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江小白
那盏灯笼很奇怪。
朝风尘也不知道有多奇怪,所以话题就此便打住,他看向远处,精神不太好,“事情等结束了之后再说,现在我们做点别的。”
朝风尘认真说道:“城里的事情,我和许吏能够解决,但是城外那座客栈,需要你。”
城外的沙漠之中,有一间客栈,那间客栈叫做此间客栈,传言是某位在山河里杀人不眨眼的邪道修士开的,是比城里的高手们还要不好招惹的存在。
李扶摇皱眉道:“朝先生要我拦下那位登楼修士?”
朝风尘说道:“云端之上的圣人们没有介入此事之前,人间之事,便是这一环最重要,你已经入了春秋,即便不能斩杀那人,想来也应当能拦下他才是,此事只能交到你的手里了。”
李扶摇皱眉问道:“那叶笙歌呢?”
朝风尘有点奇怪的看了李扶摇一眼,“她的命我帮你看着。”
李扶摇朝着朝风尘认真行礼,然后转身便走,不再多问。
人间之事,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便该出剑的时候,就出剑。
朝风尘在他背后说道:“此事结束之后,便直到灵山,你问过那个问题,不管有没有答案,便该回山河那边了,不要在佛土多留。”
李扶摇招招手,示意知道了。
……
……
阴云密布的天日,不是聚雨城里而已,还有聚雨城外,江川还在客栈的柜台上趴着打瞌睡,这个时候客栈里的酒客已经不多。
有的刚从城里出来,一踏进这间客栈便开始说起城里发生的事,说起那座沉斜观被两个年轻人拆了大门,说起现在聚雨城里,真的算是动荡不安。
这些话全部都落到了江川的耳朵里,他只是抬了抬头,什么都没有说,片刻之后,这才在身后的酒架上拿出一坛子酒,自顾自倒了些。
只是不曾入喉。
酒客们在谈着那个一身青衫,背着剑匣的年轻人是不是那种正统的剑士,但很快便有人持反对意见,依他所说,这哪里有什么正统剑士是背着剑匣的,所以不可能。
另外一人得此金玉良言,便恍然大悟,连连说着自己糊涂了,借此喝了好些酒。
江川这才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啧啧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酒还是真的。”
这言语声音不大,没能让外人听了去,只怕也没有几个外人想要去听。
江川喝了酒,不知道为何便生出了些怒气,看着这里还在喝酒的酒客们吼道:“都他娘的快滚,不滚等会儿都得没命!”
这倒是个十分新奇的说法,这些酒客在这里喝了不止一次酒,从来没有看到江川这个样子过。
江川看着他们无动于衷,也不废话,只是提起酒坛子便往他们身上砸去,一坛又一坛酒落到那些酒客身上,奇怪的是,他们都是境界不低的修士,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躲过这些酒坛子。
他们纷纷被砸中,整个客栈里都是酒香。
这个时候,似乎江川还没有消气,他指着门口,怒道:“还不快滚?”
“江川,你……”
江川不再废话,只是身形一动,便到了其中一人身前,一只手掐住那人的咽喉,只是轻轻一扭,那位境界在太清境的修士,便当场被他掐断了脖子,整个场景,看着极为骇人。
这间客栈里的伙计江川,之前虽然脾气是有些不太好,但是谁也没有想过,他是一个境界高深的修士。
这一伸手便掐断一位太清境修士脖子,可不是一般的朝暮境能够做出来的。
江川冷冷在众人脸上扫过,没有说话,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刻骨寒意。
如坠冰窟!
这一次不用江川再开口,所有人都朝着客栈外跑去,只是片刻,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再在这里待下去,便要将性命都断送在这里,谁还敢留在这里?
整个客栈空空荡荡。
江川一个人拿起一坛子酒,静静的等着某人。
直到不久之后,某人推门而入。
那人一身青衫,背着剑匣,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看着不伦不类,但是又不觉得太奇怪。
这个人不是李扶摇还能是谁?
此刻的客栈里,一片狼藉。
李扶摇站在门口,看着江川说道:“都弄成这样了,那位东家会怎么想呢?”
“东家对银子没有什么想法,即便是这客栈,也不过当成玩意儿罢了,即便毁去了,也不重要。”
江川显得很淡然。
李扶摇笑道:“那依着你来说,东家什么都不想要,什开这个客栈干什么?”
江川惆怅道:“没办法,身为棋子,便一定要有棋子的觉悟,若是自己忘了自己的身份,那就会死得很惨,东家很清楚,所以这些年里,一直恪守本分。”
李扶摇摇头道:“一个登楼修士,怎么活得这么憋屈?”
江川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冷笑道:“就算是朝青秋这样的人又怎么样,不还是活得不自在?你还说一个登楼修士,就连沧海修士都不得自由,一个登楼,有什么资格去说自在?”
李扶摇叹息道:“自在这个事情,不关境界的时候,只关自己,你想想,要是朝剑仙不为剑士一脉考虑,他要做什么,自然就能做什么,就拿我们现在来看,倘若你活的像是叶笙歌这样,想做什么便去做,即便有人拦下也不管,无非便是死而已,即便是死,不也是自由的?”
说到自由,叶笙歌的确便很有发言权。
江川冷哼道:“不管如何,你我都不得自由。”
李扶摇哦了一声,懒得多说,只是穿过那些酒坛碎片,自顾自给自己拿了一坛酒,叹息道:“我是来找东家的。”
“你找他做什么?”江川没好气的说道:“他可不怎么喜欢见客。”
李扶摇说道:“有位长辈说让我来看着他,所以我便来了,但我想要看着他,首先要见到他才行。”
江川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很快说道:“你是不让他去聚雨城里,只是你来晚了,东家早就离开这里去聚雨城了。”
李扶摇喝了口酒,没有急着说话,但很快还是发出了声音,“东家要是走了,我还来这里做什么?”
江川尖叫出声,“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能找到东家这样的人?”
东家这样的人,东家到底是哪样的人,这一直是个秘密,没有太多人知道,毕竟那位都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哪里有人真的知道东家是谁?
李扶摇解下腰间的佩剑青丝放在桌面上,还是开门见山了,“这客栈只有你一个人,你不是东家谁是东家?”
这便是一语中的,其实早在第一次进入这客栈的时候,李扶摇便知道江川就是他嘴里的东家了,因为他对待这座客栈实在是太过随意,一点都不珍惜,这种情况下,一般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如同他说的那样,东家根本不在意这间客栈,至于这客栈成了什么样,自然也不会管。
但是既然之前江川说不能有人在客栈里杀人,这一点就说不通,而第二种可能便是,江川就是东家,只有他是东家,他才能如此随意去做些事情。
不计后果。
因为本来就没有后果。
江川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看着李扶摇说道:“从来没有人看出来我就是我。”
“你看出来了。”
李扶摇喝着酒,随意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和酒楼掌柜的之类打交道实在不少的缘故。”
当初他在白鱼镇,说了好几年的书,自然便知道这些事情,后来又在秋风镇,说了好些年的书,自然更清楚。
伙计什么样,掌柜的什么样,他都清楚。
江川说道:“那你这个春秋境,还敢来看着我?”
李扶摇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在佛土待得时间太久了,真的消息闭塞了,我这么一个人,你们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李扶摇的名字在山河那边,在妖土那边都十分响亮,他在青天城的城头斩杀一众妖族的年轻人,后来在剑山大战孟晋,还不用说之前在小园城和云端圣人一战,但是在佛土便好像人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样。
江川有些怪异的看了李扶摇一眼,很快便说道:“之前你说的林红烛,我认识他,其实不止是认识他,很多年前,我和他齐名。”
他叫林红烛,而我叫江川。
我不叫江川,其实他真的叫江小白。
这是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名字。
因为太温和,太平和,不适合做一个邪道高手的名字,就像是王富贵一样,太俗气,不适合做一个读书人的名字。
可是名字是爹娘取的,又不是人人都像是朝青秋这样,有了这么个名字,也成了这世间最无敌的剑仙。
“很多年前,山河那边的人,其实不叫我的名字,不是因为我的名字不好听,而是因为他们更觉得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所以他们都叫我白魔。”
“恕我直言,这个名字不如江小白。”
第七百零二章 剑气且乱云
李扶摇话说完了,剩下的便是动手了。
不过江川似乎还有些想讲的,他看着李扶摇背着的剑匣说道:“曹役御短剑数柄,也称得上是独辟蹊径了,这些年里在聚雨城里,几乎没人能拿下他,可是死在你的手下,那一战,你也御剑数柄,看起来还要强过曹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那一战江川在客栈里看得清楚,但也不明白李扶摇怎么能御剑如此之多,而且每一柄看着都像是本命剑一般,若说他是剑士,杀力之强,可这世间剑士,哪个有这么做的,可要是说他不是剑士,不过是走了旁门左道的剑修,也没有道理,一位剑修,怎么能让每一柄剑都好像是本命剑一般。
李扶摇没有多说,只是再解下背后剑匣,几柄剑依次排开,掠出剑匣之中。
李扶摇依次抹过那些长剑剑身,然后缓缓说道:“明月,草渐青,高楼。”
还有一柄剑十九被困在了叶圣的镇妖碗里,另外一柄寻仙则属于李扶摇的最后底牌,不显人前。
江川的目光就落在那柄高楼上,之前李扶摇和曹役一战,他看得清清楚楚,李扶摇只用了明月和草渐青两柄,外加一柄青丝,这柄高楼,并没有被李扶摇拿出来。
李扶摇手指在高楼身上拂过,神色平静,剑仙万尺的御剑法门,能让他有许多伪本命剑,但是数量多少要视境界而定,当他的境界越高,伪本命剑的数量自然便越多,之前一直都是明月草渐青外加剑十九,在洛阳城的时候,有了寻仙剑,所以多出一柄寻仙。
后来剑十九被收入镇妖碗里,寻仙剑便补上了剑十九的空缺,后来破境入春秋之后,方才多出一柄剑,剑匣里万丈长已经借给了剑君,便只剩下十里和高楼两柄剑不曾动用,这一次破境,选的便是高楼。
等到之后境界再高出一些,便能将十里也炼化,到时候李扶摇的杀力便要更强许多了。
江川没有看过高楼,很正常,因为这也是李扶摇第一次要拿高楼对敌。
李扶摇笑道:“曹役在御剑之道上走了多远我不知道,可是有一点,若是曹役也算是独辟蹊径,那么我一定是在那条小道上走得最远的人。”
御剑法门是剑仙万尺弄出来的,但是自从他死了之后,便已经失传,现在唯独李扶摇一人会而已。
所以他能这般说。
江川感叹道:“可你还是个春秋境啊,怎么觉得能拦下我?”
李扶摇没说话,话都说完了,所以只能动手了,他伸手在明月剑身上抹过,一道充沛至极的剑意在客栈里生出,随着这道剑意生出的,还有一道实质的剑罡,明月的剑罡如同一道雪白亮光,在客栈里夺人眼目,只是一瞬便已经朝着江川而去,江川原本是倚在某张桌上的,在遇到这一道剑罡之后,整个人朝着后面仰去,往李扶摇这边随手拿起一个酒碗,然后便是一碗酒扑了出去。
酒水在空中洒落,就像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但仍旧还有一片水幕。
那道水幕被剑罡拦腰斩断,并没停留片刻,更是冲着身后而去,只是一瞬之间,剑罡便将这座客栈的一面墙壁如同切开一块豆腐一般,硬生生切断。
只是客栈一面墙壁被切断之后,不曾有任何要倒塌的痕迹,要是有境界高妙的修士来看,便一定能看到那墙壁上还有一些细微的气机如同细线一般,将其缠绕,不让这面墙壁倒塌。
剑气在远处消散,但水珠却是已经来到了李扶摇身前,那些酒水,变作一颗颗水珠,上面布满气机,落到李扶摇身上,便一定能够穿透他的身躯。
青丝剑出鞘半寸左右,那些水珠便已经加快了速度,看起来,还没等到李扶摇的剑拔出鞘,想来就要被那些水珠给落到他的胸膛上。
李扶摇当机立断,松开青丝剑柄,握住那柄高楼,一剑挥出,剑身朝着那些水珠横切而去,一瞬间而已,长剑便将水珠切做两半,李扶摇提剑而起,第二剑便已经来到江川身前。
剑光照亮客栈,李扶摇的春秋境界显露无疑。
江川扭过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大笑道:“现在来看,你的境界的确是要比那位曹役高出不少,他死在你手上,一点都不意外。”
李扶摇一剑没有将江川刺中,不曾收剑,继续第二剑刺出,还是落到某处。
“你倒是比林红烛要差出去不少。”
这句话是真的,现在林红烛已经是可以和苏夜比肩的人物,江川想来是要差出不少的。
江川不怒,只是吐出一口酒,将李扶摇的剑气击碎,然后便落到了远处。
李扶摇松开手里的高楼,明月高楼两剑便都掠了出去,带起一阵剑气,看着实在是威势十足。
片刻之后,草渐青也加入战局,从此刻开始,这便是有三柄剑掠向了江川,李扶摇回到桌前,青丝出鞘,带起一阵剑鸣之声。
磅礴剑意,在客栈里到处游走,无数剑气更是洒落在客栈里的每一处。
看着便觉得让人觉得不可轻视。
这场大战,其实直到此刻,也远远说不上伤筋动骨,只能算是互相试探而已,江川不管如今如何,可既然当年是能够和那位魔教教主齐名的人物,便不是好惹的。
江川躲过草渐青的一剑侵扰,就要一只手去抓住那柄剑的剑柄,可是明月一剑正好掠向他的手,这让江川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两剑如何,便是如此而已。
江川屈指在高楼剑身上一弹,将那柄高楼弹飞,颤鸣声不绝于耳。
高楼落到客栈某处,很快便又气势,带起一大片酒水,那些酒水化作一柄柄水剑,就悬停在李扶摇身后,对着这边,锋芒毕露。
李扶摇动念,水剑掠去江川,却被他大袖一览,将那些水剑尽数击碎之后,尽数入口。
尽显登楼高手姿态!
李扶摇摇摇头,江川的境界摆在眼前,做不得假,所以不管怎么说,自己想要对付他,都不会是太容易的事情。
剑光在客栈里四处散去,李扶摇低头看了一眼腰间衣衫,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原来登楼这么厉害。”
说话间,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江川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
……
朝风尘离开沉斜观之前,其实是在等叶笙歌和那浮云道人分出胜负的,可实际上他在沉斜观等了没多久,叶笙歌便回来了,这位道种脸色发白,看起来对付一位登楼,还是不容易。
朝风尘站在沉斜观里,看着叶笙歌说道:“杀人这种事情,你好像不太擅长。”
叶笙歌冷着脸,不做言语。
浮云真人从天外落下,看着叶笙歌,还准备说些话,但片刻之后,便看到了朝风尘。
朝风尘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叶笙歌说道:“要是还要打,那可以继续打,李扶摇现在已经去了城外那间客栈,我觉得你可以去看看。”
叶笙歌瞥了一眼朝风尘,果然断然转身,要前往城外客栈,她的境界直到现在都还不算是最鼎盛,那道符?将她的双翼困住,自然也困住了她的境界。
境界无关紧要,主要是战力。
“他有事?”
这是离去之前,叶笙歌抛下的话,朝风尘微微一笑,“没有。”
说完之后,他便看着那位浮云真人,朝风尘笑道:“云胡观的老观主可还好?”
朝青秋这辈子去过很多地方,即便是再隐于深山的云胡观,朝青秋也去过,所以朝风尘跟着也知道了很多事情,就好像是现在这样,云胡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朝风尘很清楚。
浮云真人看着这个白袍男人,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还是说道:“老观主已经驾鹤西去,现如今云胡观,便是我做主。”
朝风尘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那真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朝风尘没有言明,只是片刻之后,有一剑从天外而来,被他伸手握住。
朝青秋那柄剑叫古道,朝风尘把这一剑称为新路。
新路古道,异曲同工,更是差不多的被同一人握住而已。
朝风尘看着浮云真人,平淡说道:“赵圣在聚雨城里的谋划,我已然知道,本来此事知道了也就罢了,可惜现如今的世间局面,当不是知道了便算了,因此才有今日之事,另外我有一朋友说过,那位老观主其实境界更甚尚未入云的梁亦,只是现如今朋友也走了,这些话便算是废话了。”
浮云真人皱眉道:“你到底是谁?”
朝风尘洒然一笑,“朝风尘。”
话音落下,他已然出剑。
这是朝风尘进入登楼境之后,第一次郑重出剑,之前出剑也好,还是别的也好,都不是太好,唯有此刻,才是最好。
这一剑是他此生到此时的最强一剑。
所以出的异常认真。
但既然挥出了,还是冲着杀人而去的。
所以在朝风尘收剑的时候,浮云真人已经倒下了。
朝风尘看也不看那具尸体,只是压下体内翻腾的剑气,朝着某处而去,每一步都走的异常认真。
第七百零三章 人间不同,风光好
聚雨城的那场大雨尚未落到人间,可城门那边便已经来了个年轻剑士,那人腰间悬着剑,在城门逗留了片刻之后,便闪身到了一处茶棚里,要了一碗茶,便开始自顾自喝着。
年轻人千里迢迢而来,显得有些疲倦,但是那双眼睛里还算是神采奕奕,他坐了片刻之后,从远处便来了另外一人,同样是腰间悬剑,只是年纪比起来这个年轻人,要大出很多。
年轻人站起身对那人抱拳行礼,那人回礼之后,也不废话,便开口说道:“朝先生已经斩了那位云胡观的浮云真人,此刻正往北门去,说是这道城门,须得守住三个时辰,我已经活了几百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便是今日死在这里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可你年纪尚轻,大好前途,怎么也来了?”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剑山言乐,这位被视作除去吴山河和李扶摇之外世间最惊艳的年轻剑士,这一趟远赴佛土,实在是出人意外。
言乐听到这一番话,只是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随口说道:“掌教若不是要坐镇剑山,只怕也亲自来了,这一次是大事,朝先生领头,其实掌教也十分放心,即便最后没有做成,也不算是什么不可接受的结果,只要诸位能够安然回去便是。”
老剑士哈哈大笑,“来了便没有想着回去了,掌教如此年纪,便已经登临春秋,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登楼境,剑山在掌教手里,其实我们已经十分放心,这次朝先生相邀做事,我们自然便要来。”
言乐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想起此刻的剑山之上,即便是吴山河已经破境成为春秋剑士,但实际上还有些人不太服气,他们对于山上的登楼剑士更为信任,尤其是当年便在白鱼镇有过辉煌战绩的朝风尘。
吴山河想要让剑山上下真正拜服,并不是一日之功,最起码都还要很长的路要走。
老剑士正襟危坐,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反正是双眼一直看着某处,等到半刻钟之后,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来了。”
半刻钟之后,城门那边,果然是来了两个人,两位春秋修士,都是一身读书人打扮,看着应当是儒教门下的修士,至于是不是,其实也还要两说。
言乐站起身来,一身剑气已经提到巅峰,但实际上还是那老剑士率先掠出。
在街道上留下一句老夫去也。
言乐抬眼看着城门,这才默然气势,一剑挥出,街道被他斩出一条长长的沟壑,片刻之后,不管是谁来看,都会觉得十分骇人。
言乐提剑而起,加入战场,至始至终没有说半句话。
这只是其中的一处战场。
此刻的许吏则是推开了一座小院的门。
小院里有花有树也有人,许吏站在门后的屋檐下,看着那个负手而立的读书人。
两人对峙,言语皆无。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读书人这才感慨道:“这个地方道门和儒教两方谋划了百年之久,你们非要这样硬生生的入局,真是好笑,这种行为,不是窃贼又是什么?”
许吏是个粗人,这辈子除去练剑之外,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去研究过别的,所以对于这个读书人所说,只是全然不在意,腰间长剑缓缓推出而已。
朝风尘让他来这里杀人,那就杀人,应当没错。
许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出剑之前,忽然咧嘴一笑,“你们的道理真的酸,酸掉牙了。”
对于那读书人所说,其实没有半点道理,学宫和道门虽然是各有所求,但是最后都是要在山河有着更高的话语权,想要拥有那么些话语权,自然是要打压剑士一脉的,既然如此,怎么也算不上是有道理。
况且山上的修士,不是人间百姓,讲道理的少,在这种时候,更是如此,没有人愿意讲道理。
所以当许吏的剑出鞘的时候,那读书人也明白了,剑光从小院里生出,片刻之后,那座小院便垮塌了,无数烟尘生出,许吏这才收敛心神,认真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剑了,这一次,自然要认真一些才是。
那个读书人站在烟尘之中,看着这边,一言不发,实际上即便要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许吏这位登楼境的大剑士只认腰间之剑,别的,一概不管。
这是一场生死之战。
……
……
老儒生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色,然后想了想,说道:“快要下雨了,你们两个人也不躲躲。”
下雨了,怎么躲。
这句话是对枯槁老人和叶飞仙说的,叶飞仙没有理会,倒是枯槁老人瞅了一眼天色。
三秋先生从屋檐下回到老儒生身前,坐下之后说道:“老先生,我有一问,老先生可否知道答案?”
老儒生捋了捋胡须,说道:“但问无妨。”
三秋先生问道:“儒教和道门百余年前便在此地布置,所求虽然暂时不同,但目标仍旧是一致的,这百年布局,也算是耗费了无数心神,才得今日之局面,可为何剑士一脉,说进来便进来了?”
老儒生没有急着回答,反问道:“你知道这世间最会下棋的该是谁吗?”
三秋先生一怔,随即想到一个人的名字,低声说道:“延陵国手,顾师言。”
老儒生摇头道:“他们的棋盘,不过是黑白两子,争得是一局棋的得失,可是真会下棋的那些个人,则是以人间为棋盘,落子便是在争人间。”
“那是一盘前所未有的大棋,棋局自然是朝青秋撺掇的,这个人坐在一方,不管对面是哪一位要来坐下,都注定必须和他厮杀。”
老儒生笑道:“此刻你觉得,谁才有资格做到朝青秋的对面?”
如此一言,其实算是震撼人心,三秋先生惊异道:“难不成是叶圣和周夫子?!”
“小了。”
老儒生冷笑道:“朝青秋的这局大棋,自然是面对的除去剑士之外的所有人。”
朝青秋什么人,那是整个人间,最强之人,手笔不会小。
老儒生说道:“这局大棋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与你说也没有什么意思,只说几件事,自己琢磨,第一件事便是朝青秋在青天城剑开天幕,再一件是朝青秋举世皆知的他要离开人间,最后一件则是在洛阳城斩杀数位沧海。”
这三件事,不管是哪一件事,都算是十分厉害的,可没有太多人想到,那只是朝青秋的落子,这几颗棋,达到的效果,便已经让人间多事,不复之前了。
“除此之外,朝青秋落子在别处,便要散碎太多了,你说这是儒教和道门在百余年前便开始谋划的局,怎么没可能是他在百余年之前,便已经落下了一子,今日便要收官?”
老儒生说到这里,砸了砸嘴巴,好似有些遗憾的说道:“这样一个人,要是身为儒教修士或是道门修士,只怕人间局势,现在更是复杂,可偏偏成了个剑士,这样劳费心力这才将局势变得如今这般,实在是可惜。”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了。”
三秋先生脸色已经煞白不已,老儒生三言两语,便涉及到了云端之上的事情,他一介春秋修士,想要去管云端之上的事情,也是有心无力而已,但是这些话,倒是足以让人心神激荡了。
老儒生讥讽道:“这一局棋虽说是朝青秋落子在后,有着隐秘一说,可是没有那灵山说的老和尚帮他,一样没有用。”
说到这里,老儒生叹了口气,“不过那老和尚说是帮他,实际上还是在帮自己,佛教教主,掌管灵山,还有那盏灯笼,要不是非要到了撒手的时候,谁又愿意真的把手松开?”
三秋先生嘴唇颤抖的问道:“依着老先生所见,聚雨城里的根基被破之后,别的呢?”
儒教和道门谋划了这么多年,肯定是不止聚雨城一处而已。
老儒生冷笑道:“你这蠢货,只要聚雨城暴露了,就相当于这些龌龊事被人掀开了,没有人是傻子,想不到这之后还有些别的地方?”
“只要这里一但结束了,真正的大事才会发生。”
老儒生所说的真正大事,除去是云端之事之外,便真的不可能是别的事情了。
云端上一定会来圣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三秋先生脸色苍白,不再说话。
老儒生拿起之前已经喝得干干净净的酒碗,这又仰头倒了倒,实在是没有酒之后,才笑道:“还是朝青秋,虽然离开人间,但还有无数后手,剑士一脉若是还不能起来,便真的浪费了这家伙一番苦心了。”
言语之中,老儒生对朝青秋其实推崇备至,虽然朝青秋已经离开人间,但是依然如此。
老儒生叹息道:“你若还活着,才是人间最有意思的事情。”
北海风大,有个少年架船出海,船上有个女子相伴。
船是买的,女子则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
坐在甲板上,还是乐意一身白袍的少年拿着一根青竹鱼竿,看着海面上的浮头,只是心思全然不在这是不是能够钓起鱼来。
女子在船舱里熬着一锅白粥,香气四溢。
只是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白袍少年身上。
可能是憋了半个时辰,女子实在是憋不住了,这就是开口笑道:“你这哪里像是来钓鱼的?”
白袍少年没有转头,只是已经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鱼竿,笑道:“钓鱼不难,钓一条大鱼才难。”
这是北海,有着整个人间最大的鱼,鲲。
很多年前,他还是这个世间无敌之人的时候,便在这里斩杀过一位成就沧海的大妖,那大妖便是一条鱼。
白袍少年看着海面,想起当年的那桩旧事,这才说道:“你要是当年在北海,看到那条鱼,一定会吓得说不出话来。”
女子婉约一笑,“事情我都听过,说朝先生你啊,那个时候便已经是世间无敌了,一众圣人都来看着你斩杀大妖。”
这个白袍少年,便是朝青秋。
朝青秋摇头说道:“他们不管是来逼着我杀人的,那一日我一定会出剑,只是那一剑落到谁的头上,说不准,最后还是只能落到北冥身上了,我杀过好些沧海,但只有对他,算是有些愧意。”
朝青秋难得如此。
女子轻声道:“朝先生一直说要自在,如今算是自在了吗?”
朝青秋摇头道:“自在这种事情,真的是很难了,至少现在自在不了,要是那个小家伙能走快一些,另外的小家伙们也赶上来,然后我们再做成一件大事,那就真的是自在了。”
女子能够听出那言语里的小家伙应该是李扶摇,但是对于别的,却实在是听不出来。
她想要说些别的,朝青秋却对她比了个手势,然后随意一抖鱼竿,便有一条差不多一人多长的大鱼被他扯上船。
等到大鱼上船之后,朝青秋这才说道:“说点别的。”
“我曾在佛土做过点事情,原本只是随手为之,但谁想得到,这时间一发酵,便变成了另外的样子,现在可能有好些人都在骂我。”
说到这里,朝青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有好些人在骂他。
那肯定赵圣之流的。
女子没说话,只是眼神温柔。
“不过那个老和尚一定会感谢我的,要不是我,他这个灵山之主,倒是做到头了。”
朝青秋虽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但言语之中,这还是人间大事,可不是一般的沧海修士能够有他这种格局的。
女子看了一眼那条大鱼,想着之前朝青秋在洛阳城外几步便恢复了许多境界。
朝青秋将鱼竿随意扔在甲板上,笑问道:“想不想看看那条大鱼?”
“嗯?”女子一头雾水,不知道朝青秋在说些什么。
朝青秋哈哈大笑,船舱里自有一剑掠出,进入北海海底,半个时辰之后,远处海面上,有一尾大鱼出现在海面上。
古籍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这就是一条鲲。
女子张大嘴巴,整个人说不出话来,这是一条鲲,有这么大啊?
而朝青秋第一次露出的温柔的神情。
灵山是佛土最高的山,所以站在山顶便能看出去很远很远,这座山的山顶之处有一座藏经楼,和沉斜山的登天楼相仿,里面都有许多经书。
禅子此刻便站在藏经楼上,他是佛土禅子,平日甚至能够听圣人讲经,想要站在藏经楼里翻看经书,其实再容易不过。
只是这一次和平日里登楼看书不同,他是陪着人来的。
那个人叫慧稠,是这灵山的主人,是佛土的主人,也是这世间佛法最高深之人。
站在慧稠身后,禅子神色平静,不显得慌张,也不曾激动。
慧稠僧随手翻开一本经书,然后说道:“观楼,你知道现在山下在发生些什么吗?”
禅子双手合十,轻声应答,“观楼不知。”
慧稠僧也没有卖关子,直白开口说道:“此刻山下,有好些人在杀人,杀伐的声音,已经传到我耳朵里了。”
禅子轻声称赞,“师祖佛法高深,观楼不知何日能到此地。”
慧稠僧笑道:“你的资质不比那位道种差太多,她现如今入了春秋,你比她年岁要长,虽然都在春秋境,但应当还是不敌她,这世间的争斗,若说你和她之间真要争的话,也只能放在沧海里了。”
禅子微笑不语,此言不错,他想要和叶笙歌争高下,的确是要在沧海境界里才行。
慧稠僧继续说道:“我之前让你去雾山参禅,你回来之后,从未说过什么,我也不曾问,可今日须问你一问,你可参透了什么?”
禅子坦然道:“弟子动心了。”
慧稠僧问道:“是男女之事?”
禅子坦然点头。
“那女子是谁?”
“学宫读书种子顾缘。”
慧稠僧转身看着这位被佛土寄予厚望的弟子,然后忽然笑了,“我想起一个故事,将与你听听。”
禅子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佛陀:阿难,也便只是经过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这一切你都明白,仍旧只为那场遇见而甘受造化之苦。阿难,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从桥上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慧稠僧说道:“你可知道阿难是怎么做的?”
佛陀问阿难的这件事,在佛经里有所记载,但是没有说最后那位高僧阿难是如何回复的。
禅子没有去回答阿难怎么做的,反倒是说道:“师祖,若是换做弟子,想来便要去做一做石桥,若有来世,再看看是否有错。”
慧稠僧叹气道:“其实阿难比你更聪明,他只是陪着那少女走了一世,等到少女死后,这才回归灵山。”
第七百零四章 灯笼和金光
顾缘不是那少女,她能够活很久,所以禅子陪她走一世的话,或许也回不了灵山了。
慧稠僧笑道:“不管是你还是阿难,其实都一样,只要明白一个道理,佛在心中,做些别的事情也无可厚非,你是佛土里最有希望沧海的僧人,之后灵山要交到你手中,在我离开人间之前,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我离开人间之后,你便只能回到灵山,如此来说,你可明白。”
禅子神情不变,只是认真的双手合十,示意知晓。
慧稠僧点点头,然后说道:“今日还有一事要交付与你,你去聚雨城,迎一人来灵山。”
禅子低声道:“弟子愚钝,不知道师祖要迎谁?”
慧稠僧在身后的角落里拿起一盏灯笼交到禅子手里,这才说道:“你去看,谁提着灯笼,便迎谁来。”
佛土最有名的法器,便是那盏灯笼,此刻又让禅子带着灯笼去见人,自然很有些巧妙的安排。
禅子接过灯笼,没有多说,只是缓缓退下楼去,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离开灵山。
慧稠僧在楼上站定,似乎是在等人。
灵山不同聚雨城,这里没有黑云,看着便是晴空万里,绝对不会有下雨的可能。
这个时候,天外忽然出现了一道金光。
慧稠僧双手合十,从藏经楼离开,来到了云海之中,他一身佛光,似乎在告诉来人,他在这里。
云海之中金光越发的浓烈,很快便有个中年道人出现在这里,那人脸色平淡,看到慧稠僧之后,这才停下脚步。
“一别数百年,叶圣风采依旧。”
慧稠僧双手合十,显得十分温和。
叶圣看着慧稠僧,也开口说道:“慧稠圣人在灵山数百年,今日相见,也算是难得了。”
慧稠僧不言不语,只是微笑,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其实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叶圣来意,慧稠知道了,只是灵山之小,不比山河,望叶圣到时候惜力一二。”
叶圣问道:“那盏灯笼是不是还在灵山?”
“不曾在别处。”
慧稠僧说道:“那是灵山立身之本,不可离开灵山,叶圣本应该放心才是,贸然来此,算是失了气度。”
叶圣说道:“也是怕你太老了,没有看好它。”
慧稠僧人的年纪的确是很老了,他的年纪甚至于比刘圣和常圣都要老,但是他还活着,便已经说明了那盏灯笼的确是非比寻常,参悟了上面的东西,才能让慧稠多活了这么多年,叶圣仔细一想之下,其实慧稠僧好似已经活了差不多两千岁了。
一千多岁的圣人寿数,似乎对于慧稠僧来说,没有什么约束。
“老僧也不愿意活这么长,只是灵山不比山河,没有后人,也只能硬撑着,还望叶圣见谅。”
慧稠僧神情依旧淡然。
佛土本来就只有两位圣人而已,要是他此刻离开人间,剩下最后一位,那便要让佛土的处境更为不妙,所以不管如何,慧稠僧此刻都不能离开人间。
即便是要离开人间,也要在之后有僧人成圣之后。
叶圣不再言语,只是站在云海里,似乎不准备离开,慧稠僧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另外一边,另外一边,云海深处,金光闪烁,周夫子出现在那里。
他还是腰间别着一卷儒教天书,显得很平静。
慧稠僧和他见礼,周夫子回礼。
慧稠僧说道:“那位之前在佛土边境想杀老僧师弟,不过被老僧拦了下来,不知道此时会不会来,若是来了,夫子也还请惜力,勿要毁了灵山。”
慧稠僧的姿态败得很低,看不出来是个圣人该有的样子。
周夫子说道:“慧稠圣人言过了,此事已然明朗,还请慧稠圣人考虑一二。”
周夫子说的是别的事情,但也十分重要。
慧稠僧点点头,没有多说,今日云海之中,定然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人而已,肯定还有别的人,只是此刻会不会出现,说不好。
比如那位赵圣,还有别的儒教圣人。
那位暮云先生才入云,不知道会不会掺和这件事。
那梁亦呢?
也说不准。
……
……
云海深处一向罕有人迹,即便有,也只能是云端的那些个圣人才是,梁亦此刻便站在云里某处,入云之后,他是道门里最为年轻的一位圣人,而且看其天资,好似便要在叶圣离开人间之后,成为新的道门教主。
所以入云之后,除去叶圣和宁圣两人,别的两位圣人,似乎对梁亦,并没有什么交情,尤其是陈圣,当年梁亦上雨雾山的时候,还和他交恶过,所以梁亦即便已经入云,陈圣也不会对他正眼相看,这一次梁亦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是在等人。
等的是赵圣。
那位手持山河万里图的圣人,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梁亦要在这里等着他,然后看能不能做些什么。
不一定能做成,但是想一想是可以的,所以这个地方不知道怎么的,便生起了一轮明月,还有一条五彩长河,就在这两样出现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由远及近,似乎很快便要到这边。
梁亦看着那边在笑。
……
……
叶长亭想去北海,但最后还是选择去了佛土,这是他第三次入佛土,第一次不太算是进佛土,他只是在那片沙漠杀人,第二次快临近灵山,但是还是被那老和尚赶出来了,这是第三次,去佛土,也是为了那和尚。
他知道朝青秋去了北海,想着这一趟佛土走完之后,便再去北海,几次洛阳城之行,从朝青秋嘴里已经知道了许多天外之事的叶长亭不会罢休,要继续从朝青秋的嘴里套出消息。
对于人间,对于天外,是叶长亭除去等待那个答案之外最感兴趣的事情。
想起这个,他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朝青秋本来可以一股脑都告诉他,非要等他去蹭了几年饭之后才说那么两句。
想到这里,叶长亭觉得要趁朝青秋重新来到沧海之前,再捏捏那家伙的脸才行。
最好是捏肿!
第七百零五章 谁曾见她笑
当叶笙歌临近那间客栈的时候,那一幕景象,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客栈已经被李扶摇提剑斩开,只剩下一面墙壁立在沙漠之中,而在客栈废墟之前,李扶摇一袭青衫尽是鲜血。
整个脸庞都是血污,看着不像是一个春秋境界的剑士,倒像是在市井斗殴被人殴打得极惨的乞丐。
李扶摇境遇凄惨,但江川看着也没有太好,他的小腹被明月一剑斩过,留下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而胸膛那边则是被李扶摇的青丝一剑划下,若不是身在登楼境界,境界深厚,只怕是早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不过即便没有死,看着也是受了很重的伤势。
叶笙歌飘落到李扶摇身侧,看一眼这家伙的伤势,低声问道:“你的那柄仙剑不曾拿出?”
李扶摇苦笑不已,若是没有那柄寻仙剑之前左右战局,只怕他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当时他正御使好几柄剑掠向江川,而自己提着青丝伺机而动,可不知道为什么,江川竟然是很快便穿过了那些长剑组成的剑阵,来到了他身前,他提剑之时,被一道磅礴气机打中,眼看着便要送了性命,还好此刻寻仙剑从袖中掠出来,逼退了江川,而之后也是有这柄寻仙在,才能让明月和青丝瞅准机会,给了江川两剑。
李扶摇大口喘着粗气,没脸没皮的说道:“我真不行了,要不之后交给你了?”
叶笙歌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平心静气说道:“我和那老道士一战,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要想杀他,只怕要解开那张符?才是。”
李扶摇听到这里,咧咧嘴笑道:“既然这样,那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握住青丝,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江川。
只是还没等李扶摇有什么举动,那场酝酿了很久的大雨总算是来了。
如同黄豆一般大小的雨珠很快便落到了李扶摇的脸上,只此片刻,这大雨便越来越大,很快便是磅礴景象,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叶笙歌,后者撑伞立于这瓢泼大雨之间,像是无根浮萍,实在可怜。
但更可怜的还是李扶摇这个落汤鸡,剑气无法挡雨,只一瞬之后,李扶摇的头发便被大雨打湿,结成一团披在脑后。
江川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架古琴,就这样横在身前,边境十大高手,其中一位叫做琴魔,都说杀人手段异常残忍,算是这十大高手中最难缠的一位,但实际上,那琴魔的琴技,还是他这位魔头教的。
用琴杀人,想来整个佛土,是没有人能及得上他这位魔头了。
而用琴杀人,还是要在大雨中才更为适合。
江川一手用手拂过琴弦,有数道无形气机瞬间生出,在雨中,这道气机只是往前走了几步距离,便已经消散不见,并不如何前行。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在瓢泼大雨之中,开始狂奔。
明月草渐青高楼三剑结成剑阵,就在李扶摇身侧游走,而李扶摇则是提着青丝往前而去。
江川伸手在琴上拂过,琴弦微颤,雨中有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无数条肉眼可见,却又不见的丝线掠过,雨幕被这无数条丝线切割成无数份,每一份大小不一,但好似是与这片天地隔绝。
在这无数丝线之下,李扶摇避无可避,所以明月草渐青高楼三剑,在雨中与其相遇,便硬生生斩断好些丝线,让李扶摇得以从此处掠过。
这一番较量之下,两人距离被大大拉进。
李扶摇微微眯眼,看着江川,依然是一剑递出,磅礴剑气撕碎雨幕,卷起一大片雨水,激荡而去。
之前他抚琴是出手,李扶摇此刻便是应答。
大片雨水如同剑气溅落,却还没有来到江川身前便被他再抚琴激发的气机斩开。
顺带着还有一条丝线横切而来,李扶摇的剑或许是这个世间有数的锋利东西,但是在此刻,这一条丝线的凌厉程度,是绝对不亚于他的剑。
这一条丝线横切而来,寻仙剑从袖中滑落,李扶摇左手握剑,一剑斩开丝线。
剑身斑驳的寻仙剑遇到这条以气机构造而成的丝线,竟然是火花四溅,在雨中别有一番意味。
可在此时之后,李扶摇已经临近江川五十步左右,若是再有几次交手,只怕便要到他身前,到时候便又是之前那般血战。
江川虽然境界比李扶摇要整整高出好些,但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的体魄便能和李扶摇相比较,李扶摇的体魄经过剑气一直淬炼,早已经比一般的修士强过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当李扶摇再临近他的时候,便有磅礴气机生出,带着无数道气机掠向李扶摇。
雨势之大,再借着这么些气机,无数磅礴气机落到人间,造就一幅真是不能用人力所造就的景象。
李扶摇五指微张,扯来些雨水握在手中,硬生生一扯之后,便是一柄栩栩如生的水剑生出。
紧接着,这柄水剑穿过雨幕,带起无数雨水凝结在上,然后这柄水剑越来越大,等到了临近江川之时,光是剑尖便有江川人头大小。
这柄水剑,剑气已经搅碎了布置在这里的无数气机,便是一幅生灭的场景。
李扶摇往前大踏步而行,身后大雨竟然停滞,无数气机涌入了那柄雨剑之中。
用力一推。
江川拂过琴弦,无数气机涌出相抗。
剑和气机,交织在短暂的空间里。
江川的琴弦绷直,看着便锋利如刀。
寻仙剑没入那柄水剑之中,更是增添了几分威势。
剑气四散。
激荡开来。
李扶摇乘机往前再掠了数步。
此刻那柄水剑已经落到江川身前。
磅礴剑气一涌而上,只是和江川僵持片刻,然后便尽数崩开。
散落成为雨水。
江川脸色发白,光是这一柄水剑他便觉得李扶摇这个春秋境界,定然是这个世间最强的春秋境界了,他久居佛土,对于山河那边的事情早已经不是很清楚,此刻看到这个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知道,这人一定会是剑山倾力栽培的剑士,才能如此。
剑士杀力,之前只是听闻而已,可如今,是真真切切的切实感受过了。
实在是不太好受。
可是没有等他回神,李扶摇一只手便已经按住了青丝剑柄,之前那柄水剑是一剑,此刻一剑又是一剑。
两剑而已。
李扶摇深深看着江川,狂暴剑气在这一剑之中,展现的淋漓极致。
剑光穿透雨幕,落到了江川的胸前。
江川伸手握住青丝,冷声道:“你真要春秋杀登楼?”
李扶摇没说话,这种事情,在秋风镇的时候,和叶笙歌两个人试过,但那不算自己的一人杀登楼,在之前的剑山,假借那一口剑气斩杀孟晋,也不算是他真正一人斩杀登楼。
可今日,是有机会的。
李扶摇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哈哈大笑,“魏春至前辈有朝入朝暮,暮时便登楼,我不及那位前辈,但怎么也要试试,能不能以春秋杀登楼!”
春秋杀登楼,最近做成此事的,只有在白鱼镇的朝风尘,他在白鱼镇,硬生生以春秋境界,一人斩杀了那位儒教修士沈复。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人做成。
春秋杀登楼,这一次,应当是他李扶摇了。
江川按住青丝剑身,不管自己的双手已经血流如注,只是死死按住。
李扶摇松开青丝剑,高楼已经落到手中,只是一剑递出,照样没有能刺穿江川。
两剑都不曾有过实质性的突破,直到第三剑。
草渐青从雨中掠过,只是一瞬之后,便已经落到江川胸前,噗呲一声,直接穿透江川的胸膛。
然后紧接着,是明月剑落到江川胸膛。
这柄剑早已经伺机而动,此刻出剑,也算是最后的一击。
明月入体,江川的灵府已经大乱,无数气机游走,经脉却是已经堵塞。
他艰难的张口,手却已经开始无力的垂了下来。
高楼剑随即没入他的胸膛。
这三柄剑钉在江川胸膛。
李扶摇的青丝剑,也重新回到他手中,李扶摇默念一声我有一剑,然后便一剑递出。
整整四柄剑,都落到江川的胸膛上。
瓢泼大雨中,四柄剑,将江川彻底斩杀在这里。
李扶摇抽回青丝,以剑杵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只是立而不倒。
站在远处的叶笙歌撑伞缓行,这场大雨早已经将她的鞋袜都浸湿,但她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看着远处那个满是血污的青衫年轻人,反倒是有些莫名的感受。
等到来到李扶摇身旁,将伞搁在李扶摇头顶之后,才小声说道:“挺好的。”
李扶摇没有开口。
因为此刻他早已经昏死过去。
叶笙歌摇摇头,伸手拂过那几柄剑,明月高楼草渐青以及那柄寻仙剑,都各自回到了他们应该到的地方,叶笙歌很娴熟的扳开李扶摇的嘴巴,给他塞了好些丹药进去,然后背起这个注定会有着一段不凡人生的年轻人,缓慢朝着聚雨城里走去。
一边走,其实她一边在想,之后在聚雨城里,谁要是想要李扶摇的性命,那就都杀了。
都杀了,不是什么大事。
于是便有瓢泼大雨之中,白裙女子背着浑身是血的青衫男子,撑伞缓行。
只是数刻之后,白裙女子的衣衫上也满是血污,甚至有鲜血往地面滴落,而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有了些血渍。
可是她脸上却是谁都没有见过的那般温柔神色,就像一个等到夫君归家的小娘子,眼里尽是情意。
第七百零六章 云端的杀意
大雨总算是落到了聚雨城里,这一场大雨远比之前的任何一场大雨都要大上许多。
朝风尘伸手握住自己手里的新路,剑是从某个人的身体里抽回来的,此刻剑身上却还是滴着鲜血,这些鲜血和别的鲜血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金色的,只是鲜红而已。
这个世间,除去圣人们的鲜血,没有任何人的鲜血是金色的,就连剑仙们的也不是。
所以朝风尘没有去看剑身上的血是什么颜色,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幕,然后便去了别处。
他是登楼剑士,这个世间除去沧海修士之外,能够一对一胜过他的人,已经是屈指可数,所以当他的敌手都不是联手之后,便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朝风尘上心。
这一次他们计划算是天衣无缝,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即便此刻他出现在这里,已经斩杀了两位登楼,也没有遭遇被人联手的事情。
想着很多事情,朝风尘从另外一座小院子里走了出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斩杀了三位登楼了。
想着这一位斩杀之后,几乎这一次便斩杀了多达三位登楼,应当已经破开了聚雨城之局之后,朝风尘笑了笑,便坐了下来。
一身剑气暂时散开。
许吏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身上有些伤口,但是不严重,来到朝风尘身前,许吏这才笑道:“朝先生剑道境界要比在下高出好些了。”
朝风尘笑而不语。
许吏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虽说受朝先生之邀,才来此地,但是的确不知道此地到底是有何种谋划。”
朝风尘收剑入鞘,轻声说道:“大致情形,我已经说过,今日便与你说些详细的。”
许吏微笑不语,只是聆听。
“先说儒教,这是学宫的几股实力,其中最重要的一股应当是那位常圣的一脉,大约百年之前便已经来到这个地方,具体为了什么,不明确了,只是随着常圣离开人间,这个地方的儒教势力便被别的学宫势力侵蚀,最后到了洛阳城城一战之后,他们便改了想法,要用此地作为联络。”
“灵山有两位圣人,慧稠僧人是佛教教主,掌管灵山,不会轻易和别人做些什么。”
“但是佛土并不止一位圣人而已。”
许吏是何等聪明的人,仅仅这一句话,便已经明了,“那人是慧思。”
这两人都是佛土圣人,只是慧思僧的年纪要比慧稠僧小出许多,至少也有数百年的光景,可以说得上是春秋鼎盛,可慧稠僧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活着,不曾离开人间,那么灵山之上,主人便只能一直是慧稠,这样的事情,慧思僧不能接受。
“所以儒教在那一战之后,便一直想要和佛土结成盟约,让佛土和他们一起对抗道门,这便是为了获得山河的主宰权。”
儒教一直都不如道门,可是那一战,两方都损失惨重,实力差距虽然仍旧明显,但是儒教已经发现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将佛土纳入他们的阵营,便有可能将道门彻底压制。
佛教久居佛土,只要将他们带离佛土便好,代价不算是太过高昂。
所以之后便有儒教在聚雨城里的布置。
“而道门,只是赵圣为了将叶圣推下云端留下的手段而已。”
赵圣在道门中,威望只比叶圣差上一些,加上叶圣有叶笙歌这个事情之后,便能够平分秋色了,作为云胡观出身的赵圣,想要取代叶圣的位置,自然威望是没有用的,只能以道法取胜,可是叶圣即便再做了什么错事,但是不见得会在道法上不如赵圣,赵圣想要胜过他。
便只能找别的办法。
朝风尘笑道:“天上地下,除去当年的朝青秋,还有什么是叶圣都忌惮的呢?”
许吏深吸一口气,眼角带着些笑意说道:“是那盏灯笼。”
佛土的那盏灯笼,是世间最为强横的法器,最让人捉摸不清的东西。
赵圣想要抗衡叶圣,便一定要那盏灯笼,而那盏灯笼在慧稠僧手中,基本上不会让人带离灵山。
朝风尘说道:“其实之前我想过,是赵圣要和慧思谋划,帮助他成为佛土之主之后将那盏灯笼借出,后来我才明白,灯笼绝对不会离开佛土,那么就是说,想要这盏灯笼,只能在佛土,或许他和叶圣的一战,便在佛土。”
许吏爽朗笑道:“想不到云端这些人的想法,如此隐秘。”
朝风尘说道:“其实不管他们做什么,我只要不让他们做成便是,佛教即便要来山河这边,也只能和我们结盟才是,况且此刻,剑士一脉,并不弱于道门和儒教。”
现如今的剑士一脉,已经多达三位剑仙,叶长亭柳巷和李昌谷,这在云里的战力,完全已经不弱于任何一方,虽说此刻道门还有五位圣人,但是真要打起来,也只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绝对不会是一边倒。
云里分不出胜负,人间的胜负便格外重要了。
朝风尘说道:“世道不管如何变化,都逃不过一个盛极必衰的说法,剑士一脉之前鼎盛了数万年,然后在某一日便分崩离析,而妖土也是如此,帝族一统妖族的局面也是数万年,可是也是如此,妖土分裂数千年,从未再有任何人将其一统,人间如此,妖土如此,都是命。”
许吏难得反驳道:“朝先生慎言,我辈剑士从不信命。”
朝风尘叹了口气,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看看我是否能够在有生之年入得沧海了。”
许吏没多想,只是笑道:“自然可以,不过要在许某之后。”
朝风尘微笑不语。
有些事情还好说不得。
两人闲聊,就在这大雨之中,随意至极,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云海翻腾,忽然有金光出现。
朝风尘仰头一观,随意笑道:“之前有句话没有说清楚,在大雨之前,似乎这佛土里便来了好些平日里见不到的人物。”
许吏皱着眉头,自然知道朝风尘说的是什么,这云里的圣人们来了,只是不知道来了几位。
在他们闲谈之时,云海里忽然落下一道金光,那道金光蕴含着大道气息,冲破这乌云,硬生生落到人间,就要击杀朝风尘。
朝风尘哈哈大笑,一剑递出,无数剑气起于聚雨城,那些雨珠化作水剑,倒悬而上,无数水剑刺向天幕。
两者相撞,仅是一瞬而已,那道金光便以碾压之势,破开无数水剑,落到了朝风尘的身前,朝风尘倒飞出去,撞坏了无数道墙壁,大口吐血。
索性没有当场便死。
云端金光一闪而逝,似乎一击不成,那位圣人也没有想法再次出手。
可下一瞬,整座聚雨城里的雨水都汇聚成一剑,那是城里无数颗雨珠汇聚而成一柄剑,瞬间刺破云海,聚雨城一片光明。
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这城中,那是个白袍男人,他腰间悬剑,看着那柄水剑破云而起,这才冷声道:“你想死?”
上一刻有朝风尘被金光所伤,下一刻便有叶长亭出剑。
那柄水剑破开云海,在云海出留下一个极大的窟窿,就是这个窟窿,好似给叶长亭开辟了一条通天大道。
大道通天,叶长亭穿过云海,要去云海之上。
而那柄水剑穿破云海之后,在云海深处遇到了一点朱砂。
那点朱砂照映天际。
那柄水剑横陈在云海,没入那片朱红色云海,很快便化作水滴,洒落人间。
宁圣的身影显现出来。
叶长亭盯着他,杀意不减。
云海里到处都是杀意。
叶长亭似乎下一刻便要拔剑杀人,这样的情况谁都没有想过。
宁圣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之前出手要杀朝风尘,是因为之前朝风尘已经杀了好几位道门修士,虽说那些道门修士不是沉斜观的修士,但是怎么看都算是道门中人,所以他才会出手,可是万万没有想过,竟然会招来叶长亭。
叶长亭剑气四溢,已经惊扰得云层翻滚,此刻要是出剑,便是云海之上要大战了。
这时候很快便有第二位圣人出现在远处,不往这边过来,想来只是为了看着宁圣和叶长亭,不让大战生出而已,并没有要生死一战的想法。
叶长亭不曾退去,只是剑气瞬间席卷云海,已经将宁圣锁住,若是宁圣有什么异动,只怕便会有这绝世一击。
剑仙出剑,向来不假。
……
……
而此时此刻,叶笙歌背着李扶摇,已经临近聚雨城,身前无人,整个城门大开,街道上更是空旷,这场瓢泼大雨早已经被叶长亭引走,此刻的城中,不显半点阴暗。
可是当叶笙歌临近城门之时,天上便又有一道金光落下,穿透云海,将城门附近的一片建筑尽数毁掉,城门轰然倒塌,烟尘四起。
但在这道金光面前,都显得那么细微,金光太盛,让人不敢直视。
而这道带着大道气息的金光,竟然目标便是叶笙歌那边。
不知道是要杀李扶摇还是要杀叶笙歌,或是两个都要杀。
第七百零七章 我有一盏灯笼
叶笙歌和李扶摇,这两个人,几乎已经是整个世间所有年轻人里,最为惊艳的两位,今日要是一起死在聚雨城里的话,那便是整个人族的损失。
谁也没有想过,会有圣人对着这两人出手。
光是以这道金光来说,只要落到了人间,不管如何,都一定会将这两位一起杀掉,绝对不会是杀一留一的局面。
这道金光实在是太强了,几乎比之前想要斩杀朝风尘那道金光还要强横。
宁圣和另外一位圣人已经被叶长亭盯上,不可能出手,那么此刻是哪一位圣人在云海里出手?
叶笙歌不知道,昏死过去的李扶摇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应当是那位圣人本身。
只是那道金光已然落了下去。
叶笙歌的那把伞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只是一遇到那道金光,瞬间便破碎开来,甚至于连灰烬都看不到了,那把叫做桃花的伞,从此刻开始便彻底消失在叶笙歌的生命里了。
只是这件事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叶笙歌全然不在意,她将李扶摇抱在怀里,一双羽翼重新展开,尾翼也生了出来,她朝着天上扔出一张画卷,然后整个人的气势瞬间达到顶峰,无数狂暴的气机迅速涌入其中,仅仅一瞬而已,便将那张画卷撑开到数十丈。
画卷上散发着白色光芒,想要抵抗这之后的金光。
只是金光落在画卷上,没有停留多久,仍旧是穿过那张几乎能够抗住登楼巅峰修士倾力一击的画卷,落了下来。
叶笙歌脸色发白,并非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之前灌入那张画卷里的气机实在是太多,灵府已然空虚,几乎是没办法抗衡了。
她身后的一双羽翼卷了回来,护住自己以及李扶摇,拦不下这道金光,叶笙歌就只能和李扶摇共赴黄泉了。
此刻她已经没有去看李扶摇,还是在看那道金光,叶笙歌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愿意就在等死的。
她那个袋子里的许多法器尽数落了出来,仔细一看竟然有二十多件,此刻一涌而上,朝着那边的金光而去。
二十多件法器,尽数没入金光当中,但是也很快便被消融,金光威势不如之前,可是叶笙歌实在是精疲力尽,没有半点相抗的可能了。
这个时候,金光已经到了头顶。
叶笙歌仍旧是神色不变,只是整个人如同一只断线风筝一般,就要滚落到地面去。。
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只手伸出,揽住了叶笙歌的腰,然后他们两人身前,不知道为什么,便凭空多出来四柄长剑。
高楼明月草渐青青丝。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短剑。
长剑短剑,在他们身前结成剑阵,李扶摇一只手结着剑印,神情严肃到了极点。
一头黑发随风而动,李扶摇咬牙喊道:“开!”
云海翻腾是因为金光,此刻聚雨城里一片乱象,却是因为这个开字。
声音低沉,就像是扛着千斤巨石一般。
那剑阵剑气大作,无数剑气生出,李扶摇一口鲜血吐出,在剑阵之上,剑意更是早已经浓郁无比。
剑阵拦下那道金光,僵持不下,李扶摇的手往叶笙歌的背后一推,将其推开。
叶笙歌瞪大眼睛,不发一言。
李扶摇此刻已经是满头大汗,但还是咬着牙说道:“你要是死了,之后没有人为我报仇了。”
叶笙歌眼角滑落泪珠,但还是平心静气说道:“可以。”
报仇可以。
她今日要是活下来了,以后走入沧海,便一定要将今日出手的那人杀死,绝对不会有什么别的结局,一定会是那人死!
只是快要落到地面的时候,有一条丝带伸了出来,叶笙歌又回到了李扶摇身后,她抱着他,低声道:“不可以。”
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死。
谁不可以死,李扶摇不可以死,还是她不可以看着李扶摇一个人死?
反正不管是怎么样,都已经注定了叶笙歌此刻便在李扶摇身后,要死便一起死了。
剑阵拦下金光,却还是没有拦下多久,很快便散落下来,几柄长剑都落了下来。
李扶摇身上还有一颗圣丹,虽然吃了之后可以恢复伤势,但是在此刻情形之下,已经全然来不及了。
看起来这已经是个必死的局面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了回天之力,要死便是死在今日了。
金光继续朝着叶笙歌和李扶摇而来,这一次两人都没有办法了,李扶摇本来就算是伤势极重,这个时候更是已经透支了,说是强弩之末都不够。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扯动伤口,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他没有想过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他这些日子其实际遇十分好了。
只是没想到入了春秋之后,竟然会死在聚雨城里,只是临死之前,也没有想过别的什么事情。
叶笙歌抱着他,神情安静。
金光已经落到脸前,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许寂送的那盏灯笼便飘了出来。
那盏灯笼是当年老祖宗在他第一次上剑山的时候送给他的,之后除去在陈国边境的那一次,这盏灯笼招来了老祖宗许寂之外,别的时候,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只是一些境界不高的妖修,是不敢靠近这盏灯笼。
这盏灯笼除去这个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功效,其实已经没有人太多人知道,可是这个时候他从那里飘了出来,便说明绝不寻常。
老祖宗许寂将剑山留给了吴山河,将剑玉和灯笼留给了李扶摇。
李扶摇看着这盏灯笼,眼里有些泪光,他低声喃喃道:“师爷……”
冥冥之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道声音。
“怎么了,小家伙?”
那盏灯笼飘在半空,不知道为何,便有剑气生出,然后便有一只手提着那盏灯笼,随即便有了一道身影出现,那人面色苍老,但一身气势却是无与伦比。
他提着灯笼,看着那些金光,笑了笑之后,这才轻声说道:“小家伙,练剑到了如今,有什么想说的呢?”
李扶摇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第七百零八章 灯笼还在,只是人已走
老祖宗许寂不知道为何重现人间,境界不明,但看起来也不是一位登楼剑士,这样的老祖宗,放在此时又能有什么用呢?
那道金光,可是圣人手笔。
老祖宗许寂即便是鼎盛光景,又有什么可能拦下这一道金光?
要知道当初梁亦上山,也能胜过老祖宗。
老祖宗许寂深吸一口气,不等李扶摇回答,只是提着灯笼拦在了那金光之前。
许寂身影看起来很是虚无,但是当他提着灯笼拦在那道金光之前的时候,那盏灯笼里的灯火便一下子明亮起来,老祖宗提着灯笼,不言不语。
金光落到灯笼上,并未将老祖宗击退半步,反倒是无数金光都停滞不前,只能在那盏灯笼之前。
老祖宗转头笑道:“小家伙,之前说你下次再遇难,世间再无师爷我,这句话其实错了,师爷怎么能让你这个小家伙这么就死了呢。”
李扶摇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老祖宗此刻不过是依靠着什么法门昙花一现,想来很快便会消散,拦下金光的,只能是那盏灯笼。
只是能看到老祖宗,李扶摇也很开心了。
老祖宗看着叶笙歌故作讶异的说道:“小家伙你好似用情不专啊,之前喜欢的那个姑娘呢,怎么变成了这一个?”
这言语之中,尽数都是调侃之意。
不等李扶摇开口,老祖宗又说道:“不过小家伙,喜欢一个人也好,喜欢两个人也好,只要都是真心的,师爷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小家伙有本事,有一万个女子喜欢你也正常,不过都要好好对待,不可欺负她们。”
“世上女子,不管境界多高,脾气多坏,其实都是柔弱女子,与她们不要置气。”
老祖宗说着自己的金玉良言,笑容和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老祖宗这才说道:“其实师爷我对女子,还是有一套的,只是其中言语太多,说不清楚了。”
李扶摇已经是泣不成声。
说了这些话,老祖宗总算是正经起来,他没有去看那盏灯笼,只是问道:“师爷一直有件事想问问你这个小家伙。”
说完这句话,老祖宗看着李扶摇,眼神慈祥。
“师爷请问。”这是李扶摇到现在说的第一句话。
老祖宗看着李扶摇问道:“师爷将剑山留给了山河,将剑玉和灯笼留给了你,你是否觉得师爷这样做有问题的?”
李扶摇想起了之前在剑山上师兄吴山河对他做的事情,沉默了一瞬,但还是说道:“师兄做掌教更好,扶摇不适合。”
老祖宗温声笑道:“其实哪里有适合不适合,把你摆到那个位子上去,你不一定做的比他差的,甚至有可能做得比他更好,只是把吴山河摆到你这个位子上,就一定没有你做得好了,你这个小家伙啊,当初上剑山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争强好胜,师爷让你下山你便下山去了,你须知你是陈嵊的弟子,要是多说两句话,说不定师爷也就不忍心把你赶下山去了,可你呢,一个人委委屈屈下山去,你可知道,师爷当时就在你身后看着你。”
“让山河做掌教,不让你上山,其实只是我这个老家伙的最后一点私心了,剑山很难,万一在山河手里没有撑起来,你大可不必再在意,毕竟你身上也没有剑山弟子的身份,你全然可以随着自己的想法去练剑,想做什么做什么,自在这两个字,朝青秋这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师爷倒是很想你这个小家伙能够拥有的。”
老祖宗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小家伙啊,记住喽,师爷这是最后一次出现了,下一次,人间真的再无师爷我了。”
说完这句话,老祖宗转身看着金光,笑着往前走去,提着灯笼,没入金光之中,只是一瞬间而已。
金光便尽数散开,就像是在天际落下来很多金花一般,而那盏灯笼,彻底黯淡下来,滚落到了街道上。
李扶摇失魂落魄。
这一次,应当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老祖宗了,没有例外了。
老祖宗真的走了。
……
……
云端之上,一道金光消散之后,梁亦来到云海之上,他的脸色阴沉无比,身后的那轮明月实在是明亮无比。
一条五彩长河在云端暴涨,竟然是完全不输于之前的水剑。
梁亦站立云端,低头看了一眼云下情形,看到那个白裙女子还站立在城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仅仅是松了一口气而已。
他朝着灵山而去,其实还是沿着那道金光散落之处。
他梁亦现在满是杀意,虽然他才刚入云,境界和别的那些圣人比起来,还要差太多,但是此刻他已经起了杀心,之前在云海里出手那人,不管能不能杀,反正要先打过。
他梁亦这辈子,踏上修行大道之后,父母离去,喜欢的女子也早已经离开人间,他唯一的亲人只有叶笙歌一人而已,现如今有人要杀叶笙歌,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即便那人是圣人。
是圣人又如何?
谁他娘的不是呢!
……
……
李扶摇站直身子,看着远处的那盏灯笼,缓慢的朝着那盏灯笼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要忍受着刺骨的疼痛,伤口甚至已经开始流血,但是即便如此,也还是坚定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步伐缓慢,但终于还是来到那盏灯笼前。
灯笼里面的灯火已然熄灭了。
李扶摇指间出现一缕火光,轻轻放入灯笼里面,重新想要将其点燃,但是不管怎么点都点不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扶摇总算是放弃了。
天不知道为什么黑了下来。
李扶摇提着这盏已经暗下去的大红灯笼,在街道上缓缓而行。
叶笙歌就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十分难受。
但是很快,便开始往嘴里塞着丹药,她想要走过去,却不知道为什么,一步都动不了。
李扶摇走在长街上,天色很暗,眼前也很暗。
一身大红袈裟的禅子出现在远处,他也提着灯笼。
只是他的灯笼,是有光的。
第七百零九章 走过千万里
灵山之上,云海之中的金光倒是越发浓郁了。
梁亦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是叶长亭和宁圣以及一位别的圣人对峙的局面,他在此处停留片刻,只是张口问道:“可见有沧海修士从此地经过?”
宁圣摇头,示意不曾见过。
梁亦脸色阴沉,从聚雨城到灵山,不算是太远,就这么一点距离而已,他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沿着金光,不知道怎么,还是跟丢了。
梁亦才入沧海,境界算不上太高,对于别的沧海而言,梁亦此刻便不是那个人间修士第一人,在云端,现如今始终是得看叶圣。
站在远处,梁亦倒也没有怎么停留,掠向远处,便到了叶圣身旁。
叶圣轻声问道:“笙歌如何了?”
梁亦坦然开口,将聚雨城里发生的始末都给叶圣说了些,叶圣微微蹙眉,他虽然贵为云端圣人,又是道门教主,但是并不是绝情断性,对于叶笙歌这个自己唯一的女儿,他还是十分挂念的,只是身为圣人不可能让他如同人间普通的父亲那般。
但情绪是藏不住的。
听过之后,叶圣淡然道:“等会便会有结果了,他既然要对笙歌出手,便已经是不想再瞒下去了,杀了笙歌,乱我道心,自然便能在之后胜出,这无可厚非。”
梁亦虽然才入云,但是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听到这话之后,只是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既然那人是朝着叶圣来的,那么之前便肯定是叶圣出手了。
……
……
一众圣人聚集在灵山上的云海里,慧稠僧人却是已经离开云海,来到了灵山之上,他走进大雄宝殿之间,对着那佛陀的塑像双手合十,低呼佛号,然后便离开这里,去了偏殿。
慧思僧正在禅房里打坐念经。
慧稠僧来到这里的时候,方才睁开了眼,站了起来,看着慧思僧,慧稠僧开门见山,温声说道:“师弟却是犯戒了。”
佛教修士有太多规矩要守,比如之前慧思为了想做这佛土之主,便是生出了妒忌之心,如此便是犯戒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其实那件事情,慧稠僧人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都隐忍不言而已,之前慧思离开佛土前往山河那次也是如此,对于慧稠僧来讲,虽说知晓,也知道后果,但还是没说什么。
如今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说什么,其实都是枉然了。
两个人都很清楚的。
慧稠僧淡然道:“师弟要做这灵山之主,做这佛门教主,其实也简单,只要师弟精研佛法,好好修行,自有那位认可,即便是现如今做不成掌教,但是之后也一定会做得成,无非便是时间罢了,水磨工夫,其实看着麻烦枯燥,也是唯一的路子。”
慧思也明白到了如今,再说些什么有的没的都没有什么用,看着自己这位师兄,慧思僧问道:“师弟犯了如此罪孽,师兄还能宽恕?”
言语之中,已然有了悔过的想法,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师兄的胸襟如此广阔,竟然还能容忍他犯出如此滔天大错。
慧稠僧还是一脸平淡,“我与师弟一起相处多年,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师兄的岂会不知,这么多年下来,即便师弟做出几件错事,但大体不坏,师兄知道这一点,便已经够了。”
慧思僧虔诚朝着慧稠僧行礼,整个人十分认真。
慧稠僧坦然受之。
慧思僧抬起头来,看着慧稠僧说道:“师弟自认佛法不及师兄,修行也是如此,倘若有朝一日,有幸胜过师兄,还是想做一做这佛土之主的,若是之后观楼强过师弟,师弟也甘心奉他为教主。”
慧稠僧让慧思僧站起身来,然后领着他走出禅房,朝着大雄宝殿之前去,一路之上,慧稠僧这才开口说了些话。
“师弟既然已经幡然醒悟,便该知道,这灵山谁来做灵山之主,断然不是师兄来决定的,也不是这往代的教主们来决定的。”
慧思僧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金光,点头说道:“正是想通了如此。”
慧稠僧说道:“佛土到底谁当家谁做主,这种事情,早已经有了定论,只能是那位决定,当初我们两人才入沧海,为何一众即便是灵山之上的众僧都举你,最后还是师兄我做了这个教主,原因便在于此处。”
慧稠僧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将佛土几乎是最大的秘密透露出来,原来佛土教主的选择,谁来执掌灵山,一直都不是上任教主决定的,而是另有其人。
至于那人,似乎还一直都存在,不曾离开佛土。
这件事若是让青天君知道,只怕他又要开始思考这个世间到底是如何了,他在北海海底发现了存世数万年的妖祖,若是又在灵山发现了某位存世数万年的佛祖之类的人物,那便是真的有意思了。
慧思僧坦然道:“云端之中的赵圣,便是师弟将其引来的,还有儒教一方,也是师弟的过错,他们都答应师弟办完那件事之后,便让佛教去往山河传教。”
慧稠僧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所以你两边都先应承着,看谁有能耐些。”
慧思僧洒然一笑,没有多言。
聚雨城里的百年谋划,说到底都是他们在争得和慧思僧的信任,只是到了此刻,便都该明白,这争来争去,其实都是无用功。
他们要的东西,慧思僧给不了,慧稠僧也给不了,能够给得了的,只能是别人,至于那个别人是谁。
不好说。
“不过你也好,还是他们也好,亦或者是云端上的诸圣也好,都不如朝青秋,朝青秋啊,早已经看透了。”
慧思僧疑惑问道:“即便朝剑仙当日便看出聚雨城有问题,可他此刻已经离开人间,只怕是知道也于事无补。”
慧稠僧的白眉飘了起来,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师弟笑道:“他在百年前看到了,在那个时候落剑,是不是很有意思,可是在那个时候落剑,其实不如才此刻落剑,朝青秋不在了,他的剑却是还有很多。”
朝青秋虽然离开了人间,但是他留下的后手却是不少,所以才有朝风尘领着一群剑士将聚雨城里的儒教和道门修士,尽数都拔除干净,只是还是那句老话,不管人间到底如何,事情最终还是要等云端的抉择。
灵山上的云海里,此刻便汇聚着这么一群圣人。
“今日之间,大战已然无法避免,就是不知道是叶圣和赵圣的私人恩怨,还是剑士和儒道两教交手。”
慧稠僧说的话极其有讲究,不管是什么,反正他都能够把佛教从那里面摘除出来。
慧思僧忽然问道:“师兄让观楼下山,却是为了什么?”
禅子下山,还带着一盏灯笼,是为了什么,慧稠也不知道。
慧稠僧解释道:“这是那位的意思,观楼下山,要去迎另外一人提着灯笼的人。”
慧思僧带点点头,示意知晓了。
于是他仰头看着天际,不再说话。
……
……
云端之上,叶长亭悬剑而立,宁圣的一点朱砂再度出现在天际,整片天空都变得血红。
另外那位圣人是儒教的张圣,今日他随着周夫子来到这边,没有出手的想法,但若是被逼无奈,也还是要出手的。
至于赵圣,始终都没有出现,梁亦就立在云海,认真打量着这里的光景。
叶长亭的杀意毫不掩饰,本来他来佛土只是为了再和慧稠僧人一战的,但是谁能想到,来到这边之后,便碰到了如此景象,朝风尘差一点被宁圣轰杀致死,若是别人,或许叶长亭的怒气也不会有这么重,可是此人不是旁人,而是朝风尘,身份特殊。
叶长亭已经在朝青秋那边蹭了好几年的饭,才得到那么点消息,若是看着朝风尘就这样死了的话,说不定最后的消息都听不到了,到时候不管把朝青秋的脸捏多肿,都无济于事。
只是此刻云端圣人太多,若是叶长亭贸然出手,很有可能便陷入被围攻的局面,所以这才导致了叶长亭在云端站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出手。
张圣飘到周夫子身前,轻声说道:“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
周夫子摇头道:“慧稠似乎已经将灵山局势安定,如此一来不仅是道门的谋划付诸东流,我们也是如此,这是朝青秋的手笔,有此一事,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说到朝青秋,周夫子忽然笑了起来,“朝青秋啊朝青秋,这个家伙都走了这么些年了,世间依然还逃不出这三个字。”
张圣和朝青秋算是有些交情,听着这些话,也有些笑意,但是很快便敛去了,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这个人,还是觉得此刻不该笑了。
也或者两者都有,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都变得面无表情。
圣人们在这个地方,周夫子是等着看戏,而宁圣和梁亦他们是为了维持局势,而叶圣才是真的在等人。
道门圣人之间,似乎在今日,便真的有一次自相残杀了。
等待是最让人无奈的事情之一,很少有人坚持得了,但是真的会有人不在意,就好像是叶圣,这样的人物早已成圣多年,不管是境界或者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世间最顶级的,所以等待对于他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
他一直看着灵山,神情平淡,但眼里有无数的生灭。
……
……
赵圣来了灵山。
他不是从云里来的,因为云里有很多人,很多境界和他相当的人,从云上面走,一定会被人发现,所以他只能从云下面走,从灵山脚下登山。
灵山没有护山大阵,因为最强的手段在山顶,只有些巡山的僧侣,这些僧侣只能发现境界不算是太高的修士,像是赵圣这样的人物,没有人会知道他已经来了灵山,所以他这一路,走得异常简单,就这样,他听着佛音,来到了大雄宝殿前,来到了那佛陀塑像前,来到了慧稠僧身前。
慧稠僧是这个世间最老的人之一,云端诸圣没有一个人比得上,赵圣也不算老,所以两个人看起来便像是两个辈分的人一样。
赵圣穿了一身青色道袍,那张脸有些岁月的痕迹,但是留下的都是强大。
慧稠僧就是个老人。
“我知道慧稠圣人知道了一切。”
赵圣第一句话说得实在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而已。
慧稠僧点头,示意他也知道了。
赵圣说道:“我还是想问问慧稠圣人,可否借出它?”
赵圣是来借东西的,之前他和慧思谈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为了那东西,没有那件东西,他全然不是叶圣的敌手,只有拥有了他,或许才能稳操胜卷。
慧稠僧平淡道:“你知道的,那东西向来不离开灵山。”
赵圣提醒道:“所以我将战场选在了灵山,不会远行。”
慧稠僧还是摇头道:“即便如此,老僧也不想卷入道门争斗中,佛教在佛土待了这么好些年,已经安稳下来,不想再做些什么了,即便要做,也只能是万无一失才可。”
“所以圣人也拒绝了剑士。”
赵圣没有动怒,只是平心静气。
慧稠僧摇头道:“并非如此,从没有人来灵山和老僧说事,朝剑仙落剑不少,但不曾有剑落到灵山。”
赵圣问道:“圣人不借那灯笼,不怕今日我们联手来抢?”
说到这里,赵圣总算是已经点破,他要的就是那盏灯笼,只要有了那盏灯笼,叶圣定然只能落败。
而云端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便是想看看能不能趁乱夺走那盏灯笼。
毕竟世间法器茫茫多,却是没有一件东西及得上这灯笼。
即便是朝青秋的那柄仙剑要拿来换,也换不走。
慧稠僧看事情都看得十分清楚,云端上那些圣人是打得什么主意,他其实清楚得很。
没有人对长生不动心。
“老僧其实不愿多说,但实际上即便是拿了它,长生仍旧在远处。”
赵圣漠然道:“我不要长生,我只要它,用它能够打败叶修静便可。”
慧稠僧不说话,现在赵圣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说再多都没有意义,所以只能让赵圣自己放弃。
赵圣问道:“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不行?”
慧稠僧蹙眉,看着那佛陀,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佛渡有缘人,就连当年朝剑仙来到灵山,都未能见它,赵圣若是觉得自己是有缘人,便去试试。”
赵圣问道:“在哪里?”
慧稠僧至指了个地方。
慧思僧人已经在远处等了许久,他看着赵圣,双手合十,这才领着赵圣朝着远处的一间禅房去。
一路上这两位沧海修士都没有说话。
直到来到那禅房之前,慧思僧这才说道:“世间之事,自有缘法,强求不得。”
赵圣没有理会他,只是推门而入。,
禅房里的布置简单,只有一块布幔而已,那头是一边,这头便是一边。
那是一道帘子。
赵圣走进来之后,便已经感受到了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世间所有法器都无法比拟的,十分玄妙,让他这位沧海圣人,都有些心神激荡。
他默默想着慧稠僧整日面对那灯笼,怪不得能够对长生这两个字,了解的十分透彻。
想着这件事,赵圣尝试着向里面走去。
李扶摇吃了好些沉斜山的丹药,脸色变得好了不少,但是还是一样的面如白纸,看着便十分凄惨。
禅子拿了两颗灵山的金丹给李扶摇,算是答谢之前在雾山里的救命之恩。
李扶摇道谢之后,坐在长街上,抱着那盏灯笼,叶笙歌已经来到了这边。
禅子看到叶笙歌之后双手合十行礼,“见过叶观主。”
禅子虽说要比叶笙歌大上不少,但是叶笙歌既然已经是沉斜山的观主,那便要把礼数做足。
叶笙歌点点头,她的脸色一样不太好看,那道金光是某位圣人倾力一击,一般的沧海圣人或许都不敢硬抗,可李扶摇和叶笙歌却是几乎扛住了一半,这样的情况下,不死都已经算是好的了,如此伤势,也在情理之中。
禅子对着李扶摇说明原委,便提起灯笼去了远处,在那边盘坐下来,低声念着佛经。
叶笙歌来到李扶摇身旁坐下,叶笙歌坐下之后,随口说道:“之前你把我推开做什么?”
李扶摇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都是死,死一个和死两个来比较,我还是愿意死一个,况且你不死,还是有机会替我报仇的。”
“可是最后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扶摇知道答案,那答案不过是愿意共赴死而已,只是有此一问,是想着借此把话挑开了。
之前说过一次,但是远不如此刻。
叶笙歌摇头道:“不知道,只是想和你一起死。”
李扶摇苦笑不已,这样的说法,真还是有些新鲜了,可是让他苦笑的,倒不是因为这个说法,而是因为叶笙歌既然是这样说,那就一定是这样想的,既然是这样想的,这才是让李扶摇觉得无奈的。
李扶摇叹了口气。
中叶笙歌脸色苍白,但是看着还别有一番味道,她拢了拢耳畔的鬓发,平静说道:“你喜欢那个女子,便去娶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你想得太多了。”
之前叶笙歌已经说过了,事情不复杂。
李扶摇转换话题问道:“禅子说那位圣人请你我上灵山,你怎么看?”
“我?”
叶笙歌看着李扶摇,很有些不解。
李扶摇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在等答案。
叶笙歌说道:“那两位圣人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是要去问他们问题,这不刚好。”
李扶摇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灵山有圣人相邀,自然是最好的事情,那便要省去很多功夫了,去灵山里,能够问到他想要的结果固然好,问不到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就结束佛土之行,回到山河那边便是了。
“只是此刻灵山肯定来了许多人,不要急。”
叶笙歌对于局势的观察十分细致入微,之前聚雨城里有么一道水剑,便是说明至少来了一位剑仙,在云端出手的那道金光,也说明了有一位圣人,而且看这个局势,绝对是不可能只有这么两位圣人而已。
如此局面下,要是贸然前往,只怕便真的会出现什么问题。
毕竟今时今日,可没有朝青秋来护住他们了。
想起护住,李扶摇便又想起了老祖宗,老祖宗之前千里出剑斩杀那位把他踩到脚下的朝暮境,这一次又提着灯笼将金光拦下,实在是为李扶摇操碎了心。
“这灯笼,好像不简单。”
这灯笼都能够将那道金光拦下,本来便不简单,从某种情况下来说,这似乎和李扶摇身上的那柄寻仙剑一样,都不是一般法器能够比拟的。
过去的那些年里,李扶摇提着这盏灯笼走过了很多地方,但是从来没有发现他的用处。
只有在陈国边境的时候,老祖宗来了一次。
事后李扶摇也只是觉得,这可能是老祖宗之前留在那上面的一缕剑气而已,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这盏灯笼的最大用处,只怕就只是让那些境界低微的小妖修不敢靠近,而让李扶摇修行的时候平心静气了。
可是今天来看,并不是这样。
这里面大有玄机。
叶笙歌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她有些试探的说道:“灵山之上,也有一盏灯笼……”
那盏灯笼,这盏灯笼,李扶摇低头看着这盏已经熄灭了,再也点不燃的灯笼。
若是这盏灯笼和灵山上的那盏灯笼有渊源,那么这盏灯笼又是怎么来到老祖宗的手里的?
这其中的东西,太过复杂,真的说不通。
真相如何,还是得上灵山去看,包括六千年前的事情,一样都要去灵山才能有结果。
李扶摇深吸一口气,收好灯笼,看着叶笙歌说道:“走一次灵山也好。”
叶笙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赵圣离开那间禅房,神情十分古怪,慧思僧便在门外,一句话都没有说。
赵圣想着要去大雄宝殿见见慧稠僧,但是最后想了想,也还是放弃了。
他坐在禅房前的台阶上,回忆起自己这一辈子来,他是云胡观里这千年里最出彩的修士,云胡观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他自从入云开始,便一直想着道门教主的位子,他要去坐那个位子,只要位子坐到了,云胡观便能在人间超过沉斜山。
都说圣人们入云之后,众生都是小事,可是圣人们说到底也是人,都会有私欲,依着苏夜来说,云端的伪圣们,最大的私欲便是只求长生。
赵圣的最想的是长生,但是谁都知道,长生最难求,所以赵圣还有些别的想法,那便是要成为这云端道门教主,要让云胡观重现人间。
为此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此刻才发现,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白费,最后回到原点,还是需要打。
而且是就这么大。
那盏灯笼不帮他,道门其他圣人也不会施以援手。
只能他和叶修静生死一战。
赵圣深吸一口气。
站起身来。
叶圣的声音此刻恰恰从云海里传下来,“赵巢甫,入云一战!”
道门云端之前有六位圣人,算上那两位死去的,其实也只有赵巢甫境界和他差距最小。
叶圣很平淡,说的很直白,一战而已。
如今道门已经有五位圣人,儒教有了三位,若是有一位圣人被击杀,其实对道门影响很大,但是赵圣做的这些事情无法被原谅了,既然无法被原谅,那就只能杀了。
这一战,势不可免!
赵圣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大手一招,天幕之中便有张画卷出现,覆盖天幕,要将整座灵山都拦下,那张画卷上有山川草木,有世间美景,整个人间都在此画中。
山河万里图!
这是整个人间最为浩瀚的一件法器。
也是一个世界。
其实叶圣的镇妖碗也内有乾坤,但是不见得能比得上这张山河万里图。
圣人们的法器们都各不相同,也各有玄妙。
赵圣凌空而起,那张山河万里图立了起来,赵圣便站在画前,看着十分微小,圣人们对敌不像是妖土大妖那般,喜欢动不动便撑开一个数百丈的法相,反倒是更执着于道法的精妙。
剑仙们更加简单,就只是一剑而已。
叶圣往前走了一步,云海里翻腾起来,有些云团凝结成为一条云龙,出现在叶圣脚底。
云龙在云海游走,就正好来到赵圣身前。
两人对立相距百丈,那张山河万里图已经撑开了,但是叶圣的镇妖碗却还是有拿出来。
叶圣漠然相问,“赵巢甫,聚雨城可是你出手?”
事到如今,不管说什么都没有作用,狡辩也是这样,所以赵圣坦然道:“想杀她来乱你心神,只是未能成行。”
叶圣得到答案之后,不再说话,只是大手一挥。
赵圣感受到那股天地之间的至强气势,也把自己的一身气势调至巅峰。
当年在朝青秋还没有名震世间的时候,叶圣便是这个人间最强的那人。
他是道门最正统的修士,会得道法无数,每一门都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能够成为道门教主,是理所应当的时候。
赵圣大手一卷,云海就此分开,就像是开辟了一条大道在他和叶圣身前。
天地之间忽然绽放了无数金光,那些金光不知道起于何处,但是最后还是落到了叶圣身后的天幕上。
然后便是金光大作,好似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叶圣瞬间被那些金光淹没。
只是这种景象,只是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叶圣整个人的身影从远处闪现,扯来一缕运气,便成了无数条金丝,瞬间朝着赵圣那边涌去。
这每一条金丝都蕴含着大道气息,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赵圣冷哼一声,面对那些金丝,并没有选择硬抗,而是整个人往上空掠去,那些金丝如同跗骨之蛆,随即而至。
朝着天幕而去的途中,更是连到了一起,看着便像是一条黄金巨蟒!
赵圣一脚踩在那巨蟒头顶,往下一压,仅仅片刻之后,便是金光破碎,无数的金光洒落云端,就像是在这云端,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膜。
除此之外,赵圣身形微动,青色道袍飘荡,便落到叶圣身前,叶圣?倘徊欢??皇巧斐鲆恢皇种福?谠坪@锘?艘桓鲈病?/p>
然后那个圆里便生出一只巨手,云海之上的散乱云气尽数聚集成就了一个巨人。
叶圣神情平静,看着这一幕,不为所动。
巨手一拳朝着赵圣砸出,似乎快要将这云海砸穿了。
世间有傀儡符一说,但是那些符?都是符道大家绘制,境界有限,对于叶圣这样的圣人,不须符?,这一个云海巨人,便是世间最强的傀儡符。
叶圣一身道袍飘荡,本来在那巨人身前,也算是十分渺小,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却没有这种感受,反倒是觉得叶圣十分高大。
天地之间生出金光,如同天地之间,横切一线,那一道金光瞬间穿过那个云海巨人,使其化为乌有,而且那道金光不灭,继续横切而来,似乎是就要将叶圣斩杀在这里。
可叶圣仅仅是在那道金光快要来到之前,伸手按住那条金色丝线,用力一捏。
金线断裂,此刻叶圣指间也有一颗金黄色的血珠。
开战以来,这是叶圣第一次受伤。
赵圣不知道情况如何。
梁亦在远处观战,看得一阵头大,他虽然这个世间难得的天才,可入云世间尚短,若是在这样的大战之下,他自认撑不了多久。
叶圣捏断那条金色丝线之后,赵圣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叶圣转头,赵圣身前忽然出现了一张画卷。
山河万里图!
那件圣人法器朝着叶圣涌去,竟然是直接便将叶圣吞了进去。
那张山河万里图里有一处大漩涡,叶圣便是从那个地方被吞进去的。
赵圣面露微笑,叶圣只要进入那张山河万里图之后,他便敢说自己能将他一辈子困在画卷中。
之前一系列做的事情,不是为的别的,都是为的要将叶圣给关在那里面。
只是没等他回过神来,那旋涡之中涌出一条金色丝线,缠绕住他的脚踝,将他硬生生的都扯了进去。
如此一来,这云海之上,便只能剩下一张山河万里图了。
梁亦看着这一幕,神情木然。
周夫子略微有些笑意。
宁圣却是已经注意到周夫子和张圣,若是等会周夫子要起什么心思,他好出手。
山河万里图漂浮在云海里。
不断的散发出大道气息,圣人威压。
……
……
叶圣落到了一座高山之上,手里提着一根金色丝线,微微动念,这根金色丝线便缠在了他自己的手腕上。
这张山河万里图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他还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所以只能先将赵圣一并困住,这条丝线便能将他们两人缠在一起。
从高山上一闪即逝,叶圣来到沉斜山上,这张山河万里图,既然是将人间整个都收录其中,那么这里面有沉斜山也算是很正常的时候。
来到沉斜山上,此刻山上的观主还不是梁亦,更不是叶笙歌。
在此处待了片刻。
叶圣落到剑山之上,看到山上的全貌,老祖宗许寂此刻还不算是太老,孟晋还是剑山掌教。
叶圣微微动念,一脚踏在剑山之上,这座大山瞬间破碎,然后他朝着北去。
在北海边上看到了一个白袍男人。
那人气势磅礴,是位剑仙。
叶圣此刻才明白,原来这里面的人,是他脑海里的体现,他想要见谁,便能看见谁。
看着那人,叶圣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不如你?”
那人转过头来,若是被世间的剑士看了去,便一定会痛哭流涕,因为他的名字叫朝青秋。
看了一眼叶圣,朝青秋只是说道:“叶修静,在云端待久了,是要差些意思的。”
叶修静负手而立,看着那个白袍男人,说道:“我一直觉得你不过是个天生适合用剑的,却不曾想过你竟然还是个脑子不笨的。”
朝青秋谋划了许多,几乎已经将所有圣人都算了进去,说他一句脑子不笨,只怕是最低级的夸赞。
朝青秋说道:“叶修静,你一辈子都及不上我,这有什么好说的?”
叶圣没有说话,只是一步踏出,北海朝着两边分开,叶圣来到朝青秋身前,伸手抹过,自言自语道:“不一定。”
“你死了,我还没有,这便是胜负。”
朝青秋身影消散,叶圣很快便离开这里,继续往北来到了妖土。
在某处草原之上,看见了那个一身英气的女子。
她抬眼看了一眼叶圣,皱眉问道:“你是谁?”
叶圣微笑不语。
那女子也不多说,悍然便出手。
叶圣和她交手,只守不攻,在这片草原上大战半日,最后两人对立,沉默不语。
“能够胜过我笙歌的,屈指可数,你到底是谁?”
叶圣温柔笑道:“叶修静。”
……
……
走过妖土,走过北海,走过一切想要走过的地方,最后叶圣走到了深山之中。
妖修躲避到了地底,瑟瑟发抖。
这深山之中有一处道观。
道观叫做云胡观。
云胡观里没有几个道士,看着很是凄惨,在道观里,有个老道士站在观里的空地上,看着另外一个小道士,在说着什么话。
似乎是在传授一门道法。
叶圣站立在他们面前,然后说道:“继续吧。”
那老道士一脸茫然,小道士也是满是疑惑。
叶圣一提,手腕上的金色丝线显现,另外一头果然便在那小道士的脚踝上。
小道士缓慢变化,果然便是赵圣。
赵圣看着叶圣,感慨道:“你能找到我?”
叶圣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扯来一片叶子,随手一扔,道观破碎,房屋倒塌。
这座大山尽数毁去。
“一叶障目而已。”
两人重新立于两座高山之上,叶圣大袖一挥,身前的溪水尽数朝着天上涌去。
来到两人身前做了一次屏障。
赵圣冷笑道:“你叶修静即便是道法通玄,可行事荒诞,怎么能够做一教之主?”
叶圣不曾说话,只是一只手撕开那道水幕,金光尽数涌入其中,然后成就了一条金色长河。
叶圣站在河前,“若是讲道理便能行,这个世间早已经是儒教的天下,要是讲道理便没有争斗,何苦有人修行,长生也不是讲道理便能够讲来的。”
讲道理对于他们这些道门修士来说,是最没有道理的事情,回到原点,还是要打。
赵圣双手下沉,方圆数千里的高山尽数拔地而起,就像是一颗颗巨大无比的竹笋一样,漂浮于天际。
看着这一幕,便实在是壮阔不已。
叶圣仰头看着这一幕,忽然出声道:“在人间,我做这些东西也有些难,只有在这山河万里图里,你才能有如此威势。”
赵圣脸色发白,没有理会叶圣,只是御使着这些巨大的高山,朝着叶圣压了过去。
叶圣伸手,那条金色长河便朝着天际而去,不知道有多长,就像是一支笔在天幕肆意涂画,像是要画出一幅锦绣画卷。
只是那条金色长河在天际划过之后,还是将那些大山尽数拦下了。
叶圣朝着前面走去,来到赵圣身前,平静说道:“假的,终究是假的。”
说完这句话,他一掌落到赵圣胸膛,赵圣倒飞出去,朝着天幕而去。
赵圣的鲜血是金黄色的,他一边朝着天幕飞去,一边有好些金色鲜血洒落。
于是人间便下了一场大雨。
而叶圣不理会他。
他走在雨中,神情平淡至极,他走到北海,对着那个重新出现的白袍男人说道:“有一点,我也胜过你。”
说完这句话,叶圣不知所踪。
山河万里,到处皆可去,但最后要去什么地方呢?
或许是沉斜山,或许是云胡观。
或者都不是。
叶圣反倒是落到草原上,他看着那个女子,柔声笑道:“我叫叶修静,你记住了吗?”
第七百一十章 灯笼灯笼
山河万里图在云海里飘荡着。
忽然,在那张画卷之上出现了一大个旋涡,赵圣从里面飞了出来。
他显得很狼狈,发髻已经散开了,道袍也有很多口子,而且最为让人意想不到的,他的脚踝上,还有一条金色的丝线。
丝线的一头在赵圣脚踝上,另外一头,则是没入画卷之中。
梁亦神色微禀。
这个世间对于叶圣的战力猜想,其实一刻都没有停留过,这毕竟是朝青秋之前的世间第一人,即便是朝青秋横空出世抢夺了叶圣不少风头,让叶圣的光芒始终被他掩盖,可仍旧不能小视。
今日之事,便可见分毫,他们在山河万里图外,但对于山河万里图里发生的事情却是尽数都看在了眼里,叶圣落入赵圣的法器中,本来便是吃亏的一方,可即便是如此,叶圣在山河万里图之中,也不曾拿出那个镇妖碗,而是就这样赤手空拳便将赵圣打得重伤。
这得何等的境界修为才行?
叶圣既然有这样的修为,赵圣想要击败他,简直便是痴人说梦。
片刻之后,叶圣从山河万里图之中走出,手上的金色的丝线一闪而逝,消散开来。
叶圣看着赵圣,沉默片刻,然后说道:“赵巢甫,今日我不杀你,只是你此生,也不能在这个人间出现了。”
赵圣身为道门圣人,是道门最高端的战力之一,若是斩杀赵圣,即便是叶圣这样一个道门圣人,一样是要被人非议的,所以叶圣只能将赵圣困住。
话音落下,叶圣的镇妖碗出现在了他的身侧,这个镇妖碗,当年曾困住平南妖君不知道几百年,若不是朝青秋一剑斩开,那位妖君说不定此刻都还要在镇妖碗之中,
如今镇妖碗再一次在云端出现,宁圣只是叹了口气,他心系道门,不愿意看到如此局面,但是他也知道,赵圣今日,算是咎由自取,能落得如此下场,也怪不得任何人。
梁亦和叶圣,这两人是绝对不会让出手害过叶笙歌的人,此刻都还安然无恙的坐在云端的。
赵圣冷笑道:“叶修静,你那个镇妖碗是用来镇压妖族的,用来关押我,不觉得可笑吗?”
是的,这世间的法器里,有些是专门为妖族准备的,就好比捆妖绳和镇妖符,可是这些都不如叶圣的镇妖碗。
叶圣漠然不语,此刻形势,已经不是赵圣能够选择的了,他被镇压进镇妖碗里,好在也算是一方天地,生活到最后,只怕也不是不可以。
镇妖碗在云海中越变越大,赵圣脸色巨变,就要离开此地,但片刻之后,他脚踝的金线便又生出。
只是另外一头,便不是缠绕在叶圣手腕上了,而是在镇妖碗里。
金色丝线不断缩短,赵圣便被硬生生的拖着进入镇妖碗里,赵圣脸色十分难看,进入镇妖碗之前,仍旧怒道:“叶修静,终有一日,我要让你知道,今日你没杀我,便是个错误。”
叶圣没有理会赵圣,只是收回镇妖碗,随即将那张山河万里图收过,然后看了梁亦一眼。
梁亦摇摇头。
叶圣便直接将那张山河万里图给收入某处,不见踪迹。
云端变得平和起来,赵圣被收入镇妖碗之后,叶圣便看向了叶长亭,这位剑士一脉的剑仙,在云端尚未离去。
叶长亭神情漠然,没有理会叶圣。
叶圣淡然道:“还不走?”
叶长亭没说话,但是看着那个样子,并不打算就此离去,宁圣的一点朱砂早已经映照半边天空,今日要是出手,叶长亭只怕是凶多吉少。
叶圣站立云端,解决了赵圣之后,也并没有想着要立即离去,反倒是是俯瞰着灵山。
现在在灵山之上的云端,有多达三位道门圣人,叶圣和宁圣,以及梁亦。
儒教也有两位圣人不曾离开。
加上叶长亭,这里便是六位圣人,都在云端,气氛一时之间便有些玄妙。
所有人都在看着灵山。
今日赵圣的事情解决了,但是还有一件事却是摆在了他们的身前。
那就是灵山上的那盏灯笼。
那盏灯笼在过往的那些年里,从来不曾离开过灵山,那是因为没有圣人能将其带走,可现在,只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了。
圣人们数量够多,似乎便要强行将那盏灯笼带离灵山。
……
……
慧稠僧和慧思僧在灵山上的建筑中穿行,慧思僧已经觉察到了事情的不一般,他有些忧虑的问道:“师兄,此刻灵山,似乎便将有大难。”
这云端上的圣人们,叶长亭一定不会和他们一起,但是儒教和道门两方的修士,说不定便会联手,既然是要联手,那便是多达五位圣人,五位圣人出手抢夺那盏灯笼,只怕是光凭灵山上的这两位圣人,是万万没有可能拦下来的。
相比较起来慧思僧的担忧,慧稠僧整个人便显得要淡然许多,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云端,得见金光之后,便笑道:“他们这么做,恰好又入了朝剑仙的局里。”
慧思一脸不解,“师兄此言何意?”
“数位圣人联手要夺那盏灯笼,若是我们两人拦不下来,这世间还有谁会帮我们呢?无非便是剑士一脉的剑仙而已,到时候灵山和剑山,自然便站在一起了。”
慧稠僧神情平淡,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慧思僧则是恍然大悟,但随即不可置信的说道:“朝剑仙何至于如此算无遗策?”
慧稠僧笑道:“这或许便要从他当初上灵山说起了。”
朝青秋不是第一个上灵山的沧海剑士,至少在佛教被赶到佛土,在灵山立教之后的数千年里,灵山来过很多沧海修士,这些圣人来到灵山之后,自然是要讨问长生之法,有些讨问不到的,便要伸手去抢那盏灯笼,但不管是谁,都没能将这盏灯笼抢走。
朝青秋上灵山的时候,已经是世间无敌了,只是这位剑仙上灵山之后,只和他聊了些日后灵山有可能遭遇的时候,并没有生出半点想要抢夺的心思,更是连那盏灯笼,都不曾见过。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将云端的圣人们称为真圣还是假圣,若是还有人这么说的话,朝剑仙一定会是一位真圣。”
慧稠僧双手合十,似乎是在对已经离开人间的朝青秋表达尊敬。
“不过朝剑仙即便有这么一个局,我也不愿意走进去,佛教立于佛土这数千年,从无到有,如此局面,不可随意更改,山河虽好,现如今只能远观耳,至于什么时候能去近距离碰一碰,说不好。”
慧稠僧告诫道:“慧思,即便师兄今日死去,也休得和任何一方结盟,待在佛土,以观山河局势,才是最好的。”
慧思僧点头应下。
慧稠僧说道:“你去吧。”
慧思僧一脸不解,他看着慧稠僧,如今这个局面之下,云端有这么些圣人虎视眈眈,不应当是他们师兄弟联手共抗强敌?为何慧稠僧有如此一说?
慧稠僧坦然道:“灯笼离不开灵山,以往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何必担忧?”
慧思僧不明所以,可此刻慧稠已经来到了那广场之上。
他仰头看着天际,沉声道:“既然事情已了,还请圣人们离开佛土,重归云端!”
声音很大,足以传到云端去,但是并没有一个人应声,不管是叶圣还是周夫子,圣人们没有出手也没有出声,在云端等着,或许是想要慧稠僧先出手。
云端之上,圣人们自有算计。
慧稠僧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呢?
毕竟这云端之上,可是仍旧有不少圣人。
叶圣沉默了很久,在慧稠僧的那句话说出来之后,总算是说了句话,“怎么看?”
在这云端,能够让他开口询问的人不多,在场的便应只有周夫子一人而已。
周夫子想要灯笼,可是叶圣也想要,灯笼只有一个,所以有点问题要说清楚。
“在云端共观。”
这便是解决办法,而且这句话是对云端所有圣人说的,就是要众人齐心。
叶长亭脸色不变,只是朝着远处走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梁亦没有说话,宁圣说道:“如此甚好。”
长生两字,到底怎么说都是诱惑,所以不管如何,都一定会让他们联手。
周夫子点头,“如此可行。”
有周夫子这位儒教圣人点头,事情便算是说准了,就等之后怎么出手了,至于是否覆灭佛土,似乎也在他们的一念之间。
圣人们的一念之间,便能够决定很多事情。
就像是现在这样。
张圣叹了口气,可能这在场的众圣人之间,只有他一个人是不想去求这所谓的长生的。
他对长生虽然有想法,但不见得有这么强的执念。
大到要去抢夺那盏灯笼,只为自己的长生之路。
但大势所趋,不得不做。
就在云端已经谈妥了的时候,灵山上忽然生出一道绝强的威势,无数大道之音响起,更有佛陀的映像生出。
天际那边,好似有一盏灯笼出现。
那盏灯笼,便在佛陀手中。
第七百一十二章 诸圣散去
天边出现了一尊佛像,那尊佛像便是大雄宝殿里的那一尊,那一尊佛像没有面容,是佛教的立教僧。
关于立教僧的传说,一直不少,但是时间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至于立教僧为什么不曾拥有面容,更多的说法,则是因为立教僧当年镇压了许多邪魔,在和某些强大的邪魔战斗的时候,毁去了面容。
那盏灯笼便是那个时候便有的。
此刻立教僧的佛像出现在天际,还提着一盏灯笼,更是让云端的众位圣人都吃了一惊。
叶圣神色平静,看着这一尊佛像,不曾有过惧意,只是平静问道:“慧稠圣人何至于此?”
声音不大,传遍灵山。
只是好像是多此一问,他们这些圣人在此地不曾离开,便已经是对佛教的挑衅。
慧稠僧没有开口,这种事情,讲道理注定是没有用的,既然无用,那也不用讲道理了。
在叶圣开口之后,那尊佛像便已经抬手朝着云端的圣人们压了过来。
既然要打,那便出手,不需要再多说多做什么了。
叶圣没有出手,先出手的是宁圣,他的那点朱砂落到了云海之中,正好朝着那尊佛像的手掌而去,一路之上,不知道染红了多少云海,在此刻看着,别有一番景象。
那尊佛像的大手落下,遇上那一点朱砂。
云海炸开,云端之上动荡不已!
朱砂染红,破开那只大手,继续朝着天上而去,看样子是要到那尊佛像之前,将那尊佛像彻底破开,但是这个时候,那尊佛像另外一只手里提着的灯笼不知道怎么便开始发光。
金光四射!
将宁圣那点映照天际的朱砂硬生生都逼退了。
“噗!”
宁圣一道鲜血喷出,整个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不已。
仅此一瞬,这位圣人便身受重伤。
那点朱砂也回到了宁圣身侧。
而那尊佛像还是立在云端,看着是否浩瀚,妖族大妖们,常常喜欢撑开天地,以一座高达数百丈的法相对敌,但是比起来现如今的这尊佛像,却是要显得娇小很多,看着便觉得两者并不相同。
叶圣没有说话,灵山这数千年来,从没有被人攻破过,原因一直不明,但是从今日来看,既然会有一尊佛像出现,指不定这之后又会出现什么。
反正不管出现什么,看起来都可以算是灵山的古怪之一。
叶圣伸手,说了个请字。
他说请,自然不是要亲自出手,之前和赵圣一战,谁也不知道叶圣到底有没有受伤,但是想来能将赵圣打成重伤,想来。
周夫子微微蹙眉,但还是将那本儒教天书取了出来,天书在手,他随手一挥,便是一道磅礴金光从云端生出,沿着之前那点朱砂,朝着那尊佛像而去。
虽然是同样的手法,但周夫子的境界,却不是宁圣可以比拟的,因此很快很快,那道金光便简单直接的将那只大手斩开,朝着那佛像的胸膛而去。
又是一瞬间而已,金光穿透胸膛。
那尊佛像看起来快要消散在这里,但是很快很快那盏灯笼金光大放,和周夫子的这道金光相遇,就此消散在云端。
周夫子负手而立,看着那盏灯笼。
那盏灯笼当然不是实物,但是仅凭这样一个法相便把他的金光破开,已经足以可见强横之处了。
叶圣的眼神越发的冷漠,看着那盏灯笼。
云端的圣人们都知道,那盏灯笼一定和灵山上的那一盏有着诸多关联,但是没有人想得到它竟然如此古怪。
周夫子沉声道:“今日之事,似乎还须叶圣出手。”
说来说去,最后又把这个事情抛回到了叶圣身上,周夫子这是想要看看,叶圣在和赵圣大战之后,还有几分能耐,也是想要看看这灯笼到底有多古怪。
叶圣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在云里再画了一个圈,之前他画过一个,诸圣便见到了一个云海巨人,这一次他又画一个,不知道会是怎么样。
金色的丝线在云端缠绕成一个圆圈,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看着很是古怪。
圆圈缓缓朝着那尊佛像而去,往前走了很远,便忽然变得十分巨大,看起来是要将那佛像吸入那个圆圈之间。
叶圣果然不愧为道门教主,一身道法层出不穷,远远不是一般圣人能够比较的。
就好像现在这般,这个圆圈,在场的所有圣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根脚。
那尊佛像遇到那个圆圈,只是僵持了片刻,便直接被那个圆圈收入其中,只有那盏灯笼还在。
那盏灯笼放着金光,抵御叶圣的道法,两者相持不下。
就连叶圣这样的人物,竟然都拿它不下!
就在云端诸位圣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慧稠僧出现在了云端,他看着云端这些个圣人,先是双手合十,然后温声说道:“云端无事,灵山也无事,诸位离去吧。”
说完的时候,慧稠僧人还是神色平静。
叶圣看着远处的金色圆圈消散,倒也平静,直白问道:“这便是灵山的那盏灯笼?”
慧稠僧笑道:“灯笼不离灵山,诸位请回。”
叶圣没有说话,周夫子倒是拱手行礼,认真道:“叨扰灵山,这便回了。”
之前云端圣人达成的协议毕竟只是在拿到灯笼之后才生效的,如今一看拿到那灯笼实在是有难处,周夫子便想退走了。
张圣早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听到这句话之后,第一个转身,很快便消散在云端。
周夫子把儒教天书别在腰间,今日之事,完全说不上是已经大动干戈,不过是试探两字而已。
从佛教立教到现在来,不知道有了几万年,从来没有人将这灯笼带走过,今日他们带不走,也不算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叶圣看了周夫子一眼。
“慧稠圣人若是某日改了想法,我在云端等你。”
周夫子消散在云端,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儒教两位圣人离去,便宣告着这件事的完全结束,道门这边有宁圣受伤,而梁亦不过才入沧海,仅凭这三人,应当是对付不了灵山的。
叶圣看着那盏悬在天空的灯笼,也没有多说,很快便离了此地。
宁圣随即离去,梁亦最后。
慧稠僧站在云端,低呼佛号,“阿弥陀佛。”
……
……
天明亮了起来。
李扶摇的脸色也好看了很多,禅子在远处也念完了好几卷佛经。
天边出现了一道金光,叶笙歌便站起身来。
之前便是一道金光,差点要了她和李扶摇的性命,如今又有一道。
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人出现在这里。
是叶圣。
叶笙歌松了口气。
叶圣温声说道:“赵巢甫已经关到了镇妖碗里,之后如何,便有你自己去做。”
云端诸位圣人都以为叶圣不杀赵圣是因为他身为道门圣人,不可随意杀之,哪里想得到,叶圣不杀赵圣的真正原因是想把赵圣留给叶笙歌处置,她虽然此刻还是春秋境界,但是叶圣很清楚,要不了多久,叶笙歌便能成为沧海修士,到时候赵圣生死,便要由她自己决断了。
叶笙歌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她和叶圣之间的感情十分微妙。
叶圣说道:“你身后双翼也好,还是妖血也好,等到了登楼境便能够收放自如了,你血脉强大,以后入云,再打磨个数百年,为父也不是你的敌手。”
叶圣这辈子从不说自己不如谁,但是面对叶笙歌,还是坦然说了句自己不如她。
叶笙歌说道:“我要去灵山。”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拆掉它。”
这句话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灵山不好拆,另外一半的愿意便是因为叶笙歌。
梁亦就叶笙歌一个亲人,叶圣一样如此。
他行事除去为了道门之外,很大程度也要考虑叶笙歌。
说完这些之后,叶圣把目光放在了李扶摇身上。
小园城一战,李扶摇依靠那些剑仙的剑气,几乎能够和他相持不下。
李扶摇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威压,但是他还是站了起来。
对于叶笙歌和李扶摇之间的关系,叶圣知道一些,但是不多,只不过他也不太在意。
属于圣人的威压充斥在街道上,让许多碎石已经成了齑粉。
李扶摇作为这些威压针对的对象,更是最难受,他的腰差点便要弯下去。
身上的那些伤口重新渗出鲜血来。
很快便将那身才换上的青衫尽数染红。
当日若是没有那些剑气,李扶摇也不会是叶圣的敌手,只要叶圣有心,看一眼李扶摇,李扶摇便自然而然的要死了。
叶笙歌没有什么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对于李扶摇来说,那就是过了很久很久。
“你的那柄剑还要吗?”
长街上响起了叶圣的声音,叶圣撤去那些威压,只是淡然的这么问了一句。
剑十九是李扶摇的第一柄伪本命剑,在北海所得,算是除去青丝之外,第一柄主动认他为主的剑,所以他对剑十九很有些执念。
只是这柄剑此刻就在叶圣的镇妖碗里,想要夺回来,不仅是要成为沧海境界那么简单。
李扶摇咬牙说道:“有朝一日,扶摇亲自向叶圣讨要。”
叶圣面无表情,只是轻描淡写抛下一句话,“但愿真有这一天。”
禅子一早便看到叶圣来了,正想行礼的时候,叶圣便已经搞出了这么一手,这让禅子不得不噤声,此刻想开口的时候,叶圣便又准备离去了。
说完那句话,叶圣他看了一眼叶笙歌,整个人便一闪而逝。
就像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李扶摇才松了一口,但很快长街上便出现了第二道身影。
圣人梁亦!
禅子看着梁亦,对其认真行礼,喊了一声见过梁圣,梁亦转头看了一眼禅子,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这位换做普通人,是要称呼梁圣的人,此刻出现在长街上,只是拿出一粒金丹,放在叶笙歌手心。
这是云端的好东西,就连叶圣也没有想着特地带着,只有他这个做师父的,才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这个徒弟。
叶笙歌摊开手,示意再要一颗。
梁亦怎么不知道叶笙歌的想法,只是板着脸说道:“只有一颗。”
叶笙歌也不追要,只是往前走了好几步,直接塞进了李扶摇的嘴巴里,这才回到梁亦身旁。
梁亦一脸心痛的表情,颤颤巍巍从怀中拿出另外一颗金丹,放在叶笙歌手心之后,这才说道:“师父这些日子在云里,老是在做梦,梦里老是出现同样的场景,那是师父种的一颗白菜,被一头猪拱了。”
“师父在云端种菜,怎么会有猪?”
叶笙歌面无表情的说道:“那头猪叫做飞天猪吧。”
梁亦哈哈大笑,但很快便敛去了笑容,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李扶摇一眼,只是小声说道:“灵山上有些古怪,遇事不要逞强,那两个和尚有些邪门。”
叶笙歌没说话,禅子就在远处。
梁亦说完之后,拉着叶笙歌往前走了几步,平静说道:“这次道门和儒教都没能奈何那些和尚,不是因为这盏灯笼真的有那么厉害,只是不想让那几位用剑的掺和进来而已。”
叶笙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云端里的事情,不是他们还在人间的修士能够明白的。
梁亦揉了揉自己这宝贝徒弟的脑袋,轻声说道:“局势早已经变了,今日昨日,大不相同了。”
这只是梁亦的感叹,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给完金丹之后,梁亦也很快离去,还是没有看李扶摇哪怕一眼。
咽下云端的金丹,不管是李扶摇还是叶笙歌,伤势都已经好了很多。
禅子想要说些什么,手里的灯笼却是已经飞了起来,有一道金光从灯笼中生出,然后聚雨城里便生出了一条金光大道。
起点在灯笼这边,终点自然是在灵山。
禅子双手合十,整个人的神情显得十分虔诚,他看着李扶摇和叶笙歌,认真说道:“师祖请两位上山了。”
叶长亭此刻就在城里,看着这条大道,这位剑仙不发一言,神情古怪。
第七百一十三章 这个世间有很多可以说的
自从佛教来到佛土之后,便很少有人被佛教邀请上过灵山了,大多数的客人都是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李扶摇和叶笙歌,或许是这数千年来,唯一的两人。
更何况是那位佛教教主慧稠亲自邀请的。
能得到一位圣人邀请,这是很少能够发生的事情了。
两人走在金光大道上,禅子提着灯笼走在前方,李扶摇提着灯笼走在后面。
两盏灯笼,一前一后。
李扶摇的那盏灯笼看起来很难,在金光大道上便显得更暗了。
只是云海里的景色变化,竟然要不了多久,李扶摇和叶笙歌两个人,便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那座金色的灵山了。
灵山是金色的,上面的建筑都是金色的,看着便像是一座金山。
李扶摇在聚雨城里没有见过寺庙,但是在剑山上的那些卷宗里是看过寺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座灵山,都是金色的。
“那是佛光。”
似乎是知道了李扶摇心中所想,禅子开口解惑。
“佛光?”
如此一说,倒是让李扶摇更是疑惑了。
禅子轻声说道:“师祖是高僧大能,境界高妙,佛法精湛,居住在灵山上,再加上山上的僧人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然便有如此景象,若是山上的僧人们尽数离去,只怕要不了多久,灵山便会暗下来,恢复如初。”
世间的修士,三教圣人是一类,妖土大妖和剑仙是一类,但是三教圣人里,说起佛教圣人又和道门以及儒教圣人都不相同。
佛土圣人都不在云端,只在灵山之上。
这便是不同。
另外还有很多不同,但是三言两语之间也说不清楚
并没有要多久,李扶摇三人便落到了灵山山顶上,三个人到了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
李扶摇目光落到了那个黄金狮子上,佛土和妖土的仇怨,便是因为这个黄金狮子惹起的。
慧稠僧在大雄宝殿里,由禅子引路。
两个人穿过那广场,便来到了大雄宝殿里。
大雄宝殿里有立教僧的佛像,若是李扶摇和叶笙歌知道之前云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一定会多看那尊佛像几眼,此刻李扶摇只是有些惊异于那佛像为什么没有面容而已。
慧稠僧背对着他们,禅子出言解惑,“那是本教的立教僧,因为抗衡邪魔,毁去了面容,故而佛像也没有面容。”
李扶摇点头,示意知晓。
叶笙歌还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
看着那老僧背影,李扶摇认真行礼,“剑士李扶摇,见过慧稠圣人。”
慧稠僧站起身来,禅子就要退去,慧稠僧开口笑道:“观楼也听听吧。”
禅子行礼,退到一旁。
他是慧稠僧和那位都认定的佛教教主,自然有资格接触些关于这个世间的秘密。
慧稠僧看着没有说话的叶笙歌,轻声笑道:“你父亲之前在云端便差点拆了这座灵山啊。”
慧稠僧的境界高妙,年纪也大,就这样说叶圣也没有半点问题。
叶笙歌没有说话。
李扶摇还是提着那个灯笼。
慧稠僧的目光看着那个灯笼,神色复杂,很久之后,才轻声说道:“一切都是缘分,一切都是因果。”
说完这句话,慧稠僧向他们三人招手,“跟我来。”
走出大雄宝殿,慧稠僧看了一眼天边流云这才重新开口,“先说说灯笼吧。”
说起灯笼,可能会有老祖宗在聚雨城提着灯笼挡住金光的时候,也可能会有云端灯笼吓退诸圣的事情,当然更有可能是关于当年老祖宗送出灯笼的事情。
反正关于灯笼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慧稠僧想要从什么地方说起,全凭自己的意愿。
“很多年前,这个世间是很乱的……”
若是要说人间的历史,越在之前,便是越乱,人族和妖族诞生之后,便一直都有争斗。
最开始是妖族一直被人族虐杀,直到后来那位妖祖横空出世,才改变了局面。
当妖族和人族实力相近的时候,他们总是和平的,而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世间出现了很多邪魔。
他们不是人,也不是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数量很多,但他们从来不侵扰修士,而是只吃百姓的血肉。
这样的邪魔,修士们不会太在意。
山上人间,一直不同。
但即便不同,他们两者才能一起组成这个世间。
但是总会有修士不忍见人间如此,便要为人间除害。
那人便是佛教的立教僧。
当时的世间还没有佛教这么一说,立教僧只是个普通的修士,他在东海大战那些邪魔,赢得了许多百姓的称赞,但也因此毁去了面容,头发更是早已经因为战斗失去了。
因为他这般为百姓,所以很多俗世凡人便剃了头发跟随立教僧左右。
“这便是佛教的起源。”
慧稠僧看着李扶摇,眼里满是缅怀。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位立教僧有了这么多追随者之后,境界一下子便突飞猛进了。
很快便成了一位沧海修士。
而且境界更是一日更比一日高,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世间还有邪魔,没有铲除干净。
于是立教僧便一路找寻,最后居然发现,那些邪魔居然来自天外。
“真要追究的话,可能就是因为之前某位修士飞升之时,天幕打开,那些邪魔便是从天外下来的。”
天外来了一群邪魔,这让立教僧十分讶异,但是为了人间的安全,最后立教僧花了百年时间,还是将那一群邪魔彻底杀死。
而且用他们的皮,打造了一盏灯笼。
就是灵山之上这一盏。
慧稠僧说道:“这个世间有很多秘密,只有少数的人知道,就连一般的沧海修士,都没有可能知道这些秘密,你们没有沧海境界,本来更没有资格知道的,只是既然你有这盏灯笼,又有那位开口,至于叶观主,既然是如此血脉,以后承袭叶圣道门教主位子不是虚妄,告知一声便是了,况且朝剑仙在洛阳城为何去天外而复返,想来便是知道了些什么,说不定早作准备是有用的。”
这盏灯笼是用来自天外的邪魔所做,那么便早已经和这个人间的法器不同,加上在历代佛教教主旁聆听佛法。
便发生了变化。
慧稠僧领着李扶摇三人往前走去,“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六千年前的剑士一脉衰落真相,其实当年朝剑仙也来问过。”
“那朝剑仙问到了?”
“那位没有回答他。”
慧稠僧说道:“这个世间,所有人都说我是最明白长生这两个字的人,但实际上,这句话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朝剑仙来问答案,但最后却没有得到答案,是因为他没有回答,可朝剑仙是谁,既然在此问不到答案,便用了别的办法知晓了。”
李扶摇脸色如常,他知道朝青秋肯定是知道答案了,只是那个答案应当是没有给任何人说而已。
朝青秋带着答案离开了人间,答案,便只能让旁人去找寻了。
李扶摇便是来找答案的。
“有很多人想带走那盏灯笼,是因为它可以与人言长生,但是从来没有人能够把它带走,很多人以为是佛教有古怪,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而是别的东西。”
说到这里,慧稠僧闭上了嘴。
他已经领着李扶摇和叶笙歌来到了一间禅房前。
这就是很普通的一间禅房。
甚至都没有什么僧人在这里把守。
慧稠僧神情和蔼,不像是一教之主,只是像一个和蔼的老和尚,“具体的,自己去问吧。”
慧稠僧站在门外,禅子也停下脚步。
李扶摇看了叶笙歌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
两个人就这样走了进去。
……
……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只是中间有一道帘子而已。
李扶摇提着灯笼,走进去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看着帘子里,没有说话。
只是神情很微妙。
叶笙歌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帘子里面便传来了一道声音,一如既往的苍老,“你来了。”
李扶摇嗯了一声,然后很快意识到那声音应该不是问的他。
所以很快便闭上了嘴巴。
很快那里面,又有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这一次便是对他说的了,李扶摇和叶笙歌提着灯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帘子里面的景象,很快便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里没有人,只有一个很大的灯笼,很大很大,那灯笼里面有一根很粗的蜡烛,灯火摇曳。
李扶摇却是注意到,那灯笼上面,一个地方有一个缺口。
缺口不大,看着就只能做一个小的灯笼,就好像是李扶摇手里这一盏的大小。
悚然一惊,李扶摇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候,又有声音传了出来,“不错,你手里的它,就是我的一部分。”
这里有人,但李扶摇和叶笙歌都没有说话。
不是人在说话,原来是灯笼在说话!
可这个世间,哪里有灯笼会说话的?
第七百一十四章 所有人都是过客,可我不是
这个世间有很多奇怪的事情,不见得人人都知道,好比北海深处有条沉睡了数万年的龙,好比佛土有一盏会说话的灯笼。
这个世间的法器千奇百怪,有通灵的剑,有涵盖山河万里的画卷,也有一点朱砂映照天际,更有符?可镇天地。
什么都有了,可就是没有能够说话的法器。
李扶摇眼前的,是这世上仅此一件。
那盏灯笼在说话。
李扶摇强忍住惊骇,木然的看着这盏灯笼。
“慧稠给你讲了些东西,但是没有讲完,后面的我给你说说。”
慧稠僧的故事只说到当初那位立教僧,境界高妙,将那些邪魔斩杀了之后,便将他们的皮制成了这样一盏灯笼,可是没有说,那盏灯笼日夜听着历代佛教教主讲经说法,竟然在数万年前便豁然开悟,有了灵智。
别的法器生不出这么高的灵智,只有这盏材质不属于人间的灯笼才能生出灵智。
生出灵智之后,经历数百年,这盏灯笼真正的变得与众不同。
最与众不同的事情是,它没有寿命,因为它不是人,不会死,所以数万年里,他便一直这么存在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有生命的,但是我死不了是真的。”
试想一下,一盏存在了数万年的灯笼,也听了数万年的佛教教主讲经说法的灯笼,哪里是慧稠僧这样的人能及得上的,而且活了数万年,光是听到见过的那些事情,便足以让人们对于这个世间的了解更多些了,这样的灯笼,说是能够印证长生,也一点都不假。
长生两字,放在它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那这一盏灯笼呢?”
李扶摇提着手里的灯笼,看着面前巨大的灯笼。
“我早说了,它是我的一部分,至于为何到了你的手里,这是个古老的故事,说起来很有些意思,不过讲给你听听也无妨。”
那盏灯笼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开始说起那个漫长的故事。
“很多年前,佛教还未在佛土,那一代的佛教教主叫阿难……”
之前慧稠僧给禅子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便是佛陀弟子阿难的,这是记载在佛经上的故事,但是只有这盏灯笼才知道,其实阿难不是佛陀的弟子,他至少距离佛陀的那个时代,已经过了数千年。
他是佛教历史上,有名的教主。
在他还没有走入沧海之前,他在人间行走,却在尘世遇见一位少女,当即便爱慕难舍,他自知自己破戒,心中觉得羞愧,便回到灵山去问自己的师父该如何做,佛教的教廷一直在灵山,只是却是在那座山河里的灵山罢了。
那位佛教教主便问了阿难有多爱那女子,这才有了阿难留在世间的那番话,于是那佛教教主便封存了阿难的记忆,只留下了和那少女有关的记忆去找那少女。
“我与阿难是挚友,怕他遭遇不测,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爱那少女,所以便请那位教主将身上的一处割下做了一盏灯笼,汇入一些灵智,由阿难带着去了山下……”
阿难和那少女相知相恋也相守,却很快便发生了问题,那便是在那少女开始芳华不再的时候,阿难却一直都是那般年轻。
那女子最开始觉得没有什么,等到渐渐老去,双鬓生出白发的时候,看着仍旧是年轻的阿难,终于是受不了,在一个雨夜之中,那女子提着灯笼离去。
“那天的风雨很大。”
……
……
恍惚之间,眼前出现了一座破落的房屋,在狂风暴雨之中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要倾倒,就像是那女子和阿难的感情一般。
女子提着灯笼,蹲坐在破屋之中,黯然神伤。
阿难踩着泥泞,来到了门前。
仍旧年轻的阿难站在门前,用力的拍打着门,但屋子里的女子却是始终不曾开门。
就在雨夜之中,阿难浑身都湿透了,但那女子还是不为所动,而且第二天一早,便从后门离去,不知所踪。
“我被她提着,自然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她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情,但在某个地方,却是待不长,她不是因为不爱阿难了,只是因为他们两人不能共白头,她无法让阿难见她一天天老去,所以便躲着不见他。”
“阿难呢,他的记忆被封存了,所以他四处寻找,都找不到那女子,就这样过了许多年。”
尘世的女子活不了多长,百年为期而已。
所以几十年之后,便已经垂垂老矣,快要离开人间了,只是情爱两字,一直不好说,虽说数十年未见,但是情爱不曾淡去,于是在临终之前,两个人便见了一面。
阿难还是那般年轻,女子却是也不复当初,两人相拥,女子最终死在了阿难的怀里。
“后来,那位教主便来了,他替阿难解开了记忆,阿难顿悟,便有了之后入主灵山一事,只是在那之前,他找到了女子的转生,托我照看,于是这盏灯笼便留在了人间,辗转多年,之后我的那缕灵智消散,便是我也找不到它了。”
“至于之后的故事,你讲给我听听?”
灯笼一路辗转,不知道被多少人拥有过,最后却是被老祖宗许寂偶然得之,便留在了剑山之上,之后在某个夜晚,看见某个可怜的小家伙,便把灯笼送了出来,当然,送出去的还有期望,于是李扶摇提着它走过山河妖土,最后来到佛土,再回到这灵山。
见到了面前这一盏大灯笼。
“你一入佛土我就知道它回来了,所以我说要见见你,其实也是想见见它,我已经存在了数万年,所见之事,没有新鲜的了,我的朋友们更是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人间,这样存在着,太没有意思了。”
“若是再找不出来些有意思的,我真的会无趣死。”
圣人都认为这盏灯笼有着可以长生的奥秘,却没有几个人知道,长生便是它本身。
所有的人对于这个世间来说,都是个过客,可那盏灯笼,不是过客。
李扶摇脸色平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灯笼,问道:“要物归原主吗?”
那道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拿着吧,我带着也没有什么用,只不过你既然带它回来了,便是对我有恩,你要问什么,我看看我能不能回答。”
这盏灯笼既然存在了数万年,肯定经历过六千年前的事情,所以李扶摇要问的,问他,肯定是对的。
“你是剑士,要问的问题肯定和朝青秋那家伙差不多,这家伙也算是我的朋友,可惜却死了。”
“你是想问六千年前,那场大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扶摇点点头,请求道:“还请前辈告知。”
“这个世间,绝对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清楚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那灯笼声音忽然停下,然后问了个别的问题,“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不回答朝青秋这个问题吗?”
李扶摇没有说话,朝青秋这样的剑仙来问都会被拒绝,他自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那盏灯笼声音传来,“我当时要回答他的问题,但是想让他帮我一个忙,但他最后拒绝了,我也只能拒绝他。”
“什么忙?”
“我要他杀了我。”
这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怎么会有人不想活着的,即便是一盏灯笼。
“你不明白活了数万年每日都一样的日子,你也无法理解那些明白那些个朋友一个个比你先死的感受,那是十分痛苦的事情,所以我才让朝青秋杀了我。”
“只有朝青秋才能杀了我,他是世间最无敌剑仙,这样的人,我在这数万年里也没有见过几个,只有他才能出剑斩杀我,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答应我,所以就没能得到我的答案。”
“你要问的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那盏灯笼如是说。
李扶摇问道:“前辈要我做什么?”
灯笼说道:“杀了我。”
“前辈觉得我能杀了你?”李扶摇一脸无奈。
之前灯笼自己说了,只有朝青秋才有那个能力,那么他又怎么可能杀了他。
“你现在不行,以后可以,即便时间长些,我也可以等,千百年而已,不是太长。”的确,只有像是这盏灯笼这样存在数万年的存在才能不在意千百年的光阴。
李扶摇惊疑道:“难不成前辈真的能够看到人的前世今生?”
在世间的传言里,佛土的这盏灯笼是可以看透人的前世今生的。
那盏灯笼好像是有些无奈,“你要是个凡人,等你死了,我就对之后的你说说你的前世。”
这句话说的很有意思。
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他活得时间够长,所以不管是谁都要比他先死,他自然能够看到那人死后的来世,但却不能看到还活着的人之后是什么样子。
李扶摇有些无奈。
灯笼说道:“你答不答应我?如果你之后实在是没有能力杀我,那算我看走了眼。”
李扶摇想了想,然后认真点头道:“好!”
“好,我就讲给你听听那个故事……算了,讲多没意思,你自己去看吧。”
说完这句话,灯笼说道:“从那个缺口出走进来,我让你看看六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扶摇朝着那里走过去。
叶笙歌却开口说话了,“我也要看看。”
“你这丫头,他是答应了我……”
声音戛然而止。
“你这是圣人血脉和鸾鸟的结合,数万年不曾一见的血脉天赋,比这个小子更有可能杀我!”
“我会杀了你。”叶笙歌说的很直接,然后便朝着那缺口处走了过去。
第七百一十五章 我们去看看真相如何
“说是看看,其实还是如同经历一番,既然我要你杀我,便会再送你一份机缘。”
叶笙歌听着这句话,看着灯笼里面,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便这样倒了下去,紧接着,李扶摇也跟着倒了下去。
叶笙歌的眼前黑了一片,但很快很快便看到眼前的黑暗渐渐远去,等到了之后,更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眼前有白云,有天光,云里更有些御剑飞行的剑仙。
远处的高山显得那么雄伟,高山下的溪流便更是清澈。
云里时不时有些黄鹤的叫声传来。
叶笙歌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河旁边,然后远处是连绵的青山,整个世间都和之前所处的不同。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发现并没有某人的身影,于是便显得有些不习惯。
拍了拍自己的衣裙,叶笙歌朝着远处的青山走去,她想要去到那座高山之上,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至于为什么不提气而掠,是因为她不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不知道这周围有些什么,光是之前看着云里的那些御剑飞行的剑士,她便觉得境界不低,若是一旦出事,只怕会死在这里。
叶笙歌隐约明白,这可能是那盏灯笼创造出来的幻境,但即便是幻境,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便要离开这幻境,到时候,怎么去看看那些真相?
所以叶笙歌花了小半日的时间,快要来到那座高山之上,却在山林里遇到了一个境界不算是太高的妖修,那妖修应当是很害怕这个世间的修士,看着叶笙歌走上了山上,没有敢做什么,只是很快便躲藏了起来。
叶笙歌伸手,有一根金色的绳子便飞了出来,缠绕到了那妖修的腿上。
那妖修被一扯,很快便落到了叶笙歌身前,看起来,那个妖修只是个青丝境的小妖,他重重的在地面上摔了一跤,很快便跪着叩头,“小妖不知仙师驾临,冲撞了仙师,还望仙师宽宏大量,饶小妖一条性命!”
那妖修脸色煞白,整个人颤抖不已,完全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眼前的这个白裙女子。
这个世间真的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用眼睛来看的,这个姑娘看着柔弱,但是刚才这简单的一扯,便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威压,看起来至少也是一位朝暮境的修士,他怎么惹得起?
“这是什么地方?”
有些讯息是一定要知道的,只有知道了这些讯息,才能更从容不迫。
“回仙师的话,这里是百丈原,往前便是寂灭海。”
百丈原,寂灭海。
这两个地方都是妖土里的。
叶笙歌微微蹙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来到了妖土。
她想了想,然后问道:“妖土此刻,妖帝是武帝?”
那妖修听着这句话,脸色微变,武帝是妖族的领袖,是无数妖族子民敬仰的人物,平日里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提及武帝的时候,都会十分尊重。
不过碍于性命,妖修还是咬牙回道:“仙师容禀,武帝陛下正是妖土的主人。”
……
……
六千年前,人族和妖族的实力相当,妖族有最后一位妖帝武帝,功参造化,是世间最强之一,而人族亦有剑仙柳巷,在众多剑仙当中,一人夺去所有光芒。
这两人便是整个世间最强的两位,世人都说,能胜过剑仙柳巷的,除去妖帝之外,别无他人,而世人也在说,这个世间,能够斩下妖帝头颅的,也只有柳巷一人。
这两位是六千年前的绝代双骄,最后却是都死于非命,柳巷因为去找寻成仙契机,一分为二,导致实力大减,最后在剑山被大妖斩杀。
而武帝更惨,不知道为何便暴毙死去,更是在那场大战中,几乎都没有出过手。
这两位生活在六千年前,换句话说,有着这两位的,便是六千年前。
所以叶笙歌很快便确定了自己便是身在六千年前。
而且还是在六千年前的妖土。
这里是一个叫做百丈原的地方。
她皱眉问道:“知道鸾鸟一族在何方吗?”
妖修闻言大惊,好像是听到了奇怪的说法,他张大嘴巴问道:“仙师是要去鸾鸟一族,鸾鸟一族里可是有妖君的!”
鸾鸟一族,是百鸟中除去凤凰之外,最为高贵的种族,是十分强盛的大族,族内是着妖君的,不是一般的妖族可以比拟的,更有无数鸾鸟一族的年轻子弟,就在妖帝的军队中担任要职,这整个妖土,不说能够找鸾鸟一族的麻烦,即便是想要招惹鸾鸟一族的,都很少。
他们生活在一片峡谷里,那片峡谷离着百丈原有数千里的路程,那个妖修带路,于是叶笙歌便踏上了去鸾鸟一族的路程。
那个妖修是一条黄鼠狼,叫做徐宾,平日里也就是欺负欺负鸡族,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族挟持,但他不担心叶笙歌要对鸾鸟一族做什么,因为怎么看,叶笙歌都不算是很强的那种人族圣人。
他只希望带路带到最后,他还有命活着,所以他这一路上,很老实。
不动用道法,光是行走,要走很久,也很容易遇到危险。
这里是妖土,不是什么别的地方,自然便有很多杀机,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发生,至于是什么或许很快便能遇见。
果不其然,在三日之后,他们便在一处密林里遇见了一只虎妖,那只虎妖看着很是雄壮,不知道境界,看到叶笙歌之后,说了些下流的话,然后便死了。
被叶笙歌一拳轰碎了胸膛,那颗妖丹也一并碎去了,徐宾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但看着叶笙歌将那虎妖一拳打杀了之后,并没有做些什么别的,已经缓步朝着前面走去了,便很开心的将那老虎的虎皮剥了下来。
那可以做成一件披风,肯定是不错的东西。
妖丹碎裂了,那是最好的东西,没有了。
所以徐宾想了想,便将那虎妖身上的某个地方给取了下来,小心翼翼揣好之后,这才跟上了叶笙歌的脚步。
第七百一十六章 我想你的时候你在什么地方
去峡谷之前,他们遇到了很多妖修,有很多种族的,但是没有哪一个能够胜过叶笙歌,都被她杀了。
徐宾一路上看得心惊胆战,越发得觉得自己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可怕。
这一日的夕阳西下,他们经过一片荒山,眼看着前面便是大漠,叶笙歌忽然停下身来,不再继续前行,徐宾小心翼翼的问道:“仙师,怎么了?”
叶笙歌没有理他,只是站在这片荒山山顶,看着远方的那片大漠。
大漠黄沙,本来是寻常景色,但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寻常,就比如现在,那片大漠平静了片刻,忽然便黄沙四起,缓缓的便有一尊黄沙巨人在大漠里站起来,身材高大,看着便十分伟岸。
徐宾看着这一幕,震惊不已,“那是……”
他不过是个青丝境的小妖,知道的事情相当有限,更看不出来这尊黄沙巨人的来头,可叶笙歌却是清楚的很,这是一位登楼境的妖修就在远处。
这一路走来,碰到最厉害的人物便是一尊春秋境的大妖修,但还是被她一掌拍死,今日总算是出现登楼境的妖修了。
叶笙歌挑了挑眉,捆妖绳再度拿出,套在徐宾的手上,然后便掠向了那尊黄沙巨人。
徐宾是青丝境境界,是会飞的,但他绝对没有叶笙歌飞得那么快,所以被叶笙歌拖着往前飞,便显得十分狼狈。
叶笙歌冲着那黄沙巨人而去,速度之快,只怕沧海之下的修士们,没有几个人比得上,等到快要临近那尊黄沙巨人的时候,叶笙歌随手扔出一张符?,落到黄沙里,很快便出现了另外一尊黄沙巨人,这两尊黄沙巨人,不管是大小还是身形,都完全一样。
生出之后,两尊黄沙巨人便在黄沙里打了起来,沙尘漫天,遮天蔽日。
两尊黄沙巨人在沙漠里缠斗,叶笙歌看也没有看一眼,便越过了这两尊黄沙巨人,落到沙漠中之后,很快远处便生出一阵狂风,狂风卷起黄沙,便是一幅更为诡谲的景象。
叶笙歌不躲不避,径直走进那黄沙之中,很快便伸手拿出一件法器。
是个司南。
这本来该是找寻方向用的东西,可是此刻在叶笙歌手里,却是白光大作,不知道有多少的光芒发出,而那些黄沙也是见了这个司南,却是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叶笙歌便随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徐宾更是被拖拽着往前,吃了好些黄沙,显得十分狼狈。
两人一直往前,走了差不多半刻钟之后,前面的黄沙中,忽然便出现了一个老人。
那老人身材看起来不算是太高大,但是一身气势磅礴,血气如渊,看着便不好招惹。
徐宾牙齿打颤,“仙师,这该不会是一位登楼大妖修前辈吧?!”
这些日子和叶笙歌相处,他渐渐已经知晓叶笙歌的实力,知道她可能便是一位春秋境的修士。
而眼前的那位,气势比叶笙歌还要足很多,那就只能是一位登楼妖修了。
这妖土虽大,登楼境的妖修也不少,但是能让他这样的青丝境小妖碰见,也算是不容易。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尊大妖修。
“你是个人族,竟然也敢在我妖土出现!”
此时的妖族和人族实力相当,两边都不会有人离开山河或者妖土。
因为一旦进入对方的疆域里,便很有可能会被直接击杀,除去那些沧海修士不惧怕之外,别的修士,还真的好好的掂量掂量。
叶笙歌看了一眼那大妖修,估量了一番能否胜过对面那位妖修,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即便是能够胜过他,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所以叶笙歌便做了个决定。
她朝着那妖修扔出了几张符?,那是道门里威力极大的镇妖符,对于登楼妖修可能没有什么用,也能阻拦一番。
所以当她扔出符?之后,便朝着天外飞去了。
那老人当然不能让叶笙歌就这样离去,可当他想要拦下叶笙歌的时候,叶笙歌忽然背后生出的一对羽翼,整个人的气势强横了不少。
老人一下子便停下了出手的态势。
不是因为这一双羽翼生出来之后,他便不如叶笙歌了,只是因为这一对羽翼,代表得不止是叶笙歌的境界,还有她的身份。
老人能够看出来,这是鸾鸟一族的气息。
再想到这个年轻女子的境界,他很快拱手行礼,“不知姑娘是鸾鸟一族,唐突了。”
说话的时候,一身妖气已经尽数敛去,再不见分毫。
这便是示好了。
叶笙歌不足为惧,但是她背后的鸾鸟一族,是这妖土的大族,要是招惹了,便是难办。
叶笙歌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朝着天外飞去,只是那一对羽翼,还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尤其是徐宾,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什么人族,而是鸾鸟一族的前辈,怪不得敢去寻鸾鸟一族的驻地。
既然是同族,自然能够去寻什么驻地,这一点没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剩下的路程里,徐宾一路上的话便多了起来,要不是叶笙歌不理会他,只怕在到鸾鸟一族的疆域前,这个家伙便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要真是这样,也很讨人厌。
……
……
这一天他们走到了某处山林里,天色暗了下来,叶笙歌便停下了脚步,又一次开口问道:“妖土里,是不是会有剑士经常过来启衅?”
“这倒是没有,那些剑士从来都是眼高于顶的,即便是偶尔来到妖土,也从不滥杀,只有妖修挑衅他们的时候,这才出一次剑,他们都在议论,到底是咱们的武帝厉害一些,还是他们的柳剑仙更厉害一些。”
柳巷和武帝,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两个人,很多人都想看着他们打一场,看一看到底谁是胜者,也有很多人不想看着他们打一架,因为不管谁输谁赢,对妖土和人族某一方都是打击。
世间无敌这个说法,到底不是谁都扛得起的。
叶笙歌问道:“你见过剑士吗?”
现在徐宾已经把叶笙歌当作了鸾鸟一族的前辈,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有。”
“但是听闻他们都是腰间悬着一柄剑,杀力之强大,没有几个人能够比较,咱们这边的妖修们,身体强横才能站在剑士一丈之内,要是山河那边的三教修士,别说是一丈之内,光是还有个五六丈便要想办法将距离离开。”
徐宾说道:“同境之中,剑士无敌,这句话是放在山河那边说的,在我们妖土,没有这份说法,我妖土很多天才,总有几个人,能够胜过他们的。”
叶笙歌说道:“他们有很多剑仙的。”
“是啊,柳巷是最强的那个,别的剑仙,像是万尺也好,还是什么女子剑仙谢沉也好,还有那个叫做陆长偃的,还有好些个,都是很厉害的人,要不是有这么些剑仙,我们说不定早已经打过去了。”
山河和妖土一直都不算是太过平和,维持了平和是因为两方都没有绝对的把握,一旦有一方有了绝对的把握,那么这个平衡便要被打破,打破之后,生灵涂炭,战事便起来了。
而没有打起来的原因,便是人族有那么多剑仙,有那么多剑仙在,那便是打不起来的。
尤其是有柳巷在。
叶笙歌想到了,但也不能做什么,她只是看了徐宾一眼,说道:“你走吧。”
她要徐宾带路,现在路已经带到了,因此便要放了他。
收回捆妖绳,叶笙歌抬头看去,远处便是那片峡谷了。
鸾鸟一族的疆域,便是那峡谷里面,一般人是进去不了的。
徐宾这个小妖更没有可能。
他看着叶笙歌,看了很久,这才讪汕笑道:“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前辈。”
叶笙歌没说话。
徐宾转身便走,绝对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叶笙歌没有去理会那人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只是朝着前方走去,那片峡谷是鸾鸟一族的疆域所在,那么不管此刻她的母亲在不在这个人间,那里面总是有她的亲人的,想到这一点,她忽然觉得远处的阴云都好看了起来。
只是要怎么进入峡谷,其实是个难处,鸾鸟一族虽然是妖土大族,但是并没有太多族人,每一个都被登记在册,叶笙歌虽然有那么一双羽翼,但并没有名字被登记在上面,谁又能说,她就是鸾鸟一族的成员呢。
即便到时候因为这双羽翼,认可她的身份,但是在这之外呢?
会不会有人问她的父亲和母亲是谁?
她难不成要说,自己的父亲是道门教主叶圣,母亲叫做笙歌。
这是六千年前,这两个人都没有来到人间,怎么说也说不清楚。
叶笙歌第一次觉得有些苦恼,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但是很快她便改变了想法,觉得自己做还行。
只是还在惆怅怎么进入那峡谷。
惆怅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一些什么事情,就好像是现在她想起了李扶摇一样。
这家伙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