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三章 世间百态
喝茶讲故事总要比其他的一些事情来得简单的多,入了山寨,杜一舟亲自泡茶,和李扶摇对坐。
李扶摇解下剑匣放在身前。
他看不清对面杜一舟的境界修为,虽然是宁映雪嘴里提过的人,但他并不十分相信他一定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因此这个举动,既是能保证他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握住那柄青丝,也是向杜一舟宣告这件事。
他怀里有那张从仙岩书院那里得来的符?,自然一点都不害怕会显露自己现如今的境界,灵府里四散的剑气,尽数都被这道符?收入,就算是杜一舟,也看不出。
他只是有些疑惑,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没有剑气,却有又带着剑,便该是一般的山泽野修,只是为何又能见到仙岩老祖和宁映雪。
杜一舟没有多想,很快便开口说起那个故事。
故事很老套,里面的内容其实和刘梅远的那个故事相差不大,可是仔细来看,相差也有些大,刘梅远为了在书院能继续立足下去,不惜让怀有身孕的那个女子自己一个人离去,而至始至终都没有付出过半点真情意,而他杜一舟却不是这样,为了那位女子,他做了很多事情,最后在女子因为他身死之后,便更是心灰意冷,打定了心思要下山,之前他说的错了,的确是他错了,可不是因为在这件事上,而是因为那个女子的生死。
仙岩老祖最开始选定的院长人选,不是宁映雪,也不是刘梅远,而恰恰就是他杜一舟。
不过心灰意冷的杜一舟,对院长之位,没有想法,对老祖的想法更没有想法,他独自下山之前,又接连触犯了几庄院规,有些是他故意为之,有些则是旁人陷害。
他都不理会。
于是最后被仙岩老祖逐下了山。
这是李扶摇现如今知道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宁映雪后来把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理了一遍,在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看了一遍,最后觉着是仙岩老祖错了,错的不是最后把他逐下山这件事,而是在整个事件之中的所做所为,所以她就想着要把这位师兄重新请回山去。
这是宁映雪自己的想法,但她没有想过杜一舟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之所以在山上当山贼,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想看看人间百态,见惯了人间百态,再去思索当年所做所为,便能想开一些。”
李扶摇沉默不语。
杜一舟洒然笑道:“公子不妨多留下半日,我估摸着这半日之中,寨子便要出大事了。”
李扶摇一怔,随即试探道:“杜先生是说之前下山的二当家?”
杜一舟点点头,平静道:“常林和我一起在山上多年,早就对我之前的所做所为不喜,这些年一直忍耐,想来也是到了极点了,今日拿了银钱,带着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兄弟一起下山,想来不会是真去购买米粮,等小半日,寨子外面要么便是官兵,要么便是其他山上的山贼,反正今日之后,这寨子里该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才是。”
李扶摇笑道:“杜先生既然是山上修士,理应不该担心,只是以后当不成山贼了,倒是难办。”
杜一舟想了想,然后轻声道:“其实今日之局,也是我一手谋划的。”
“只是我只是开了个头,结果如何,便只看他们。”
李扶摇沉声道:“杜先生这是为了所谓的人生百态?”
杜一舟叹了口气,“只是顺水推舟,结果如何,不去干涉而已。这山寨之中,常林是为了坐上第一把交椅,倘若是我再多几分豪气,恐怕他也不会生出这些想法。至于其他兄弟,想法不一,有着想要下山娶妻的,有想着求一个平民户籍的,甚至还有读过几天书,想着下山考取功名的,这山寨里的人,到底都不是那种恶贯满盈的人物。”
李扶摇喝了两口茶,笑着问道:“那之后杜先生会如何应对,还是就冷眼旁观?”
杜一舟摇头道:“山上兄弟不过二十来人,常林要做大当家,有一大半人会同意,另外一部分人会默然接受,但最后能不能成,还要在于常林请来的帮手有没有其他野心。”
李扶摇笑了笑,说了句静观其变,便起身离去,杜一舟对于这位板上钉钉是已经踏上修行大道的年轻人,并不担忧安危之事,毕竟这一众山贼草寇,哪里会对李扶摇造成什么威胁。
夜幕时分,下山购买米粮的常林和一众兄弟返回寨子,然后便让寨子里做了一桌酒肉,不过这酒肉自然没有李扶摇的份,李扶摇还是承蒙杜一舟亲自发话,才混到了一壶劣酒,然后在众人视线里,李扶摇以拙劣轻功越上一处屋顶,对着月光,怔怔出神。
屋子里众人推杯换盏,大当家杜一舟在众人的轮番敬酒之下,昏昏欲睡。
酒过三巡之后,常林端着酒碗走出屋子,看向独坐在屋顶的李扶摇,向他招了招手,李扶摇不作理会,倒在屋顶,活脱脱已经喝醉了的样子。
常林盯着李扶摇看了好久,最后确认李扶摇也就那个样子之后,才自顾自一个人走向山寨大门那边。
山寨那边他早已经安排妥当,联系好的其他寨子弟兄,也早已经在门外等着,只等他把寨门打开,便算马到功成。
现在杜一舟已经被他灌醉,加上其他一些摇摆不定的兄弟,可以说是再无阻拦。
不过就在他在夜色中望着寨子那边而去的时候,远处月光下,便有一人站定。
大当家杜一舟,他就站在月光下,看着常林。
此刻他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酒之意。
常林此刻心里倒是变得有些心虚。
杜一舟看向他,叹了口气,“常林,何必如此?”
或许是现如今已经到了临门一脚,常林也不愿意再遮遮掩掩,干脆便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杜一舟摇摇头,“你也不必多说,你去把寨子门打开便是,今夜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顾忌我这个大哥的想法。”
第两百三十四章 北海有条鱼
有一件事,常林从来都没有想过。m.www.uu234.net
那就是当真的和杜一舟撕破脸皮之时,自己的这个大哥,会怎么做。
依着他之前的想法,自己的大哥虽然说是一直以一副读书人的姿态来管理山寨,可杜一舟能够当上这山寨大当家,本身便很能说明问题。
可真的等着这一天来到的时候,常林却并不慌张,他知道杜一舟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他,也知道杜一舟有很多东西隐藏得很深,但他并不担心他会一言不合的便将他打杀,毕竟自己的这位大哥是个读书人。
于是常林在短暂失神之后,便想着要去打开寨子大门,让自己白天联络的那些个兄弟进来。
可杜一舟还是叫住了他。
杜一舟神情古怪,“大哥还是舍不得?”
杜一舟摇摇头,他随手抛过来一壶酒,轻声道:“我只是在和你探究另外一个可能。”
常林没有犹豫,接过酒壶之后,便喝了一口,他一点都不担忧杜一舟在酒里下毒,因为那本来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一起在山上待了这么些年,有些东西,常林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杜一舟借着月光,抬头看了几眼至今都还躺在屋顶上的李扶摇,然后才说道:“你要做第一把交椅,给我说一句,我便让给你了,这没什么好说的,要让其他寨子里的人进来了,今晚过去,寨子即便没有了我,可还是你的寨子吗?”
“即便是你能保住寨子,但最后手下那些兄弟真的会服你?”
杜一舟看着常林,笑道:“你好好想想,要是觉得宁愿这样,就去打开寨子大门。”
常林又喝了一口酒,沉默片刻之后,才平静道:“大哥有什么高见?”
时至今日,他仍旧愿意喊杜一舟一声大哥。
杜一舟笑起来,眉目之间的那颗痣在笑容中,显得有些奇怪,他开始说话,“你要是现在去喊醒寨子里的那些兄弟,告诉他们,寨子被外人觊觎,已经准备今夜攻打山寨,然后你再领着他们杀出去,把之前你叫来的那些人给一网打尽,这样一来,今夜之后,你的名望便要胜过我,我再说把大当家的位置让与你,谁不服?”
“想来不会有谁不服,你要做大哥,很简单,只是取决于你要如何去做,是拿外面寨子的那些贼人性命来换,还是自家兄弟的性命,外加一个不好的名声来换?”
杜一舟站在月色中,不紧不慢的缓缓开口,并未有半点急迫之感。
常林能懂他,他又何尝不懂常林。
在屋顶的李扶摇忽然把背后的剑匣解下来,用一块干净布条,擦拭着那柄青丝剑。在小雪送人之后,只有一柄剑的李扶摇做起这种事情来,时间要省去不少,但他依然做的很认真,而且不仅是认真擦拭着这柄剑,也是在认真看着下面的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在认真想。
杜一舟的这个提议,不管怎么看,都要比之前常林的设想要好过太多,所以常林在很认真的思考。
杜一舟很清楚的知道,常林思考的内容,不会是什么关于兄弟们的性命之类的东西,他只会思考,做什么选择会更有益处。
沉默很久,常林开口问道:“大哥你想要什么?”
杜一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看着常林的神情,想了想,便轻声说道:“或许只是想看看,你们会怎么选择,怎么去做。”
常林咬了咬牙,最后下定决心说道:“我选后者。”
杜一舟没多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包药粉,丢给了常林,然后笑道:“醒酒药,半刻钟就够了。”
常林抱拳,然后转身离去,看样子就要去将那些个兄弟都唤醒。
杜一舟看着他离开之后,便也来到了屋顶,就坐在李扶摇身旁。
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他惊讶的发现,李扶摇身旁的那壶酒,至今都还是满的。
李扶摇没有喝酒。
李扶摇把青丝剑放回剑匣,重新系在背后,然后才问道:“好像这挺有意思,好像又没有意思,反正我没看出来现在对我有什么意思。”
杜一舟歪着头想了想,平静说道:“这本来就是我这么些年落得最后一子,想的便是要结束这局棋,不过恰好遇见了公子,便想着和公子一同看看,不过也没想过会让公子都看清楚。不过看看,没有坏处,或许以后再遇见一些心烦事,想想今天就会觉得很有意思。”
李扶摇看着这个读书人,想着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读书人,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没有意义的废话,只是看着底下,想着之后会发生的场景。
杜一舟忽然说道:“宁师妹与你喝过酒?”
李扶摇点了点头。
杜一舟的神情便莫名其妙的有些古怪,似乎能和宁映雪一起喝酒,是一件事绝对不寻常的事情一样。
半刻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这边也没有再来人,只是在夜色之中,隐约可见,有数十人往一处而去,而且在短短一刻钟之后,便响起些杀伐之声。
那些声音在寨门外响起,时不时听着有重物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那是有人身死,杜一舟始终面无表情,而李扶摇则是脸上有些惆怅。
等到半柱香之后,厮杀声渐渐响起,寨子门口这边才有火光生出,但是那些火把却在夜色之中,越来越远,最后不可见。
只有一人,再度回到寨子中。
身材高大的常林来到这屋子下面,朝着屋顶上杜一舟朗声道:“大哥,今日之后,您仍旧还是大哥。”
李扶摇轻声道:“他似乎想通些什么,觉得自己本领低微,怎么看都是争不过你的。”
杜一舟笑道:“也有可能是以退为进。”
两人交谈,都是压低声音,杜一舟更是早早便放出一缕气机将其阻断,以免被常林所听见,因此常林现如今仍旧不知这两人的交谈内容。
杜一舟平静道:“既然说好了,那大当家位置就是你的,跑不了的,等着他们回来我便宣告消息,日出时分,我和这位李公子便一同下山,从此之后,山寨姓常。”
常林表情阴晴不定,看向屋顶的杜一舟,动了动嘴唇,但并未说话。
杜一舟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但也是耐着性子没有出声,更没有其他什么的动作。
李扶摇看着这场景,觉着有些无趣。
算计人心这种事,他本来就不愿意去做,在洛阳城里是不得不为,到了洛阳城之外,他更喜欢用手中的剑说话,这般算计来算计去,只怕对剑道也并无裨益。
杜一舟纵身跳下屋顶,去和常林说了些什么,声音不大,要是仔细听,李扶摇肯定能听见,不过他没有这个想法,他甚至觉得在这里待到明日天明都有些困难。
在屋顶上趟了半夜,听着下面的动静从嘈杂变得安静,最后睁眼看的时候,常林已经在和寨子里的一众兄弟把酒言欢,而杜一舟则是独自带了一壶酒,往远处走去。
李扶摇仔细看去,寨子里如今已经多了很多东西,想来就是到其他寨子里去抢的。
叹了口气,好像这个故事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
正想着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旁便多了一位女子。
李扶摇转头一看,失声道:“宁院长?!”
此刻出现的女子,自然是宁映雪。
她看向李扶摇,然后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知道你说服不了他,所以我肯定要亲自来。”
李扶摇苦笑道:“既然宁院长要亲自来,何必要让我白跑一趟?”
宁映雪又是一脸理所当然,“你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到处看看也行,再说了,要是你能成,我就可以不用亲自来见我这个笨师兄了,见他一面,又要费好些口水,也很麻烦。”
李扶摇仰起头,“可不管怎么看,这个麻烦,宁院长你又摊上了。”
宁映雪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喝了一口酒,想了想,然后笑道:“我来这里,其实不一定是来找我那师兄的,还有件事,想着要告诉你,你听不听?”
李扶摇转头看了看那个酒壶,然后后者递过来,李扶摇闻了闻酒香之后,再递回去,这才轻声笑道:“为何不听?”
宁映雪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可不愿意你再叫我宁院长,下次见面,再这样称呼,可别怪我当着外人的面打你一顿,青丝境的剑士,即便剑气凌厉,可我要打你,也不难。”
李扶摇苦笑不已,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出来宁映雪的境界修为,又知道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延陵北疆四大书院之一的院长,肯定不是一般人,只是从未成过敌人,所以也就没有过多思索,现在听到她说出来这番话,李扶摇除了苦笑,也没有说什么。
宁映雪又喝了一口酒之后,才缓缓说道:“山河之中的儒道两教外加上西方佛土那边的佛教,每隔一段时间,在某位圣人遗迹开启之日便要派门下年轻弟子去那处遗迹各自寻找机缘,圣人毕竟是圣人,虽然不知道那位圣人是否身死,又为何会留下洞府,隔一段时间便打开一次,但既然是有,那好东西不会少,三教修士自然都眼馋,这一次梁溪那边,没有派出预料之中的道种叶笙歌,反倒是只是派出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年轻人,延陵这边自然还是让顾缘去了,然后佛土有一位禅子也去了,按理说,最好的东西肯定便会在这两人手中,可是不知道为何,那位年轻人的运气好的有些不正常了。”
“他自知与顾缘和那位禅子争不过,便独自寻了一处之前数百年间已经被着找过很多次的侧室,抱走了一个普通香炉,谁又知道,这香炉之中竟然有一炉圣丹。”
说起圣丹的时候,她明显说得慢了些。
李扶摇知道这意味这什么,这世间的三教圣人,没有一个不是博学之人,世间的术法,虽然不一定都会,但至少会得很多,炼丹一事,虽然可能并不熟悉,可圣人们若是愿意以自己的精血作为药引,也能练就圣丹。
圣丹对圣人倒是没有什么作用,可对于这世间其余的修士来说,并不简单。一颗圣丹,便足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圣人拿它无用,但其余修士有这一颗,不仅相当于多出一条命,而且对于修行也大有裨益,只要不是什么登楼境的大人物,其余修士拿着圣丹,绝对有用。
李扶摇狐疑道:“难不成消息走漏了,但那位道门弟子,不可能无人同行吧?”
李扶摇至今都记得之前遇见顾缘的时候,她身旁的周宣策,虽然周宣策不敌那位魔教教主,魔教教主又不敌老祖宗许寂,可世上哪里来的这么多魔教教主,哪里来的那么多老祖宗许寂。
周宣策便已经算是儒教极为厉害的人物了,至于道门那边,即便是派出一个不如周宣策的大人物为那道门弟子同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所以李扶摇才觉得要是就这样这圣丹就被抢夺了,才会有些意外。
再说了,那位观主现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谁敢明摆着抢沉斜山的东西?
宁映雪平静道:“你想都想不到,林红烛出手了。这位魔教教主,抢夺了这一炉圣丹之后,没有做什么大事,就是把它们尽数都扔进北海了。”
李扶摇一怔,随即觉得很奇怪,这也有可能是林红烛用的障眼法。
宁映雪笑道:“事情不会有假,因为有一个读书人当场亲眼所见。”
李扶摇一怔,随即问道:“谁?”
提起这个人,就连一向随性的宁映雪都认真起来,她正色道:“学宫掌教,苏夜。”
这个名字的确有些不同,山河以三教为尊,其实说到底,还是儒道两教的天下,圣人高坐云端,对世间诸事都不会上心,那真正有话语权的不过就两个人,沉斜山的观主梁亦,以及京口山的学宫掌教苏夜。
一位是道门领袖,一位是儒教掌教。
两位都有绝对大的权力,绝对能被人尊重。
即便不是发自肺腑的,至少要表面上尊敬。
“既然苏掌教亲眼所见,为何苏掌教不出手把那些丹药捞起来?”
既然是圣丹,就算是苏夜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可怎么来看,留给学宫学子们,也是极好的。
宁映雪轻声道:“听没听过一句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李扶摇神色古怪。
宁映雪一拍脑袋,原来是忘了这一茬。
“北冥便是北海,北海里真的有鱼,叫做鲲。鲲真的很大,大得无法想象,这种异兽,本来不该出现在山河当中的,只是六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让妖土和山河之中出现了一个大峡谷,后来这峡谷灌满了海水,便成了北海,然后妖土内乱,最后一位鲲族的妖土巨头重伤不治之后,鲲族便离开了妖土到了北海。一呆就是六千年。”
“除去圣人之外,没有修士能在海底击杀一头出身便是春秋境,成年便是登楼境的鲲。”
“登楼之后是沧海,鲲之后,是鹏。”
“鲲族要想有朝一日重返妖土,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族内便必须出现一位大妖,现在虽说没有任何消息可以表明,北海里会有鲲化鹏,但即便是苏掌教,出手也未见得能成功。毕竟境界太高,惊动了北海里的鲲,都不好办。况且林红烛既然敢把那些圣丹扔进北海,苏掌教出手,也很有可能会被林红烛阻拦。”
李扶摇一怔,随即说道:“那丹药在北海,一定会吸引不少修士去抢夺。”
宁映雪点头,“而且前几日,便有消息说,在北海上,有修士运气不错,捞起了一颗圣丹,虽然之后那位境界低微的修士便选择把圣丹卖给了梁溪某座道观,但也极大的鼓舞了这些修士前往北海,毕竟现如今那些圣丹,是无主之物。”
李扶摇点点头,对于这些东西,并未有太多的想法,这么多修士,那么些丹药,就算是他想要,也八成没什么机会,让他出海去捞,他还怕惊动了海里的大鱼,到时候捞丹药不成,命也丢了。
不过宁映雪接下来的一席话,让李扶摇若有所思。
“圣丹惊动了不少大人物,他们虽然不会亲自出海,但在岸边,已经明码标价,那些个修士要是有幸捞起来一颗,就可以卖给他们,不仅如此,因为临近妖土,就连妖土都派出了人,至于剑士嘛,可能也有。”
李扶摇眨了眨眼睛,随即笑道:“我本来就要一路向北去。”
宁映雪看了一眼这小滑头,有些失落,“我要不是已经决定要南下,我肯定也要去看看。”
李扶摇一笑置之。
去北海看鲲,是他练剑以来早就想好的,只不过之前他也知道,不一定能得偿所愿,可现如今北海这么热闹,好像就是再告诉他,非去不可了。
看鲲也好,还是凑热闹也好,最要紧的是有可能看到那个姑娘。
第两百三十五章 人间处处是不易
在天亮之前,宁映雪把要对李扶摇说的话全部都说了个遍,然后她才心满意足的跳下屋顶去寻那个她嘴里的师兄。www.uu234.net
李扶摇没有跟着去,或许本来他就觉得自己不该掺和这件事。
看着宁映雪远去的背影,李扶摇很想喝几口酒。
只是他很快便又想起了那件算不上大的事情,变得有些无奈,最后他只是仰头倒去,就睡在屋顶上,不过很快就入了眠。
宁映雪找到自己的那位师兄,第一件事便是丢过去一坛酒,杜一舟接过来之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坛酒,想着要不了怎么这么些年过去了,你竟然养成了酗酒的习惯。
宁映雪不知道杜一舟心中所想,但是开口点破,只是仰起头喝了几口酒之后,就直白说道:“刘梅远被老祖逐下山去了,当然,下山之前被我打断了腿,他辜负了一个女子,我看不顺眼,总觉得不如师兄你痴情,仔细一对比之下便更忍不了。”
杜一舟低头看了看宁映雪腰间的木牌,笑了笑,“你现在是书院院长,想做什么,想来老祖也不会太过于拦着你。”
宁映雪低头瞧了几眼,有些直白的说道:“要不是老祖没有几年时光了,我不会接下这破玩意。”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杜一舟脸色便有了些变化,仙岩老祖是仙岩书院的开创人,又一点一点的把仙岩书院带到了现在的高位,成为了延陵北疆的四大书院之一。
修士的岁月很漫长,走到青丝境之后便能活三百岁,像是仙岩老祖这种春秋境的大修士,已经能够足足活上一千年,可惜的是,当年的洛阳城的一事,让仙岩老祖受了不可挽回的重伤,寿数已经大大减少,现如今又过去了百余年的光景,实在是再难强撑,依着他自己估计,只怕再有十几二十年,他便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因此在最后的岁月里,他不得不开始为书院打算,选继承人便是这些年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从之前的杜一舟,到现在的宁映雪。
传承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即便是圣人,也很重视,若不重视,这世间也不会有学宫,不会有沉斜山。
说到底,既然无法离开人间,便都会死。
圣人也会。
圣人的寿数没有人清楚,但也不会如想象中的那么长。
因为这在云端的十二位圣人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参加过六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出生。
至于那些个从大战之后存活下来的圣人,现如今也没有任何一个还存于世。
因为他们也活不了那么长。
成仙一直都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从前难,自从六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便更难了,因为这六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位圣人得以离开人间的。
那道存在于典籍之中的天门,再未在人间显现过。
圣人们一直认为这是六千年那场大战导致的结果,那场大战让山河与妖土以及佛土分割开来,虽然还能够互相往返,但实际上,便已经分成了三份。
山河既然破碎了,要想飞仙,便更难。
可再难,总有人想去做,因为这件事的诱惑,很大。
圣人是人间最尊贵,最强大的修士。
可不能长生。
而飞仙便是长生。
圣人们暂时没有能够飞仙的法子,那这人间也不允许其他人有飞仙的希望,尤其是剑仙。
朝青秋这些年的境界提升的很快,从最开始踏足沧海,到现如今的山河第一人,杀力无双。
用的时间竟然只有一百年而已。
没有人会怀疑他有朝一日会比这些圣人先一步踏进天门。
可也没有觉得他会当真先走出那一步。
倘若这是六千年前,无所谓。
可这是六千年后,世间有很多他在意的事情。
剑士一脉需要他的庇佑,若是他飞仙离去,离了这人间。
人间依旧。
剑士却很有可能再不存。
所以飞仙对圣人们来说很难,对朝青秋来说更难。
他要忍得东西太多了。
因为想起老祖寿数而想起太多事情的宁映雪有些失神。
好在最后没有继续深思下去,宁映雪喝了几口酒,看着杜一舟,请求道:“师兄,老祖最后的时光,我希望你能回去陪陪他。”
她没有说太多道理,只是回到了最初想说的那些话。
在生死面前,讲道理,她也觉得有些苍白无力,与其如此,倒不如说些真情实意。
杜一舟想起了最开始走上小崖山,第一次见到那位看起来不正经的老祖时的场景,然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笑容,最后他点点头,“好。”
在这座山寨里待了很久的杜一舟决定要回到小崖山,这个消息并不让人觉得意外,至少在李扶摇来看,就很正常,因此当他知晓之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背好剑匣,这一次,他和宁映雪一起下山。
两人下山途中没有任何交谈,只是最后分别的时候,她骑走了李扶摇的那匹马。
那匹马虽然很不愿意,但好像也不敢反对什么,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扶摇,李扶摇觉得有些好笑,但最后还是没有留下它。
然后那匹马不情不愿的向南而去,而李扶摇便要一路向北。
在往北之前,他又和杜一舟一起走了一段路,这一次,他又给李扶摇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和之前的那一个,不太一样,只是不知道的真假。
李扶摇耐心的听到了最后的结果,然后才笑道:“要是我还以说书为生,我肯定要把这个故事整理整理,然后便用来赚钱,一定会骗到很多小姑娘的眼泪。”
杜一舟哈哈大笑,这是他这些年来,最为开怀的一次。
李扶摇没有笑,他只是轻声道:“我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竭力护住她的周全,不然之后再怎么缅怀,她也不知道,更是没有意义。”
杜一舟认真道:“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
李扶摇笑了起来,似乎也觉得很不错。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大妖家的傻闺女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m.www.uu234.net”
这句诗词,原本是山河之中的文人墨客来形容山河之大,春来之时不一的,可一传入妖土,便变了味道。
原因倒也简单,只是因为妖土本来天气比起其他地方便要寒冷许多,往往在山河之中已经快到春末了,妖土才有了一些春意。
妖土还有很多地方还在下雪,可在青天城,已经开始暖和起来。
这座位于桑江畔的巨城,是妖土巨头青天君治下的最中央之处。
也是整个妖土之中为数不多的宁静之处。
谁都知道,青天君,这位崛起才几百年的大妖,现如今已经可以排到了妖土前五,说是前五,许多妖修便只是认为,不过是第五而已,因为这前面的四个大妖,存世时间,比起青天君实在是要长了太多,因此并不会有人相信,青天君会胜过前面这四位。
虽然他们都没有动手打过。
前些日子,青天城里发生过一件事情,让整个城里的妖修都觉得心惊胆战。
那位大妖的闺女,青天城里的小主人,不知道为什么,把一位大妖子嗣一巴掌给打到了桑江当中,要知道,那位大妖子嗣不仅自身修行天赋出众,而且出身极为不凡,他的父亲,也是一位大妖,虽然及不上这座城的主人青天君,但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个前五,一个前十。
因此在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整座青天城的妖修都在想,青天城会不会又经历一次当年那桩事情,要知道当年因为有三个登楼境妖修在青天城里大打出手,因此被青天君亲手镇压,之后更是引出一位大妖来,那位气势汹汹的大妖前来青天君讨要说法,却是被青天君硬生生打得吐血,在桑江畔,有许多妖修亲眼得见。
两位堪比圣人的大妖出手,让整个青天城几乎都毁去一半,后来为了复原这座城原本的样子,更是花费了许多年。
而那一次,仅仅是因为三位登楼境妖修不顾青天君定下的规矩。
这一次,那位小主人更是毫不留情的把一位大妖子嗣给打入了桑江,依着妖族的脾气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有许多妖修其实都在等一场大战的发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都过去那么久了,青天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的似乎有些不太像话。
他们只能认为,当年的那一战,让青天君的威望拔高了许多,现如今妖土里的巨头只怕是没有愿意再和青天君交手的。
毕竟排在青天君前面的那些个大妖,应对着朝青秋都极为头大,谁还有闲心来找青天君的麻烦,至于排在青天君身后的那些个巨头,便更是不用担心,妖族一向以实力为尊,若是青天君不够资格排到第五,只怕也没有前五的说法。
……
……
青天城的第一个春日暖阳,青天君难得从自己的那间茅屋离开,没有领着自己媳妇儿,只是牵着自己闺女的手,来到了青天城的一座酒楼,坐在二楼的窗边,感受着微微的暖意,青天君看着眼前翻滚的汤水,然后看着面前有些心不在焉的女儿。
汤水煮的是羊肉,羊不是普通的羊,仔细来说,应该是一类异兽,叫做白泽,这个种族,生下来便是太清境的修士,若不出意外,他们能在百年之内成为朝暮境的妖修,至于之后能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很难说,在妖土的历史上,这个种族,出过好几位大妖,不过在六千年前的一战之后,这个种族没落,再也没有出过任何一位大妖,寻常妖修,碰见之后,或许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礼遇,不管怎么说,寻常妖修,是不敢吃他们的。
青天君不是普通人,他的本体虽然是一条普通青蛇,但既然他成为了一方巨头,血脉便不再平凡。
能避免被他吃下去的,只有大妖。
所以他现在正涮着羊肉,这种吃法,源自一个人。
朝青秋。
朝青秋虽然是一位剑仙,但他偶尔也吃东西,而恰巧青天君是他在妖土的半个朋友。
有妖修能和剑士成为朋友,这一点听起来有些好笑。
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即便是朋友,到了该生死相向的那一天,也是一样不会手软。
涮羊肉是朝青秋嘴里的吃饭,青天君觉得很有趣,便记下来了,为此他还特地向白泽一族要了好些羊。
不过朝青秋肯定没有兴趣会和他坐在一起吃一顿涮羊肉。
这位剑仙,这些年基本上都在妖土里,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杀人。
但行踪不定,没人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也没人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再和一位大妖生死相对。
青天君想到这些东西,摇了摇头,用筷子在汤锅里夹起几块羊肉,放到对面闺女的碗里,然后才自己夹了一块,放入嘴里。
一时之间,脸上便露出些满足的神情。
吃着羊肉,青天君含糊不清的说着话,“你不愿意嫁人,为父也不会勉强,这些妖土里的年轻人,我看了看,也没有配得上你的,可说到底,我那未来女婿就算是境界再低,也要想着来见见我这个老丈人才是,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让你一个人害相思。”
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位妖土排名前五的大妖看着自家闺女,眼里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自从她从山河里回来之后,这两年,除了最开始之外,一直到现在,思念某人的样子便一日胜过一日,要不是还有点女子的矜持,说不定早就跑到山河里去见某人了。
青槐一如既往的穿着一身青衣,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父亲,总算是有些忍不住了,她轻声问道:“爹爹,要是他花几百年都成不了剑仙,怎么办?”
青天君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为父也没有说不让你嫁给他,但是他必须要是一位剑仙才行,他是人族,若不是一位剑仙,如何能够在以后护你周全?”
才说完这些话,便又看到自己女儿神色暗淡下去,青天君赶紧亡羊补牢的说道:“他只需要把这段时间尽量缩短便可,但最迟也要在为父离开人间之前。”
离开人间,普通人只有一种办法,可他身为妖土巨头,沧海境大妖,自然不止一种办法。
只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但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他终究要离开人间,离开了人间,便无法再照料他在意的那些人,所以他需要在走之前,把这些东西都安排好。
谁来接着护着自己的女儿,便很重要。
他不在意那人是不是妖修,甚至也不在意他是谁,但只需要那人够强,有足够的能力不让青槐受到委屈。
他听说他练剑,那他便只能是一位剑仙才行。
朝青秋的杀力,举世皆知。
一位剑仙何等可怕。
青天君深有感触。
他可以为妖土而死,但是也得确定自己死后自己闺女会过得很好才行。
青槐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她低着头,喃喃道:“他练剑也才三四年,现在就算是再怎么厉害,估计也就还是个剑气境,依着他的资质,要走到沧海,不说有没有可能,就算是有,也肯定要花好几百年,到时候我都老了……”
这幅姿态,或许只能在青天君面前展露,要是让李扶摇看见了,只怕要吓个半死。
青天君极其无奈的夹了块羊肉,轻声感叹道:“他们呀,也就是因为没有一位沧海境,所以才会被为父吃,别的不说,就说说我们青蛇一族,没为父之前,又何尝不是其他妖族的口中餐,在妖土就是这么个情况,拳头不够大,不仅要被人打,还要被人吃,可在山河那边,剑士一脉更是凋零至极,要不是一位剑仙,又娶了个妖修媳妇儿,指不定天天被那些个修士追着屁股后面跑,你说说,那样子是你想看见的?”
青槐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父亲说的都是事实,她有些不开心的吃了一块羊肉,就好像是吃着李扶摇一样,腮帮鼓鼓的。
看起来很可爱。
青天君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笑道:“就算是不能让你现在就嫁给他,你也不妨去见见他,或许带他来见见我。”
青槐放下筷子,有些惆怅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要是又主动去找他的话,肯定会被他笑话。”
青天君看着自家女儿的这幅神态,想着几年之前她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头疼,然后便更想着看看那个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人了,会让自己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女儿八成在他面前会有些不同,可不管是什么不同,也改变不了,因为一个男人而性情变得有些小女儿姿态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他本身脾气的缘故,青天君一点都不反感这件事,更没有想要怪罪的意思,只是想要见见那个小家伙,自己女儿要是还想以前那样聪明,其实就该知道带他来见他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可惜她,现在有些傻。
第两百三十七章 大妖和剑仙
羊肉在汤锅里翻腾,有些肉已经煮了很久,要是普通羊肉,只怕现在已经难以下咽,可白泽一族是天生的异兽,血脉与一般妖族不同,即便是再煮上几天几夜,也一样会觉得鲜美。顶 点 X 23 U S
更甚至于就连汤锅里的肉汤,对普通妖修来说,都不是一件凡物。
青天君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事情,他吃羊肉,只会因为一件事,那便是这羊肉的确好吃,至于对修行境界有没有什么帮助,他不在意。
到了他这个境界,要想继续往上走,也很难。
“听说山河南方,有一群人,吃什么东西都要配着辣椒,那个地方的火锅里,都是辣椒,他们吃涮羊肉,也全都是辣椒作伴,可惜了,咱们妖土里不长那个东西,之前为父派人去山河里带回来一些辣椒种子,种下去许多,可一株都没有活下来,人族有句话叫‘橘生淮南则为橘 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可倒好,到了咱们妖土,别说长势,就连生都不愿意生出来了。”
“白泽的羊肉不错,吃多少都不会觉着腻,只是他们实在是太过热情,即便我不开口,每年都要托人问到青天城,要给我带来一些,我要是不收,他们八成会觉得恐慌,闺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青天君夹了好几块羊肉,然后笑着看着青槐。
青槐头也不抬,吃了两口羊肉,随意的说道:“因为你叫青天君。”
这个答案很简单,可是也不算是简单,要是青天君不是青天君,只是一个普通妖修,他就吃不到白泽的羊肉,不仅吃不到,还很有可能成为其他妖族的口中之食,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其实这一切的原因,只是他不是青天君。
不是大妖,便不能随性的在妖土活着。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李扶摇一定要是剑仙之后才把闺女嫁给他的原因。
这个世上不讲道理的地方有很多,妖土就是其中的缩影。
想了想,青天君笑道:“最近北海发生大事,你要不要去看看?”
青槐手里的筷子一顿,随即被她放在了碗沿上。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青天君,“什么大事。”
这个世间,无时不刻不在发生着事情,能够说得上大事的,其实也就那么几件,有些她不在意,但北海既然在山河之中,她会想要知道。
青天君放下筷子,搓了搓手,“前些日子的圣人洞府再度开启,沉斜山的年轻弟子在洞府里发现了一炉圣丹,然后被人抢了,那人抢来圣丹,尽数都给扔进了北海里。”
“现在北海很多人,那小家伙里也可能在那里。”
“其实那都不是关键,只是为父知道,北海的鲲族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百年之前他就是登楼境巅峰,现在未尝不想一步入沧海。”
“圣丹对他无用,不过一众修士精血则是不一定,毕竟北海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修士。”
青槐想起古籍记载的鲲族,想着他们的一张大口,要是真下定主意要吃些人,肯定也是数以万计的,这个种族,体型实在是太大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道教典籍《逍遥游》里,对鲲族的大小,有着极为明确的描绘。
“爹爹也要去?”
青槐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青天君点点头,“若是鲲族真有一位人物要成大妖,不仅云端有圣人要出手,就连咱们妖土,说不定也有巨头要出手。毕竟妖土就这么大,早已经分配好的东西,再多出一位大妖,又要重新划分,谁都不愿意。”
“那爹爹也会出手?”
青天君摊开手,“他们是去阻止他的,为父可是去护着他的。”
青槐眨了眨眼睛,没有开口,青天君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青天君呵呵一笑,“为父在妖土可没有朋友,这种处境,不好。”
青槐知道自己父亲口里的朋友应该也要是一方大妖,不然其他朋友对他的处境不会有丝毫帮助,许多年之前,青天君在桑江畔将一位大妖打伤,前些日子,她又把一位大妖子嗣给打入桑江。
这两件事,足以让青天君成为孤家寡人。
若不是他还是排名前五的大妖,若不是他出道以来,尚未败过……
想到这里,青槐觉得有些愧疚。
同朝青秋一人肩上扛着整个剑士一脉一样,自己父亲,也扛着青蛇一族。
似乎是知道自己闺女在想些什么,青天君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平淡道:“若是让你受委屈,为父即便是朋友满天下,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话,青天君不常说,只是说出来的时候,便很感人,要是此刻这些话对自己那媳妇儿说,估摸着她已经是满脸泪水了,不过青槐不是她,她只是短暂愧疚了片刻,便起身离开。
她当然要去北海,不说有没有可能见见那人,但总归能有个正经的理由离开妖土,去往山河。
不过她肯定不会和青天君一起,毕竟她觉得自己的父亲,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是一个极其无趣的人。
要是和他一起,不知道一路上会闷成什么样,于是青槐准备去找另外一个人。
那人这两年,时不时会到这座城里的某座酒肆喝酒。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能找到他。
不过一想到那人的徒弟,青槐的眼睛就明亮起来。
……
……
汤锅里的羊肉随着汤水一起翻腾,青槐已经离开这里,青天君也吃饱了,因此他对这些羊肉,并不关心。
本来他也该走了,可是想了想又重新坐下了。
想了想,他让人把这汤锅移走,然后让这里的人重新上了一份涮羊肉。
白泽的羊肉不多,但这里却不少。
尤其是当青天城的主人来吃饭的时候。
很快,那些羊肉便重新被端上了桌。
青天君看着鲜美的羊肉,没有半点食欲,可能是他的确吃的有些饱的缘故。
这位大妖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那条桑江,片刻之后,对面便出现了一个白袍男人。
那个人腰间有一柄剑,一身白袍,干净的就像是冬天飘落的雪花一样。
第两百三十八章 他在人间,他也在天上
世间没有第二个剑士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青天君身旁,也没有第二个剑士看着这样一尊大妖会面不改色。www.uu234.net
所以山河之中,只有一位朝青秋。
这位剑仙,此刻便盯着眼前的汤锅,默不作声。
青天君无奈道:“之前我就知道,这北海发生了大事,你闲不住,肯定要去看看,只是那位不过登楼境巅峰,能不能成为大妖都还两说,你怎么会行这般偷袭之举……”
话还没有说完,朝青秋开口打断了他的这段话,“我若是出剑,也会等着在他迈出那一步之后再说。”
青天君松了口气,心想果然如此,依着这位的骄傲,让他对一位处于破境关口的妖修出手,不管是谁,想来都不可能请动他出手,可青天君很快便想到另外一件事,即便是朝青秋不对还在破境的那位出手,破境之后呢?
现如今的山河之中,没有任何一尊大妖敢说一对一能胜过朝青秋的。
若是朝青秋铁了心要杀那位,那位破不破境,其实没什么两样。
朝青秋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拿起筷子,夹了几块羊肉,咽下肚子里之后,没有去赞叹这白泽一族的羊肉还真是不愧为世间最鲜美的羊肉,只是把筷子放在碗沿上,平静道:“我不一定会出手,他若破境,云端一定会有圣人出手,到时候我或许能够找机会斩杀一位。”
就算身为大妖,听着这句话,青天君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沧海境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战力,妖土的大妖是这个境界,三教的圣人是这个境界,剑士一脉的剑仙也是这个境界。
两位沧海境或许分出胜负不难,可若是一位沧海要铁了心斩杀另外一位沧海,则是相当不容易。
很难。
当年青天君在桑江江畔打得一位妖土大妖大口吐血,最后还是让他离去的原因,除去他本来就没有杀心之外,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杀不了他。
胜负易分,生死难断。
只是当这个问题放在朝青秋身前的时候,便显得没有那么难。
他是世间杀力最强的剑仙,或许踏入沧海境的时间算不上长,但真要动起手来,还真没有人敢说全然不在乎他手中剑的。
只是他现如今想杀一位三教圣人,难不成就不怕三教在山河之中对剑士一脉多有刁难?
朝青秋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汤锅,笑道:“杀一位儒教圣人,道教便会高兴,杀一位道教圣人,儒教便会高兴,至于会不会碍于面子对我发难,那有什么好担忧的,我提了一柄剑,又不是讲道理的。”
青天君诧异的看了朝青秋几眼,想着你这些年打的架实在是不少,也的确是没有输过,那些个坐在云端的圣人,真要和你动起手来,只怕还真不是你的对手,可即便如此,你有这么大的把握斩杀一位圣人?
而且若是当时在场的不止一位圣人,难不成没有其他圣人出手相帮。
两人没有就这个想法进行交谈,或许是因为朝青秋不太愿意多说。
他在吃羊肉。
青天君便看着他。
最后青天君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开口说道:“我想护住那位,妖土至少会有一位大妖出手,我会拦下,山河那边不知道会是谁出手。要是有人出手,我希望你替我拦下,要是妖土无人出手,我们也可以替你拦下其他人,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他的确想着借助这个机会从登楼走向沧海上。”
朝青秋吃着羊肉,平淡道:“你在妖土没有朋友,而我则是在整个世间都没有朋友,不管是三教圣人还是妖土大妖,随时有可能成为我的敌人,所以到时候我会怎么选,都注定不需要任何人的助力。”
能够让朝青秋无条件相信的人,只能是一位剑仙。
青天君也是个聪明人,因此很快他就想通了这件事情,既然想通了,也就不再自扰,最后他只是问道:“你准备何时到北海。”
朝青秋回答的也很有意思,“自然是该到的时候。”
青天君叹了口气,他以往从来没有怎么与人说过话,实际上,能有资格和他说话的人,本来就不多。
两人就一直对坐,直到那些羊肉被朝青秋全部吃完为止。
朝青秋放下筷子,然后便起身离去。
青天君总算是知道了他的态度,因此并不觉得这次相见是什么浪费时间的举动。
只是想起北海里的那一位,青天君也叹了口气。
走进沧海的难度,比起来飞仙的难度,也小不了多少。
……
……
青天城里有座酒肆,卖酒妇人是一位普通妖修,不过却不是妖土的本土居民。
但在入妖土之前,她便一直卖酒,只是那时候卖酒,可不像现在一样讲道理。
有个邋遢剑士,这些年偶尔会来这里喝几次酒,青天城里禁止私斗,而且那位巨头已经用三位登楼境妖修的死亡和一位大妖的重伤来告诉这些人,这件事情不是开玩笑。
所以这个邋遢剑士即便是在这里喝酒被人看见了,也没人敢动手。
不过今日,他却是在城外的一处密林遇上了一直想要杀他的一伙妖修。
两位朝暮境,外加三个太清境。
这件事他们早就已经谋划了很多年。
在妖土杀一个剑士,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他们已经得到消息,这个邋遢剑士,境界也在朝暮境。
虽说剑士杀力惊人,但同时面对两位朝暮三位太清,想来即便是朝青秋当年,都会很难应对,不过一向运气不太好的邋遢剑士今天运气也很好。
就在他准备跑路的时候,天上落下了一道剑光。
那道剑光不费吹灰之力便斩杀了这两位朝暮境,至于三位太清境,更是被四溢的剑气便斩断了生机。
五个妖修,神形俱灭。
腰间悬着一柄好剑的邋遢剑士仰头揉着满是胡茬的下巴,然后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你们运气还真不错,朝青秋出剑,以往没个登楼境,有机会能看到?”
既然埋伏已经没了,他便想着进城喝酒,可才往前走了几步,便无奈摇头。
前面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
见到女子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女子他还认识。
那女子见到他之后,丢过去一个酒葫芦,然后说了些什么话。
邋遢剑士便笑着折返身形往南边去了,不过和之前独来独往不同,这一次,身旁有个姑娘。
第两百三十九章 可惜了,是个和尚
北海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这当然已经传遍了整个世间,不管是延陵还是梁溪,亦或是那座山泽野修极多的大余,都知道了消息。顶 点 X 23 U S
无数修士开始往北海赶,希冀能早一日到达那个地方,早一点出海,然后早一点找到一颗圣丹,有些修士想以此作为筹码,让他们能够得以进入沉斜山或者是学宫,但有些修士只想着拿着那颗圣丹,便找一处清净的地方清修,提升自己的境界修为。
为此,在北海,这些日子,早就发生了不止一次袭杀,这些袭杀发生的原因不过就是某某人传出消息,知道某某修士得到了一颗圣丹,然后便是袭杀,袭杀之后寻找圣丹。
可毫无疑问,那些个不真实的消息,不会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至于那些圣丹,自然大部分都还在北海里,只有一小部分,被人捞出了海,然后入了沉斜山或者学宫。
圣丹,终究不是普通事物,这种好东西,怎么可能会落在一些小宗门手里,因此想通了这件事的修士们,只是想着等再发现圣丹,便一定要先送到学宫或者沉斜山去,至于得到的报酬是什么,他们来不及考虑。
因为死亡,本来就是一件难以说清楚的事情,也是一件很让人畏惧的事情。
与死亡相比,其实好像其他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修行境界,更是一件不太重要的事情。
整个北海都注意着圣丹的事情,那些大人物自然有其他的想法,可好像是不管是其他什么人还是那些大人物,都没有注意到北海来了几个僧人。
或许注意到了,但只怕是没有人在意。
山河里称呼正统修士,大多会用三教修士来说,可三教之中,儒教道教分别把持着延陵和梁溪,大余则是一群散修,这三教之中的另外一教却远在西方佛土。
不在山河当中。
有的修士认为这是因为佛教从六千年那场大战之后,气势便要衰弱不少,这六千年来,儒教一直保持着四位圣人的态势,道教更是气盛,云端坐着整整六位圣人。
而佛教呢?
六千年来,先后有四位圣人,但并非同时出现,同时在世的一直都只有两位。
两位佛法精深的佛教圣人,一直在佛土灵山,从未离开过,至于门下的僧人,更是几乎不会踏足山河,除去每隔一段时间探索圣人洞府,佛土会让一位年轻僧人来参会,其余时间,想要在山河和妖土之中看见僧人,很难。
有修士猜测,这是云端的儒道两教圣人和佛教的协议,虽然看起来佛土很吃亏,但毕竟倾其所有,也只有两位圣人,如何能够不妥协。
在北海的那几个僧人是这次来探索圣人洞府的几位,因为圣丹一事,并未着急离开,于是便留在了此处,山河里的修士不知道佛土里面是如何划分,只是知晓这几位僧人来自灵山,其中最年轻的那一位,是一位禅子,法号观楼。
禅子说,他的师父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够成为登楼境的修士,于是便替他取了这个法号。
既然是禅子,便理应是和道种还有读书种子以及剑士一脉的剑胚可以同时提及的人物, 可这种人物,无一不是立志要成为圣人的,这位禅子的法号,似乎有些不对。
禅子不在意,他的那位师父也不在意,所以便没有改动。
这一次佛教派禅子前往山河,探查洞府,虽然所得不多,但这位禅子仍旧是拿到了一篇圣人感悟,不过境界太高,未免让人觊觎,早已经让人送往了佛土,而禅子之所以还不返程,除去圣丹之外,还因为他要准备去学宫看看。
这件事由两边的高层交涉,已经定下了。
禅子还在北海,原因是因为读书种子顾缘也还在北海。
这一次探查圣人洞府遗迹,那位沉斜山的年轻弟子运气最好,发现了一炉圣丹,但运气也最差,那炉圣丹被魔教教主林红烛所夺,然后被扔进了北海。
因为发现了这炉圣丹,那位沉斜山的年轻弟子早早的想要离去,后来圣丹被夺之后,自然便是什么都没了,远不如找到一篇圣人感悟的禅子,以及寻到一门术法的顾缘。
禅子要和顾缘一起南下,回到学宫,这也是双方都商量好的事情,但因为顾缘想留下来看看,所以这一行人便没有急着离去。
陪同顾缘的周宣策自然是知道顾缘现在处于一个瓶颈期,她已经看到了前面的光景,太清境就差临门一脚,所以他才同意了这件事,要不然依着他的脾气,既然魔教教主既然出现在北海,那他们便该早日离去才是,怎么可能还在北海待着。
就在海岸旁的一座高山上,有很多阁楼,有很多是最近才修建的,更多的却是早便有的,站在海岸旁的高山观北海,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惬意的事情,有许多诗人便是在这些高山之上,作出了许多诗篇。
只是现在修士云集,这些高山里再也看不到一个普通人,就连服务着这些修士的伙计,都已经变成了修士。
修士有强有弱,地位有高有底,想要占据一个不错的观海之地,也需要很多东西。
海岸旁的北海不深,不会出现鲲族,因此不会有人担心什么。
依着鲲族的巨大体型,必须要在北海深处才有可能把它们的身形完全掩盖。
那位魔教教主只是把圣丹从海岸旁扔下,因此最开始一群修士只是在海岸边打捞,可谁也不知道,因为海底暗流的缘故,这些圣丹被冲往了北海深处,之前打捞起来的几颗圣丹,便是在更深一些的北海发现的,而海岸旁,已经被打捞了许多遍,都没有发现任何一颗。
因此人们不得不往深处去寻,虽然知道越往里面走,死亡的可能便越大一分。
顾缘没有出海,这些天她一直在阁楼的走廊眺望远方,一个姑娘趴在栏杆上,看着远处,不会不让一些胆大的修士没有想法,只是生出这种想法的人基本上都很快断绝了这个想法。
因为姑娘身边,有个和尚。
是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看着便不像是和尚的年轻和尚。
当初顾缘第一眼看见他,说的话便是,“可惜了,你怎么是个和尚。”
第三百四十章 我们的那些圣人
世间的和尚,不多也不少,可终究如同禅子一般出名的很少,和他一般俊美的,更是没有。
趴在栏杆上,顾缘看着那些渐渐远去的大船,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些天出海的大船很多,船上的修士也不少,更是偶尔传来大船在北海深处倾覆的消息,北海有些地方很深,却也会有暗礁,大船不知不觉遇上,也会沉没,除非是早已经被炼化过的法器,才能不在意,船上那些个境界不高的修士,要是大船被毁,应该不能依靠着气机从北海深处返回,因此船毁,人亡。
禅子是佛教修士,更是和顾缘齐名的年轻人,听着这些消息,也总会有些伤感,他知道劝不回那些出海打捞圣丹的修士,因此只能每日念上几次往生经。
他生的聪明,佛法精深,灵山藏经阁那些个经书,没有他不会解的,只是往生经念的极少,初时还有些生涩,不过到了现在,便不是如此了。
顾缘依然看着远处,只是轻声问道:“明知道很有可能找不到那些东西,偏偏还担着会把性命丢在海上的风险去寻丹,他们是怎么想的?”
禅子看着海面,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然后才轻声解释道:“他们大多出身低微,并非是学宫或者沉斜山的门人,得到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去争取一番,世上的修士,自然都是极想往前走远一些的,至于那些出身于沉斜山和学宫的修士们,或许平日里不受师长喜爱,过得有些煎熬,出海之后,要是真能找到一颗圣丹,自然便能改变局面,就算是以后,不会成为山上最器重的弟子,但得到的,也不会比之前更少。”
“所以不管怎么说,他们出海,便只是为了一个欲字。”
说到这里,禅子转过头来看着顾缘,轻声道:“人人皆有欲,没有动作的修士们,大抵只是觉着这东西的诱惑不够大,便如此刻的我们。”
顾缘是学宫的读书种子,是学宫里年轻一代里天资最高的一人,即便是尚未清楚的倒向某位圣人一脉,在学宫的日子也过得很舒服,周宣策掌管的藏书阁里的法器,本来就有许多比圣丹更为好的东西,因此她对圣丹没有兴趣,很正常。
而禅子则是灵山弟子,虽然外人不知道佛土里的传承是如何进行的,可禅子既然是禅子,哪里会看得上圣丹。
顾缘忽然问道:“都说你见识多,圣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禅子见识多这种事,不假,因为禅子说过他看过许多书,然后顾缘便信了,因为出家人不打诳语。
禅子想了想某本古籍上的描绘,解释道:“圣丹是圣人以精血所做,其余材料不需多少,就只要圣人舍得精血便可,圣人的精血很金贵,和全身的血液来说,便只是相当于沧海一粟。这些精血平日里倒是没有什么大用,可一旦圣人出手,这便是最主要的东西,精血多寡几乎便能说明境界高低,当然,也有例外。”
“剑仙的精血,便只有一滴,为了区别于三教圣人,这滴精血叫做剑仙真血,悬于灵府之中,这便是质,不是量,世间剑仙只有一位,世间便只有一滴剑仙真血。”
“精血的多寡和精纯程度便决定了一位圣人的战力。”
顾缘出声打断他,“剑仙返璞归真,只留下一滴真血,所以战力便冠绝世间?”
禅子点点头,便算是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但精血还有一个作用。”
他看着顾缘的眼睛,平淡说道:“圣人是修士,只不过是最强的修士,可即便是修士,都还是人,既然是人,便要死,圣人活得比天底下任何修士都要长,可终究要死,想要活得更长些,最后的岁月除去燃烧这些精血,让自己活得更长一些,还能做些什么?”
“只是精血越少,虽说还能站在沧海里,但比起壮年的自己,也相差甚远。到了最后,也只能看着自己长出白发,脸上生出皱纹,最后默然死去。”
这便是所谓的年老体衰。
仔细说来,其实和凡夫俗子一个道理。
顾缘不傻,她很快就明白了圣人精血到底有多珍贵,她也能想象那位已经死去的圣人当年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炼就了一炉圣丹。
坦然面对生死,可称为真圣。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心里想着怪不得世间从来没有云端圣人炼就的圣丹传出。
很快,顾缘又提出一个问题,“圣人们可以燃烧精血来延缓死亡的时间,但剑仙呢?”
禅子读过书多,听到这个问题,自然而然便想起了书上的那些描绘,他摇摇头,“剑仙从不想此事。”
遇见了妖邪便出剑斩妖邪,寿数到了便死去。
剑仙便行此道,自然不想这件事。
顾缘忽然想起了李扶摇,她唯一认识的一个剑士,便是李扶摇。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可能成为剑仙。
这个念头才生出,便被禅子打断,他仍旧是温和说道:“大妖的精血比起三教圣人也有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倒也没有什么太过奇怪的东西。”
禅子还想着说些什么东西,但是看着远处走过来的老僧,便闭上了嘴巴。
老僧法号渡能,听着有些怪,但身份在灵山很高,是那位住持的师弟,境界极为高妙,佛法更是精深,若不是他身为禅子,这趟出门也不会让他亲自护送。
老僧走过来之后,对着顾缘行过一礼,然后开门见山说道:“观楼,北海出事了。”
因为林红烛,北海出过一次事,那些圣丹大多数至今都还在海底,那本来就是最大的一件事,这一次再次出事,事情也不小。
北海深处有船沉没了,这本来不是一件大事,这些天,北海里发生了几次,无伤大雅。
可这一次沉没的一艘船是雨雾山的。
既然是雨雾山的,那这艘船自然不是一般的大船,而是一件法器。
法器是不会因为触碰到暗礁便沉没的。
渡能老僧担忧道:“在远处的一艘船看清楚的事情经过,他们回到海岸边之后,说出了真相,北海里有鲲,那艘船是被一条鲲用鱼尾击沉的。”
禅子想起古籍里的描绘,想着既然是生而春秋,又在北海,一船修士,自然没有半点幸存之理。
只是片刻之后又想起这么些日子了,一直有修士打捞圣丹,为何现如今才遇见有鲲伤人之事?
禅子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皱了皱眉。
渡能老僧虽然不是他的师父,但也是看着禅子长大的,如何不了解禅子想法,看着禅子这样子,他低呼了一声佛号。
远处有一位雨雾山的修士站在远处,原本是要打算过来的,可看到禅子如此,便停下了脚步。
北海圣丹虽然不是言明归谁所有,但其实这些日子里,沉斜山和学宫都派出了修士,一些书院和道观也有来人。
今日发生这件事,自然要让他们再商议一番,是否再出海打捞。
只不过既然佛教也有人在此,自然是要来问一问意见的。
虽然渡能境界最为高妙,但似乎禅子才是主事人。
第三百四十一章 圣丹
议事大殿在一座阁楼里,不算是什么好地界,此处观景不好,因此即便是被占用之后,也没用修士发出过太大的声音,或许发过,但终究没人在意。顶 点 X 23 U S
大殿里的主事人是沉斜山的道人张守清,这位沉斜山的黄紫道人,境界高妙,观主外出云游之时,便是他打理山上琐事,自然声名比起来其他黄紫道人,要胜出许多,观主上了一趟剑山,回来之后,便又回到了登天楼清修,这次北海出事,他并不在乎,因此便没有亲自动身前往,北海这边的道门宗派,做事之前都要象征性的问过张守清。
包括雨雾山的葛洪。
雨雾山在数年之前,尚有道门第二的势头,不过大权都在杨长生手里,这位山主葛洪当年也是个空架子,便只是因为观主上了一次雨雾山,差点拆了清心阁,加上事后雨雾山也赔了不少东西。
雨雾山的声势便一落千丈,这些年稳住局势都很困难,更别谈复兴了,不过仍旧是有一人得益,那便是山主葛洪,从那日之后,他重新拿回了属于他的权力,虽然从此便要跟在沉斜山身后。
但这并非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只是山中势弱,总要想办法重新回到正轨上,所以这一次北海之行,葛洪没有派遣其他人,而是自己亲自前来,为得便是得到几颗圣丹,不说圣丹到时候是留在山上,即便是给了沉斜山,也能要到不少东西,所以他对这件事很上心。
这一次北海打捞圣丹一事,沉斜山并没有如何上心,实力大损的雨雾山反倒是主力。
那些个法器所化的大船,大多都是雨雾山的。
现在出了事,葛洪的脸色很阴沉,他坐在张守清身旁,端着茶杯,却怎么也喝不下一口茶。
大殿里摆放的椅子就那么多,能够坐下的都是一些分量不轻的书院或者道观代表,只是张守清对面的那张椅子始终无人落座。
那是属于学宫的。
其实要是前些日子在北海露面的苏夜愿意留下来,现在这座大殿里便是他的声音最大,可那位苏掌教只是告诉了他们圣丹被林红烛扔进北海之后,便不见了踪迹,学宫弟子们认为自己掌教是去追林红烛了,故而觉得很正常,毕竟魔教和学宫的关系就摆在那里。
苏夜不在,可学宫仍有许多修士在北海,因为苏夜在北海的缘故,学宫没有在安排什么,现在出现在北海的都是自发前去的修士,如禅子所说,都是有欲的。
现在在北海,辈分最高境界最深的学宫修士是周宣策,因此这椅子便是为他留着的,只是那位辈分奇高的读书人不愿意来这边,这里自然便空着了。
这场议事为何还没开始,是因为禅子还没到。
张守清不是一般修士,他的消息便要比一般修士灵通的多,他知道禅子法号观楼,是灵山最看重的僧人,所知甚广,灵山那座藏经阁的经书被禅子已经读完,那些藏书也被禅子翻遍,他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他甚至有幸听过两位佛教圣人讲经说法,可无论如何,张守清都不认为,这种事情该让一个年轻人做主。
可事实上是,这一次佛教来人,一切以禅子的想法为尊。
禅子没到,便不开始,是对佛门的尊重。
哪怕佛门也只有两位圣人,但足以让梁溪这边有些不放心。
儒道两教的圣人喜欢高坐云端,未有大事不会看一眼世间,可剑仙和佛教圣人,却真实的在人间待着,佛教圣人在灵山潜修,剑仙朝青秋则是游历世间,似乎哪里都有可能遇见他。
在葛洪快要耗尽耐心前,禅子终于现身,他领着顾缘,缓缓而来,对着大殿里众人行过礼之后,禅子坐在属于他的那把椅子上。
一时间整座大殿有些安静。
一些个没有资格坐下的修士都看向禅子,其中女子居多。
禅子长得很俊美,即便是未曾留发,一样要让人赞叹他的容貌。
顾缘站在禅子身后不远处,感受着那些目光,想着自己之前第一次见禅子说的那句话,摇了摇头,可惜是个和尚啊。
张守清等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此番雨雾山的大船在北海沉没,据其余修士传来的消息,说是北海里确有鲲,如此生而便是春秋境的妖修,又在北海里,不好对付,依着贫道所见,今日起各派便该将门下弟子召回,切莫为了区区圣丹,而丢了性命。”
张守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淡,而且说起区区圣丹的时候也很正常,本来依着沉斜山的家底,圣丹即便是有些珍贵,但也不见得沉斜山会为此痴狂。
禅子低声宣了一声佛号,赞同道:“道长此言有理,既已发现有险,便该知其轻重,为保性命,自然是理当如此,想来那圣丹再过珍贵,也不如人命可贵。”
禅子毕竟是和尚,对修士性命,仍旧看得极重。
张守清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是要看向禅子身后的渡能老僧的,可老僧眉目低垂,显然是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张守清胸中了然,想来真如消息所传,禅子是极为重要的人。
张守清对于圣丹并不看重,是因为沉斜山的底蕴,让他对那些圣丹不是太过上心,而禅子,则是始终以修士的性命为重,这和他修的佛法一致。
可其余在场的修士当中,的确有些道观和书院有些担忧,但更为在意那些圣丹。
一时间,大殿里有些安静。
张守清转头看向葛洪,笑问道:“葛山主,以你之见呢?”
这件事的起因是雨雾山的大船沉没,自然和葛洪有关系,要是他都继续支持出海,这场议事就没有太大的意义,毕竟葛洪都不怕,还有什么关系。
因此有些人看向葛洪,视线里有些希冀。
更多人知道雨雾山现如今和沉斜山的关系,本来也不抱希望。
葛洪脸色难看,就要做抉择。
若是之前他便打捞起一颗圣丹还好,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虽然很不愿,但似乎也只能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一个年轻修士,慌不择路跑进大殿,或许是因为太过惊慌,也或者是因为太过激动,一个不小心,便摔倒在地,从他怀里摔出一个紫檀小盒子。
盒子里有颗丹药。
金光闪闪。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来了,老弟
葛洪站起身来,他早已经认出,这就是他雨雾山的弟子,他一招手,那颗金光闪闪的丹药便到了他手上,他摊开手仔细端详,张守清便坐在他身旁,自然是一转头便能看见,沉默半响,张守清轻声道:“不错。m.www.uu234.net”
他说的不错,既是在称赞这颗丹药不错,也是在说这颗圣丹,的确不假。
不假和不错,在山河南方和北方的方言里,其实意思是一样的。
葛洪收了这颗圣丹,放入储物法器里,在大殿里自然不担心有人来抢,即便是出了大殿,北海仍旧有这么多雨雾山的弟子,整个道门,除了沉斜山,没有任何人敢说一定能抢得到那颗圣丹。
他没有把圣丹交给沉斜山,想来便是表明一些态度。
这个东西,对沉斜山来说,没有多重要,可对雨雾山来说,很重要。
当年杨长生被观主打得重伤,至今尚未痊愈,这颗圣丹,想来便是要拿去治好那位的伤的,依着葛洪好不容易才重夺雨雾山权柄的经历,这颗丹药即便是要拿出去,他也会和杨长生仔细定下一些东西。
至少大权依然会在他葛洪手里,而杨长生重伤恢复之后,雨雾山的声势,比起来之前,会回落不少。
这颗圣丹,意义很大。
张守清没说话,从这颗圣丹想到了很多,最后只是一笑释之。
沉斜山只要有观主在,这道门里便不会生乱,即便是杨长生恢复全盛之时又如何,难不成观主就不能再把他拉着打一顿?
对错从来都和道理无关,只与拳头大小有关。
葛洪让身后的雨雾山弟子把那年轻修士带下去休息,要是没有例外,这个雨雾山的弟子以后在山上地位便要不同了,因此一群人看向这个雨雾山修士的时候,眼里都有些羡慕之意。
圣丹无论能不能留下,总归是会有些好处的。
禅子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问道:“道长,如何定夺?”
在场的人里面,张守清的地位最高,境界最深,身后又能代表着沉斜山,他若是开口说不准出海,到不知道那些山泽野修和延陵这边的儒教修士会如何想,反正这梁溪一边的道门修士,都要听从。
没有哪个道门修士愿意拂了沉斜山的面子。
不过之前雨雾山才打捞起来的那颗圣丹给他们带来的无限遐想,那条鲲或许只是在海底睡觉,做梦的时候翻了一个身,不小心将大船击沉,它本身肯定不会攻击修士,这山河里的妖修,哪里有底气敢在这么些修士面前,大动干戈。
因此看向张守清的视线里,许多都带着希望。
张守清想了想,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切不变,诸位生死,各自关心。不过我沉斜山弟子,从今日开始,不许出海。”
说完这句话,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想法,张守清便已经站起身来离开了此地。
留在大殿里的沉斜山弟子先是一怔,继而沉默,然后眼睛里出现了失落,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大殿。
这场议事结束得轻描淡写,禅子领着顾缘走出大殿,开始往之前居住的那处阁楼而去,一边走,禅子一边说道:“欲是止不住的,张道长知道,所以没有拦着,只是有些时候欲也害怕。”
顾缘自然知道禅子是在说之前张守清让沉斜山弟子不能出海的事情,便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她便开口问道:“那你也有欲吗?”
禅子止住脚步,站在原地,身后的渡能老僧却是不见了踪影。
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强人之难,顾缘正准备说些什么,禅子便笑着说道:“自然有欲,即便是读了这么些佛经,也有欲,开始我很茫然,只是后来听师叔祖讲了一次经之后,便豁然开朗,不为此事烦忧。”
顾缘自然不知道禅子嘴里的那位师叔祖就是佛教的两位圣人之一,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觉得好生惊奇,在延陵,她只见过不怎么像是掌教的掌教,至于云端的那些圣人,连声音都没有听过,哪里又会有机会得见?
禅子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竟然若有所思的在原地坐下了,然后不管不顾的闭上了眼睛,想来是想通了些问题。
渡能老僧重新回到这边,朝着顾缘说道:“禅子悟禅,顾姑娘要是无事,可先行离开。”
顾缘一惊,心想刚才都还在和自己说话,怎么这一会儿便开始悟禅了。
想是这般想,但看了看禅子的样子之后,她只是点点头,便朝着楼下走去,她忽然想着要去海岸旁的那些码头看看。
这些日子里,不断有大船出海,虽然在雨雾山大船被鲲击沉之后,这边有许多大船选择返航,可在那场议事结束之后,很多人都得到了消息,说是并不阻止继续出海,之前一些放弃了的修士又重新找了大船,继续朝着大海深处而去,有部分谨小慎微的修士,放弃了这一次打捞,但毕竟在少数。
因此在码头旁,仍旧能看到一艘又一艘的大船从这里往北海深处而去,远远看着,就像一条条大鱼,不过谁都知道,这海里最大的鱼是鲲。
海岸旁的码头有许多,也有很多人,只是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普通百姓,大部分都是青丝境及其以上的修士,当然仍有许多青丝境以下的。
一些修士并不想着出海,只是在码头做些活计,换取一些修士需要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和剑士一样,除了一柄剑,什么都可以不要,法器这种东西,不管是淬炼还是打造都极其花费资源。
一般的正统三教修士还好,门内自有方法帮忙,可大余的那些山泽野修,向来自在,可自在之外,也就说明他们身后没有靠山,想要淬炼打造法器,便得靠自己。
……
……
顾缘来到这处码头的当口,正有一艘大船缓缓离开海岸,顾缘抬头望去的时候,大船甲板上有人正对着顾缘挥手,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顾缘也看到了,她不知道那人是谁,所以便嘟囔道:“有病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无人知我出海去
甲板上,带着斗笠的年轻男子把一旁的货物搬到角落,然后就静静靠在了船头,他背着一个用布条紧紧缠住的剑匣,只穿了一件厚实的灰布衣衫,至于里面裹了些什么,没人知晓。www.uu234.net
北海深处比起来海岸要冷很多,这几十天来,出海的修士都已经知晓海面上的情况,许多修士对于海上事情的判断,比出海打了几百年渔的渔夫还要清楚,他们本来就不笨,要是好好钻研,自然学的极快。
修士可以说得上是世间最聪明的一群人。
这艘大船上的修士是一群大余的山泽野修,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据说是一位大余那边都有些名气的野修,他手下有二十几位修士,境界高低不一,但没有高过太清境的。
除此之外,船上的杂工便都是如同这戴着斗笠一般的小修士,没有任何一人是走到青丝境的,都是那中年男人雇佣而来。
大多修士是为了那些说不上珍贵的材料,可这个带着斗笠年轻人是为了其他事情。
修士大多风光,毕竟一踏上那条修行大道,便是山上人,自然便不同凡俗之人,不必担心生计,随便做些什么都会很简单。
境界高些,成为一座王朝的供奉或者是某个宗门的客卿,便能够很开心的活下去。
也总有一心修行,又秉着不行违背本心之事的修士,境界不高,没有宗门会想着招募他们,他们不会农耕,不会经商,要想挣些钱,便自然要想些办法。
这次北海打捞圣丹一事,自然便提供了许多便利,有很多修士不远万里前来,有的为圣丹,有的为了些材料,有的为了钱。
戴斗笠的年轻男子自然也是这其中之一,只是他前来北海,原意不是为了做这些,只是为了看看,可谁知道,他到悄悄来到北海之后,原本在码头这边待了好些天,并没有出海的念头,甚至还结识了一个朋友,那人也是个山泽野修,境界低得可怕,就靠着在船上打杂为生,他和他喝了几次酒,说了好些见闻,让那人很是向往,觉着不错,但是没有深交,直到某天夜晚,他一个人跑到了他居住的那间小木屋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救不活了。
年轻男子才知道这家伙的不是一般人,然后紧接着他拿出来的那颗金光闪闪的圣丹才是关键,让年轻男子好生无语,心里想着现在北海的风波就是因为这些圣丹,可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这样摆在了自己面前,看到这东西,年轻男子不管如何都该知道他肯定是有求于他了。
叹了口气,把他搬进屋子里,让他躺在他唯一的那张硬板床上,听着他最后要交代的话,年轻男子沉思不已,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那颗圣丹已经到了他手里,其实不管他答不答应这件事,都无伤大雅,毕竟眼前这个人就要死了,他大不了带着圣丹一走了之,最后他深思了很久,在那人要死之前,应了下来。
最后他打开剑匣,拿出那柄剑,一剑解决了他,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
之后几天,年轻男子除去打扫他留下来的痕迹之外,便是在观察该怎么样去往北海深处。
他九死一生带回来这颗圣丹,最后偏偏又要让他这个陌生人去帮他救她妹妹,年轻男子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你要救你妹妹,你把圣丹吃了治好了伤自己去啊,非要把这东西交给其他人,就不怕什么都得不到?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让这个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茫然。
最后毕竟是应下了,就只能去看看了。
年轻男子并不担心在北海深处会遇上鲲,实际上遇上了他也想看看,至于最后能不能逃脱的这个问题,早在某一天他清理自己的那些东西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好些戒子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那些戒子有个名字叫做千里戒。
年轻男子有个名字叫李扶摇。
有了千里戒,还不止一枚,等要是真遇见鲲袭击大船,他大不了捏碎几枚就走了。
之所以是几枚,还是因为鲲实在是太过庞大的原因。
混上了一艘不仅出海是为了打捞圣丹,而且还顺便在海上贩卖货物的大船。
打捞圣丹这件事在北海现在很火热,有些修士出海之后便没有想着回来,毕竟一来一回实在是浪费时间,所以这些个运送货物在北海四处寻觅的大船就是为他们提供补给的。
价格相对低廉,也不会有人想着杀人越货。
除了某一方有了圣丹。
李扶摇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跟着这艘大船,在北海深处四处寻觅,找到那人所说的那艘已经停留在北海深处很久的大船,从而解救那个女子。
当然,要是实在是不行的话,李扶摇也不会来硬的,凡事还得以自己的性命作为首要。
靠在船头,想着要是寻到了那艘大船,又看见上面只有几个青丝境的修士,那自己就怎么都能帮那人把他妹妹救出来,当然,要是有境界更为高深的修士在船上,便不好说。
根据那人临终前的言语,说是他之前上的那艘船便只是一些大余的山泽野修,找到圣丹的原因也很让人觉得有趣,这颗圣丹是从海底打捞起来的一个大海蚌里发现的,他作为杂工,在清理的时候顺手就把圣丹给藏起来了,之后他便跟着一位境界比他要高的山泽野修回到海岸这边来办事,他本想着把圣丹藏好,再回到海上,把同是杂工的妹妹接回来,然后就离开北海。
可谁知道说到底还是被那位山泽野修发现了。
一番追杀之下,才有了那晚的事情。
没找到那人,那位山泽野修肯定要返回海上去控制住他妹妹,之后再来海岸,便以此作为要挟,相信肯定会有些收获。
只是谁也想不到,那人已经死了,而且圣丹已经易主。
看着大船在海面上缓行,李扶摇没来由的感叹道:“活着真累。”
第两百四十四章 运气
活着的确是很累,所有人都有所求,既然有所求,便需为其而努力,求而不得,除了伤心之外,自然也觉得累,而在求而不得的过程之中,也会觉着很累。
日头渐渐西斜,天色渐渐暗去,船上的那些野修都回到了船舱之中,只剩下几个地位不高的杂工在船头或者船尾找了个地方,盖上厚厚的被子,准备抵御黑夜的寒冷。
自然也会有些修士会趁着夜晚的这段空闲时间里打坐,提升境界。
他们才真是活着不容易。
李扶摇靠在船头,用一床破棉絮把自己裹着,原本他可以用剑气驱寒,只是太过招摇,想了想之后也就作罢了,或许是在海面上的缘故,抬头看着那轮明月,便显得越发的明亮。
李扶摇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文人,因此并未生出什么感觉,只是低头看着感受着有人往这边来了,就闭上了眼睛。
来人是个身材算不上高大的中年汉子,但生的极为健硕,算是他们这群杂工的管事,叫做易桐,境界也不高,距离青丝境也还有一截路要走。
之前李扶摇上船就是给他塞了不少银子,才能混上这份差事,要不然,这海岸边有好些修士,想出海的人多了去,哪能轮的上他。
李扶摇假装不知道易桐来了,怀里有那张符?,一身剑气被隐藏得很好,根本不担心有人发现,除非那人境界修为特别高。
易桐提着两壶劣酒,来到李扶摇身旁之后,坐下用脚踢了踢李扶摇,李扶摇这才“悠悠转醒”在经历片刻失神之后,他才揉了揉眼睛,看着易桐,喊了声易管事。
易桐把手里的劣酒丢给李扶摇一壶,这才笑骂道:“你这破棉絮能挡得住这夜里的冷风,起来喝几口酒?”
李扶摇揉了揉眼睛,没有取下头上的斗笠,想着这晚上的确有些冷,索性就真的喝了几口劣酒,那酒不算好,一入喉便有一股辛辣滋味,李扶摇摇了摇头,不太喜欢。
易桐喝了两口酒,看着李扶摇这个样子,才笑道:“收了你些银子,才让你上了船,你也不要想着怪我,这年头挣点钱都不容易,没有那些个银子,你也找不到这份活计,出海一趟,除去这些银子之外,还是能挣不少的。”
“不过看你年纪轻轻,境界虽然不高,但也不算是没有前途的那种废物,怎么不寻一个好宗门,偏偏到处乱跑?”
李扶摇搓了搓手,低声道:“其实是有宗门的,就在大余那边,只是惹恼了师父,被赶出来了,到处走走除了想到处看看之外,也想攒下些家当,好给师父买上些他需要的天材地宝,才有脸回去。想来到那个时候,师父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再让我一个人在外做什么孤魂野鬼了。”
易桐揉了揉脸颊,有些惊奇,不聊不知道,一聊之下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有和他差不多的遭遇,同样都是被赶出山门,可他从未想着回去,这些年在外漂泊,虽然境界修为并未提升多少,但好歹是过的顺心,没怎么吃苦,这日子既然不差,便越发的不会想起那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的山门。
只是今天和李扶摇这三言两语之间,他便想了满头白发的师父,想起了那个长得虽然不是很漂亮,但也说得上清秀的师妹。
越想越多,酒就不怎么够了。
李扶摇本来就不是多想喝酒,之前那一口喝了之后,看着易桐已经没酒,便把自己这一壶都递给了他,易桐接过酒壶,有些欣慰的拍了拍这个上道的小家伙,要是之后他不急着走,他倒是愿意把他带在身旁,虽然跟着他挣不到什么大钱,但至少衣食无忧,还是能攒下些东西。
不过李扶摇再怎么聪慧,上船之前那些个银子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他是一点都不会还给他的。
易桐醉眼朦胧,看着海面笑道:“这圣丹哪里有这么好捞的,咱们啊,干的都是无用的事情,我还知道,好像所有好运气都不和自己有关,赌钱的时候,总有人猜得对大小点数,可我就老是猜不着,蒙着眼睛让你选一样事物,旁人永远是能选中最好的,可我总是选到最差的,好运气都是别人的啊,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
李扶摇没有喝什么酒,因此眼神很清明。
世上总要发生各种事,不管是他愿不愿意看到的。
只要在世间行走,便总要接触着各种各样的人,不管是他愿不愿意的时候。
易桐靠在船头,有些出神,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推了李扶摇一把,没好气说道:“撒网试一试。”
早前便说过了,这条大船上不仅有货物,不仅是来北海贩卖东西的,也会跟着打捞东西。
在这打捞的好几十天里,总共只有不到五颗圣丹被人打捞起来,海底至少还有二三十颗,毕竟一炉圣丹,是真的不少,只是这些出海的大船结合了那几颗圣丹被捞出的情形,便早有算法,推出了在午夜时分打捞最适合,那几颗圣丹,有一两颗便都是晚上才打捞起来的。
至于地点,之前甚至还有些“高人”以占卜来计算,不过后来证明,全部都是无稽之谈。
李扶摇对这玄乎说法,不是很在意,但既然现在的身份是个杂工,便去撒网就是。
用以打捞圣丹的不是普通渔网,这网很密,即便是海底最小的鱼虾,被这网网住也基本没有逃出升天的机会,因为怕有暗礁弄断渔网,所以渔网的材质也很特殊。
因为渔网太密,肯定会拉起很多鱼虾,一般普通人拉不动,所以只能靠他们的那些修士才行。
李扶摇去唤醒了其余几个杂工,然后共同撒下了网,大船前行,这张巨网便会在海底拖拽,至于何时收网,全看这管事何时下令。
李扶摇站在甲板上手里捏着渔网,想着之后要是捞起来几颗圣丹,那些个野修会不会杀人灭口?
李扶摇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些无奈。
第两百四十五章 云里的事
北海是六千年前突兀出现的,最开始只是一个大峡谷,后来有海水灌入之后便成为北海,至于有多长,有多深,其实这些事情,没太多人知道。m.www.uu234.net
就算是知道这些的人,一定是大人物,毕竟就连是禅子这样知道的很多的人,也没有在某本古籍上看到过,因此知道这些秘密的,一定是大人物,既然是大人物,也不见得会出来告诉整个世间,这里是到底有多深。
今夜的北海一片平静,要是站在云端看下去,便能看到整个月光照亮的海面上,除了有些大船之外而偶尔因起网而弄出的涟漪之外,海面很平静。
似乎没有多少人能站在云端看向海面。
即便是有,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可现在云端,恰巧便有两个人,正在看着北海海面。
那两个人虽然太强,很多时候都要在他们的姓氏后面加上一个圣字,但毕竟也还是人,没有逃开这个范畴。
这两人,一位高坐在一只任谁来看都觉得硕大无比的黄鹤上面,身着紫袍道衣,神情平淡,面容不过一中年人而已。
在他身后,有一副乾坤八卦镜,悬于半空,在他身侧。
道教一共六位圣人,这一位姓杜,于是圣人便都称呼他为杜圣。
这位杜圣上一次出现在山河世人的嘴里,还是因为观主梁亦登剑山,他和朝青秋有一场圣人之战,不过那场大战,雷声大雨点小,并未太过出力便已经结束。
世人之后传言是他畏惧朝青秋的剑因此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实际上不假,圣人惜命,让他出手对付大妖他尚且要考虑几分,对付杀力世间第一的朝青秋便更是如此。
没有圣人想遇上朝青秋。
在杜圣身前不远处,是一个中年儒士,那人身侧有一支秃笔,四周好像是有始终有白烟身处,他就站在云端,神情不变。
世人说他成圣的色彩太过传奇,从一个普通修士,一跃成为儒教四位圣人之一,这般传奇的故事怎么都可以让太多人觉得心神摇曳,可始终没人能够在他身前说上半句好话和差话,因为他不与世人打交道,几位圣人也不会无趣到和他争辩。
他姓常,故而称作常圣。
今日两位圣人在云端碰头,并不是为了拉拉家常,而是因为这些时日,他们真的发现了些什么。
既然已经成圣,但毕竟身处两教,相见之时也要各自警惕,要不然那副乾坤八卦镜和这支秃笔不会悬在他们身侧。
常圣看向海面,平静开口说道:“若是所料不差,那条鲲短则几天,快则数年便要化鹏了。”
鲲族生而春秋,成年便是登楼。
当它们要化鹏的时候,就是他们要从登楼走入沧海的时候。
山河圣人们眼睛都看着天上,除了遇见这种大事,哪里会往下看一看。
杜圣神情漠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若是朝青秋要出手,便是他的死期。”
常圣摇头,神情不变,“他若出剑对它,我们便自然没有任何出手的理由,真有人要出手镇压他,况且我身后的那两位,不见得会袖手旁观。”
“变数很多,若是朝青秋要和下面的它联手如何,若是妖土要来几尊大妖为它保驾护航又如何?”
“你如何能算的尽?”
杜圣漠然开口,“如此便只能等着?”
常圣抬眼看了一眼杜圣身下的黄鹤,那只黄鹤即便是在杜圣身下,也不由得生出些害怕的念头,常圣平静道:“局势如此,只能等,朝青秋的杀力,你之前领教过,不是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你太过小心,当时他才从妖土回来,身上肯定有伤,你为何不敢和他战一场?若是当时便战了,现在可能也就没有了朝青秋。”
杜圣眼中有些讥讽之意,“即便是重伤的朝青秋,你敢出手?要杀他,便需做好自己身死化道的准备,几年前你们便说他快要赶上当年柳巷,几年之后再看,柳巷只怕已经在他身后。”
“柳巷当年一剑之威,便是数万里,是最有可能达到九的那人,若不是非要一分为二去寻最后的飞仙之处,何至于被大妖斩杀,还只是一尊而已,柳巷这种人物,没来个两三个大妖,都不好意思就此死去。”
常圣看了看身侧的那支笔,继续说道:“朝青秋再强,也不过是在七之前,决不可能比柳巷走的更远。”
杜圣有些恼怒,本来身为圣人,情绪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可是今日是提起的朝青秋,这位最厌恶剑士的道教圣人便有些失态。
“朝青秋即便在七,也无人敢说一对一便能让他身死,即便是他重伤。”
常圣仰起头想了想,似乎好像是这个道理,便没有开口说话。
其实杜圣的话说的有些太过拔高朝青秋,他不出手杀朝青秋,和是不是一人之力能斩杀朝青秋无关,只是圣人之间,自有谋算。
当年他即便能斩杀朝青秋,也要重伤,既然重伤,这山河之中尚有圣人,道教即便还有五位圣人在身侧,一样都不安稳。
圣人之心如同海底针,没人看得清。
杜圣看向海面,依着他的目力,自然能看见那些海里的圣丹,只是他没有兴趣,也就没有做些什么。
常圣再度开口说道:“山河里不能再多一位沧海。”
这是儒教圣人们的想法,也是道教圣人们的想法。
至于那两位佛教圣人,一般不会被他们考虑在其中。
虽说明知道他们说的是今日北海之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另有深意。
杜圣沉默了很久,才说道:“若是妖土来人,我拦下。”
既然这鲲是妖修,那妖土便可能会有人来援。
杜圣说了妖土来人他拦下便代表着道教圣人们的意思。
只是妖土来人被道教拦下,他们儒教要应对就是那位剑仙?
常圣看向杜圣,神情不变,但眼睛里似乎有话。
隐约之中还能看到讥讽之意。
杜圣不甘示弱,“朝青秋不一定会出手。”
第两百四十六章 那里有海
朝青秋不一定会出手,甚至妖土也不一定会来大妖,这些本来都是不确定的事情,即便妖土来了大妖,也不一定是为这条鲲保驾护航,他们不想世间多出一位沧海,妖土巨头也不见得会愿意看见,当年鲲族统治的疆域,现在早已经易主。m.www.uu234.net
东西丢了,要想拿回来,不容易。
而要想抢回来,更不容易,因为你想要,他不想给。
所以到了最后只能打一架。
没有人会觉得这辈子打架每次都会赢,因此最好的选择便是在它有资格和你打一架之前,先把它杀掉,便免得生出之后的争端。
这是个十分正常的想法,只是没有人敢笃定一定会发生。
因此才有了云端的两位圣人对话。
常圣是儒教圣人,不过成了圣之后原本的出身便淡了许多,他对于世间的关心程度,其实和另外一些圣人都差不多,他们求得都是飞仙这件事。
若是实在不能成,也要活得更长久一些才好,无拘无束这四个字,似乎只有圣人有福消受。
圣人惜命,是因为遇不上比他们性命更重要的事情。
即便是杀朝青秋,覆灭当年的剑士一脉。
要是朝青秋如同一只蚂蚱倒好,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顷刻间将他镇杀,再覆灭剑士一脉,这种事情,想来即便是有圣人觉着烦,但也会有圣人愿意去做,毕竟做这种事情,不仅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也没有太大的危险。
可朝青秋是剑仙,是世人杀力最强之人,要想杀他,付出的代价太大,没人愿意接受,即便是十二位圣人联手这种想法,都没有人生出过,除去这十二位圣人当中有人不赞同做这件事之外,还有圣人担心朝青秋倒向妖土,和大妖们站在河岸的一侧。
一个朝青秋便是极难对付的存在,再加上一些个难对付的大妖?
真要打起来,山河圣人们也担忧能不能取胜。
当然,圣人们在杀朝青秋这件事上,最怕的还是有人因此送命。
既然有圣人会不同意杀朝青秋,那自然便凑不齐十二位圣人,佛土那两位肯定是不会出手的,在加上儒教这边一直没有踪迹的某位圣人和一向不管外物的周夫子,便只剩下八位,这八位里多多少少便又会有一两位不愿意出手,那就还有六位。
六位圣人,杀朝青秋,不是难事。
可谁都不愿意成为朝青秋临死之前带着一起走的那人。
已经到了七的朝青秋,不管不顾要带一位圣人一起去死,不是一句笑言。
剑仙杀力,冠绝世间。
既然没有第二位剑仙,那就是朝青秋杀力世间第一。
怎么杀?
因此即便是一直不拿正眼看剑士一脉的三教圣人,在面临剑仙的时候,也很无奈。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六千年前的那些剑仙出剑,但这些年朝青秋偶有出手,应对一两个大妖的时候都并未有难处,足以证明朝青秋到底如何。
杜圣的脸阴沉的好像能滴下水一样,他再次重复了之前常圣的那句话,“世间不能再出现一位沧海。”
之前常圣说的是山河,似乎并不妥帖,这个世间,不仅有山河,还有妖土和佛土。
不过两句话都能表明圣人们的意志以及决心。
常圣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话,就要在此地坐下,他和杜圣坐在这海面上,想来便是那鲲有化鹏的迹象,也第一时间会被他们得知,到时候自然便能做出最好的行动,无论是镇杀还是别的什么。
杜圣看了常圣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常圣身侧的秃笔,心里想着若不是世间有三教,朝青秋何至于这么难杀?
只是像是他这样的人物,早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又怎么肯把真实的想法显露出来,他坐在黄鹤身上,闭着眼,但那副乾坤八卦镜却一直都没有收回来,而那只黄鹤更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常圣和那只笔。
圣人心中,各有谋算。
……
……
北海深不可测。
但总有人能到海底,比如鲲族,也比如某位大妖。
青天君现如今便走在海底。
北海是鲲族的领地,想来这深海之中也不会再有其他种族能够和鲲族一争高低,因此这海底,早在数千年前便被鲲族修建,在最深的那个地方,竟然有许多石楼,更有城墙,这是一座巨城。
巨城四周倒是偶有得见一两条尚且年幼不大的鲲。
说是不大,即便是幼年,鲲的体型也是整个世间最大的鱼。
因此化作人形的青天君站在那一两条鲲下方,就像是一个极其渺小的木偶,那种感觉便好像是一个成年人看着脚下的蚂蚁一样。
青天君默默想着自己要是现出本体虽然也能有百丈之长,但在这些鲲面前,还是不够看,真要变到他们那么大,要撑开法相,只是即便撑开法相,也没有太大意义。
想到这里,青天君便越觉得鲲族有意思,不止是它们的体型,还有其他的一些别的。
能从一条普通的青蛇修行到现如今这一步,青天君经受了常人无法体会的磨难,自然也理所应当成为了一位战力极强的大妖。
他常常在想,要是如同鲲一般,生而春秋,成年便登楼,该少走好些弯路。
况且这种祖上出过大妖的种族,血脉之强,真的会让人觉得很不公平。
就像是青槐一样,要是青天君不是大妖,青槐的境界也不会走的这么快。
比起来道种叶笙歌,也只是差了一线而已。
想起那位道种,就算是青天君都有些赞许,人族修行向来无法比肩妖族,只是偶尔会出来几个极为出色的人物,像是道种,剑胚,禅子,读书种子这一类的,便相当于妖族里的血脉最强横的那一类。
想了太多,始终也无意义。今日是来见那位的青天君不再多想,沿着一条大道,走入了那座巨城当中。
不过走进去之前,青天君还是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这是尊重,也是在告诉城内的那位,自己来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北海深处有座城
鲲族并无大妖,为何居住在北海多年,没有圣人或者剑仙深入海底将其斩杀?
圣人惜命,也只是相对来说,不敢对剑仙出手,难不成还不敢对一位不是大妖的鲲出手?
事情既然存在,便肯定会有原因。m.www.uu234.net
青天君很清楚,即便是他这个境界,在北海里,想要杀一条鲲,也很难,鲲族在海里,战力是最强的,登楼境巅峰便可战圣人,在北海深处,圣人想要发挥起来战力也极为困难,若不是如此,想来不会有六千年的安逸局面。
只是越想这件事,他便越来越有些郁闷,要不是世间的鲲也就那么几条,每一条都是鲲族的宝贝,他还真想着从北海里搞出一两条尝尝味道。
不过既然是想着自己是那位的朋友,要是做出了这种事,只怕真是朋友都没得做。
行走在巨城当中,看着街道两旁的那些石楼,青天君神情古怪,鲲族并无太多,因此这城里也不可能有多少鲲,只是没有多少,修建这么多石楼做什么?
想着这些事情,青天君继续朝前走去,这座巨城的当中,有一座高楼,却不是石楼,而是一座木楼。
要在海底建造木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世间并无太多可以经受得起海水千百年浸泡的木材。
青天君看到那人的时候,那人也看着他。
他站在木楼上,一身天蓝色长袍,神情平淡,自有一番气度。
青天君站在原地,瞬间便来到了他身前。
一位妖土排名极为靠前的大妖,和一位在海底可搏杀圣人登楼境巅峰妖修。
青天君看着这个家伙,想了想,是不是用儿时的称呼,可随即一想,这他娘的都过去了几百年了,要是还用当年的那个称呼好像的确是有些怪异。
倒是那人先开口,声音温和,“你我皆已长大,用儿时的称呼不妥。”
青天君心想那我叫你什么,难不成就直接喊你鲲?
那人似乎知道青天君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声道:“我取了个名字,叫北冥。”
青天君点点头,心想这名字还算是不错。
然后他开门见山问道:“你化鹏之日是何时?”
这种重要的事情,本来不该问出口,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出手的青天君偏要知道,因为他要早作准备,他知道妖土那边来了人,但不知道是哪一位巨头,虽说对他而言,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知道对方是谁,便意味着他能判断自己是否够尽快的击退那人,然后回来应对其他问题。
北冥摇了摇头,他说道:“我体内的气息有些古怪,那股气机不知道为何在我身体里到处乱窜,化鹏之日并不清楚,有可能是今天,也有可能还有数年。”
青天君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心里想着你们这个种族又不是第一次化鹏了,怎么会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经验之谈?
北冥很了解自己的这个朋友想说些什么,他摇头道:“距离上一位鲲化鹏已经整整过了六千五百年,鲲族从妖土来到北海也已经过了六千年了,这六千年的沧海桑田,让鲲族失去了很多东西,那些记载着前辈们化鹏时情景的东西,都已经不在。”
青天君点了点头,说道:“那岂不是我要在这里守着你数年?”
北冥笑着看向他,说道:“你在妖土也无大事,为何不可在北海待数年?”
青天君想着我在那座茅屋前为自家闺女准备嫁妆这件事难不成也要告诉给你知道?
那条灵脉难寻的很,要不是你这家伙非要我保驾护航,他何苦离开那茅屋来到你这不知道多深的北海。
北冥想起一事,问道:“当年你我有约定,若是你我有子嗣,同是男子便结为兄弟,同是女子便成为姐妹,至于一男一女便是夫妻,可惜我那长子夭折,幼女虽在,与你那闺女做不成夫妻了。”
鲲鹏是何等尊贵的血脉,几乎从未与他族联姻,也就是鲲族落难,也就是青天君是位大妖,不然哪里有可能。
青天君身为大妖,后代血脉不会太差,而鲲鹏一族更是生而春秋,若是有可能成为夫妻,再生下一位子嗣,到时候天资不会比道种之流差。
青天君揉了揉脸颊,呵呵笑道:“即便是你那长子活着,只怕也没希望娶我闺女了。”
北冥觉得有些奇怪,他看向青天君,虽说之前双方约定是要两个孩子各自同意才能在一起,只是他想不出会有什么阻力,青天君的闺女要出嫁,要最出彩的妖族子弟才行,鲲族生而春秋,成年便登楼,如何不出彩?
青天君叹了口气,“那丫头喜欢上一个小剑士,我虽然没拦着,但也言明了要那小家伙成为剑仙之后才能娶她,这小家伙要成剑仙,只怕还有好几个百年要走啊。”
青天君在妖土的名声一向怪异,这位本体青蛇的大妖,从开始修行到最后成为大妖,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极为震惊的事情,更别提成了大妖之后的战力了,那更是怪异。
他和朝青秋有交往,在妖土,不是什么秘密。
可没人想过他居然连女儿都想嫁给一位剑士。
北冥觉着有些奇怪,但并无太过震惊,青天君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只要他看对眼的人物,不管是云端圣人还是贩夫走卒他都能坐下来一番对饮几杯。
身份之类的东西,青天君并不在意。
既然能比青天君看中,那位剑士,只怕也不是一般人。
这一次轮到青天君猜到了北冥的想法,他摇摇头,说道:“我可没见过那小家伙,只是闺女喜欢,我这个当爹的,不能拦着。况且我闺女的眼光一向不错,她看对了眼便错不了。”
青天君宠溺女儿的事情,妖土人尽皆知,这件事倒不用北冥如何深思。
北冥笑着摇头,“我实在无法想象,以后一位剑仙迎娶我妖族修士的光景,特别那人还是你青天君的女儿。”
青天君毫不在意,“到时候妖土这边有人说闲话我就把那人打得闭嘴,至于山河那边,就靠我那女婿了,身为剑仙,要是护不住我闺女,我肯定第一个锤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