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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医女全文阅读

作者:张安世     皇家小医女txt下载     皇家小医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问罪

    “大人,沈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若是韵真不能查清真伪,还家父清白,那沈家不就太可悲了吗?韵真不怕死,怕只怕沈家沉冤难以昭雪!”沈韵真也不顾王品堂来扶她,执意要给王品堂磕头。m.www.uu234.net

    王品堂纠结以极:“傻孩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查案,更不是报仇,而是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若是文忠兄知道,你这般不顾惜性命,定会责怪我的。”

    “除了大人,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淑妃垮台,韵真在田美人身边侍奉,又得了苏昭仪的赏识。保全性命已经不是难事,韵真总不能在这宫里浑浑噩噩一辈子吧?”

    王品堂啧了一声,松开手:“你当真以为,没有人识得你么?”

    沈韵真眸子一烁:“大人的意思是?”

    “若你真做的天衣无缝,又何来今天这一出儿呢?”王品堂转过身,凝重道:“你可知道今日,本官去了哪里?”

    沈韵真默然摇摇头。

    王品堂盯了她一会儿:“姜贤妃对你这山楂条的起了疑心,她今日还试探过本官。姜贤妃为人沉稳,若不是心中有了**成的把握,绝不会向本官问询。我想,定是她从前尝过这个。”

    沈韵真皱了皱眉:“大人如何回答她的?”

    “自然是装聋作哑!”王品堂看了她一眼:“可是,这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危险的讯号了,不是吗?”

    沈韵真咬咬嘴唇,道:“谢大人提醒。”

    王品堂见她听得进去,便点了点头:“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不等沈韵真说话,王品堂便道:“这宫里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就铁定是死路一条。天涯海角哪里不能容身?偏偏要选择这个虎狼之地。我看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我差人送你出宫。”

    “不!”沈韵真决然摇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王品堂两道眉毛拧成了一个结儿。

    “因为……因为只有留在太医院,沈家才有机会。”沈韵真显得异常决绝:“总之我不能出宫。”

    “你怎么还不放弃啊!?我不是告诉你,姜贤妃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告呢!”王品堂急的想吼,但还是竭力压低声音。

    “她怀疑又如何,我现在是苏昭仪的人,姜贤妃总不至于跟姜贤妃翻脸吧?”沈韵真定了定神:“大人,您放心,沈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生死荣辱,不过我一人承担。我绝不会连累大人的。”

    “这不是连累不连累的事,这是……”

    王品堂的话还没有说完,门板便猝不及防被拍得咚咚响。

    王品堂和沈韵真同时吓了一跳,王品堂微微自矜,冲门口嚷道:“谁啊?”

    “是我!东来!”

    万没想到是他,王品堂身子一颤,缓缓走过去,将门板打开半边。

    “东来公公有何吩咐吗?”王品堂温文尔雅的问道。

    东来微微一笑:“自然有事。”

    王品堂一伸手:“那不妨到外面去讲吧,这药库里全是药味儿,当心熏着公公。”

    东来一扬手,一把浮尘缓缓把王品堂的手臂压低。

    “不必了。”

    王品堂垂下眼:“那就请公公吩咐吧。”

    “皇上今儿在昭台宫吃了些山楂条,回去就说身子不舒服。听说山楂条的方子是医女开的,皇上让奴才来问一问,是哪个不知死的东西,敢把这样的破烂呈给两位娘娘的。”

    王品堂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右跨出一步,挡住了东来的视线。

    这山楂条,田美人吃过,姜贤妃吃过,他自己吃过,怎么大家都没事儿,就单单皇上一个人说不舒服呢?

    王品堂笑了一下:“东来公公,这不过是果脯小食,开胃消食用的,许是皇上空腹吃了,所以胃酸?这应该怪不得医女吧?”

    东来挺一挺腰杆:“怎么?王大人的意思是,皇上自己个儿的身子不争气,反倒诬陷医女咯?”

    这话说的呛人,王品堂皱了皱眉,道:“公公,不如这样吧,微臣这就去给皇上诊脉,若真是小食的问题,再责罚医女也不迟啊?”

    “少说废话了。”东来办起脸:“皇上只让奴才拿人,没让奴才查案,是非曲直,到了皇上面前,自有定论。王太医,你该不是想要包庇谁吧?”

    “这……”王品堂一时语塞。

    东来又道:“这太医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奴才都搜过了,只剩下这一间药库。王大人,还请你让一让。”

    东来说着,一伸手把王品堂推开。跨进药库,正跟沈韵真撞了个对脸儿。

    “呵呵,难怪到哪儿都找不到人,原来是被王太医窝藏在这儿了。”

    沈韵真上下打量着东来:“与王太医无关,王太医不过是吩咐奴婢在药库做事,公公说什么窝藏,未免有栽赃嫌疑吧?”

    东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咯咯冷笑两声:“牙尖嘴利,就是不知道你到了御驾跟前,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东来一声喝道:“来人,给我拿下!”

    御前侍卫应声冲进药库,一左一右将沈韵真架在当众。

    “东来公公!这一定是误会!”王品堂慌张的叫住东来。

    东来转过身,凝了他一会儿,低声道:“王院首,听说你跟当年害死先皇后的沈院首是朋友。知道你为什么还能坐在太医院的大堂上吗?那是因为,你秉性圆滑。不该过问的事情就不过问,不该说的话就不去说,但,倘若有一天,这个优点消失了,那么,你离消失也就不太远了。”

    “诶!”王品堂叫不住东来,缓身倚在药库的门板上,满脑子回荡着东来的几句话。

    东来押着沈韵真,默默低着头,迅速来到御书房前。

    “皇上,罪奴已经带到。”

    “带进来。”书房里亮着灯,许久,传出一个冷淡的,不带丝毫感*彩的声音。

    东来应了一声,独自将沈韵真带进了御书房。

    “跪下。”东来悄悄提醒沈韵真。

    沈韵真却故作听不见。

    “还不快跪下?”东来又说了一次。

    沈韵真只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仍旧膝盖笔直。

    “快跪!”东来上来扯她的胳膊,却被沈韵真甩开。

    “东来,你先下去。”

第四十七章 争吵

    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从灯影中走出,最终站在了她的面前。

    “见了天子,为什么不跪?”南景霈问道。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了这样的问句,一定要吓得膝盖发软,跪地求饶。

    可沈韵真漠然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跪?”

    南景霈也没想到沈韵真会反问他,便愣了一下,敞开两只手臂:“朕是天子,是大齐的主宰,任何人见了朕,都要下跪。”

    沈韵真也丝毫不肯示弱:“沈家人归阎王管,与大齐天子又有什么关系?”

    南景霈面上的平和倏忽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厉的神色。

    “阎王?”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抹威严。

    沈韵真亦是不怕,抬头凝了他一阵:“是皇上亲自送他们去见阎王的,难道皇上忘了?”

    南景霈冷笑一声,避而不答。

    他背过手去,只低沉道:“当初叫你去做医女,就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在太医院这么多年,做这些低三下四伺候人的活计,还没教会你如何臣服吗?”

    沈韵真漠然:“臣服于谁?皇上吗?”

    南景霈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问题理所当然。

    沈韵真摇摇头:“当年皇后仙逝,皇上不分青红皂白灭了沈家满门,后来又为了呵哄宠妃,草菅人命。这样的皇帝,凭什么要我臣服?”

    南景霈的神色渐具阴郁,好像忽然笼住晴空的一片浓云。

    “这就是你对朕耿耿于怀的原因,是吗?”

    沈韵真红了眼睛,盯着南景霈许久,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是。”

    “哼,不识时务!”他冷笑一阵,傲然望着沈韵真:“朕是大齐天子,是万民的主宰,别说是你一介女流,就算是堂堂信王又如何?信王是朕的兄弟,天底下找不出比他血统更尊贵的王爷。可是,朕要他去北寒,他不也得乖乖的走马上任?难道你比信王的腰杆还硬?”

    信王?!沈韵真的心一下子被刺痛了。

    若是可以选择,天底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到北寒居住,听说北寒的冬日极其阴冷,从那里回来的人总是容易落下些风湿寒腿之类的毛病。

    大齐的皇族这么多,可到北寒赴任的,偏偏是这个最尊贵的王爷。谁又敢保证信王被派遣北寒,不是受了沈家的连累?

    沈韵真勾勾唇角:“皇上说的是,普天之下谁敢不听命与皇上呢?就算天子滥杀无辜,残害手足,也没有人敢说半不个字。”

    南景霈似顷刻间被她这的话激怒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你说谁滥杀无辜,谁迫害手足?”

    沈韵真竭力想把手腕缩回,奈何南景霈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挣扎了几下也脱不开手。只得抬起头,傲然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皇上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想去哪儿找这等不仁不义之徒?”

    “你!”

    南景霈一怒,倏忽甩开手,将沈韵真推了个趔趄。

    沈韵真勉强站定,却也不肯示弱:“怎么,说中皇上的心事了?”

    南景霈用手点着她:“别说是你,就是当年你爹沈文忠,他也不敢这般跟朕讲话!”

    “是啊,所以我爹被披枷带锁流放边陲。”沈韵真扬起下颚:“皇上生气了,大不了把奴婢斩首示众,难道沈家还没经历过不成?可惜人只有一条命,皇上就算再生气,也杀不了奴婢两次。”

    “混账!”南景霈忽然一声暴喝,顺手将一个甜白釉茶盏掼在沈韵真脚下。

    呯的一声,碎瓷飞溅,茶水泼了满地。

    气氛一度跌进低谷。

    “皇上……”

    殿门被欠了一道缝儿,东来肉乎乎的脸庞从门缝中伸过来:“没事儿吧,皇上?”

    南景霈凝了他一阵,一手扶上玉带,冲他摆摆手。

    东来退了出去,殿门又哐啷一声,重新关好。

    “朕叫你来不是为了吵嘴。”

    他缓身回到桌案旁,坐了下来:“叫你来,是想问你。这几个月,你把太医院搅得天翻地覆,到底想做什么?”

    沈韵真侧身站定,远远望着他,南景霈沐浴在晶莹的烛光中,竟然透着一股神圣的味道。

    “奴婢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沈韵真一口回绝。

    “不必妆模作样的。”他注视着沈韵真:“你先是挑唆淑妃和苏昭仪不合,又同李秋生斗得不可开交,到后来,竟然还扯出地胆之事。凡此种种,数不胜数,你到底要干什么?”

    一句话反倒把沈韵真给逗乐了,干什么?这还用问吗?自然是要报仇!

    “皇上这话差了,淑妃恃宠而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妃嫔们对她有气也不是从奴婢这儿开始的,怎么能说苏昭仪是听了奴婢的挑唆呢?至于李秋生,他本就是淑妃一手扶持,淑妃心生歹毒,必得有人替她办事。李秋生要害田美人,自然越不过奴婢去,奴婢只是反击而已,怎么说是奴婢与他争斗呢?”

    南景霈笑了笑:“牙尖嘴利。”

    “至于地胆……”

    沈韵真忽然停了下来,迎上南景霈的目光:“这件事,皇上应该比奴婢更清楚,又何必要问呢?”

    南景霈一怔:“什么叫……朕比你清楚?”

    沈韵真默然,南景霈装正经的功夫果真是出神入化,若非经历了沈家那些变故,或许真会被他骗了。

    “这儿只有皇上和奴婢两个人,又没人偷听,皇上何必遮遮掩掩呢?还说是真龙天子,真龙天子会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吗?”

    “你到是说出来让朕明白明白?”他饶有兴味的望着沈韵真。

    沈韵真的目光滞了一会儿,总觉得南景霈的笑意中似有一种羞辱的味道。

    见她不说话,南景霈傲然笑了起来:“你不敢说?”

    他站起身,徐徐走到沈韵真身旁。近在咫尺,他衣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味钻进了沈韵真的鼻子。

    他微微低下头,覆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当年先皇后的死,跟朕有关系吧?”

    沈韵真为之一震,一股寒凛凛的感觉从脚涌到头顶。她缓缓侧过脸愕然凝着南景霈精致的五官。

    “看来,朕猜对了。”

    笑中透着一丝得意,好像一个做了好事的孩子,正等着大人的奖励一般。

    “所以,皇上这是承认了?”沈韵真的声音有些颤抖。

第四十八章 弑君

    南景霈的唇角微微颤抖,似是竭力在掩饰自己得意的笑容。www.uu234.net

    “既然你心里已经一清二楚,又何必再搞前搞后的试探呢?”他慢悠悠的答道。

    沈韵真心头一缩,这种话叫他说出来竟然是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一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对着尸骨如山的战场作壁上观似的。

    “你……”沈韵真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次轮到你说不出话了?”南景霈看着她,微微一笑:“其实李秋生根本就没用地胆害过田美人,这一切不过是你串通那个叫倩儿的医女演的一场戏。田美人苏昭仪等人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她们想扳倒淑妃自己上位,所以才肯帮你颠倒是非。”

    “你怎么?”沈韵真一时语塞。

    “朕怎么知道?这是朕的皇宫,会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朕?”南景霈温然抚掌:“只可惜,田美人苏昭仪她们还蒙在鼓里,以为你忠心耿耿,其实你不过是利用她们,为的是达成你自己的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沈韵真冷然望着他。

    “你的目的?这就再简单不过了,报仇,仅此而已。”他巍然站在沈韵真面前,却似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想知道当年地胆一案里,太医院里有谁是朕的帮凶,你还想知道,朕为什么要把信王影霖派遣到北寒去赴任,你更想知道,自己这瘦削的小肩膀,到底能不能扛起沈家的重担,到底沈家还能不能洗清冤屈。什么李秋生,什么淑妃,不过是小角色,从来没有入过你的眼。”

    他一口气说罢,顿了顿,问道:“朕说的可对?”

    “对。”沈韵真也不否认,而是逆着他的目光望去,显得有些桀骜。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麻烦,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朕就是了。”南景霈勾起唇角,款款离她又近了几步。

    南景霈一靠近,沈韵真便往后退了退,刻意跟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难道我问,皇上就会答吗?”

    “会的。”南景霈温然笑了笑:“但以你的聪慧,有些问题根本不需要问朕,你一清二楚,就比如说……沈家的案子。”

    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南景霈更加卑鄙,更加毒辣的人了!沈韵真真的很想问问他,在皇帝的眼里,人命究竟算什么?可是转念想一想,在南景霈的心里,人命或许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堂堂信王南影霖,南景霈的亲兄弟。就连血脉相连的兄弟都可以驱赶到北寒受苦,沈家又算得上什么呢?

    南景霈淡淡一笑:“老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能为大齐铲除一个强有力的外戚,沈家的牺牲,也不算没有价值。”

    “所以呢?”沈韵真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直忍到鼻子酸疼,脸颊发麻。她也不想如此辛苦,只是不想在这个昏君面前展露自己的弱势。

    “所以,朕才破例,让你拿着伪造的户籍进宫,给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朕已然开恩,是你自己不要。做医女其实也不错,虽然是伺候人的活计,但好歹可以谋生。”

    南景霈还在悠然自得的絮絮叨叨,可他的话,沈韵真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沈家满门都死在他的手里,他却一厢情愿的让沈韵真入宫为妃,美其名曰:开恩破例!

    “朕做的这一切,原是为了略尽补偿,谁知你根本不领情。”

    “补偿?!”沈韵真的眼里几乎要沁出血来,这哪里有半点补偿的意思?这分明是*裸的羞辱!

    “沈家一条条鲜活的性命,还有百年国医的名声,是皇上一句飞上枝头变凤凰就能补偿的吗?!”沈韵真忽的转过身,从壁桌旁的剑架上抽出三尺剑锋。

    南景霈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沈韵真到底是个闺阁女子,并不会舞刀弄剑,剑锋从南景霈的喉咙前二寸处平稳划过,半点也没伤着他。南景霈一闪身,反抓住沈韵真的手腕,轻巧一转,剑便从沈韵真手里脱开,当啷一声砸在汉白玉地砖上。

    “你想弑君?”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沈韵真被他推开,站不稳脚步,摔坐在地上。

    “我只恨我没本事,杀不了你这无道的昏君!”

    御书房中的一声巨响,吓得东来慌忙跑进来。见沈韵真坐在地上,皇帝满面怒容,地上还搁着一柄宝剑,剑穗儿散乱无章。

    我的个亲姥姥哟,这明显就是弑君现场嘛!东来吓了一跳,摸了摸额间的冷汗。

    “皇,皇上?”东来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南景霈喘着粗气,凝着沈韵真,半晌才道:“医女阿真,所制药膳有误,致使朕身体不适,着革去医女职务,发至司珍局充作奴婢。”

    东来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看看沈韵真,半天没动地方。弑君之罪就不追究了?

    南景霈怒道:“还不把人带下去,愣着干什么?!”

    东来吞了吞唾沫,试探着说道:“回皇上话,太医院王品堂王大人正在御书房外候旨,说是有天大的事求见皇上。您看,要不要奴才回绝了他?”

    南景霈皱皱眉,这个王品堂倒是个闲不住的,老了老了,越发爱管闲事。

    “怎么哪儿都有他?什么天大的事?”

    东来摇摇头:“这个王太医没说。不过要是皇上不想见,奴才这就让他回去。”

    “不必了,让他进来。”南景霈说着,望向沈韵真,抬手一指:“先把她给朕带下去!”

    两个内卫应声入殿,一左一右架起沈韵真,将她带了出去。

    沈韵真站起身,还觉得太阳穴腾腾的跳个不住。迎面望见王太医,王品堂满眼的忧虑,大概是来替她求情的。沈韵真垂下眼,冲王品堂摇一摇头。

    王品堂呆呆在在御阶上站了好一会儿。

    东来低声道:“王太医,皇上叫您进去呢”

    “啊?”王品堂回过神儿来。

    东来微微一笑,饶有深意的看了王品堂一眼:“王太医是不是想起了当年沈院首被人从御书房带出去的情形?”

第四十九章 真相是真

    王品堂没回答,只是脸上多了些感伤。m.www.uu234.net

    东来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侧了侧身儿,低声道:“王大人快进去吧,皇上还等着呢。”

    王品堂默然进了御书房,地上的茶盏和御剑还没有收拾,显得房间有点狼藉,不难看出才刚御书房里发生了怎样一番争执。王品堂吓了一跳,不过是山楂条吃坏肚子这么点儿小事,有必要搞得这么严重吗?又是舞刀弄剑,又是摔杯砸碗。

    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情还求得下来吗?难不成刚才阿真冲自己摇头,是?!不会已经被推出宫门问斩刑了吧?

    王品堂忐忑不安的走进御书房:“微臣王品堂给皇上请安。”

    南景霈漠然望着他:“起来吧。”

    王品堂站起身,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南景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王品堂开口,便有些不耐烦:“怎么刚才急着见朕,现在又不肯说话?你不是说有天大的事儿吗?”

    王品堂舔了舔嘴唇:“皇上,微臣是来……其实阿真她……”

    “你是来给她求情的?”南景霈一语拆穿王品堂的心事。

    王品堂微微颔首:“回皇上话,微臣不敢。”

    “那你来做什么?”

    王品堂只觉得自己额间扑簌簌的冷汗止也止不住:“微臣是……来给皇上请脉的。”

    “这就是你说的,天大的事?”南景霈压根就不会相信,王品堂这分明是信口胡说的一个理由嘛。

    王品堂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皇上话,微臣有下情回禀。”

    “说。”南景霈的语气淡淡的。

    “其实,微臣以为,皇上身体不适,跟医女的药膳单子或许没什么关系。医女开的小食单子是给田美人的,许是酸得过分了,倒也合了孕妇的胃口。所以皇上吃了,才会觉得不适。”

    南景霈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你觉得,朕像身体不适的样子吗?”

    王品堂被他一句话给问懵了:“那皇上为什么要抓医女?”

    南景霈放下手中的茶盏:“王太医从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今日倒想起替人开脱起来了?这可真是别开生面。”

    王品堂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继续替沈韵真辩解,道:“微臣听东来公公说,皇上是因为吃了山楂条身体不适,所以才问罪医女。微臣想,这或许与医女无关,就想替皇上把把脉,也好揪出真正病因。”

    “朕确实是吃了那个山楂条,可是东来说错了话,朕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心里不适。”南景霈语气温温的:“王太医精通医术,那不妨给朕说说,心病应该用什么药?”

    “心病?”王品堂察觉到一丝异样。

    “你还没告诉朕,你为什么要替医女开脱呢?”南景霈不答反问。

    王品堂舔舔嘴唇,这话怎么说?当年就是因为沈文忠的一碗药,皇后皇嗣双双殒命,皇上恨沈家几乎恨疯了!现在若是知道阿真就是沈文忠的女儿,还不当即要她的小命儿?

    “回皇上,臣并非替她开脱,只是实事求是,若就这样处置了医女,未免有失公道。”

    南景霈低沉的哦了一声,又问道:“可当年沈文忠获罪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替他求情呢?”

    “这……”王品堂一时语塞。

    当年事发之前,沈文忠就嘱咐过他,若无完全的证据,千万不可替沈家说半句话,不得已时,落井下石也使得,只要能保全自身,就还有为沈家昭雪的机会。

    “回皇上,沈院首的罪名货真价实,可医女无辜,所以臣愿意为后者辩解。”

    “不对吧?”

    王品堂好不容易编出的谎话,就被南景霈着戏谑的三个字一击而溃。

    南景霈拨弄着指上一枚翡翠戒面儿的赤金戒指:“沈文忠不也是被冤枉的吗?”

    王品堂愕然望向南景霈:“皇上?”

    南景霈凝着他:“你知道她是沈文忠的女儿,怕朕杀了她,所以才来求情是不是?”

    “不不,不是。”王品堂连连摆手。

    “不是什么?”南景霈挑挑眉。

    “她不是,她……”王品堂几乎乱了只得把沈韵真的那套词生硬的重复了一遍:“阿真自幼是个孤儿,无父无母。”

    “得了吧,”南景霈淡淡的笑了一下:“阿真这个身份还是朕给的,朕会不知道她是谁?”

    王品堂彻底懵了,呆呆的跪在南景霈面前,直勾勾的望着他。

    南景霈不以为然的望着他:“你好像很惊讶?”

    惊讶,实在太惊讶了!王品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仔细想想,当年沈家满门问斩,唯独沈家小姐销声匿迹。普天之下能够在大理寺眼皮子底下藏人的,唯有两个,一是当今皇上,二是信王,可信王又……

    “微臣若是没有听错,刚才皇上说,沈院首是冤枉的?”王品堂撞起胆子问道。

    “沈文忠冤不冤枉,难道还要问朕?你不是一直在偷偷追查此事吗?”南景霈靠上椅背,显得有些慵懒。

    王品堂摇摇头:“微臣并未查清。”

    “关于信王的部分,你知道多少?”南景霈直截了当的问道。

    “皇上?!”王品堂惊愕的抬起头。

    “信王矫诏。”南景霈提点道。

    王品堂愕然坐在地上。

    事实上,皇帝并没有说谎,王品堂查到的结果也确实如此,信王矫诏,在圣旨上做了手脚,把“家眷官卖”改成了“家眷处斩”。

    只因信王曾经买通过太医,让他们给皇帝的补药中加入绝育的配方。为的就是让皇帝无后,只要皇帝生不出儿子,皇冠就一定会落在自己头上。

    只可惜这一计划才刚开始,就被沈文忠及时察觉,登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而且差点儿牵扯到信王自己。为此,信王怀恨在心,在毒害皇后的时候,就结借了沈文忠之手,一举将沈家推下悬崖。

    “世人都说信王仁义,可仁义的信王对待自己的亲哥哥却用的是这般歹毒的手段,世人都说朕狠毒,可朕却对这样一个弟弟一忍再忍。”

    南景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亦有些无奈。

    帝王家的委屈,或许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但王品堂此刻大略能感受到一二分。

第五十章 真相是真2

    王品堂眉心紧蹙,失声道:“皇上……”

    信王陷害沈文忠的时候,恰逢先皇后的母家一直在朝上发难,信王的势力又在一旁煽风点火。www.uu234.net皇帝疲于应付各方势力的压迫,独自支撑朝局。

    实在支撑不住疲倦,沉沉的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才发现,圣旨被人动了手脚,沈家满门已经人头落地了。若不是沈韵真当时正在外省老家探亲,或许也是难逃一死。

    南景霈凝着王品堂一张愁眉不展的脸,问道:“你想说什么?”

    王品堂缩着手,试探道:“沈院首的案子一时半刻说不清,但这沈韵真……皇上,她年少无知,若是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儿,还求皇上千万别跟她计较。”

    “这是自然。”南景霈轻描淡写的说道。

    “那刚才是……”王品堂张了张嘴,往门口望去。

    “不过是吓唬她罢了,难道朕还真会因为她的几句顶撞就误了大局吗?”南景霈说着抬抬手,示意王品堂站起来。

    “今日在贤妃处见了那碟小食,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所以寻个由头处置她,让她避避风头罢了。”南景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道:“姜贤妃聪明,倒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只不过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品堂微微欠着身,又道:“微臣误解圣意,还望皇上宽恕。”

    “天下误解朕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就连她……”南景霈忽然顿了顿,笑道:“嗨,朕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不提也罢。”

    王品堂知道皇帝说的是沈韵真,便凝眉半晌道:“还望皇上宽心,保重龙体。”

    “宽心?”南景霈凝了王品堂一阵,才渐渐露出笑意,略带自嘲道:“朕若不是心宽,早就被气死了。”

    王品堂见南景霈这样说,越发难过。眼前的人虽然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但说到底,不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吗?这样小小的年纪,肩负这江山社稷的重担,却还要承受这许多的苦楚。

    “皇上是世上罕见的贤君圣主。其实依老臣所见,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反的,是个心思活络,通情达理的孩子。皇上大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她,也免得皇上烦心。若是皇上有所顾虑,微臣倒是可以代劳。”

    南景霈垂下眼睑,叹了口气:“一个闺阁女儿,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见过什么人心歹毒?有些事若是告诉了她,只怕她一时承受不住。”

    王品堂略皱皱眉:“皇上是说?”

    南景霈抚掌道:“她与信王青梅竹马,就算朕说了,她也未必相信。更何况朕担心她若是知道了这些事,受不了打击。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朕来做她的仇人,她现在越是恨朕,便越有斗志。人一旦有了斗志,就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王品堂一拱手道:“微臣只盼着有朝一日,她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朕倒没什么期待,只是希望,她能明白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南景霈淡然笑了笑:“当年流放沈文忠去北寒的时候,也是在御书房的暖阁里,沈文忠千请万求的把她托付给朕。只可惜她天生傲骨,不肯屈从。再加上宫里各方势力交错,有些误会,想解都解不开。”

    王品堂含笑道:“是啊,皇上那二十板子,确实是让她印象深刻,否则她也不至于拼了命的与淑妃斗。”

    “朕也不想这样,只是当时信王已然知道她人在宫中,生怕沈家死灰复燃。于是安插爪牙入宫,为的就是杀她灭口。”

    王品堂皱皱眉:“所以皇上是故意?”

    “王太医有所不知了,那二十板子并非为了给淑妃解气,而是做给信王的苦肉计。信王见皇上并不把沈姑娘放在眼里,所以才放心的去了北寒。”东来恰时进来,给南景霈重新换了一盏新茶。

    王品堂愕然点一点头,躬身道:“皇上高瞻远瞩,微臣望尘莫及。”

    东来放下茶盏,又伏身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道:“皇上不禁高瞻远瞩,还操控大局,漫说着小小的后宫,就是整个天下,皇上也都是游刃有余的。”

    拍马屁拍得太明显,南景霈嫌弃的摆摆手,东来吐吐舌头,溜了出去。

    王品堂俯下身,将地上那柄御剑拾起来,理清剑穗儿,重新收回了剑鞘。

    “才刚朕看她也是恨得发疯,居然想杀朕。”南景霈说起沈韵真要杀自己,竟然还有些喜悦。

    王品堂叹了口气道:“与她父亲不同,这小女子实在是大胆,这几个月来的桩桩件件,无一不是死罪。若不是皇上宽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朕是天下人之主,自然的,要承担千万分的责任,虽说当初朕也是自顾不暇,但也不能说对沈家没有半分亏欠。朕能做的,也只是勉勉强强补偿一二罢了。”

    “所以即便刚才沈韵真意图弑君,皇上也并没追究,只是捻了个小罪名贬她出太医院?”

    南景霈没有回答,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本就是想让她活,若是她弑君不成的事情传出去,够她死上十次了。

    更漏已经露得见底,推窗望月,夜色寂寥。

    王品堂见一切尽在南景霈的掌握之中,便也不再忧虑什么。

    御书房外已经掌了灯,隐隐能听见报时的太监们悠长的嗓音:子时三刻,平安无事咯!

    王品堂伏身施了礼道:“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吩咐微臣,微臣便告退了。”

    南景霈畅然应了一声:“你去吧。”

    东来送走了王品堂,又回到南景霈身旁,低声道:“皇上,司珍局那边您看要不要吩咐一下?”

    “吩咐谁?”南景霈揉揉眉心,抬头问道。

    “刘二月呀,就是司珍局现任掌事。”东来努了努脸儿:“刘二月这老婆子可凶得很,听说奴婢们都怕她。不过这个人倒是勤勉,这些年把司珍局打理得不错。”

    “不必了。”南景霈勾勾唇角:“两个刺头儿撞在一起,针尖儿对麦芒,朕倒要看看谁能降伏谁。”

第五十一章 刘二月

    沈韵真望着司珍局门前的烫金牌子,心里还忍不住一阵狂跳。

    司珍局的掌事刘妈妈生的一张雷公脸,眼角眉梢都往上挑,小薄片儿嘴,两道刀刻似的法令纹在脸上撇出一个八字。

    “这就是新来的奴婢?”刘掌事上下打量着沈韵真:“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传旨太监看了刘掌事一眼:“我说刘二月,你别挑肥拣瘦行不行?这是皇上下旨贬过来的医女,有不是菜市场的西瓜,容的你挑来挑去的?”

    这位掌事姓刘,因为是二月所生,故取名二月。因这名字,没少被人调侃。

    刘掌事一听这话,当时横起两道长眉:“好小子,你管谁叫刘二月呢?刘二月是你叫的吗?你干爹还要叫老娘一声老姐姐呢!”

    传旨太监扁扁嘴,道:“是是是,我说老干姨儿,您老就赶紧带着她进去吧,我还要回去交差呢。”

    “好好好,你走吧走吧!”刘掌事不耐烦的摆摆手。

    沈韵真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位一脸凶相的刘掌事,她的脑袋里还在不住翻腾着刚才南景霈对她说过的话。天子不仁,以万民为猪狗。

    “嘿!”刘掌事冲她喝了一嗓。

    沈韵真被她吓了一跳,警觉的望着她。

    刘掌事上下打量着沈韵真:“心神不定,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个办事妥帖的主儿。哼,也难怪,要是办事稳当,能叫皇上贬到这儿来?”

    沈韵真自打入宫一来,就习惯了宫人们的互相挖苦,冷嘲热讽,刘掌事这两句话说出来,对她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要是换做一个谄媚的奴婢,肯定要拿些好处出来塞给掌事,再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可沈韵真一来是被贬到司珍局的,身无长物。二来,她也不是一个卑躬屈膝的人,就算有钱,也不会拿来讨好上司。

    刘掌事见沈韵真没有反应,脸上有些尴尬,重重咳嗽一声:“要说太医院的医女,那是宫里最享福的奴婢了,成日里就只跟草药们打交道。这草药被摔了砸了,捡起来也就罢了。可我们司珍局不一样,平日里经手的摆件把件,要是但凡摔一下,就免不了受罚,知道吗?”

    “是。”沈韵真总算说了一个字。

    “哟,会说话诶,不是个哑巴!”刘掌事故作惊愕的看着她。

    “掌事忘了,哑巴进不了宫。”沈韵真扭过脸:“奴婢初来乍到,不知该做些什么,请掌事吩咐。”

    刘掌事有些尴尬,这奴婢太主动了,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她有些下不来台,便讽笑道:“哟,还真看不出来,这倒是个勤快人。我说,你这么勤快,怎么被赶到这儿来了?”

    “奴婢办错了差事。”沈韵真说道。

    刘掌事挑挑眉:“怎么个办错差事?你是配错了药,还是跟错了主子?我听说你是伺候毓秀宫的,田美人对你百般信任。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得罪主子了?”

    宫里从来不缺这种没事找事的长舌妇,对上谄媚,对下欺压。

    沈韵真凝了她片刻:“奴婢没有得罪田美人。”

    “那是怎么回事?”刘掌事刨根问底,非要沈韵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沈韵真淡然道:“据奴婢所知,这宫女调用也是常有的事儿,素来也没有追问前科的。”

    刘掌事的脸刷一下白的像一张纸:“这叫什么话?你来我司珍局做事,我还不能问问了?若你以前在太医院里偷鸡摸狗,我司珍局还敢留你吗?”

    沈韵真看了她一眼:“奴婢若真在太医院偷鸡摸透,以皇上圣明,会派奴婢来司珍局吗?难道当今皇上,就想不到这一层?再者,就算奴婢偷鸡摸狗,皇上圣旨要奴婢来司珍局做事,难道掌事一句不留,就能否了皇上的旨意吗?”

    “嘿!你这!”刘掌事一时被顶的下不来台,扬起手就要打。

    忽的被人抓住双手,刘掌事扭头一看,来人竟是小顺子。

    “我说,老干姨儿,您老人家消消火儿,干嘛跟一个新来的奴婢置气?没的再气坏了您老的身子。”小顺子抱住了刘掌事的手臂,像个攀援的猴崽子。

    “干什么你!?”刘掌事收回手臂:“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看在儿子面上,您老就甭跟她置气了,交给儿子处理,儿子保证三天就给她这一身的臭毛病板过来!”小顺子满脸堆笑,偷偷往刘掌事掌心里塞了一块金锞子。

    刘掌事看看小顺子,啧啧舌:“罢了罢了,跟她置什么气?不过是个下贱奴婢。”

    小顺子赔笑着点点头:“我说老干姨儿,您老先忙您的去?”

    刘掌事揣了银子,上下打量了小顺子一番,低声道:“好你个小猴崽子,你是看上她了是怎么着?你也不想想,你有那功能吗?”

    小顺子脸上忽的一阵绯红,但还是赔笑着把刘掌事送走了。将沈韵真拉到一个僻静处,小顺子先伏身冲沈韵真施了一礼:“奴才见过沈姑娘。”

    “快起来,你我如今也没什么区别,又何必拜我呢?”

    小顺子笑道:“姑娘是何等尊贵,信王殿下临走前特意嘱咐奴婢要关照姑娘的,从前姑娘在太医院不方便,如今到了司珍局,姑娘但凡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沈韵真冲他欠了欠身儿:“有劳公公。”

    小顺子含笑往刘掌事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姑娘甭跟她置气,刘掌事就是这般脾气,但她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坏不到哪里去。大家私底下都是对她直呼其名的,都叫她刘二月。”

    沈韵真点一点头,应了一声。

    小顺子敛去笑意:“听说姑娘又得罪了皇上?怎么?皇上又召见姑娘了?”

    “是啊,他……”沈韵真说着,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都承认了。”

    “承认什么?”小顺子问道。

    “就是那天你跟我说的,地胆和先皇后外戚的那些事。”

    “哦,”小顺子松了口气:“原以为早跟姑娘打过招呼,现在听来就不会承受不住,没想到姑娘还是失魂落魄的。”

    “没有失魂落魄。”沈韵真微扬起下颚,镇静道。

第五十二章 下马威

    “虽然已经听你说过一次了,但听他亲口承认的时候,还是会气愤。顶 点 X 23 U S你没有看到他那个表情,就好像,他拿沈家满门做替罪羊是应该应分的一般。”沈韵真说道。

    小顺子滞了一阵,只道:“皇上高高在上,庶民的生死,他哪里会在意呢?”

    “不过他倒是聪明,摊牌以后,很快又把我贬到这司珍局来。免得我继续留在太医院,会找机会报复。”

    小顺子点一点头:“其实信王殿下一直是不支持姑娘只身复仇的,殿下在北寒致力于结交游牧部落,为的是有朝一日打进京城。姑娘不知道,那些牧民们,吃的是肉,喝的是奶,个个膘肥体壮骁勇善战,随便一个少年,都能用刀子猎杀一头狼。”

    “或许我应该再忍一忍的,若是今天在御书房没有冲撞那个昏君,或许就不会被贬到这儿来。或许还能为影霖做些什么。”

    小顺子张张嘴,笑道:“姑娘不必自责,皇上若是想贬姑娘出太医院,无论今天姑娘是当面顶撞,还是卑躬屈膝,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小顺子倒是很会安抚人,难怪他在司珍局能混的体面。就连那个舌尖嘴利的刘二月也愿意多给他留几分薄面。顺着他的话想一想,倒还真是这个道理。

    南景霈素来是个顾己不顾他的人,只会考虑他自己想做什么,根本不考虑他人的死活和荣辱。

    就像先前他那般宠爱淑妃,不还是想贬就贬,想罚就罚?虽然淑妃作恶多端,但她好歹也是阳秀公主的生母,南景霈把她给女儿亲手缝制的锦袄剪碎送还,实在不通人情。

    沈韵真点点头:“这倒也是。”

    “这些事已成定局,不说也罢。圣旨已下,不得已,姑娘要在这司珍局暂居一阵子了。司珍局不如太医院清闲,恐怕姑娘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小顺子摆摆手道:“夜深了,奴才还是先带姑娘去住处看看吧。”

    小顺子也不便亲自带沈韵真去宫女的处所,只将她送到门前,便掉头回去了。

    房里还亮着灯,隔着窗子还能听见有宫女说话的声音。声音虽不是很响,但也还听得清清楚楚。

    按道理在这个时辰,宫女们早就该熄灯睡觉了,这一片处所里唯有这一间房还亮着灯,想必是知道晚间有个新人要来。

    门扇紧闭,沈韵真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声,反倒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沈韵真推了推,这房门是在里面用门栓插住的,推也推不开。许是发现外面人推不开门,房里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

    沈韵真又敲了敲:“劳驾开门,我是新来的阿真。”

    话音还未落,房里面却熄了灯。

    沈韵真略皱了皱眉,听见房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司珍局有规矩,子时后不准宫女随意进出,不得已,在外面先将就一会儿吧,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

    沈韵真眸子一烁,不必问,这是宫女们给她来的一个下马威。大家虽然做的都是伺候人的差事,可私下里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谁是奴才中有头有脸的,谁是奴婢中说话管用的。

    每每有新人调来,总要来这么一出儿下马威,挫挫你的锐气。

    若是被她们降住了,以后只能乖乖做个跟屁虫,所有人就可着一个新人欺负,什么时候熬成老资历,才有机会去欺负新人。

    沈韵真看看天儿,现在才刚子时多一会儿。天寒地冻,熬到天亮岂不要冻死人?换做一个脾气软的,兴许真就被她们欺负住了,可偏偏碰到的是沈韵真,而且是一个刚生了一肚子气的沈韵真。

    沈韵真勾勾唇角,下了台阶,从阶下捡了些许枯草和树枝,放回到台阶上堆成一堆儿。又拿过屋外灯笼里的蜡烛,燃起一堆火。

    冬天的夜里风大,很快火就熊熊的燃了起来,枯树枝冒着灰黑色的烟雾,还噼里啪啦的蹦着火星儿。

    这烟的味道怪呛人的,很快便被风吹进了屋里。房间里一下子似沸腾的开水一般,躁了起来。

    “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烟味儿啊!”

    “呛死人了!”

    “开门看看!”

    门分左右,几个穿棉衣的宫女应声而出。

    “你,你这干嘛呢!”为首的宫女瞪着一双大眼睛指着沈韵真:“你就不怕走水吗!?”

    “就是,谁准你在宫里烧火的!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人群里有人应和了一声。

    沈韵真慢悠悠的站起身:“怎么了?刚才不还说子时后不准宫女随意进出吗?这会儿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你在这儿烧火呛人,我们能不出来吗?!”为首的宫女揪住沈韵真的袖筒:“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难怪皇上下旨逐出太医院呢。才刚来司珍局就这样无礼,走!找刘掌事说道说道去。”

    沈韵真横了她一眼,反手揪住她的衣袖:“找刘掌事是吧?好极了,我正想找刘掌事问问呢。大半夜不让人进门是什么规矩?”

    “谁,谁不让你进门了?”为首的宫女有些心虚,但还竭力装作硬气的模样。

    “就是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刚才里面说话的人就是你,你叫什么?”沈韵真板着脸,丝毫不示弱。

    “她叫柳絮,是刘掌事的亲侄女。”人群中有人回了一句。

    报名字还要连带家谱,明摆着就是威胁沈韵真,人家柳絮有恃无恐。但沈韵真也不会被这区区的侄女二字吓倒。

    沈韵真重重把她往台阶下扯:“柳絮是吧?亲侄女是吧?你不是要找刘掌事吗?咱们一块儿找去。宫有宫规,我倒要看一看,刘掌事敢不敢因裙带关系护着你。”

    柳絮的脸颊刷的一下变了颜色,她平时也就是拿这层关系吓唬吓唬人罢了。现在明摆着她不占理,若是闹到刘二月那里,刘二月也未必敢护她。

    “现在夜深了,何必闹得鸡飞狗跳呢?大家以后同处一室,应该互相照应才是呀。”这便有人出来做和事佬:“虽然说刚才没叫你进门儿,但你也不该在门口烧火呀?你又是个新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好了,道个歉,闹剧平息也就是了。”

第五十三章 反下马威

    “道歉?”沈韵真看了她一眼,一手送开柳絮:“好啊,开始吧,我听着。m.www.uu234.net”

    那人愣了一下:“我说的是你给大家道个歉,刚才分明是你在门外烧火,闹得大家都没法儿睡觉。”

    “是吗?若不是你们故意锁上门,我也犯不着烧火取暖,说到底,你们才是始作俑者。”沈韵真也不多看她一眼,慢悠悠的走到房中。

    这新住处和太医院的房间相比确实差的远了。二十个宫女挤在一条大通铺上,一个挨着一个睡。墙边儿齐刷刷的摆着一溜儿黄铜盆子,木头盆架显得有点单薄。

    沈韵真大略在床上扫了一眼,墙根儿处有一条光溜溜的铺面,没有被褥,只有一个旧枕头。

    柳絮跨进房中道:“喏,那就是你的铺位,从今儿起你就住这儿了。”

    “我的被褥呢?”沈韵真反问。

    柳絮耸耸肩:“我哪儿知道?”

    才刚要沈韵真道歉的宫女走进来,道:“先前睡在这儿的花月气性太大,主子只是斥责她几句,她就一脑袋扎进枯井里死了。若不是她死了,你还轮不着铺位呢。”

    沈韵真瞥了她一眼:“我问的是,我的被褥呢?”

    她扁扁嘴:“给花月做装裹了,大家姐妹一场,总不能让她光溜溜的走吧?”

    这宫里没有这样的道理,就算花月带走了自己的被褥,也会有新的被褥填充进来,总不至于让新来的奴婢睡光溜溜的床板。

    柳絮等人眼神飘忽不定,好像一阵风儿似的,东飘西飘,就是不看沈韵真的眼睛。

    被褥少不了,准是被谁偷偷密下了。

    沈韵真自是不信,俯下身,一个一个的检查她们的被褥。

    宫女们照例只有一条厚棉褥子,一条厚棉被,谁身下有多出来的,准就是她偷拿了别人的。果不其然,沈韵真只翻了一个人的,宫女们便齐齐炸了庙。

    “你干什么呀!谁让你翻我们东西的!”

    沈韵真才不理会她们,只是翻被褥的手法越来越快,很快就翻到一个垫着两层褥子的铺面。

    “不是说褥子给花月做装裹送葬了吗?这个铺面上躺的是哪位死人呐?”

    “你!”柳絮瞪大了眼睛:“你别动!那是我从家里带来的!”

    “你家里要能有这么一条褥子,准有人夹带私藏了。内府要是查下来,你说会查到谁的头上?”沈韵真一边扯出多余的褥子,一边说道。

    柳絮抬抬下巴:“这原也不是什么名贵料子,怎么我家就不能有?”

    “料子当然可以有,但这针脚,这手艺,是宫中内府匠人们独有的,外人学不来。”沈韵真慢悠悠的把褥子铺回到自己的铺面上。

    随即,沈韵真又从一个人的身下揪出了自己失踪的被子。

    众人愕然望着她,有的咬牙,有的瞪眼,有的怯生生,有的默然无话。

    沈韵真走出门,将地上那一堆儿已经燃尽的灰炭踢到草丛里,走进房中,在铺面上坐了下来。

    众人还站在门口,跟她面面相觑。

    “你们若是不睡觉,我可先睡了。”沈韵真褪下外套。

    柳絮快走几步,到了沈韵真跟前:“你把房间弄得乌烟瘴气叫我们怎么睡啊?”

    柳絮一发难,便也有好事儿的随声附和。

    沈韵真微微抬起头:“乌烟瘴气的是你不是我。”

    “你!”柳絮一顿:“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太医院贬下来的医女吗?就好像医女不是奴婢一样!”

    沈韵真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我确实没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絮姐姐要想在这间房里作威作福可以去找别人,我阿真这里就万万不能。姐姐的势力再大,大得过前太医院首李大人吗?连李秋生都被我端了,我会怕你吗?”

    柳絮脸上一阵惨白,半天说不出话。

    沈韵真跳下床,徐徐在房中踱步道:“我这个人也没什么独特之处,别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人。别人对我有一分好,我可以还她十分。别人待我若有半分恶毒,我照例十倍奉还。”

    柳絮一阵心虚,只是撇撇嘴:“谁问你了,要你扯出这么一大篇儿?”

    沈韵真凝着柳絮,话里却敲打着其他人:“既然大家以后要天天相处,有些话当然要提前说明白比较好。免得以后再起争执,红了脸反倒没趣儿。”

    才刚要沈韵真道歉的宫女尴尬笑了笑,忙走上前来拉住沈韵真的衣袖,道:“这话说的是,咱们大家以后见天儿要在一起的,都是好姐妹嘛。你也不必多心了,才刚不过是一场误会,小云来的时候,我们也这么闹来着。小云,你说是不是?”

    她说罢,往人群中使了个眼色,露出一个唯唯诺诺的姑娘。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那个“小云”。

    显然小云是不情愿的,碍于“前辈”的威仪,只能怯生生的点点头。

    “你看,是这样吧?”她笑望着沈韵真。

    沈韵真勾勾唇角,问道:“那位是柳絮姐姐,不知这位姐姐芳名?”

    “我?”她扶扶胸口,笑道:“我是冰荷。”

    沈韵真点一点头,也笑道:“今日若不是冰荷姐姐说明,我险些看不出这是个玩笑呢。”

    冰荷愣了一下,讪讪的赔笑几声。

    沈韵真又道:“早说清楚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误会了。其实从前在太医院的时候,医女也常有开玩笑的。”

    冰荷面上舒缓了许多,问道:“是么?”

    沈韵真微微一笑:“是啊,他们玩儿的那些个,比这个还要严重呢。”

    “哦?是什么?”冰荷不明白沈韵真的意思。

    “害人吃蜈蚣,你听说过吗?想想看,那毒虫百十来个腿,还满肚子爬,人还能好得了么?”沈韵真扭过脸望向冰荷:“你猜后来怎么着?”

    冰荷打了个寒颤,望向柳絮。柳絮也皱皱眉:“别说了,怪渗人的。”

    沈韵真故意哦了一声,问道:“咱们这儿没有蜈蚣吧?”

    “没,没有。我们每天斗都要打扫房间的,干净得很。”冰荷连连摆手。

    沈韵真站起身一边铺被褥,一边问道:“也不知道姐妹们平时是怎么轮班的,要不明天让我来打扫房间?”

第五十四章 饴糖

    “不不不,不了不了!”柳絮像个结巴一样,一口气说了五个不字儿。

    “怎么了?”沈韵真故作不解:“大家都是好姐妹,我也不能不出力吧?”

    柳絮吞了口唾沫,挤出一点儿笑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明天该小云打扫,还没轮到你呢。”

    蜈蚣入腹,听着都觉得浑身发冷,柳絮和冰荷悄悄对视一眼,没敢说话,默然爬上了床。众人见冰荷和柳絮都上了床,便也纷纷爬上了床榻。

    真有人害怕,踌躇着不敢上床,沈韵真见自己身边的铺位空着,便知道那个人是不敢过来。

    只见那个宫女不安的站在柳絮床前,似乎在耳语什么。

    “小云,你跟彩凤换个铺位,你睡到阿真身边去。”柳絮说道。

    应声,才刚那个怯懦的小姑娘又坐了起来。

    沈韵真凝着柳絮,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换铺位?”

    想也不用想,是这个彩凤被沈韵真的话吓得不敢过来,一门儿心思的想躲得远远儿的。

    彩凤哆嗦了一下,陪笑道:“没什么,就是我睡觉总是打呼噜,跟下雨打雷一样,怕吵着你。”

    柳絮也道:“是啊,彩凤的呼噜声大着呢。就让她睡小云那儿好了,反正冰荷睡觉沉,也听不见。”

    小云慢腾腾的走到沈韵真的床前,瞪着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望着沈韵真。

    沈韵真笑了笑:“也好,那就这样睡吧。”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没亮,房中便已经有人开始洗漱和走动。

    沈韵真揉揉眼睛,虽然在这里不如太医院的床铺柔软,但这能烧火的炕倒是挺有意思的,躺在上面整个后背都是热乎乎的。

    小云已经在梳头发,眼下一圈儿鸦青。

    “昨天没睡好吗,是不是跟我睡有些不习惯?”沈韵真问道。

    “挺,挺好的。”小云说着,慢慢低下头去,把辫子编成麻花形状。

    晨起时,小顺子帮沈韵真拿了些东西过来,都是冬香和秋月替她准备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小到药丸儿,大到衣裳齐齐整整。

    包裹里还有个小油纸包,包的是一把高粱饴糖。

    沈韵真拿了一颗含在口中,软软黏黏的饴糖入口即化。这一定是冬香给包的,也就只有她,生怕沈韵真亏了嘴。

    小顺子很是照顾沈韵真,也没给她安排什么繁重的活计,只是叫她擦擦博古架,或者是晒晒皮毛布料。

    小云就没有沈韵真这么幸运了,她除了要做自己每日的活计,还要尽可能的去帮“前辈们”分担一些繁重工作,到了吃饭的时候,还要把碗里仅有的青菜和豆腐分给冰荷和柳絮。

    看着小云的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样子,沈韵真忽然觉得有些心疼。

    趁着没人的时候,沈韵真悄悄把小云叫道一旁。这丫头还有点害怕自己,怯生生的不敢靠近。

    沈韵真忍着笑,故作严肃的说道:“你这么靠后干什么?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云摇摇头。

    “你害怕我?是不是我长得特别吓人?”沈韵真凑得离她近了些。

    “不,不是,阿真姐姐长得特别好看。”小云把手摆的像个拨浪鼓。

    “张嘴。”

    啪!啪!啪!这小丫头竟左右开弓,打起耳光来。

    这倒把沈韵真给下了一跳,忙抓住小云的两只手:“我是要你张嘴,又不是要你掌嘴。”

    张嘴?!小云几乎快哭出来了,难道要喂她吃蜈蚣了吗?

    “不,不不,求求你。”小云的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快点,不张嘴我生气了。”沈韵真皱起眉。

    “啊——”小云一张嘴,两行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送入口中的,却不是什么蜈蚣,而是一个软软的东西。

    一股甜津津的汁水混合着唾液流进了嗓子眼儿。

    小云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砸吧砸吧嘴。

    “好吃吗?”沈韵真问道。

    小云用力点点头,她自幼就被父母买进了宫,半天好日子也没享受过,甭说是吃饴糖,就算是饱饭也没吃过几顿。

    “真好吃,这是娘娘们吃的点心吗?”小云问道。

    沈韵真见她天真的眼神实在可爱,便忍不住笑了。

    小云含着糖,舍不得咀嚼,口齿不清的问道:“姐姐笑什么呀?”

    沈韵真忍不住捏了捏小云的耳朵,笑道:“这是饴糖。”

    饴糖?思绪回到童年时代,还记得有一天爹娘带着她上街,特意买了一块很大的糖瓜给她,这还是小云第一次吃到甜味。

    手里捏着糖瓜,弄得满手黏乎乎的,当时觉得那几乎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滋味儿了。

    然后,爹娘就把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高墙府邸前,门上的匾额全都是她不认识的字。

    有人给了爹娘几两银子,他们便转身冲自己回首告别,还说自己吃完糖瓜,他们就回来接自己回家。

    糖瓜很快就吃完了,可爹娘却没有回来。

    小云含着一趟,望着沈韵真:“阿真姐姐,你待我真好,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沈韵真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我怎么会是坏人呢?”

    “可是那些姐姐们都……”小云突然捂住嘴,惊惶的说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韵真摇摇头:“没有。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们背地里怎么议论我。”

    小云缓缓放下手臂:“昨天姐姐那么厉害,把柳絮姐姐和冰荷姐姐都给镇住了,我还以为姐姐是很凶的。”

    “所以,昨天晚上你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敢睡觉?”沈韵真笑着问道。

    小云有些惊讶:“姐姐都知道?是我吵醒姐姐了吗?”

    “没有,你忘了姐姐是医女出身吗?看你眼下的鸦青,就知道你昨夜没睡好。”沈韵真扭过头,看见一旁堆积如山的杂物,都是小云一会儿要做的活计。

    “晚上不好好休息,白天还要做这么重的活,身体会吃不消的。”

    小云点点头:“谢谢姐姐关心。”

    沈韵真还没说话,抬头便见冰荷和柳絮两个人空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一左一右,似门神一般站在小云面前。

    “活做完了吗?就在这里说话?”柳絮斥责道。

    “死丫头,要你干点儿活就偷懒!”冰荷说着,猛然在小云手臂上重重掐了一把。

第五十五章 冻僵了

    端水盆,便是让一个人跪在青砖地上,双手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盛着滚烫的开水。www.uu234.net

    这姿势尤为折磨人,尤其是冬日跪在外面,天寒地冻的,一跪几个时辰,还不把人折磨个好歹的。

    沈韵真听了小云的诉说,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看来今天晚上这两位可有罪受了。

    房里的两个山大王跪在外面端水盆,房里人也都不敢睡,亮着灯,一直等到她们两个回来。外面虽说没下雪,但也是冷死人的温度。

    每年的这个时候,京城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路倒儿,官府每天都要派出人去,把那些冻死的人用车子拖出城去,埋到乱葬岗去。

    沈韵真才不管她们如何,只是自己躺着睡觉,小云心里揣着事儿,因此不敢睡,只好像个猫儿似的坐在炕上。

    子时的更鼓响起,房间外传来咕咚咕咚两声。有人跳下去打开门往外看,不由得惊叫一声:“快来人!她们冻僵了!”

    几个宫女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她们抬进房间。

    小云推了推沈韵真:“姐姐,她们冻僵了。”

    沈韵真坐了起来,见一群人正托脑袋的托脑袋,抱大腿的抱大腿,七手八脚的把这两个人往炕上抬。这两个人浑身结着冰霜,脸红扑扑的活像冻柿子。

    “住手!”沈韵真突然嚷了一句。

    众人吓了一跳,扭头看沈韵真:“干嘛?”

    “不能直接放在炕上。”沈韵真说道。

    “阿真,我知道你对她们两个不满,可是她们俩都这样了,你不至于落井下石吧。身上有雪块怎么了,再说了,又不是睡你的床,湿也湿不着你。”

    沈韵真白了一眼,道:“冻僵的人不能直接睡热炕,你们想让她们死吗?”

    “她们都快冻死了,你还……”

    “你是医女还是我是医女?”沈韵真冷然反问:“冻僵的人浑身血脉都是硬的,直接睡热炕会血脉爆裂而死的,懂吗你?”

    一句话倒把屋里的人都给吓着了。

    “先抬到桌边去,”沈韵真说着,冲床上爬了起来:“再去外面装点儿雪,多装点。”

    再没有人反驳什么,有人出去用铜盆装了一盆雪回来。

    沈韵真俯下身看了看:“把她们的衣裳解开,冻伤的地方用雪搓。”

    沈韵真先抓了一把雪,替柳絮搓了冻伤,小云虽然不懂,但比照着沈韵真的样子也替冰荷搓了搓冻伤。

    半晌,两个人才发出了一点儿声音,众人欢喜的笑了起来:“这下好了。”

    沈韵真接过有人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道:“弄些热水来给她们喝,要是能有姜片更好。”

    “刘掌事那儿有泡茶的姜片,我去要。”

    便有人去刘掌事那儿要了姜片,用水壶煮了热姜水给她们两个喝了下去。

    两人一开始还喝不进去,要靠人一勺一勺的喂,后来缓醒过来,便自己捧着碗大口大口的往下吞了。

    两人喝了整整一壶姜茶,才算活了过来。

    “多亏了阿真,要不是有个医女在,我们还真好心办了坏事。”

    “阿真来了倒也是好事,毕竟咱们做奴婢的,生个病闹个灾儿的也没人管,现在有阿真在,咱们也能看病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沈韵真恭维得几乎是捧上天。

    沈韵真不觉得怎样,柳絮却听不下去了,重重搁下碗道:“够了!”

    冰荷想阻拦她,可身上没什么力气,拦也拦不住,只能任由柳絮发火。

    众人本来欢欢喜喜的,被柳絮猛地一吼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柳絮姐姐?”有人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柳絮站起身,虽然腿脚还发麻,但已经好多了。

    “什么治病救人,我看是兴风作浪!”

    沈韵真微微垂下眼,没有说话。小云上前挡住了沈韵真,道:“柳絮姐姐,做人得知恩图报呀,刚才要不是阿真姐姐救了你们,你们现在还好不了呢。”

    “哼,她会有这么好的心?今天若不是她害的,我们也……”

    “算了柳絮,人家阿真好歹也救了你们一命,你就老老实实的歇着吧,才刚活过来,现在又挣命的闹什么?”

    “是啊,人家阿真也忙活半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都给我闭嘴!”柳絮瞪起眼睛。

    小云虽然也害怕柳絮,但还是不顾一切的挡在沈韵真身前:“柳絮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吧,这事儿跟阿真姐姐无关。”

    “没你的事儿,你给我闪开!”柳絮一把扯住小云的前襟,把她推搡在地上。

    “你想怎样?”沈韵真冷眼瞧着柳絮:“就你这副模样,又能把我怎样?”

    柳絮指着沈韵真的脸:“昨天就是你在门外点火,害的大家都睡不好。今天又是你,害的我和冰荷在外面罚跪。我告诉你,我柳絮也不是好欺负的,今日你跪下向我磕头赔罪还则罢了,如若不然,我告诉你,别想活着出司珍局。”

    “昨天点火,是因为你故意锁门。今天你们罚跪,是你自己作死。自己的活儿自己不做,偏要小云去做。让小云去做,还要伸腿绊倒她。摔了皇上最喜欢的盖碗,只罚几个时辰的跪,已经是便宜你们了。要是让上头知道,你是故意为之,这就叫欺君之罪你知道吗?欺君,那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你!”柳絮被沈韵真气的脸颊通红,太阳穴腾腾直跳:“我跟你拼了我!”

    柳絮应声向沈韵真扑过来,沈韵真哪里容她欺负,一把抓住她的两个手腕同柳絮撕扯起来。

    众人一见两个人动了手,忙都上前劝架。

    正是难解难分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底气雄浑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来的人正是司珍局掌事刘二月。

    众人闪开一条路来,刘二月慢腾腾的走进房间,低头看了冰荷一眼,又看看柳絮。

    “听慧儿说你冻僵了,我还以为是有出气儿没进气儿呢,怎么一个时辰不到就这般生龙活虎的?”

    柳絮这才松开沈韵真的衣袖,噗通一声给刘二月跪了下来:“掌事大人,您要给奴婢做主啊!这个阿真才来两天,就兴风作浪的,要是再不严加管教,恐怕我们这一屋子的人都要被她欺负死了!”

第五十六章 诊脉

    刘二月看了看沈韵真,对柳絮道:“你先起来。顶 点 X 23 U S”

    柳絮自觉受了委屈,怎肯起来,非扯着刘二月要一个说法。

    但刘二月作为司珍局掌事,不可能任由她继续闹下去,不论谁是谁非,总非先平息了争端才是。

    “起来。”刘掌事冲柳絮说道。

    柳絮还跪着嘤嘤的哭,死活不肯起来。

    “姑姑,您可得给侄女做主啊!”

    一声姑姑叫出来,刘二月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颜色。

    要怪只能怪柳絮自己蠢,这个时候叫姑姑,就算刘二月有心处置沈韵真,她也开不了口了。否则还不得被人说成徇私枉法?

    刘二月板起脸,一把扯起柳絮:“住口!无知的畜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是在宫里,只有掌事和宫女,没有姑侄之情。”

    众人见状,也不好站在一旁让刘二月难堪,便摆摆手,各自回各自的床铺去了。

    沈韵真福福身子:“奴婢给刘掌事请安。”

    刘二月看了沈韵真一阵子:“你跟我出来一趟。”

    柳絮见刘二月单独把沈韵真交出去,不免有些得意,想着自己的这个姑姑还是挺护着自己的。

    “我说过了,别把人都得罪光了,否则有你好看的!”

    沈韵真没搭理她,只是跟着刘二月往外走。

    小云有些担心,上前拦住刘二月道:“掌事姑姑,今天的事儿不关阿真姐姐的事,都怪小云,您要罚就罚我吧。”

    刘二月瞥了她一眼,道:“没你的事儿,睡你的觉去。”

    “可是……”小云慌张的望向沈韵真。

    沈韵真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去睡吧,没事的。”

    沈韵真跟着刘二月走出奴婢们居住的处所,见小顺子正立在月影下。

    刘二月同小顺子打了个照面,道:“是她吧?”

    小顺子拱手一笑道:“老干姨儿,您老真是贵人多忘事,可不就是她吗?”

    沈韵真见有小顺子在旁,想来事情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便道:“不知掌事姑姑叫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刘二月看了小顺子一眼,道:“走吧,那就到房里去说。”

    刘二月的房间收拾的一丝不苟,桌上还摆放着新鲜的橙子和香蕉。

    “坐吧,坐下说话。”刘二月说着,居然还给两个人煮了一壶茶。

    这茶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味道还不错。沈韵真握着茶杯,不明就里,看看小顺子,这家伙脸上总是笼罩着一层莫名其妙的似是而非的笑意。

    “吃点心?”刘二月把一碟儿饼饵推倒沈韵真面前。

    今天的刘掌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跟那天那个牙尖嘴利的长舌妇判若两人,这倒让沈韵真受宠若惊了。

    “刘掌事,您这是?”沈韵真有点纳闷。

    刘二月笑道:“先前听说你是被贬出太医院的,还以为是医术不精,后来听小顺子说,阿真姑娘医道精湛,比太医还强。实在对不住,先前是我刘二月有眼不识金镶玉了。所以今天特意找了个机会,想跟阿真姑娘说和说和。”

    沈韵真滞了一下,温然道:“刘掌事真是多心了,您是掌事,我是宫女,纵然您敲打几句,也是应当的。说什么医道比太医还强就未免言过其实了。”

    刘二月道:“阿真姑娘不必过谦,我已经打听过了,先前太医院那个叫倩儿的医女吃了蜈蚣,连太医都说治不了,硬是让姑娘给救活了。我这才知道,阿真姑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医术奇才,连王太医都夸姑娘的医术高明呢。”

    突如其来的高帽子让沈韵真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尴尬的冲刘二月笑了笑。偷眼看看小顺子,小顺子才慢悠悠的说道:“今晨起来,毓秀宫的青罗姑娘来了,嘱咐刘掌事关照姑娘。”

    沈韵真微微垂下眼,原来是田美人还记挂着自己。

    小顺子又道:“姑娘这一被贬可不得了,不光田美人,连王太医和苏昭仪也都派人来关照。”

    沈韵真默然,原来是看在这几层关系。

    刘二月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把饼饵碟子往沈韵真面前推了推:“阿真姑娘快尝尝,也不知合不合口味。”

    刘二月拿的是一碟乳饼,隐隐还能看见一些核桃碎。沈韵真碍于刘掌事的热情,只能拿了一块咬了一口。

    “其实叫阿真姑娘来,也不全是以为二位主子和王太医的那些话。主要还是因为我自己……”刘二月的神情有些羞赧,一只右手在桌面上来回摩挲:“这话怎么说呢?”

    小顺子道:“刘掌事这些日子身子也有些不爽利,姑娘知道的,刘掌事虽然长官司珍局,但说到底也是皇家的奴婢,宫女的日子不好过,生老病死,都只能靠自己。现在正好姑娘来了,想着姑娘是医女,所以想求姑娘给刘掌事看看。”

    “是是是,正是这个意思,可昨儿说的那些个话实在是不过脑子,”刘二月迟疑了一阵:“你看这……”

    “原来是这样。”沈韵真放下乳饼和茶:“劳驾,把手伸出来吧。”

    “诶诶,好。”刘二月脸上露出笑意。

    搭脉,观舌苔,看面色,沈韵真略查了一番后,心里大略有了谱儿。

    “阿真姑娘,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病啊?”刘二月有些心急。

    沈韵真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儿,只需沐浴时,在水里加些烈酒也就是了。”

    “啊?”刘二月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沈韵真点一点头:“本来就没什么事儿。”

    刘二月看了小顺子一眼,有点失落,想来她自己对这个方子也不是很满意。对沈韵真便不似刚才那么热情了,起身道:“有劳姑娘,夜深了,那我送送两位。”

    见小顺子走远后,沈韵真又折回到刘掌事房中。

    刘掌事正一连苦闷的收拾着桌上的点心和茶,白忙一场四个字都写在脸上了。

    见沈韵真回来,刘二月有些丧气的问道:“阿真姑娘还有什么事儿吗?”

    沈韵真走进房间,翻身把门栓插住。

    “才刚当着小顺公公的面儿,有些话不好说。现在就剩你我两个,若是刘掌事想听实话,我倒是可以说给您听听。”

第五十七章 禁欲

    刘二月怔了一下,迅速放下手中的盘子坐回到桌边:“怎么讲?”

    沈韵真凝了刘二月一阵道:“刘掌事可曾生育过子女?”

    刘二月脸上倏忽红了一下:“没,没有,到如今还不曾婚配过,哪里生养过?”

    未曾婚配?可刘二月的病情分明是某一次打胎后落下的病根,这就是说……

    沈韵真抿抿嘴唇:“刘掌事,阎王救不了该死的鬼,如果病人身体不舒服,还要对大夫隐瞒的话,那就算有戏也会拖成没戏了。www.uu234.net”

    刘二月吞了吞唾沫。

    “这事儿确实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但要是不说,我就没办法确定我的诊断是否确切,也就没办法给刘掌事开药了。”沈韵真站起身:“既然刘掌事有难言之隐,执意不肯说出口,那阿真只能说告辞了。”

    “别别别!”刘二月忙上前挡住沈韵真的去路,满面犹豫,却死死拽着沈韵真的衣袖不放。

    “你可不能走。”

    沈韵真扁扁嘴:“可您什么也不说,咱们干坐着也没有用啊。”

    “说,我说还不行吗?”刘二月揽住沈韵真的肩膀,把她按在圆墩上坐好。

    “可是……可是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呐?”刘二月小声央告着。

    沈韵真点一点头:“这是自然。”

    刘二月噘着嘴,像个十几岁的孩子:“那你问吧。”

    沈韵真挑挑眉,这就对了嘛。

    “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打过胎?”

    刘二月瞪起一双眼看了沈韵真一会儿,仿佛在看一个算命先生,看得沈韵真浑身不自在。

    “到底是不是?”沈韵真莫名其妙的望着她。

    “是,是有过,可那都是一时糊涂,就那么一次,谁成想……”刘二月越解释声音越低,最后变成了嘎巴嘴,一双手藏在桌围下面还止不住的揉搓。

    沈韵真忍了笑,看来她们家脑子缺根弦儿是遗传的,别人还没刨根儿问底,她自己居然和盘托出了。

    沈韵真点一点头:“这就对了。”

    刘二月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儿:“这么说,是那个时候烙下病根儿了?”

    沈韵真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自己就开始自说自话:“可也不对啊,要说那个时候烙下了病根儿,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觉得不舒服,偏偏这阵子开始不舒服了?”

    沈韵真垂下眼睑:“那就要问您自己了,最近都干什么了?”

    “最近……最近也没干什么呀?吃错东西?还是?”刘二月自己嘟囔了一阵,见沈韵真望着她,倏忽闭紧了嘴巴。

    “您要是避重就轻,这病可没法儿治。”沈韵真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桌围上的流苏穗子。

    迟疑了半晌,刘二月终于笃定了心思,道:“好吧,最近就是,跟那个死鬼又……”

    刘二月吞吞吐吐,脸上还泛着一抹儿潮红。

    看着这副神情,沈韵真也不难猜出她没说出口的“旧情复燃”四个字。

    沈韵真皱了皱眉:“我知道了。”

    刘二月忙去房里取了纸和笔送到沈韵真面前:“阿真姑娘,你都问明白了,就不妨给我开个方子吧?治好了病也是你功德一件,再说往后在司珍局,我也能……你懂吧?”

    沈韵真微微一下,提笔写下“禁欲”两个字。

    刘二月两颊倏忽红到了耳朵。踌躇一阵,道:“阿真姑娘,你,我……”

    沈韵真稍稍一欠身:“刘掌事,您放心,我既然给你诊脉又开了方子,就是存心帮你。医者仁心,我不会反过头来害你的。”

    刘二月咧咧嘴,从袖中褪下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塞给沈韵真:“阿真姑娘,这个你收着,可别嫌弃。”

    沈韵真见这镯子成色好,想必是个有来头的东西,便将镯子搁在了刘二月桌上,道:“刘掌事千万别跟奴婢客气,咱们都是宫里的奴婢,互相帮衬也是常情。这镯子是个贵重物,阿真不敢掠美,往后您多关照提点就成了。”

    “那……”刘二月含笑拉着沈韵真的手:“阿真姑娘,你可千万千万别……”

    “您放心,我出了这个门儿就什么都忘记了。要是她们问起来,我就说您看着我抄了几遍宫规。这事情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司珍局若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就是我说的。”沈韵真笑了笑,又道:“哦对了,可以再用乌鸡白凤丸调理一阵。”

    刘二月把沈韵真送出了房间,天色已经渐渐放亮。彻夜未眠,到了这个时辰,想睡也是睡不着了。沈韵真慢悠悠的走到处所外,在台阶儿前坐了下来。

    刘掌事从前有个相好的,而且她还为他打过胎。现在刘掌事天天在宫里,她这老相好是怎么跟她巫山**的?

    难不成,这老相好被刘掌事藏在了司珍局?

    沈韵真有些惊愕,不免啧舌,这宫里居然还有假太监?

    略坐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头一个出门的是冰荷。

    见沈韵真坐在处所外的台阶儿上,冰荷有些好奇,低头看看她:“你怎么在这儿坐着不进去啊?”

    沈韵真抬起头:“才回来。”

    “干嘛去了?”冰荷问道。

    沈韵真低下头没说话。

    “是不是刘掌事罚你了?”冰荷又问了一句。

    “哼,这还用问吗?像她这种人,被皇上从太医院贬到司珍局的,本来就是个戴罪之身。到了司珍局还不老实,成日里兴风作浪,自以为能替人出头,其实就是充大半儿蒜!”柳絮妖妖挑挑的走出房间,垂眼瞥了沈韵真一眼:“坐在这儿装的可怜兮兮的给谁看?”

    沈韵真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昨日若不是自己好心救她,她现在全身的皮肉早就废了,哪里还能在这儿耀武扬威。

    见沈韵真不理她,柳絮更加得意了,张张嘴,做出一副要打喷嚏的模样。

    阿嚏!一个重重的喷嚏打在沈韵真头上。

    “哎呦,天儿怪冷的,真是要冻死人了,我回去加衣裳去。”柳絮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进屋。

    呯!

    沈韵真忽的站起身,一把揪住柳絮的领口,反手把她按在门板上。柳絮重重撞了一下,惊叫起来。

    沈韵真死死揪着她的领口,道:“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是?”

第五十八章 告刁状

    柳絮好歹是这房间里的山大王,就这样被人按在门板上威胁也忒没面子了,便反过来去扯沈韵真的衣袖。m.www.uu234.net

    “哟,昨晚没打够是不是?还想去刘掌事那儿挨罚?”

    “阿真姐姐,算了,不要打了。”小云跑了出来。

    众人见门外一大清早就要打架,忙出来劝和:“大清早的,怎么都像个斗鸡似的,都是一个屋子的姐妹,床头打架床尾和,这急头白脸的是要干嘛啊?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

    “阿真,你昨儿一宿没休息,还不快趁这会儿功夫歇上一歇,今天的活儿还多着呢,当心一会儿吃不消。”

    沈韵真松开手,道:“告诉你,别以为我怕了你,我是给大家伙儿面子。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如果再没事儿找事儿,我不会再这么客气了。我不管你是谁,你就算是狮子老虎我也要拔下你几颗牙来。”

    沈韵真进了屋,倒把柳絮给噎得说不出话。

    柳絮见众人都望着她,便更觉得臊眉耷眼:“都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柳絮在沈韵真这里吃了亏,便也只能哭唧唧的跑到刘二月哪里去告刁状。

    刘二月满脑子都在琢磨上哪儿搞点儿乌鸡白凤丸来吃,哪里有闲心管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柳絮见刘二月不理她,心里就越发委屈,把刚才她怎么受欺负,她怎么丢面子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刘二月见她说的是阿真,也就不大想管。自己才刚受了沈韵真的恩惠,往后还要指望着沈韵真帮自己开方子调理身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沈韵真翻脸呢?

    “行了,别哭了!”刘二月皱起眉:“我就说你也是个没气性的,欺软怕硬的怂包。碰上个软柿子,你就可了劲儿的捏,成日里把小云欺负成什么样儿了我都懒得说你。现在又想欺负新来的,整不过人家就过来告状。我说你个瞎了眼的小王八蛋,你也不瞧瞧人家是什么来头,你欺负人家?你是那块材料吗你?”

    柳絮被刘二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骂得一脸茫然。

    “咱们可是亲姑侄儿,您怎么偏帮着一个外人说话呀?”

    刘二月扭过脸,盯了柳絮一会儿:“地上凉吗?”

    柳絮点点头。

    “地砖硬吗?”

    柳絮点点头。

    “膝盖疼不疼?”

    柳絮又点点头。

    “知道凉,知道硬,知道疼,还要硬跪着,你是傻还是拗?”刘二月抬抬手,道:“起来吧,谁在宫里活着都不容易,不都是想让自己活得舒服点儿吗?膝盖明明硬不过地砖,你还非要往上面跪,这不是自讨没趣儿吗?”

    “我,我怎么就自讨没趣了?”柳絮抽噎着站起身来。

    “你知道昨儿个,我把她叫过来干什么吗?”刘二月凝了她一会儿。

    “不知道。”柳絮嘟囔着:“我又没看见,我哪儿知道?”

    “我,你姑妈,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腆这一张老脸给她赔不是。都是你惹得祸你个不知死的东西。”刘二月在柳絮头上戳了一下。

    “赔不是?”柳絮愣住了:“凭什么呀?”

    “凭什么?”刘二月冷笑一声:“就凭人家阿真是田美人和苏昭仪眼前儿的红人,就凭王品堂王太医亲自过来关照,就凭人家……”

    刘二月一激动,差点儿把实话给说出来。定了定神儿,叹口气:“你啊你,你一天就知道给我惹祸上身。我告诉你,这宫里是人多眼杂,早晚有一天,你惹出祸来,姑妈也帮不了你。”

    柳絮见刘二月不肯替她出头,只好扁扁嘴:“我就不信了,咱们司珍局天高皇帝远,就连东来公公也很少过来,什么田美人苏昭仪,谁还能管她一辈子呀?她不过是主子们身边的小猫小狗,等主子们有了新宠,马上就把她抛到脑后去了。您看您怕成这个样子,您还真把她当个玩意儿啊?”

    刘二月叹了口气:“傻东西,就算有一天,主子们都把她忘了。那也是以后,不是现在啊?你就非得现在跟她计较?”

    柳絮扭过身子,嘟囔道:“反正我就看不惯她那副德行,好像天老大,她老二似的。”

    别说田美人和苏昭仪了,刘二月就连王品堂都得罪不起。这三位要是到皇上跟前儿告上一状,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二月啧啧舌:“这可说不准。现在的司珍局呀,还真是天老大,她老二。我劝你也是别费劲了,听说当初,淑妃娘娘就是这个阿真给拖下马。连淑妃娘娘都治不了她,人家碾死你还不像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说起淑妃娘娘,柳絮忽然楞了一下,伏身撅着桌案上:“诶,我听说,淑妃娘娘的哥哥在边关又打胜仗了?”

    刘二月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哪有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刘二月没好气的问道。

    “您听我说啊,”柳絮的眼珠子在眶子里转了几圈儿:“您想啊,打了胜仗就得回朝述职吧?要是淑妃的哥哥一回来,发现自己的妹妹还在宫中幽禁,得多尴尬啊?皇上肯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说不定淑妃娘娘很快就放出来了。”

    刘二月默然半晌,指了指柳絮:“你的意思,淑妃娘娘一放出来,必然要整治阿真?”

    “对啊!”柳絮一激动,猛地拍了一巴掌:“到时候又有萧将军撑腰,五指山一压,就算阿真是个孙悟空她也翻不了天。”

    “这个……”刘二月迟疑了一阵。

    本来回朝述职会拖延到年后,但萧将军得了家里的信儿,便快马加鞭赶在年前回了京城。

    临近年根儿,宫里连着出了几桩大事,南景霈本想着过年一切从简。但没想到萧家会提前回朝述职,庆功宴马虎不得,所以本来不想大肆操办的宫宴也只得操办起来。

    “东来,”南景霈倚在椅背上,轻合双目道:“去宝华宫传旨,过年图个喜庆,赦免淑妃无罪,和各宫嫔妃一起,过个团圆年。”

    东来心里早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便试探道:“皇上,那宝华宫的份例?”

    “一切照旧,”南景霈揉揉眉心,迟疑了一会儿:“看淑妃宫里缺什么,着人给她补上。”

第五十九章 黑云压城

    南景霈心烦,沈韵真比他更心烦。顶 点 X 23 U S淑妃紧闭的这些日子,内府没少克扣宝华宫,现在又要把宝华宫欠缺的物件一应补齐。

    收拾东西倒也不是麻烦事,麻烦的是淑妃听说沈韵真在司珍局,点名要她亲自把东西送过来。

    淑妃先前倒台跟她脱不了干系,淑妃心里恐怕早已经狠毒了沈韵真。

    沈韵真心里也清楚,淑妃叫她去,就是典型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

    去吧,又不知道淑妃会如何刁难,不去吧,自己也实在没办法推脱。

    沈韵真正在犹豫着,见柳絮推门进了库房。

    “哟,我当时谁在呢,原来是咱们的大红人儿啊!”柳絮连着好一阵子没跟沈韵真说过话,现在一开口就带着刺儿。

    沈韵真看了她一眼:“你要羡慕,这个机会让给你也行啊,巴结宝华宫,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柳絮嗤笑一声:“你可得了吧,别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了,淑妃娘娘讨厌你,这可是尽人皆知的事儿。我劝你啊,还是自求多福吧,淑妃娘娘点名要见你,指不定是福是祸呢。”

    柳絮说着,转身出了库房。

    小云看了一阵,轻声道:“姐姐,要不我替你去吧?”

    沈韵真摇摇头:“谁也替不了,淑妃点名要见我,见不到我,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云咬咬嘴唇:“听说先前淑妃倒台就是姐姐做的?”

    沈韵真没有回答,小云低下头:“我真没用,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沈韵真抚了抚她的头发:“傻瓜,谁说你没有帮我的忙啊,在司珍局这几个月,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早就闷死了。”

    小云从怀里取了根儿五彩绳系在沈韵真手腕上:“这是我们家乡的祈福绳,我凭印象编的。希望能保佑姐姐平平安安的。”

    沈韵真把宝华宫要的东西都送到宝华宫的时候,淑妃已经在榻上坐等了。

    沈韵真跪道:“司珍局奴婢阿真叩见淑妃娘娘。”

    淑妃搅动着碗里的燕窝,傲然道:“司珍局?你不是在太医院当值吗?”

    云夕朗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阿真配错了药,害的皇上身体不适,皇上一道圣旨就把她贬到司珍局去了。”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配合的倒是极开心。沈韵真低着头,任凭她们挖苦。

    “抬起头来。”淑妃吩咐道。

    沈韵真仍旧抵着头:“奴婢不敢。”

    “娘娘让你抬头,你不抬头也算也算抗旨不遵。”云夕说道。

    不得已,沈韵真只等缓缓抬起头,但仍旧没有直视淑妃的眼睛。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掴在沈韵真脸上。

    “大胆的奴婢,竟然敢直视主子的眼睛,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云夕也横了沈韵真一眼,道:“娘娘仔细手疼,没必要为了这下贱的奴婢费力。”

    “这倒也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不会让你顺风顺水一辈子,有些人卑鄙阴险,虽然能成一时气候,但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淑妃说着,冲沈韵真冷冷一笑:“起来吧,本宫记得你了,司珍局的阿真。”

    淑妃把“司珍局”三个字药得极重,好像刻意在暗示沈韵真什么。

    “娘娘,您先回房歇一会儿吧,午后田美人苏昭仪,程婕妤她们都要来给娘娘请安的。”云夕说道。

    沈韵真皱皱眉,这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现如今淑妃恢复位分,连田美人和苏昭仪都要给她请安问礼,低三下四了。那淑妃想整治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

    沈韵真安然回到司珍局,只是脸颊上有些绯红的痕迹。

    好在天寒地冻,树枝上还能找到积雪,沈韵真抓了一把雪,替自己冰了冰,算是消了肿。

    小云见沈韵真没事儿,自然是欢喜的。

    柳絮隔着老远看见她们,气鼓鼓的像只青蛙。

    小云扯扯沈韵真的衣袖道:“姐姐别理她。”

    沈韵真看了小云一阵儿,或许是时候说再见了,如果她还继续跟着自己,就算不被淑妃弄死,也会被柳絮欺负死。

    “小云,你在宫里除了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吗?”

    小云愣了一下,失落的摇摇头:“没有了,在宫里就只有阿真姐姐对我最好。再又就是毓秀宫的青罗姐姐,但是我也知道,青罗姐姐对我好也是看在阿真姐姐的面子上。”

    沈韵真咬咬嘴唇:“如果我跟青罗说,让你去毓秀宫当差,你愿意吗?”

    “去毓秀宫?”小云瞪大了眼睛:“姐姐要回毓秀宫了吗?”

    沈韵真摇摇头:“我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

    小云决然摇摇头:“如果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田美人的位分虽然不高,但在毓秀宫的日子绝对要比司珍局好过,而且有青罗在,绝对没有人敢欺负你。”沈韵真说道。

    小云笑了笑:“在司珍局,有阿真姐姐在,也没人敢欺负我。”

    沈韵真倏忽有些伤感,小云对她的期望过高,现在是危急存亡之秋,她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哪里还能保护别人呢?

    “可是如果我不在了呢?”

    “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总之我跟姐姐在一块儿就是了。”小云笑道:“姐姐要是嫌我烦,我就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姐姐要是闷了,我就陪姐姐聊天。”

    沈韵真抚上她的头发:“傻丫头,谁都不可能陪谁一辈子的。”

    小云愣了愣:“我不明白。”

    “你再考虑一下,如果愿意去毓秀宫,我就去跟青罗说。”沈韵真拍了拍小云的肩膀,转身去了库房。

    本来今天下午是青罗来看望沈韵真的时辰,但才刚在宝华宫也听云夕说了,田美人要去宝华宫给淑妃请安。去宝华宫这等龙潭虎穴,青罗少不得要陪在田美人身边的。

    沈韵真浸湿了抹布,轻轻的擦拭着博古架,擦着擦着,便倚在博古架上出了神儿。

    亦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库房开门关门的声音,沈韵真才回过神儿来。

    “阿真姐姐,掌事姑姑要查内务呢,快回去收东西吧。”小云在门口叫了一声。

    沈韵真搁下抹布,一边用围裙抹净手上的水,一边往外走。

第六十章 厌胜之术

    刘二月身后跟着小顺子,像一尊罗汉菩萨似的站在房里。顶 点 X 23 U S

    宫女们最怕查内务,每次刘二月来检查,他们都要提前回到处所,把自己私藏的吃的玩的收拾整齐。

    沈韵真也没什么私藏的东西,便不必那么着急,慢悠悠的往处所走,后刘二月一步回到房中。

    沈韵真一低头,桌上杂乱无章的堆放着一些姑娘们的东西,什么吃了一半的点心,或是几个漂亮的石头子,沙包儿,衣料,乱七八糟的摆放在一起。

    刘二月皱皱眉,指向彩凤,骂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脏的,点心吃了一半往柜子里放,硬是放臭了都不知道。”

    众人掩口嗤嗤笑起来。

    “还有你们,别以为你们就比她强多少,一个个儿邋里邋遢。”

    刘二月一指面前的几个姑娘:“尤其是你们几个,七天八天也不洗头,头发的味儿隔着两米开外都闻得见,一天天就知道拿桂花油遮味儿,香味臭味混在一块儿不知道多难闻吗?还腆着脸笑?”

    被骂的几个姑娘扁扁嘴,心里叨咕叨咕的咒骂着刘二月。

    “那是谁的柜子?”刘二月指了指炕边上带小铜锁的那只:“怎么不打开让检查?”

    “是我的。”沈韵真应了一声,从荷包里去出钥匙,打开了锁头,门分左右,露出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嗯,看着倒是比那些个顺眼。”刘二月的强调弱了些许:“包裹里装的什么?”

    “是太医院的朋友送的一些药品,专治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沈韵真说道。

    “打开我瞧瞧。”刘二月扭过脸,对小顺子说道:“把桌子腾出来。”

    小顺子应了一声,把桌上一应杂物全都搬到地上,堆成一堆儿,又用袖子抹抹桌面儿的灰尘:“老干姨儿,好了。”

    “放在这儿。”刘二月指了指这张桌子。

    沈韵真把包裹从柜子里搬出来,解开包裹皮儿。

    刘二月没什么耐心,不想看沈韵真慢腾腾的拿东西,便自己上手翻找。

    翻到那包饴糖,刘二月搁在手中颠了颠:“还有饴糖吃?”

    沈韵真微微垂下眼睑:“掌事姑姑若是喜欢吃,阿真就借花献佛送给姑姑了。”

    刘二月把饴糖扔在桌上:“我才不要呢,小孩子吃的东西。”

    刘二月缓身走到沈韵真的柜子前,伸手摸了摸褥子:“告诉你们,这才叫整齐。都学着点儿。”

    柳絮嗤嗤笑道:“刘掌事,您可查清楚了,别光看面儿上,万一下面压着什么脏衣服臭袜子的,那不是白玩儿吗?”

    刘二月看了柳絮一眼,把手往被褥里伸了伸。

    不知怎的,刘二月的脸色渐渐笼上一层阴云。

    她轻轻的哼了一声:“我就说嘛,天底下没有不爱玩儿的女人。”

    她渐渐抽回手:“瞧这是什么?人偶娃娃你藏得这么深做什么?”

    待刘二月的目光落在这只人偶身上时,她的脸色倏忽变得惨白如纸,一双手也开始颤抖。

    柳絮看了沈韵真一眼,勾勾唇角:“刘掌事,您怎么了?”

    “大胆!”刘二月忽然一声暴喝。

    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刘二月掌中抓着一个棉布缝制的人形娃娃。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搞这等厌胜之术!”刘二月一指小顺子:“把她给我绑了!”

    小顺子愣了一下:“厌,厌胜之术?这不就是一个娃娃吗?”

    刘二月冷笑一声:“这上面还绣着人的生辰八字呢。”

    刘二月认得这串生辰八字,正是宝华宫淑妃的。

    刘二月望向沈韵真,若是别人诅咒淑妃,她或许还要怀疑。可这这人偶是从阿真的柜子里翻出来的,她不得不信。更何况,阿真和淑妃本来就有过节。

    如今淑妃复位,她诅咒淑妃,绝不是没有可能。

    “皇上最忌讳厌胜之术,阿真,你胆子也忒大了。”冰荷说道。

    “哼,阿真胆子大是出了名的,这些天我们同她在一起,不都是心惊胆战,度日如年吗?”柳絮摇头晃脑的啐了一口:“只是想不到,她连主子都敢诅咒。”

    “阿真,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刘二月抓着人偶娃娃。

    刘二月到底算是受过沈韵真的恩惠,要说就这么处置了她,还真有点于心不忍。但毕竟宫有宫规,她也得按章办事。

    “我没有弄过厌胜之术,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沈韵真说道。

    “得了吧阿真,人赃并获了,你瞪眼说瞎话也没有用啊。”冰荷侧目望着她:“还不如认罪伏法,说不定上头主子宽宏大量,饶你一条小命儿呢。”

    “这厌胜之术,乃是对人的诅咒,不妨让那个被诅咒的人亲自审理。免得主子们日后知道此事,责怪司珍局处置不公,到时候,咱们谁能担得起这个罪名?”柳絮扶过刘二月,朗声道:“掌事姑姑,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自然是要交给主子们处置的,刘二月垂下眼,拿过一块手帕把人偶包了。

    这宫里恨淑妃的人多了,淑妃自己也知道。就光说这厌胜之术,她也已遇到过许多次了,到如今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听说这次诅咒她的人是沈韵真,淑妃心里有些欢喜,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沈韵真心里有数,就算是当面对质,她也无所畏惧。

    但当她被宫女带到宝华宫后院的偏僻耳房时,沈韵真忽然觉得一股冷飕飕的阴气直冲向天灵盖。

    审,却不光明正大的审。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大有些滥用私刑的味道。

    青砖垒砌的小房几不透光,唯有邻近屋顶处,抠了几个小小的孔洞,露着难得一见的太阳光。房间里很阴,关上门几乎看不清人脸。

    “进去吧你!”宫女们重重一搡,沈韵真便摔进房中。

    房里点着几支蜡烛,昏暗,勉强能看得清。

    淑妃正端坐在对面太师椅上,身旁站着云夕和五个太监,太监们个个人高马大,手里捏着短棍或是皮鞭。

    “奴婢阿真给淑妃娘娘请安。”沈韵真缓缓跪了下来。

    “听说你在宫中搞起了厌胜之术?”淑妃慵懒的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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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医女介绍:
一入宫门深似海, 一入宫门卑如草, 国医沈家一夜败落, 昔日大小姐失了荣光, 她不做仇人的妻,宁做命如草芥的医女。 跌到尘埃里,没了退路,唯有向前。 帮助妃嫔绿了皇帝,挑拨六宫不和, 四两拨千斤,六宫粉黛尽失色。 她在帮助皇帝成为昏君的道路上策马狂奔, 人挡杀人,佛挡*……皇家小医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家小医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家小医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