
杨肃立在中庭,管速带着人四面搜罗,他环顾几下也入了正房。
房内看不出来多么奢华,顶多算得上精致,他拿起桌上茶盅看了看,黄绩就过来道:“找到一小束金线。还有橱内两三斤落花生。”
金线是女红所用之物,也不便宜。可跟落花生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落花生是舶来之物,向来只出现在高门贵户府里,这雪娘……总不至于唐鉴还自己从家里带花生出来给她吃?
杨肃望着衣橱:“即便这花生是唐鉴自唐家带出来的,也不可能带两三斤之多,定是在外头自行买的。
“她这笔钱财很是可疑,留几个人接着搜搜。管速去跟谢蓬传个话,让他到五城衙门来,其余人也随我去衙门。”
基于五城衙门合并,事务增多,扩建衙署的时候杨肃着人建了个小牢狱。
进了公事房未久,谢蓬便与提出来的唐鉴前后脚到来了。
唐鉴因为打架,蓬头垢面,满身狼藉,原先一身精致的月白色绣松枝纹的锦袍已脏得不像话,但腰身挺拔,不见畏缩之状。
杨肃请其入座,又着人上了茶,和言悦色问他:“唐公子跟雪娘相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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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傅世子约她遛街去了
唐鉴俯首:“回王爷的话,已相识年余。旧年十月,在同窗处见得她。”
“不知道唐公子素日给雪娘多少嚼用?”
审案不关五城衙门的事,但他堂堂王爷,要审也没人敢说半句废话。
唐鉴搁在膝上的两手蜷了两下,回道:“小生给她二十两银子,还有个下人。此外支出都算我的。”
“唐公子手上可有产业?”
唐鉴默半日,声音低下去:“目前家产大多由公中掌管。小生除去两间赁出去的养家铺面,便只有公中每月支出的月例。”
“才两间养家的铺面,你就在外头养女人?”杨肃忍不住皱眉。
谢蓬睃了他一眼。
唐鉴胸脯起伏,攥紧拳道:“王爷不知,雪娘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是个贴心人。”
杨肃看了会儿他,跟管速招了招手:“这里是我自雪娘住处搜到的,唐公子认识这些吗?”
唐鉴望着那堆妆花缎碎片,以及坛子里装着大坛的花生,腰身立时变得僵直。
“我没给她买过这么好的缎子,这东西不是轻易能弄到的,在唐家,也只有主母们才有资格穿!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些?”
杨肃望了他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但这就是你说的‘贴心人’。”
唐鉴如同被打了一巴掌,脸上赤红,颤手拿着碎布不停咬牙。
他喃喃道:“她被陈雄掳走就罢了,她怎么会还不!她不会骗我的!”
“那你觉得是我们在骗你?”谢蓬问。
唐鉴脸色又白了一点。
杨肃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接而撑额道:“除了唐鉴和陈雄,这个雪娘肯定还有男人,而且这个人,搞不好就是拿陈雄的剑杀她的那个人。
“所以她肚里孩子是谁的还真不好说。可关键是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杀她?”
谢蓬道:“回府之后我让人去她住处周围打听打听。”又道:“傅容这边怎么应付?他下晌投了帖子到王府。”
“能推就推。”杨肃道,“他来了我不能不给面子放人,人放了,孙家又必然不依不饶。”
谢蓬望着他:“我只是怕他会去桂花胡同。”
杨肃微顿,抬起头来。
……
晌午少擎带着程春刘啸过来蹭饭,少擎说起又将到了每年一度抽调兵马入京操练的事,今年由荣胤任总教头。
说到荣胤,长缨不免又想起那日在这宫里路遇过他,她问起紫缃:“秀秀这几日怎没回来?”
紫缃也纳闷:“好几日没见她来了。奴婢着人去问问。”
长缨点点头,也就略过了。
朝廷为着京师兵防,每年都要自指定卫所里调集数万兵马大练兵,作为禁军中的禁军,担负宿卫之责的腾骧四卫自然都得挑出一拨人参加训练,她得亲自负责拨人。
傅容到来的时候她刚把事情办完。
“唐家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她问。
“没进展。”傅容苦笑,“那日在五城衙门,谢蓬把我给挡了回来,我也知道这事难办,不怪他。
“可我们家老太太连日忧急,我这当孙儿的瞧着实在不是滋味,加之家父又不在跟前,唐家这事我便不能不管。
“但王爷那边我递过两回帖子,他也推说近日事忙,所以,我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缨其实猜到是这结果。
按说傅容终究在他校场上帮过他们,她很应该替他引见杨肃一面才是,不管什么情况,他知道杨肃难处也好。
但这事不该她掺和。
她道:“如今孙家陈家都拒不肯撤诉,眼下放人不合规矩,不如暂且先看两日再说?”
傅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长缨道:“老夫人无妨罢?”
“还好,老人家就是心急了些。”他端了茶。
长缨想想:“你怎么没想着去宫里堵堵王爷?”
傅容笑道:“你还不知道么?宫里太监说他这几日出城狩猎去了。”
长缨还真不知道!
傅容放下杯子,忽然望着她:“难得风和日丽,你也好久没出门了,不如我陪你走走?”
长缨笑着摇头:“不去。”
傅容望着她桌面文书封面上“腾骧卫”三字,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会让你有所收获的。”
……
杨肃关在王府里,看谢蓬新查出来的雪娘的消息。
谢蓬猜傅容会去沈家寻长缨当说客,他觉得也很有可能。可凭长缨与这些勋贵子弟的关系,他也不可能明言阻止长缨。
最好的办法自是假装不在,这样即便是长缨上门来了,也见他不着,彼此都不用为难。
“没有任何人见过雪娘屋里有除去唐鉴与陈雄以外的男人出现过,而且,陈雄跟雪娘这段关系还是出于半强占的性质。
“陈家家底实力都不如唐家,如果不是倚仗着孙燮,他们根本没法跟唐家别苗头。
“唐鉴都供不起雪娘这等花销,陈雄更不可能供得起。”
杨肃看完之后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抬起头来:“也就是说的确还有一个人存在,只不过他行动隐蔽,没有让任何人发觉。
“他供给雪娘不少银子,按理有能力把她纳回自己身边,他没这么做。雪娘有这样的有钱人傍身,她也没有没理由反过头去缠着毫无进帐的唐鉴。”
“所以很不合理。”谢蓬抱臂,“而那个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杨肃抬手支腮沉吟半晌,说道:“有可能是冲着唐家来。”
“理由?”
“因为雪娘在发现怀孕之后着人送讯给了唐鉴。”杨肃看向他,“这样一来她就有可能是想凭着肚里孩子争取机会跟唐鉴在一起。
“于是又绕回来了,她明明有更好的金主,为什么还要缠着唐鉴?”
谢蓬凝眉片刻,说道:“唐家有秘密。”
“不。”杨肃沉思道,“或者应该是唐鉴有秘密。佟琪已经去打听过唐鉴手上两间铺子,一年赁钱加起来也不过他给雪娘的嚼用那么多。
“关键是,这笔钱还是唐鉴妻子管着的。所以他能支配的无非是府里每月的月例。
“可除非他不吃不喝不应酬,否则哪来的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花销养外室?”
谢蓬凝眉略想,起身道:“我即刻去着人提审唐鉴。”
佟琪险些与他撞个满怀,匆匆进来道:“王爷,傅容他,他约着少夫人遛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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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这家伙心眼不少
屋里两个人都愣住了。顶 点 X 23 U S
杨肃直起腰:“这个傅容,心眼儿倒不少!”
谢蓬望着起了身的他:“去哪儿?”
杨肃停在帘栊下。
谢蓬道:“您这要是去了,可就上了傅容的当了。”
杨肃道:“如果唐鉴私下里还有进账,他跟我们撒谎说没进账,那他同样可以在妆花缎的事上撒谎,所以,杀雪娘的人也未必绝对不是他。
“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听听唐家这边的说话,眼下也有必要跟傅容碰个面。”
说完他又扭头:“你整理整理,不管怎么样,半个时辰之后,你拿着关于这案子的所有卷宗来找我。”
傅容带长缨来的是东城。
他们在福清寺前街畔找了个茶楼,在凭窗可见街景的位置落座。
整条街都是卖文玩玉器的,几代积累,也有了好几家出名的店铺。长缨以从军数年的习惯察看了几圈,也没看出来傅容想带她看什么。
上了茶,傅容就指着对面铺子里走出的几名颌下无须的中年男人说道:“那是东宫的太监陈望,你应该有印象。”
长缨看了两眼,问道:“他从前就是东宫的人。”
傅容让小二又上了杯白开水给她,道:“你可知道东宫后宫近况?”
长缨听出他有后话:“如何?”
“太子后宫有个吴侧妃,最原先是辽东那边官员送上来的,如今陈望就被拨去跟了吴侧妃。”傅容道,“而当初负责接她入宫的,是你腾骧左卫如今的指挥同知高诉明。”
长缨眨眨眼:“你是说高诉明是吴侧妃的人?”
高诉明是东宫的人这不是很奇怪,毕竟以高诉明与赵骏的关系,姓高的便是暂且不算东宫的人,也迟早会是。
只是她没想到高诉明效忠的会是东宫的侧妃,这么说来,东宫后宫依旧不平静。
“除了吴侧妃,别的人形势又如何?”
太子妃是皇帝指的,出身寒门,没有倚仗,但好在生了个皇长孙,因此急功近利的杨际目前也动她不得。
但他后来提上来的几个侧妃,却都是家里有些背景或潜力的,杨际登基之后,太子妃即便册封皇后,也定然有名无实,因此几个侧妃私下里争未来那个无名却有实的大位而闹腾不休。
按理说这种大局下,杨际应该严格管治后宫,哪怕做样子也该先捧着太子妃才是,但他又急于拉拢势力,终究令得情势失控。
四年前詹事府几位詹事看不过眼,后来终是不慎被卷入这漩涡里,招来杀身之祸。
后来是有所收敛,可杨际当年终究也还是起过想收她入宫的想法不是吗?
“东宫侧妃三个,还有选侍才人淑女,难以细究。三个侧妃仍旧是谁也不让谁,不过自明路转为了暗路而已。”
“那陈望在此做什么?”或者说,长缨更想知道傅容带她出来这趟的目的。
“这家玉器铺子,有高家的入股。”傅容捧起茶来。
吴侧妃入宫是高诉明负责迎接的,而吴侧妃宫里的太监又在高家铺子里出没,一个曾经游迹于京师权贵圈子里的她都不曾认识的高诉明,如今却当上了禁军指挥同知,在这条街上有着这样的产业,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作为杨际,虽然是要拉拢势力,可终究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安睡,高诉明与吴侧妃不管清白不清白,杨际也没有愿意看到这样事情的道理。
所以要整高诉明,简直不用太费脑子。
傅容让她来看这个,自然是在给她提供便利。
长缨想想,笑着道:“世子找我出来,应该也不是平白帮我这个忙吧?”
傅容笑道:“就凭你沈将军在擂台上大放异彩,我就算帮你一把,应该也不奇怪。”
长缨笑而未语。
傅容把杯子放下,望了眼她身后,又笑着看回她:“但你说的对,今日是傅二哥借了借你的光,所以刚才是为了回报你。”
长缨闻声扭头,只见店门口传来骚动,紧接着穿着玄色常服的杨肃脸色淡漠地带着侍卫踱了进来。
看到凭窗而坐的这两位,杨肃仿佛很意外似的,径直走过来:“这么巧,原来傅世子和沈将军也在这里喝茶?”
戏做的这么假,长缨都替他觉得尴尬。但人家没事人儿似的,面色坦荡极了。
她起身施了个礼:“见过王爷。”
小二连忙设座,傅容拱手,笑道:“王爷这是打哪儿来?”
“才刚出城上山跑了几圈回来,不想在这里就遇见二位,早知道沈将军伤好能出街了,就该邀上二位一道出城走走了。”杨肃一脸正气。
傅容招来伙计:“开个雅间。”而后道:“这里吵,不如我们上楼说话。”
掌柜的把房间开了,亲自前来恭请。
到了楼上,果然就开阔多了,也安静多了。
傅容给杨肃沏了茶,说道:“今日看来是个黄道吉日,不想在这里碰见王爷,正好有件事还想请王爷高抬贵手。”
杨肃拿了个桔子:“什么事情,世子请说,但凡我杨肃能办到的,不在话下。”
傅容道:“唐家与陈家闹纠纷这件事,在下也知家表兄确有不当之处,但终究也不算触及王法,傅家唐家一向拥护王爷禀公行事,只是这回闹得太难看,还要请王爷通融通融,全个脸面。”
杨肃把桔子一瓣瓣去了丝放在盘子里,然后道:“不知道世子与唐公子可熟络?与这雪娘之前可谋过面?”
“我与唐鉴幼时一起读书,情份算好的,事实上我这位表兄正因为自幼端正好学,也颇得家祖喜爱,我们老太太时常念叨他。
“至于这位雪娘,我有耳闻,却未曾谋面。究竟唐鉴如何会为之妄为至此,我也不知。
“怎么,可是这雪娘有什么问题么?”
唐家这事因为周梁黄绩都在五城衙门,长缨也算了如指掌,但她始终未曾对外透露过任何细节,包括傅容。
眼下杨肃并未回避,而是直接起问,傅容少不得正色回应起来。
杨肃交叉着十指,凝眉道:“不知唐家是怎么拜托世子的?唐家又可曾前往陈家私下疏通过?”
第261章 衙门里出事了
傅容沉了口气,神情更显出些凝重:“来求我们老太太的是唐鉴的母亲,也就是我表叔母,据说我这位叔母也是着人去过陈家的,但唐家这边不肯低这个头
“其实在下也认为我表兄这事做的出格,唐家不愿为他低头,在下也是理解的。www.uu234.net
“但终究家丑不便外扬,叔母私下里来寻家祖母,唐家未必不知,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那世子可能有些事情还蒙在鼓里。”杨肃道,“不瞒你说,前两日我见过孙燮孙大人,也是想从中斡旋,但他拒不肯撤诉,理由是雪娘死因不明。
“人不是他们杀的,他们不想背这锅,因此要告个水落石出,也情有可原。
“后来我又想,按照孙家的想法,告人既是对的,那么唐家也该上告才是,可为何唐家不但不告,反倒又要以放人为目的呢?”
傅容身形略顿,看了眼长缨,又问他:“王爷意思是?”
杨肃望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不是小王不给世子面子,而是我怕稀里糊涂地放了人,回头反倒要连累世子落身不是。”
陈家不肯背锅,因此作为陈雄姐夫的孙家执意要替他们告到底,唐家既是正经人家,不肯告,而只求放人,就显得有鬼了。
傅容冒然来请杨肃放人,而杨肃若抹不开面子又答应放人
孙燮是顺天府尹,也是个强吏,他不依不饶之下若是查出来唐家什么,到时候岂非他与傅容都难堪了?
傅容听完神色复杂,片刻道:“王爷可否明示,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恰在这时佟琪进来在杨肃耳边说了句什么。
杨肃点点头,而后看向对面道:“我在与孙燮交谈的过程中,发现了这案子里的一些疑点,后来就查了查,也有所收获。
“谢蓬带着卷宗过来了,我先让世子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话罢,门外谢蓬就拿着份卷宗进来了,同时拿在手上的还有自雪娘屋里找到的那些物证。
彼此见过礼,傅容就接过卷宗及证物看起来。
一轮茶后,他就抬起头来了:“照此来看,这个雪娘是很有些问题。不知唐鉴这边又交代过什么?”
“暂且没交代出什么来。”谢蓬道。
傅容沉吟:“既然是有内情,在下自是不能贸然行事了。不过,倘若后面有什么进展,还请王爷及时告知一声。”
杨肃道:“按法例,都察院那边受理,我这边就得把人挪过去。人挪过去,跟我五城衙门就没什么相干了。”
唐鉴有功名,孙燮是顺天府尹,却让陈家直接将唐鉴告去了都察院,其决心可想而知。
之前为难的地方在于傅容要放人,而孙家要支持陈家告人,五城衙门夹在其中少不得为难。
如今傅容也明白了事由,不再坚持放人,五城衙门这边压力自然解除。等到把人挪去都察院,便是闹个天翻地覆也不关杨肃事。
“王爷言之有理。只不过我想,王爷应该不会那么快答应挪人吧?”傅容投过来的目光有些深意。
而杨肃扶杯浅笑,未置可否。
能够转给都察院的事,原本完全可以抛开,但唐家又或者是唐鉴的秘密令他有了兴趣,再加之雪娘背后的金主,以及谋杀她的凶手,这些都成了他往下挖掘的动力。
所以傅容说的对,这案子,他目前还真就没有打算尽快甩手。
“唐鉴这边,我迟些看看有什么说法。”他终是看向傅容。无论如何,傅家这个面子他得卖。
傅容点头,看了眼吃着桔子始终未插话的长缨,笑道:“既然在这儿聊上了,索性把惜之也请来,今儿晚饭我做东,如何?”
长缨看向杨肃,杨肃笑道:“世人都说傅贻芳惊才风逸,小王虽居乡野,却仰慕已久。
“做东就我来,听说东阳伯世子与世子及惜之兄亦是好友,不如佟琪这便去请侯爷及东阳伯世子至鹤鸣轩碰面,我与世子这便过去,回头一起聚聚。”
傅容与冯家兄弟这帮人,杨肃早有结交之意,但他沉得住气,知道他们这些人心高气傲,擂台上站在他们的立场帮他长长威风可以,却不见得会就此站队。
因此,事后杨肃也只是甚有分寸地着秦陆依次登门致礼,而未曾就此亲自登门显示亲近。
就连今日请吃饭,也不能拿答谢校场之事做由头,否则傅容与冯少殷定然会表明立场而拒绝。
总之既是傅容开了这个口,杨肃自然没有不借机而上的道理。
傅容和凌渊都来了,冯少殷也不可能不来,这便让他一不小心把人给抡全了。
长缨从旁把杨肃这家伙心思摸得门儿清,既然是有免费的宴席可蹭,她自然闷头跟着就是了。
到了鹤鸣轩,凌渊与冯少殷果然已结伴到了。
凌渊落座时不经意看到了长缨指上涂得如闹着玩儿似的蔻丹,又看了眼杨肃。
上位坐着的杨肃雍容自如,按品级来,他左首是凌渊,右首是冯少殷,傅容坐在凌渊下首,刚好就与长缨挨着了,长缨这边则是谢蓬。
杨肃看了一圈桌上,和颜悦色说道:“谢蓬跟世子换个位置,让世子挨着侯爷来,咱们好喝两盅。”
凌渊和谢蓬目光都嗖嗖地瞅了他一眼,随后谢蓬起身。
傅容笑了下,促狭地招呼长缨:“铃铛也挪过来。让谢大人陪着少殷也叙叙。”
这理由强大,长缨不可能不挪,于是就变成了一边是傅容,一边是谢蓬。
杨肃笑吟吟地,牙齿白极了。
凌渊愉快地举杯:“来,我先敬王爷!”
有酒就好说话,一轮下来,彼此间话也多了。
长缨惦记着公务,琢磨着这几日便该销假归营了,高诉明和赵骏她自然都是要铲除的,腾骧卫担纲宿卫之职,必须保证队伍齐心,否则来日出了事,可都是她沈长缨的锅。
“冬月里就该下雪,届时可约。”
以目前的关系,桌上几人自然也不可能议政。无非说些诗酒武功,以及游历见闻。
不知谁提到杨肃去“狩猎”的事,凌渊便提议,改日几个约出城去小猎一把。
正说着,管速忽然带了个五城衙门的人匆匆进来,到了杨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杨肃神色微凝,侧首看向傅容:“出事了。”
傅容顿了下:“何事?”
“有人行刺唐鉴。”
第262章 一笔横财
满座气氛瞬时凝固。m.www.uu234.net
傅容起身,走到管速身前:“唐鉴怎样?”
管速躬身施礼:“因为有防备,故而虽受伤,却无性命之碍,只是受了刺激,十分激动。”
凌渊站起来:“已经吃完了,就先散吧?”
众人没意见,冯少殷不像他们,他与杨肃无瓜葛,推说还要去岳母家接妻子,就先撤了。
长缨因为要早歇,遂跟冯少殷同路。
傅容自然得跟去看看,凌渊陪着他,一行人起身下楼。街口分了道,杨肃他们便直往五城衙门来。
衙门里已经点亮了灯火,牢狱设在西侧,已然来了不少人,黄绩周梁闻讯赶过来的,正率领衙役围护四面。
院中传来带着惊恐的呼喊,不必想,那便是才受过惊吓的唐鉴。
立时有负责宿卫的副指挥使过来禀报:“来的只有两人,一个行事,一人望风,看身手都不错,使的是剑,直奔唐公子而来。事发后他们撤走的也快,并不曾拖泥带水。”
说话间大伙已停在唐鉴面前,唐鉴坐在地上,背靠墙壁,面无人色,大夫正在处理他身上伤口。
杨肃看了下他的伤,伤在肩上,划了道长口子,猜想应该是刚下手时已经被发觉,因此失了手,不过伤口并不深。
“得亏是在牢狱里,若是放了回府,今儿这命就没了。”周梁言语里透着庆幸。
杨肃想了想,跟他道:“把他带到房里来。”
衙役烧了水,沏了茶上来,这边厢唐鉴已被带进来。
杨肃也给他设了座,等他情绪稳定了些,而后拿出几张纸给他:“这是唐公子两间铺子的入账记载,以及尊夫人开出的收讫。我想知道,唐公子给雪娘二十两银子的嚼用,是从哪里出的?”
唐鉴腰背抻直,刚刚才经历过刺激的情绪明显又有了起伏:“是,是……”
张了嘴,话却又总是说不完整,让人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唐公子有话最好直说,方才凶险你也应该看到了,倘若藏着掖着,不定还会有什么祸事等着你。”谢蓬支着扶手说道,“或者,你知道是什么人要杀你?”
傅容也看了过来。
唐鉴喉结滚动,目光凌乱而无神。
随后他抬头,伴着急促的喘息快速地道:“我不知道有谁要杀我,但是我几个月前去通州,遇到点事!”
“通州?”杨肃眯了眯眼。
“对。通州。”唐鉴道,“准确地说其实是通州与京师地界交界之处!
“唐家在昌山镇有庄子,我与几个同窗去庄子里赏花吃酒,那日沿着山路走,到了座叫做柳儿屯的村庄。
“上山后我们找了处破庙歇息,我进庙后头方便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后院墙角拿衣裳塞住的一个洞”
“慢着,”听到这里杨肃出声打断他,“你刚才说柳儿屯?”
唐鉴抬头道:“是柳儿屯。那村子就距驿道不远,我们这些京师里长大的子弟,多是在京郊及通州一带有地产的,打小哪里没去过?
“更何况那地方距离我唐家庄子挺近,我记得清楚!”
杨肃迅速与凌渊对了下眼神:“你既然熟悉燕京地形,那可知附近有几个柳儿屯?”
“两个!”唐鉴喝了口热茶,心神也定了定,回道:“我这个是在南边,另一个在北郊。”
杨肃又看了眼凌渊,凌渊也皱起眉头。
“你在洞里发现了什么?”凌渊问。
“那洞里有许多银锭,当中还有两柄剑!”
“银锭有多少?可有刻字?”
“五两一锭的银子,分成好几个包袱,足有上千两之多,有刻字,是四年前朝廷拨给陕西的一批禄银。”唐鉴说到这里话语声又急促起来。“银子我是从黑市找人化开的。”
杨肃扭头:“天亮后去户部查查庆熹十八年拨往陕西禄银的数量及下落。”
佟琪应声。
杨肃又望着唐鉴:“那两把剑呢?”
唐鉴咽着唾液:“至于剑,看上去是普通的长剑,没什么特别,在下并非行武之人,也分辨不出来。
“剑在哪里?”
“……如果后来没人去过的话,那么应该还留在原来的洞里。”
杨肃顿了一下:“那你是当场就把银子挪出来了?”
“不,”唐鉴道,“原本我并非贪财之人,当时并未动那些银两,这银子藏在此处,又有凶器在侧,我猜想是匪类存放于此,也不敢动。”
“那你养雪娘的钱难道不是出自这笔钱?”杨肃问。
唐鉴沉气,说道:“一开始不是,我并不怎么迷恋风月,因此原先手头还有些余钱。
“到了今夏时,明显局促了,我鬼迷心窍,离不开她,又拿不出银子来养她,百般思虑无果,就又想到这个。
“约摸两三个月前,我回去碰运气,没想到银子还在,也无外人动过的痕迹,我心一横,就趁夜取了出来。”
说到这里他头垂下去,声音也低沉了。
然而很快他又抬头:“但是我取了银子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雪娘的死你没有起疑?”杨肃问。
“难道不是陈雄杀的她么?!”唐鉴反问,膝上的拳头也攥起来。
杨肃唇角微动,再道:“你既然有了横财,那么想必雪娘的妆花缎,定然是你买的了?”
“不!”唐鉴摇头,“不是我!我纵然宠她,又何曾敢如此大手大脚?
“她也不过是个贫家女子,每月有二十两银子予她,还不必出家用,已经足够了。那妆花缎不知是谁买的!”
杨肃凝了会儿眉,看向傅容。
傅容始终面色阴沉,显然对此也是无以言表。
杨肃让人把唐鉴先带了回去,然后看向傅容:“妆花缎不是唐鉴买的,那就是说确定雪娘背后有第三人。而唐鉴却没有怀疑过雪娘是第三人杀的,也没有怀疑过雪娘,说明这人手脚做的挺干净。
“一个手脚这么干净的人,却偏偏盯上了唐公子,还借刀杀人灭了雪娘的口,挑起陈唐两家纷争,如果这个人不是这笔横财的主人,真是让人想不出别的身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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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他怕的是泄露身份
傅容抬头:“此人居心叵测,也难保不是借唐陈两家之事,故意挑起朝臣争端。www.uu234.net”
“是有可能。不过,他就没有必要刺杀唐鉴了。”杨肃道,“钱让唐鉴得了,雪娘跟着唐鉴是在这笔横财之前,这说明雪娘原本并没有问题。
“唐鉴有了钱,后来这第三人也出现了,给了雪娘唐鉴给不起她的,这又说明此人财力不弱。
“她屋里搜出来的残余的落花生又说明她在去陈家之前还跟这第三人有往来,那么,这个有钱又有情的人为什么没保住她?而雪娘也只字未往外漏?”
“自然说明‘有情’是假的,有目的才是真的。”凌渊道,“这个人是有目的地接近雪娘,而雪娘但他不能露面,所以被陈雄带回陈家之后,这人也没有出面把她保住。
“他私下出主意让雪娘借着腹中胎儿想再入唐家门,没料到事情不顺,唐陈两家反而拉锯战似的斗了起来。
“此人怕雪娘泄露秘密,所以借陈雄的刀杀了她灭口,趁机又将陈唐两家矛盾激化。”
傅容沉吟着点头。
杨肃又接着道:“既然推测出来此人是为着唐鉴而来,那在唐鉴别无劣迹的情况下,他若不是为着这笔银子,又会是为着什么呢?
“但千两银子于一个能动辙买妆花缎送人的人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重要的是这批银子上刻了有字。”
“没错。”凌渊道,“官银都有出处,放在洞里无妨,一旦到了旁人手上,尤其还是身为官家子弟的唐鉴手上,能酿出什么祸来,谁能预测得到?
“此人图的不是银子,应该还是怕银子露面泄露了身份。”
傅容吸了口气,站起来:“不知王爷可否容我去跟唐鉴问两句话?”
杨肃示意管速:“给世子带路。”
凌渊目送他出去,而后与杨肃道:“铃铛养伤的村子,就是唐鉴去的那个柳儿屯!”
“我知道。”杨肃目光深沉了些。
四年前长缨受伤醒来的地方就是在柳儿屯,而通州位于京师东南,自然不会是北郊那个。
那么也就是说,唐鉴去到的柳儿屯,就是长缨“养伤”的佃户家所处的柳儿屯。
“唐鉴方才情绪激动,应该确实不知道杀他的什么来路,我想他也没有说谎。而那批银子又刚好是四年前的官银,那这个人是否可能跟当年那些人有关?”凌渊望着杨肃。
“是还是不是,总得实地去看看才清楚。”杨肃说到这里拿起披风:“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带上唐鉴出城瞧瞧去!”
又回头跟谢蓬道:“交代轮值的人仔细看护,这当口,多的是人看咱们笑话。”
唐鉴今夜若真死在五城衙门,唐家就算不能怪罪到杨肃头上,至少也要被牵连,这可就中了东宫下怀了。
傅容这边也在问唐鉴:“唐家耕读传家,从未招惹过匪类,表兄陡遭大祸,定非寻常。
“都出人命的地步了,你可得说实话,除了那笔银子,当真没再得到别的什么么?”
唐鉴正迟疑着,杨肃二人就到了。
听说他们要去城郊看看,傅容自也是跟随同去。
顷刻间几骑飞驰出了城门,直奔南郊。
长缨与冯少殷同路到半途,少殷要去岳家,便分道了。
紫缃埋怨她出去没带人跟着,还这么晚回来,她笑了下,解释后来去了跟凌渊傅家他们一道吃饭。
说完又探头看了看周梁他们院里,见还没有灯,知道大约是去衙门了,也不知道唐家这事究竟怎么样?
“奴婢已经知道了。”正想着,紫缃笑道,“王爷傍晚着侍卫来回话了的。”
又道:“秀秀那边也来话了,说是这几日荣家不太平,她瞅了空再过来。”
长缨猜想是俞氏跟荣璧如又斗了起来,知道秀秀无事也就暂且先不管了。
……
杨肃三人带着唐鉴和随从,快马不过大半个时辰,赶到了柳儿屯。
时值深夜,万籁俱静,马蹄声却扬起一路的狗吠来。
好在天上有寒月,唐鉴引路到了山上破庙,杨肃且行且看,当初长缨遇险便是在这村庄,此地临近驿道,看地形距离当初他们俩坠崖的地方也相隔仅有十数里。
他与佟琪道:“你下山去找找那姓孙的佃户人家具体位置。”
当初长缨跟他坦陈过受伤之事后,他曾遣人前来寻找佃户,但那并非佟琪亲自前来。
旁边凌渊听到了,立在山坡上看了看四面,指着西南方一座月色下黑黢黢的村子:“就是那儿。”
佟琪旋即下去。
一行人进了庙,唐鉴径直带着他们入了内。
庙已经破落不堪,大宁早些年随着海运兴盛,佛教盛行,道观庙宇许多都坍塌荒废,除去当年杨肃和长缨呆过的那处,这处看来也如是,举目望去皆是残垣尘土。
唐鉴引着众人到了后院,院里杂草丛生,四处是断砖,草丛里扑簌簌传来响声,还有小兽们受惊后的叫唤声。
后头院墙下唐鉴停下来,指着草丛里一处洞口道:“就是这儿了。”
说完他蹲下去,徒手扒开草丛,侍卫打亮火折子,两尺见方的一个洞口就露出来。
唐鉴看看左右,忽然跑到东侧一堆烂木头里,寻找了一阵,拿了件衣裳过来:“这就是当初堵洞口的衣裳!我当时顺手抛在了这边,竟然还在!”
杨肃接过来。
衣裳竟然是绸缎质地,一半已经破旧,应该是露天的这一截,经风雨侵蚀,也随意一扯就撕开了。而另一半则差不多还保持着原貌,皱褶的缘故,新旧痕迹交错。
杨肃翻找着看了两遍,最后找着袖口与衣领处看了看,只见却光滑平整,并无磨毛痕迹,他又让管速掌灯,蹲身往洞里察看了起来。
洞并不深,还留有刨土的痕迹,应该是临时存放东西时所为。除去些许残土,便有两把锈迹斑斑的长剑,以及几片破碎的碎布片。
“这些碎布是当初包银子的包袱皮,银子重,我扒拉的时候扯碎了,留下了些。”
唐鉴他们都蹲了下来。
杨肃拿起那些布片就灯看了两眼,而后也交了给管速,接而再看起这两把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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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是匪类?是权贵?
剑果然是极普通的剑,市面上大约一两银子左右一把,早已经锈到快看不出锋刃。
杨肃站起来,问唐鉴道:“你确定这洞里当时只有千把两银子和两把剑,再没有别的?”
“银子是一千零一十两,我前后数过几遍,记得清楚!此外倒是有些书信舆图什么的,因为潮汽侵蚀,字迹都看不清了,我都全数丢弃了。
“关于这个,方才贻芳也问过我,这就是我方才未来得及说的。”他朝傅容道。
傅容凝眉:“那你确定全部都因为潮湿损毁了?”
“确定。”唐鉴道,“因为是全散落在坑里的,本来就湿了,连银子都发了霉,何况纸张?我扒拉出来的时候,更是揉搓得不成样子。”
说着他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一堆白渍:“就是那儿了。”
这白渍遍布于砖土上,看得出来曾经是纸,但字迹已经完全没有。
“那你可记得是些什么样的书信?”杨肃收回目光。
唐鉴垂首:“忘了。当时在下慌乱失措,压根无法分神细看。不过零星几个字还是记得,当中有提到‘华阳’。
“字迹也是很刚劲的,看得出来字的主人读过不少书。而且,那些纸张看着也是宣州出的好纸,只是不知为何这两柄剑看上去平平无奇。”
华阳是陕西境内的州县,跟官银的去处倒是合得上。
傅容道:“既然没有要紧之物,且书信又像是有来历,那这银子难不成是被人连着包袱行李一道劫了放在这儿的?若是有主的,不可能放在这里多年而无人问津。”
说着他道:“我猜想是这帮匪徒后来也不知遇上了什么变故,所以才舍了银子与凶器逃命去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又查到了表兄身上,从前表兄在唐家呆着,他们不敢杀人,如今被收在五城衙门,便打算混水摸鱼……正因为是贼寇,想来先前才会撤的那么快,也才不敢把雪娘接走。”
“也不是没有道理,”凌渊沉吟说,“只不过就此认定他们是匪徒还是太早了些。”
杨肃没有发表意见,他看了看这四处,走出庙来,又看向山下,说道:“去村子里看看。”
虽然时隔四年,但凌渊总归还记得路途,下山到达当日长缨养伤之处,只见房子门前已经拴了有狗,别的人家已经入住。
一栋屋子而已,委实也看不出来什么,杨肃想起长缨当年就是从此与他分别,心下却有些五味杂陈。
傅容看着这房子,又看向情绪低落的杨肃:“这房子可是有什么蹊跷?”
杨肃摇摇头,最终一言不发地上了马。
回到城里已经天亮。
佟琪与闻讯赶到的谢蓬先奉命带唐鉴回唐家去取余下的官银,而后仍押回五城衙门。
傅容要直接去卫所,在街头先分道,告别时跟杨肃拱手:“先谢过王爷为唐家的事劳心劳力,在下回府,定然会跟家祖母解释清楚。”
杨肃还礼:“改日再登门问侯老太君安康。”
凌渊伴着他走了一程,又缓下马速道:“这事你怎么看?”
杨肃勒马:“虽然傅容说的有道理,匪类也的确有不露面的理由,但如果是匪类,恐怕是没耐心从雪娘这边迂回下手的。
“既然今日可以行刺,那么之前他亦可趁唐鉴外出,或者直接在雪娘处将唐鉴拿下讨要。”
凌渊道:“这件事发生在柳儿屯,虽然不一定就真跟铃铛的事有关,也不可忽视。”
杨肃没吭声。
他无须吭声,但凡查出来,他自当要让此人也尝尝昔日长缨所受之伤的十倍痛苦!
凌渊最后道:“对方隐蔽得紧,不见得会因为一个唐鉴就露头,没有把握的话,我建议先不要打草惊蛇。毕竟目前并不排除是匪人所为。”
两厢说毕,也就分了道。
长缨早起便着谭奕送了个信给少擎,告诉他三日后她即归营上任。
腾骧卫责任虽重,却不如五军营下面卫所辛苦,她只需在衙署应卯及调兵遣将,没有问题。
周梁他们天亮才回,刚刚是她在后园子里活动筋骨过后,问起昨夜的事,周梁便迫不及待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昨夜唐鉴交代过他在柳儿屯
“就是当初头儿差我去通州查过的那个柳儿屯,他在那里意外得到过一笔横财!
“后半夜王爷就与侯爷以及顾世子带着唐鉴往柳儿屯去了,不知后续如何。”
长缨闻知柳儿屯,也是愣了愣。唐鉴跟人斗气的事看上去跟她被谋害的事,简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这怎么……
“那王爷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办?”
“还没发话。谢大人只说好生看好唐鉴。”
长缨想想,看看天色,就跟紫缃道:“往王府去投个帖子,说我下晌过去拜访。”
帖子送到王府时,杨肃正与霍家铺子里请过来的掌柜看衣裳,同在的还有个年老但目光及双手都很灵活的绣娘。
“这是苏州丝织的锦缎,看袖口与领口,穿过的次数应不会超过五次。
“看剪裁,前后长短相当,应该是个意气风发之人,这样的人里年轻人居多。
“且这宝蓝的色泽,也是年轻男子穿着好看。”
绣娘仔细翻看过衣裳之后,以肯定的语气道,“且此人身量不低,应该属于出身不错的富家子弟。”
“能看出来这是多旧的衣裳么?”杨肃不动声色问。
绣娘仔细翻看着,又与我掌柜的对视了一眼,说道:“一件衣裳要旧到这样地步,少说十年八年。但看这上头的印子……”
“如果是塞在墙洞里呢?”杨肃又问。
“这个看不出来。”绣娘道。
杨肃沉默起来。
长缨进王府的时候与出来的掌柜与绣娘迎面碰上。
进了安庆殿,杨肃正坐在桌后对着件衣裳出神。桌上还有几锭带着霉迹的银锭。
长缨想唤他,他伸手拿了锭银子在手,等沉思够了,才侧首看过来:“昨夜我去过柳儿屯。”
长缨点头:“听说就是那个柳儿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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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荣叔”是恶霸
杨肃手肘支在扶手上,把事情前后原原本本告诉了她。www.uu234.net“我现在怀疑,这个人就是‘五爷’或者是‘五爷’的人。”
长缨环臂沉吟。
线索太少,究竟是不是,她也说不好。但唐鉴这事带出来的线索,确实蹊跷。
“不管怎样,唐陈两家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但如果能确定那银子与书信的来历
“如果它们不是被劫的,而是被有意藏匿的,那那批书信以及衣裳的主人,也许就跟‘五爷’有关。”
长缨道:“如果是五爷的人,那这些东西他就未必是知道下落的了,不然他绝对不会留下后患。可如果他之前并不知道在那里,后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杨肃望着她:“有可能是因为唐鉴的异常?”
长缨问:“你有没有办法求证?”
杨肃挑起桌上那件衣服:“只能拿它当饵试试了。”
长缨挑眉。
杨肃靠进椅背里:“你在兵部侍郎府遭过暗算,当时能进入那里的又皆为京师权贵,可见,此人多半是藏在京师,至少他有爪牙藏在京师,而且还有一定身份地位。
“如果这件衣裳的主人在京师,别的人不说,至少制衣裳的裁缝会见过它。这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东西,而且质地做工都讲究,一般来讲,做它的人,以及熟悉它的人都会有些印象。”
“那你的意思是?”
“以捉匪的名义放在城门悬赏。”
长缨抬手支颐,凝眉道:“如果无人认领?”
“也没损失。我就从官银的出处下手再查。可但凡这衣裳有半点闪失,都能说明我猜测的方向是正确的。
“因为放银子的人,一定不会想让这件衣服被认出来。他那么害怕暴露身份,那么只要衣裳出了差错,就至少能说明些问题。”
杨肃的目光透着深意。
长缨心领神会,点头道:“那就先试试看吧。”
说到这里,秦陆匆匆进来:“禀王爷,禄银查得了结果,庆熹十八年发去陕西的禄银共有两批,一批是给陕西知府的三千两,一批是拨给华阳县的两千两。
“这两批禄银都全数入账,都有亲笔立下的收讫,经查,途中也未曾遇到过劫匪。”
杨肃瞬时凝目,随后起身:“当年接收银两的是谁?”
“陕西知府刘畅,以及华阳知县李知驿!”
“去查查这两个人!”
秦陆称是,退了出去。
长缨沉气,望见殿门口慢悠悠踱过去的胖猫,走过去把它抱了起来。
“该剪指甲了。”她道。
“是么,”起身喝水的杨肃扭了下头,随后便找了把小剪刀走过来,“我手重,你来剪。”
长缨便把猫给他抱着,捉了只猫爪子在手。
两人面对面坐着,视线都落在猫身上,斜阳将他们仨儿影子叠成了一片。
……
下晌五城衙门这边发布的悬赏通告就挂上了南城门下,自然且掩去了官银的来历,只声明寻找衣裳的主人,提供线索者给予最高百两银子的赏金。
但因为不能保证能否钓到大鱼,杨肃仍注意力放在线索明确的禄银上。
长缨这两日趁着还未归营,也上城门去溜达了几圈。
那衣裳虽然惨遭风雨蹂躏,但平铺在壁上的它依旧版形完美,让人能想象得出来其主人身段出色,当初穿着它的时候应又是多么俊逸风流。
她回想起她被困时逼问的那些人,个个也非寻常扈从,可京师里权贵如云,究竟谁符合“五爷”身份?
随着往来的人增多,自然城里也都传开了,百两银子的赏金,怎可能不吸引人?
荣胤担着校阅总教头的差事,连日于校场忙碌,准备迎接各路兵马汇合。
下晌回得早,进城时也望见了城内门聚集着围观壁上衣裳的一群人。
那衣裳破破旧旧,皱褶凌乱,却仍能让识货的人一眼看出其不凡的裁剪与质地。
“大将军也有兴趣?”
注目的这当口,身边有人出声。
他扭头,是张眉眼异常亮眼,但又透着些不太友好的脸。
荣胤把目光又转回衣服上,淡淡道:“搞什么名堂?”
长缨嘴角略扯,忽然笑眯眯:“墙上有通告,荣‘叔’自己看呗。”
“荣叔”冷冰冰瞅了眼她,看往墙上。
通告里几乎没透露出什么信息,一件衣服而已。
他调转马头,穿过人群缓步去了。
长缨望着他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有种被恶霸夺走了小娇妻的心情,不能把秀秀救出来,终是心头之恨。
荣胤出了街口,忽然停下交代护卫:“这是五城衙门贴出的告示,看看这跟哪桩案子有关?”
护卫道:“属下已经查得,晋王近日为着唐陈两家起纠纷的事忙碌,早两日还跟武宁侯及东阳伯世子还有广威侯世子一道吃饭。
“而当日夜里,五城衙门出了事,似乎是有人行刺唐鉴。因着这件事,唐家上下也很不安,连日往五城衙门及十王府跑得多。”
荣胤听完凝眉,回头再看了眼城门处,说道:“傅世子这会儿在哪里?”
……
唐鉴被刺的事终究是瞒不住,原先还端着架子的唐家近日也主动关注起这件事来。
而陈家这边因为不明内情,也开始害怕了,生怕雪娘招来的祸事伤到了自己,因此找到孙燮提出撤诉。
孙燮掌着顺天府,明知此事不简单,又岂甘心就此罢手?因此近日也频频前往五城衙门找杨肃打听情况。
反倒是都察院那帮怂包生怕是个烫手山芋,并不提及要接手案件的事了。
长缨在路遇荣胤的翌日就去了衙署正式上任。
整个上晌少擎与程春刘啸就在她公事房里向她交接卫所当值状况,中途高诉明与另一名指挥同知庞格也进来参见。
庞格规规矩矩一揖到底,高诉明嘴里笑呵呵,腰身却不见得往下弯一弯。
这两日她也着谭奕他们帮着查了查吴侧妃。
吴侧妃的父亲原先是辽阳府同知,官位不高,但因为杨际重用,吴侧妃这几年在宫中也迅速崛起,从刚入宫的淑女一路升到了侧妃,又生下了一名皇孙,其父便也逐渐升到了登州府为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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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果然是有联系的
吴侧妃有皇孙为恃,且目前来说跟长缨关系不大,她不至于去撩拨她,但高诉明却是要扒下来的。m.www.uu234.net
二人出去之后她即与少擎他们道:“看住这姓高的,还有东宫那边包括后宫的动静也不要放过。”
事实上自打腾骧卫到了他们手上,对东宫的关注就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杨际这里还跟皇帝这边不同,皇帝是绝不许后宫干政,但杨际却面上答应私下里借着后宫之势扶持党羽,这么一来,东宫嫔妃们的动态自然不能疏忽。
说到这里程春就禀报道:“昨儿个属下宿卫的时候路过东宫,听说林侧妃的哥哥担任了此次校阅的禀笔。”
校阅每年一度,因为是短期临时的,因此后勤方面都是兵部派人。
林侧妃的哥哥居然捞到了这样的差事,长缨想了想,就道:“林侧妃与吴侧妃冲突大不大?”
刘啸嗨了一声,说道:“去年林侧妃小产,有人指证过是吴侧妃下的手。但属下进来之后没发现她们闹腾,大约是最近太子宠幸的是个叫敏姬的美人。”
“这敏姬又是什么来路?”
“没来路。”说到这里少擎也插话进来了,“是跟着原先一个姓梁的淑女进宫的,但那梁淑女也是底下官员进献,但她福薄,没半年就死了,后来杨际不知怎么看上了她这侍女,还赐名为敏姬。”
一个侍女出身,居然还得了太子殿下赐名?这可新鲜了。
粗略了解了一番,正打算去衙门饭堂随便吃点儿,这边厢却有管速提了饭笼进来,原来杨肃今儿也在衙门里用饭,听说她上了差,便着人多做了一份,送到她这儿来了。
……
管速提着提篮回到五城衙门,杨肃也在吃饭。
他问起长缨食欲,管速高兴地道:“将军喜欢吃鲜笋豆腐汤,还夸鸡茸丸子也做得好。补身的药膳也吃了。”
杨肃很满意:“回头交代厨子,就这么做,慢慢地把药膳方子都渗进菜肴里,让她多吃点。”
这么说着,自己也埋头吃起来。
这边厢谢蓬却过来了,看他还没吃完,掉头要出去,杨肃看他神色庄凝,唤了他回来:“什么事?”
“陕西知府和华阳知县都查过了,知府没问题,并且银两俱皆发放到位,但这个华阳知县李知驿,是钱滁的表兄!”
谢蓬将带来的卷宗呈到他面前,“四年前华阳闹匪贼,官吏们犯怂不肯迎敌,朝廷斥责无果,后拨出两千两禄银作为当年给华阳县的赏银。
“其中拨给李知驿的恰是一千二百两,与唐鉴所说之数基本相符,之后诸官方才配合李知驿与官兵一道围剿山贼。”
杨肃迅速地看完卷宗,说道:“李知驿如今何在?”
“死了。”谢蓬道,“剿贼的过程里被山贼一箭射中胸口。”
杨肃道:“这是几月的事情?”
“当年九月。”
杨肃执着卷宗站起来:“我北上去通州救钱家的时候是冬月,而李知驿在九月死的,这前后不过两月时间,本该由李知驿收下的禄银却在通州破庙里被找到,这件事若跟钱家的事无关我是无论如何不信的了。”
他手搭在椅背上,喃喃又道:“李知驿是否真为山贼所杀亦不清楚,搞不好是有人故意设局坑杀他!
“不然不会那么巧,银子刚由他签了收讫,这边厢立刻战死,而银子转头又到了通州!
“如果李知驿果真死于谋杀,那么当年殂杀我的人除去这伙人还能有谁?”
谢蓬走到他身边:“钱家当年是败于东宫政斗,并非死于皇权之争。这些人当年察觉王爷要救钱家,所以半路阻拦,那么显然他们也是有参与东宫之争的。
“我们甚至可以推测,他们希望东宫失去钱家,又或者因此内乱。
“沈长缨救下你之后,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埋伏在山下,也许不是为着等你,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你的来历,而只是藏在那里等着钱家噩运到来。
“只不过他们没想过居然会等来落单了的沈长缨,于是他们将她拿下,顺带逼问她王爷你的下落。”
杨肃扭转身来望着他:“没错,长缨说,他们认识她。”
正因为认识,所以才对她下了手,让她重伤失忆。
“所以他们当初伤害沈长缨应该只是意外,如果她不是沈长缨,也许他们压根都不会在意她。”
“那他们当初没杀长缨,是不是又正因为她是凌家的表小姐?”杨肃道,“因为她背后有凌家,而凌家又绝不可能容忍她被人谋杀。
“相比较而言,留住她性命,让她失忆显然是个相对保险的法子。因为只要她命还在,至少凌家不会再往下追查。”
事实证明他们这条路还是走对了的,至少如果他没有遇见她,这个秘密便会被一直隐藏下去。
“对方既然就在京师这圈子里,自然对沈长缨不陌生。我只是奇怪,那银子放在柳儿屯那么久,为什么一直没有去拿,而似乎从始至终也只有唐鉴知道那个藏银的位置似的。”谢蓬仍在寻思。
不然的话不可能现场还会留在那件衣服,银子来历那么危险,他们理应尽快搬走化开才是。
杨肃踱了两步,收回目光,正要说话,这时门外急促声闯进两个衙役:“禀都督!城门口出事了!咱们悬在城门下那件衣裳,方才有人泼油放火!”
……
长缨是午饭后去的校场。
腾骧左卫有一千人参与了练兵,带队的正是高诉明。
荣胤是总教头,其余冯少康与傅容也各自带兵在列。
抛开荣胤人品不说,老将果然还是有老将的风范,那样战场上杀过来的举重若轻的气势是长缨这种尚未曾见识过战争场面的年轻将领难以比拟的。
看着台上的荣胤,长缨也有点担忧,秀秀若看到这样的他,不知道还会不会想着离开他?
又觉得幸好她终日呆在内宅,绝无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见到这老不羞的英姿,遂又暗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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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小灶好吃
她从旁看了整场,将散场时正打算与傅容他们打个招呼,南城门出事的消息就传来了!
二话不说打马赶到城门下,杨肃谢蓬已经到了,随后凌渊赶来了,包括唐家陈家都有人赶了过来。www.uu234.net
墙下原先悬挂衣裳处火苗已被扑灭,衣裳大半已被烧毁,只剩下一只袖子抢救及时。
满城都是将士们与围观众人的惋惜声,长缨挤到杨肃身边,震惊地望着他!
这三日,除去她正式上差的今日之外,几乎每日都会来到这里观察人群。
图着那百两银子的赏金,指指点点的讨论说貌似见过的人自然是有的,但至今为止也没有一个能确切地说出来历,而她也以为不会有什么用处了,没想到
杨肃挂这衣裳出来的目的,就是为着求证衣裳的主人。
如果衣裳的主人在京师,而他又坦荡磊落的话,终究会出来认领。
就算不认领,也不会无缘无故弄坏弄损,反过来说,会弄损衣裳的人绝对是害怕被认出其主人,什么人会这么害怕被认出来呢?
只有放置银子的人,他害怕禄银面世暴露他身份,才会不顾一切地毁去这衣裳!
“看来你猜对了。”她看了眼杨肃道。
这衣裳的主人即便不是掩藏银子的人,至少他们也该是同伙,而此人明知道这悬赏是坑还跳了进来,可见为了隐藏自己,他已经不顾一切。
“回王府再说!”
杨肃直起身,随后翻身上马。
刚到王府下了马,凌渊也赶到了:“有没有可能是对方故弄玄虚,故意让我们以为银子就是衣裳的主人或同伙放置的?”
“这样做毫无意义,”杨肃在书案后落坐,把手头卷宗拿出来:“因为我已经查到了那批禄银的来历,即便是没有这件衣服,我也已经能够认定这银子是怎么回事!
“而我相信,这个人也一定知道我会查,也知道我会怎么查,所以他烧毁衣裳,就真的只是在掩饰身份而已。”
长缨才知道禄银也有了结果,和凌渊看完后迅速抬头,眼内盛满了惊疑。
卷宗上给出的禄银的线索已经很清楚了,这银子来的不寻常,李知驿的死不寻常,而杨肃营救钱家的路上遇险,她受伤失忆,本该在华阳的禄银却到了通州。
这几件事统统都跟通州有关,五爷为了隐藏身份而不惜击伤她让她失忆,刺杀唐鉴的人为了隐藏身份,明知是坑却仍然放火烧毁了悬裳的衣裳,这些已足够说明给雪娘买妆花缎的人,很可能就是“五爷”!
“可如果他是五爷,那为什么我进京之后他没再暗杀我?”长缨坐下来,“还有,为什么这段时间他没有主动做出些什么行为,而只是藏匿?”
此人既然对禄银下手,还阻止着杨肃当年救钱家,那么可以肯定,他也是朝局中人。
那么这便又回到当初他们的问题上了,这五爷究竟会是杨际的人,还是皇帝的人?
如果是皇帝的人,杨肃至少应该知情,而如果是杨际的人这倒也说得通,因为当初杨际也是要杀钱家的,五爷的立场与他的志向不冲突。
而且杨际也有能力左右太医对她的病情撒谎,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杨际就应该从五爷处知道她失忆的事……
想到这里她说道:“既然已经确定到这一步了,那就只能稳中求进,回头我先找机会去见见杨际。”
即便无法确定五爷是谁,知道他是哪路的也好,那么有这前提在,如今至少可以想点办法排除。
如果说杨际对她失忆的事不知情,那么则可以肯定五爷不是他的人。
杨肃与凌渊对视着,点头道:“也好。只是‘五爷’其人还是不宜声张出去,目前就我们知道就成。”
大家没有意见。
再议了几句唐家的事,杨肃就召来谢蓬:“唐陈两家这案子先整理整理,已经没有什么必要再留下来了,明日转给都察院,雪娘的死以及唐鉴得来的银子如数上报即可。
“而后记得再去传个话给孙燮和傅世子算了,明日我亲自去傅家去问侯他们老太君。
“另外,华阳县李知驿之死再派人去查查,虽然很可能早就被抹去了痕迹,但也不能就此略过。”
谢蓬俱都应下。
长缨在凌渊走之后还留了会儿。
“回头等你忙完了,我想去趟柳儿屯看看。”她说道。
对“五爷”这个人的好奇,其实她还并不如对凌晏之死背后的秘密来得更上心。
五爷只是所有秘密里的一个点,凌晏的死才可能蕴藏着更大的秘密。
五爷是要查,但她不能因为这个人而忽略了别的线索。
“再过个三五日,唐家这事忙完,我带你去。然后再上附近走走。”
杨肃说。忽又想起来,他们从认识到如今,都是围绕着正经事在转,还从未特地抽出时间带她出去过。
长缨道:“还有钱家我也想去看看。我连一点去过钱家的印象都没有。”
“钱家现在已经没人住在那里了。不过你想去就去吧。”杨肃攥住她的手,又道:“天色不早了,留下来用膳?”
长缨扭头看了眼外头,道:“不了,我回去吃,少擎可能还在府里等我。”
杨肃也没有过份强求,起身送她去门口,看着她上了马才停下来。
心想着一直以来总是在看着她离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家门口守着她回来,心里又有些空落。
长缨驾马上了街头,扭头看了眼,见灯影下人影孑立,他还立在门槛内望着,便又倒了回来。
杨肃精神又起,跨出门槛,她在马上俯身下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午间的小灶挺好吃的。那鸡茸丸子,我吃了很多。”
杨肃捉着她的手,柔声回应:“喜欢吃就好。我琢磨着,吴妈也不能给你做一辈子饭菜,总得栽培几个合你口味的新厨子来接班才行。我交代下去了,让他们日日给你做。”
长缨掌心在他脸畔贴了一贴,而后垂眸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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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姨娘生病了
谢蓬拿着卷宗走到庑廊下,刚好看到门口含笑低语的两人。
门下灯笼光辉幽幽映着,倒是好一副夜景。
端着簸箕的梁小卿来到他身旁,也跟着看起来。
谢蓬转身,不防身后有人,一脚踩上她脚尖。
梁小卿捂着脚尖跳起来,簸箕也掉在地上。
谢蓬捡起来,问她:“你在这看什么?”
梁小卿不服气:“你又在这里看什么?”
谢蓬没言语,簸箕塞给她,走了。
杨肃等到街口再无动静了才回殿。
秦陆谢蓬已经在殿里。
“案情都已经整理好,可是明日早间就呈交都察院?”秦陆呈上来。
杨肃翻看着,在长缨面前才有的温柔此刻全数退去,转而之的是一脸清冷。“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让都察院去管。李知驿的死去查清楚就行。
“东宫闭宫自省的期限将至,等到杨际复朝,定然又将兴风作浪。有这时间,去盯盯工部右侍郎的位子。”
谢蓬道:“工部?”
“长缨给我们的八道政略里,就包括明年春讯黄河的事,两湖一到春夏即雨水增多,时有水患,我们到时候把这政绩拿下来。
“而我最近收到的消息,工部右侍郎颜惜文名下似有几笔账目不清,倘若实属贪墨,那么正好找人把他顶上。”
拿下这右侍郎之位不但可以令得治理水患的差事顺利进行,还可以剔除隐患。
谢蓬道:“我们有可用来担纲此职的人么?”
秦陆摇了摇头。“武将这边咱们倒是不缺人了,但各大衙门的文职我们还未能涉入。如今文官大多依附顾家,便是保持中立的,也不见得靠得住。
“如果已有右侍郎颜惜文的把柄,拿下他不难,近来也有好些主动来投靠的清客,只是目前缺少有资历的士子上阵。”
毕竟杨肃回京才不过三个月,有些事情真急不来。
杨肃道:“不见得非得要心腹,去查查工部底下官吏们的底细。”
秦陆道:“王爷莫非要自工部提人?”
杨肃坐到饭桌旁,并未再言语。
想以心腹之力掌控整个朝堂多么不现实,做的狠了便成了第二个东亭侯府,东宫未倒的前提下,太过张扬适得其反,皇帝也未必乐意见他一手遮天。
所以任上的人是不是他的心腹不重要,只要能把杨际一步步蚕食下马,他何必去理办事的是人是鬼。
……
城门口的变故很快传遍大街小巷,荣胤进城时聚集的人已散了,同行回城的傅容与冯少殷都跟随着停了停。
少殷道:“唐鉴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
连衣裳都被烧毁怕被人认出来,背后这人身负的秘密可想而知。唐鉴若出来,不定还能保得住性命。
傅容叹气:“就且让他在牢里呆着吧,吃点苦头也好长长记性。”
荣胤望着那空荡荡的墙头,却凝着眉头并未做声。
分道回了府,荣胤先入书房,坐了阵后唤来长随荣安:“俞家的事掌握得如何?”
荣安躬身:“大舅老爷与三舅老爷均无污迹。二舅老爷渎职的事情已经拿到了证据,与盐商勾结的事还在监视中。”
“还要多久?”
“……至少三个月方有结论。”
荣胤静默着,还未说话,又有人进了来:“可儿有事求见。”
荣胤望着门口,可儿轻步进来:“姨娘许是病了,连日胃口不佳。”
自打上回被她气出门来,荣胤算算都将有一个月不曾进过秋桐院。听到这么说,他便起了身:“请医不曾?”
可儿边走边道:“不曾请医,请医也得禀过太太,这几日太太情绪也不佳,姨娘说不必惊动。”
荣胤脚步缓下,看了眼她。
直接入房。纱帐里的人侧身躺着,将被褥隆起来一小方。他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她前额,正常。
把她轻轻转过来,仔细看她,却哪像是生病的样子?睡得又香又甜,小嘴儿红润红润的,瞧着还胖了一圈似的。
荣胤看了会儿,伸手往她下巴上捏了一把:“把我哄过来,又装睡?”
但被捏过的人却并没有睁眼,甚至还传出了轻微的呼声,让人觉出来这实在是场好眠。
荣胤望着可儿。
可儿忙说:“姨娘这几日精神都不怎么样,总是动不动就犯困,有时毫无胃口,有时又饭量极好。
“近来她往沈家去的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着沈将军受伤的事操了心,当日回来还呕吐过,后来还哭了几场。”
荣胤到底是过来人,他静默半晌,道:“多久了?”
“也就是沈将军出事前后吧。”
荣胤算了下日子,擂台是重阳,那会儿之前不久他还日日伴着她。
他伸手抚了抚秀秀的脸,而后手又轻轻移到她小腹上,目光变得温软:“月信多久未来?”
“……姨娘月信总也不准,上个月是月初来的,快两个月没来了。”可儿说着,忽然也想到了什么,眼里有亮光跳了一跳,“姨娘她,她……”
荣胤目光落在秀秀脸上良久,低声道:“先不要声张。”
可儿跳起来:“是!”
……
荣胤走出房门,回到书房唤来荣安:“从今儿起,看好正房。”
荣安俯身。
荣胤摆手让他下去,原处坐了一阵,才又回秋桐院来。
秀秀早上醒来,听可儿说荣胤夜里来过,哦了一声便继续往耳上戴耳铛。
连续好几日俞氏都跟荣璧如在过招,她精神不好,又瞅不到空子出去,好歹昨夜前院里消停了,让她睡了个好觉,精神也好些了,她得回去沈家看看了。
可儿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憋出一句:“要不,就别回去了吧?我看昨夜里老爷脸色不太好。”
秀秀道:“我去去就回,你别大肆声张就行了。”
她每每出门荣胤并没有下过禁令,她不觉得他脸色不好是因为她出门的事。
再者,他近来也没往她这里来,想来是心也被她气淡了,即便回来,也不见得会进她的屋。
可儿拿她没办法,也只好应了。
秀秀对镜拂了拂衣裳,出门走到庑廊下,丫鬟如意就迎面走来了:“姨娘要出去,还是绕道吧,前院里太太今儿来了客人,怕是不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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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恶毒的女人
上次跟荣胤摊了牌,秀秀也豁了出去,他不放人,总不能不让她回沈家,因此近来都走的前门。m.www.uu234.net
荣璧如这几日不知道又抓着了俞氏什么把柄,夹枪带棒地针对了俞氏好多回,俞氏也不知怎地居然未曾正面回击,府里气氛诡异到不行。
秀秀也是因为怕被当炮灰才在院里缩了几日,今日有客人登门,想必是闹不起来了。
她边转身边问:“来的是谁?”
如意道:“说是南门下玉器铺里来送头面样子的。”
俞氏甚爱妆扮,这一看不知得等多久了,秀秀想了想,便又绕上院落之间的夹道,预备从掌着钥匙的角门迂回出去。
“俞氏那老贼婆要看首饰,那掌柜娘子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夹道尽头突然传来声音,秀秀心口一缩,听出来是荣璧如,连忙止步藏在门外。
“她就是装身金在身上父亲也不会喜欢她!我道她哪来的能耐当荣夫人呢,原来当年若不是凌伯父,她压根休想!
“能让她育下个衍哥儿就知足好了,还有脸装腔作势,尽出夭蛾子?我迟早撕破她的脸让她呆不下去!”
“姑娘小声些!”
丫鬟的声音紧随着荣璧如的声音转向了夹道那边的壁下。
秀秀听到这里倏然一顿。
看看镂花窗那头,荣璧如已经坐在石桌上,也不知是如何被气的,大初冬的天气她竟然热得两颊晕红,还扬着帕子在扇风。
丫鬟上了茶给她,看这模样,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琢磨着是等还是回去,那边厢又传来声音:“我心慌的紧,怎么这么奇怪?”
丫鬟拿帕子给她印了印额头,随后看了眼四下,躬身道:“不如奴婢回房去拿把扇子来?”
荣璧如没反对,甚至看模样很不耐烦。
丫鬟不敢怠慢,快步出了门。
秀秀也想退回秋桐院里,而这时候墙那头却又传来轻轻的喘息……
荣胤这样年纪的男人,于床笫间自然已很老练,对经过人事的她来说,这喘息太诡异了!
她咬着唇再往那头看去。
只见荣璧如脸色愈发潮红,两手已经在无意识地扯着衣领,素日高贵又孤傲的大小姐,呼出来的气息却异常轻浮!
这……
秀秀心下发沉,脚步如同生了根!
荣璧如这分明就是着了人暗算,而这偏偏还是在她自己家里,谁这么大胆?!
她紧攥着两手,只觉得不应该掺和,咬牙抬脚,她垂首往前走去。
“大姑娘,大姑娘?”
刚走出几步,那院里居然又传来道淫邪男声,秀秀气血翻涌,蓦然又在墙头下停下步了。
暗算荣璧如的不会有别人,定然是俞氏!
这俩人过招,她是应该有多远走多远,但这事终究关系到荣璧如清白……
荣璧如虽然泼辣,但从未为难过她,秀秀咬咬牙,看了眼同样瞪大了眼的可儿,一转身又回了头,自地上捡起石砬,扬手对着院子里那油头粉面预备去拉荣璧如手的男人奋力掷去!
“谁?!”
男人受惊,立时弹起来看向这边。
秀秀攥着心口贴住墙壁不敢做声,看到墙下有石头,却是又颤抖着捧起一大块在手里!
等了会儿,院内有脚步声快速离去,秀秀扭头,只见院里已只剩荣璧如一人。
她弃了石头,招呼可儿进院,把荣璧如拉起来往外头走。
这事既是俞氏干的,那么这淫贼必然也是她招进来的,淫贼跑了,多半俞氏就要到来!
想在荣家占有大姑娘的身子当然不可能,但哪怕是没让人得逞,只要让俞氏抓到她这副形容,那也不知道要被她抛出多少后招来!
俞氏敢这么做,她肯定是有准备的!
但荣璧如浑身瘫软,哪里拽得动?
秀秀抹了把汗,跟可儿道:“你去望风!”
可儿迟疑地看了眼她,想想后果,最后还是麻溜去了。
秀秀将荣璧如放到背上,背着她踉踉跄跄出门上了夹道。
荣璧如娇生惯养,可比秀秀结实多了,偏她这会儿又如同无骨人似的极不安份,便显得更加磨人。
秀秀走出没多远,已然满头是汗,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月洞门下,可儿看到她,吓得魂都快没了!
“我的祖宗!你怎么都背上了?!你都不知道你我来背我来背!”
她赶紧地来接人。
秀秀把人放下,目测下距离,说道:“不能带回去,不能让人知道我们见过她,不然我们就麻烦了!
“离这儿最近的是佛堂,我来背着她过去,你去把大姑娘身边的人引到佛堂来!快点儿,得抢在正院前面!”
“您不能干这活儿”
“还磨蹭什么!”
秀秀沉声。
可儿脚一跺,只得提裙跑了。
秀秀咬牙,又把荣璧如捞到了身上。
她打小跟长缨走路走惯了,体力倒是撑得住,只是腹部传来微微不适,不知是不是要来月信。
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俞氏恶毒至斯,她总不能见死不救!
佛堂距此得绕过一座院子,她咬牙潜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背进院子,放到了未有铺床褥的禅床上。
手忙脚乱替她把衣服束好束紧后,便捂着肚子迅速出去藏身在侧壁后。
姑娘家的清白何等要紧,荣璧如也不是好相与的,要是让她知道是她见过她狼狈的样子,回头说不定怎么治她。
而若俞氏知道是她把人背走的,必定也会把账算到她头上,她才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她不过是图着自己良心。
“姑娘?姑娘?您在这儿么?”
外头很快传来荣璧如身边奶娘试探询问的声音,秀秀攥紧衣袖。
可儿潜过来,凑近她说道:“我刚才搭话李嬷嬷,说好像看到大姑娘一个人往这边来了,把人引来的。”
秀秀还没回话,就听到里头传来的压低的“啊”地一声,心知不会再出事,安下心来来,走出侧门回秋桐院去了。
可儿紧张得要死,赶紧按着她躺回床上,不住地问她可有哪里不适?
秀秀没觉哪里特别不适,只不过十分遗憾,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沈家看来暂且是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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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让那禽兽滚回来!
接下来府里便开始处于诡异的紧张之中。顶 点 X 23 U S
秀秀其实也提心吊着胆,俞氏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下得去手,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恨荣璧如
人家是荣胤的嫡亲女儿她都敢这么做,回头对付自己,又不知是何模样?
又想起先前她惊走了那人后即上去带走了荣璧如,也不知道那贼子在暗中看到没有?
这若是看到了,俞氏岂不已经知道是她坏了她的事?!
越想越是不安,又越想越是烦躁,总觉得这荣家让人呆不下去了。
这一急,又觉小腹有些隐痛。
可儿心里也跟滚油浇过似的,荣胤说不要声张,她便也不敢去请大夫,怕俞氏起疑。
又着人去校场送信给荣胤,去的人却回来说压根入不了大营的门,这几日陆续有外地兵马入京应卯,校场重地绝不允许外人进入。
看她这会儿脸色又白了,眼泪就下来了:“您别急,事情做都做了,有老爷在,断不会有事的!”
秀秀是不指望荣胤的,之前那么多次,他护俞氏还护得少吗?
总之这件事也不是她干的,她不害怕。对,她不害怕。
话是这么说,肚子却又痛起来。
“你帮我拿条裤子来,我好像身上要来了。”
她跟可儿道。
可她这当口怎么可能会来月信呢?她明明有身孕了!
正给她倒茶来的可儿吃着惊,茶盘打翻,一个箭步上来,颤着唇掀被看她身下,却因为全无经验,怔了半日竟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
如意跨门进来,看了眼这模样,当即道:“赶紧去沈家,去请沈将军或者吴妈她们过来!”
……
因着要与杨际谋个面,长缨早早到了卫所。
距离杨肃出宫还得有几日,其实就是来了也见不着他。但这不妨碍她四处溜达先踩踩点。
巡视南三所的时候就远远地见到了太子妃带着皇长孙在散步,母子俩手牵手顺着庑廊边走边说话,看着倒是宁静。
太子妃住祉阳宫,杨际基本不过来,所以门庭瞧着也冷落。
禁卫军无事不得入后宫,长缨虽是女将,但也须得这禁令,门口瞅了两眼就走了。
路过左翼门时又遇见宋逞领着几位绯袍官员自门那边出来,看模样是要往大清门那边去,遂上前打了个招呼。
宋逞问候完她伤情,而后又跟身后诸官道:“这位便就是擂台上一戟挑八狼的沈将军。”
诸官其实都认识,但宋逞这样再介绍一遍,自然都皆俯身拜见。
宋逞又说到宋寓不日便要入京,约长缨到府吃茶,接而便带着人去了内阁。
回到衙门,管速送来的饭篮里除了饭菜,还有几朵盛开的小秋菊。
“哪来的?”她问道。
管速笑道:“王爷上晌去寻傅世子,才知世子近日都在率兵在校场参与校练。校场边上等待的时候摘的花,舍不得扔,让带给将军瞅瞅。”
长缨抿唇,笑道:“那这野花可不咋地。”
管速忙道:“可不是,王爷的好眼光都落在将军这儿了,哪里还能剩下什么眼光给路边野花?”
长缨笑起来:“你编排你主子,仔细他回头训你。”
“不会的,王爷让属下带花来,就是为着让将军高兴,将军看野花不高兴,但属下把将军说高兴了,王爷只会觉得属下办事得力。”
毕竟是在这事上栽过跟头的人,眼力劲儿总得有些长进。
长缨笑着把花插进茶杯里,拨弄出来一个好的花形,又问:“校阅那边可还顺利?”
管速道:“王爷说荣大将军很有挥斥八极的帅将之气,属下也看到将士们都很有秩序。”
长缨停手看了眼他,颇为不以为然。
荣胤或许是个好将军,但绝不是个好男人。
“将军!将军!”
正说到这儿,程春就突然带了个丫鬟进来:“荣家出事了!”
长缨看清是可儿,还未开口,可儿已哭道:“姨娘有孕在身,先前受了些累,不知道是不是要不好,我们老爷在校场,信送不进去,还请将军去荣家看看!”
长缨听说秀秀有孕已是忍不住心口一惊,再听说她不好,便一路带翻条椅板凳到了门前,睁眼半晌,随后交代程春:“拿我的令牌赶去校场!让姓荣的那禽兽想办法滚回来!”
旁边管速一抖,缩起了脖子。
……
荣胤在草棚下饭桌旁打了个喷嚏。
同桌的几个教头都是朝中扛鼎的老将,闻声都看着他笑起来:“这定然是夜里贪凉了。弟妹失职,竟然不给你盖被!”
荣胤漫声笑笑:“娇妻嘛,哪里舍得?”
众人都知道他素日纵着夫人,打趣两句便吃起肉来。
“大将军!”
荣胤才刚举箸,远处便有副将快步到来,拿着张将令呈给他:“沈将军着人来传讯,说大将军府里出事了!”
荣胤指尖一闪,筷头竟失了准头。
……
秀秀看出来可儿她们很慌,虽然不知情,但从她们透露出来的只字片语里也猜出自己发生什么事了。
腹痛之余有些慌张,更有些害怕,她万没有想到她真的怀孕了,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她急急忙忙地暗中感受自己还有哪里不妥,还好除去有些腹痛,其余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然而再想想,这点疼痛跟她将要面临的事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俞氏防她如防贼,她连她怀孕都不准,怎么可能会容许她生下这孩子?她可是连荣璧如都敢下手!
如果说先前她还能稳下来,如今却是无法淡定了!
照荣胤的态度,哪怕俞氏就是真把这孩子弄没了,他也不见得会替她这个妾出头吧?
他又不缺儿女!
“沈将军呢?她会来吗?她怎么还没来?”
她要离开这里,她要回沈家!
“已经去请了!定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姨娘沉住气!”
如意不住安抚她。拿帕子给她擦脸,一面又还惦记着正院,怕俞氏知道风声率先放出手段来。
想到荣璧如,她忽地招来个丫鬟,将早就藏在袖子里的一张纸交给她:“你是识字的,仔细认准上面的人名,去告诉大姑娘院里的李嬷嬷,今日被太太引进府里来的人具体都有谁!还有都是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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