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线索(2)
第十六章·线索(2)
安逸和周云龙从胡家圩出来,就打马直奔华阳县。路上的时候安逸把晚些时候打算让他江如月乔装进县衙的事儿跟周云龙说了,周云龙说竹知县这几天都会在山下大营那边,这事儿不难。于是二人在华阳县城门口分道扬镳,周云龙自回去安排妥当,安逸则直奔这九龙山上。
来到寨前时,发现果然如蜀王所说,九龙山寨寨门紧闭,寨门上站着三五个拿着缨枪的匪众,看到有人上山,连忙警觉起来,冲下面喊道:“站住!什么人?来这干什么!”
“马上上面的弟兄前去通报你们家大王一声,就说华阳县安逸求见。”安逸勒马寨前,冲上面说道,
“我们大王吩咐了,只要是山下来的,一概不认,速速离去,免得让你吃爷爷的箭!”那喽啰并不肯去通报,
安逸知道林牧之应该就在这寨门附近,下面蜀王围的铁桶一般,他林牧之能坐得住?
想到这,他冲着寨门里大喊:“林牧之!可事打算拿这九龙山三百条人命,为你的背信弃义陪葬了?”
“你放屁!”
寨子里传来林牧之的回应,只见那寨门上,上来一个健壮的身影,冲着安逸道:“是你背信弃义再先!我大哥宋忠在哪?你不会想告诉就在山下呢吧。”
安逸嘴角轻轻上扬,心道这法子果然管用,他见林牧之身旁还有一个瘦小的猥琐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那日通宋忠一起抓获的店小二,她恍然大悟,怎么说林牧之突然改了主意,原来事出有因。
寨门上那李虎子添油加醋的对李牧之道:“三哥!就是他,假装酒客,其实是朝廷的走狗!”,李虎子那日被安逸踹了一脚,摔的他血头血脸,对安逸,他可是恨得牙痒痒。
“你何必装模作样,你听信小人谗言,那晚要不是我们命大!早就被你的人杀了个干净,现在宁儿还不知所踪,为何对我下手!你这两面三刀的鼠辈!”安逸洋怒的对着林牧之骂道,
他这句话首先巧妙的转移了矛盾点,他不想一开始就把事情扯到宋忠身上,毕竟他大哥是真的死了。其次又间接告诉了林牧之他这两天失踪的原因。
林牧之听完心头泛起了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三个被人暗算了?
“我林牧之绝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你此次上山不会就是来问这个的吧?”他语气稍稍有些缓和,
“我来招你下山,你肯吗?蜀王的大军三天就会掉走,到时候华阳县谁能奈何得了你?”安逸觉得林牧之不管出于什么角度考虑,都不可能那么快跟他下山,所以他干脆放弃这个念头,退而求其次,先给他吃颗定心丸,让他放心,最终目的是问他要账本。
林牧之听完安逸的这句话还是有些惊讶的,他告诉我这个干嘛?难不成他真的不是来说服我下山的?,便道:“那你次来所为何事?”
“是来求兄长提愚弟报仇的!”
“我如何替你报得了仇?且不说那黑衣人不是我所派,这两天过去了,恐怕早已逃去无踪。”
安逸道:“林兄,是谁人干的,我心里早有打算,而且我已经查明,宋忠大哥死的蹊跷,这次是来找你借个证据,趁着蜀王没走,取了那厮狗头!”
林牧之知道安逸所指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走下了寨门。
安逸见林牧之消失在寨门上,便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随后他注意到寨子上的李虎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朝李虎子喊道,“小二!他们放你出来,你可偷偷去见过竹取?”
那李虎子一听就急了,冲着安逸喊道:“老子从没见过什么竹取!”
“哈哈哈哈哈!”安逸听完,在马上放声大笑,
看见安逸大笑,他才方知失言了,好像按照正常的逻辑,应该先辩解他是越狱出来的才对,一时间恼羞成怒,却又拿寨门下的安逸没什么办法,只能恶狠狠的看着他。
不一会儿,林牧之走上寨前,对这安逸拈弓射箭,
“嗖~”
一直白羽箭扎在安逸的马蹄前,上面串着一个皱皱巴巴的小本子。
安逸拔出箭矢,翻看本子看了看,随后收入怀中,冲寨门上拱了拱手,打马而去........
等他来到江家村时,天色已有些暗淡下来,安逸估摸着安欣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未回来,便先来找江如月。
江如月翻着看了看账本,对安逸说道,“没想到这竹取还真是心黑,这一年就要拿九龙山上万两白银,怕是他爹那个布政使也是他拿银子捐出来的吧!”
安逸指着账本上的月份:“江兄且看,每月的往来记录都清晰的很,只要晚上你进去之后,按他这个一对照,那就清晰的很。”
“安兄果然是高人也,林牧之是怎么愿意把这账本拿给你?”林牧之问道,
安逸笑道,“江湖之人,哪肯我随便就泼他一头脏水?”
江如月顿时明白过来,对视而笑。
“公子,小姐已到府中,请您回去呢。”一名小厮打扮的人跑进院来,安逸认得是丁教头手下的护院,看样子金铭尹他们已经到了,
“江兄,该你出场了!”
他们俩回到安府,一进府门,就看着院子里站满了人,别提有多热闹了,不知道还以为安老爷子今晚大宴宾客呢。
安逸赶忙让门房关上府门,安欣看到哥哥回来,蹦跳着跑过来,江如月站在安逸的身后,看到安欣,不经意的往安逸身后藏了藏。
“哥,怎么样?我把你邀的人都给你找来了。”她冲着安逸炫耀道,抿着的小嘴,好像是在邀功一样。
“不错不错,咱家数你最机灵。”安逸无奈的夸赞道,
“这就完了?唉,有位姑娘还托我给你带话呢,看你这样子,应该也是没兴趣听了吧?”安欣明显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奖励”,佯装着就要走开。
安逸听完这话哪里还肯放她走,一把拉住妹妹的衣袖,“等事情了结,咱们直奔成都县逸仙楼!如何?”
“这还差不多,高姐姐让我告诉你,她已经没事了。但是大夫嘱咐她还不能下床,所以她没法和我们一起过来,她说.....”安欣说着,趴到安逸的耳边,
“她很担心你。”
听得安逸这心里别提有多甜了,能有一位国色天香的佳人对自己牵肠挂肚,是对男人虚荣心最大的满足。
高兴地对着安欣好一通夸赞完,得意完可就该办正经事了。安逸把院子中的周云龙和金铭尹叫到身前,给江如月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对金铭尹说道:“铭尹,我要的人你给我带来了吗?”
金铭尹道:“带来了,我一共带了二十二个民兵,把我最好的弩都给他们了。还有那刘二我也给你带来了。”
说着,他冲院子里的民兵招招手,只见那刘二被困的给麻团一样,被民兵拉了过来。
刘二一瘸一拐的,应该是拜安逸那三箭所赐,他一看到安逸,连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碰碰的磕着响头,“大哥,大哥你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无珠,真的不敢了啊!你就放过我吧。”
安逸看着刘二这怂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对他说道:“你按我的话去做,我就放你一条狗命,如若不然,我就朝你脑袋上来三箭。”刘二赶忙连声答应着。
随后他对周云龙和江如月道:“二位,今晚就由周叔带着江兄跟刘二进县衙,如月,你打算去哪个房间,事先告诉周叔,刘二负责来给你打开房门,你看好账本之后,速速回到我府上,周叔就且自去,你是衙门的人,在我府上进进出出太惹人怀疑。如有问题,我们挑时间碰面,明白了吗?”
二人点头示意,随后安逸又问刘二,“你可还需要什么工具?”
“县衙里都是普通的铁锁,几根银针即可。”刘二赶忙说道。
“好,那个各位就分头行动,铭尹,你带着你的人跟我走,华阳县戌时打更声响,我们准时在我府上汇合!”
紧接着他又吩咐安欣道:“妹子,在家照看好爹,除了我们几个,谁来都不要开门,就推脱说的病了,不便见人。”
安欣在回来的路上听金铭尹说了一些,但是觉得情况缺并不知晓,反正听安逸的就是,她应承道:“好,我明白了。”
趁着夜色,他们离开安府,分头而去。
第十七章 线索(3)
第十七章·线索(3)
安逸和金铭尹带着几个民兵,在安府换了身得体的衣袍,一人一匹高头大马,骑着奔华阳县牢的殓房而去。www.uu234.net
路上,金铭尹问安逸道:“逸哥,我们这样过去,仵作如果非要见到竹取才给我们入殓的档案,那可如何是好?”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金大钦差!你只需要记得你是皇上派来巡查各省刑狱的钦差,还有我给你的那张四川提刑按察使司的手令,直接拿给他看。”安逸交代道,
金铭尹掏出怀里安逸给他做的这张手令,仍然有些不太放心,问道:“那他要是认出来这张手令是假的呢?”
安逸笑道:“这仵作在华阳县牢待了一辈子了,见到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太爷了,四川提刑按察使司的大门他都不知道冲哪里开,你还唬不了他?”
说着,马蹄已经来到了华阳县牢门前,他们几个翻身下马,安逸低声让金铭尹几个准备好,然后径直走向门前。
“大人,这就是华阳县牢。”安逸故作谦卑的把腰一弯,给金铭尹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公子,这几位大人是?”
门口的狱卒显然是认识安逸的,只是不认识金铭尹,但他们心里觉得,能让安公子在前面带路的,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百姓。
“这位是钦差金大人,奉命前往各省巡查刑狱冤假错案,得到四川提刑按察使司手令,今夜突查华阳县牢。”安逸朗声向狱卒介绍道,
金铭尹也不言语,铁青着脸,后面几个民兵也站的板儿直,牵着高头大马,还真煞有其事!
两个狱卒互相看了一眼,也不敢再多问,便赶忙让开。
“各位大人,小的来引路吧?”狱卒谄媚的拿来了一个纸糊的灯笼,上面粘着一个“狱”字,
安逸接过灯笼,对狱卒道:“不必了,钦差大人不想叨扰百姓和县衙的正常秩序,你们且去守夜,我自带大人巡查。”
“是是是....”那狱卒应声走开。
安逸在前面挑着灯笼,带着金铭尹像模像样的在县牢里面兜了几圈,就直奔入殓房。
大夏朝的地方府衙一般夜里是没有值守官吏的,华阳县就属于特殊一点的衙门,当时修县衙的时候,就把县令的居所修在了里面。
华阳县历任县令有的喜欢独居在县衙外,大部门索性直接住在县衙里,像竹取这种大奸似忠的人,当然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还有一种官吏,就是仵作这种,人已年迈,又无儿女,孑然一身,不甚富裕的,也会直接居住在办公的地方,还省去一笔置办宅院的开销。
华阳县仵作老孙头刚刚梳理完档案,正准备转到里屋去歇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一瞧,看到安逸一众人等正站在门前,为首一人双手背后,趾高气昂的一副贵胄模样,而安逸则在一旁弓着腰,好像在那人耳边低声的说着些什么。他俩身后几个人,面容冷峻,腰间挎着刀,想来应该是侍卫仆从。
冲安逸等人作了个揖,还没等他开口,安逸就率先问道:“老孙,可知竹县令在哪?”
老孙头被他问的一懵,他一个仵作怎么能知道县太爷在哪?于是便回道:“安公子,小吏并不知晓。”
金铭尹听罢,手冲后面一挥,“去!把竹取给本官找来。”
身后一个“侍卫”应声而去。
能直呼县令大人名讳,本县富商安逸公子又俯首帖耳的在他面前,那他的官职想必是在竹大人之上了吧?想到这,这老孙头的揖作的更深了。
“老孙,这位是钦差金大人,奉命前往各省巡查刑狱冤假错案,得到四川提刑按察使司手令,今夜突查华阳县牢。前面的牢房和巡守都已经转过,你这儿的入殓房是最后一个地方,金大人知道翻阅档案需要县令的首肯。但是这会儿竹大人应该在蜀王军营,一时半会儿的也过不来,我们进去就随便抽查几本吧。”
说着,安逸将金铭尹换里掏出的“手令”拿在手上,在老孙头眼前晃了晃,“这个是四川提刑按察使司手令,你可以看一下。”
仵作,在大夏朝甚至都不能称作官,因为连从九品都不到,不到最低级的从九品,那就是没有品,没有品就是吏,这老孙头只能算在官吏里面这个“吏”字的范围。
四川提刑按察使,掌管四川一省司狱、监察,正三品地方大员。因此,巨大的差距,让老孙头恐怕连接这张手令的勇气都没有,这能赶紧一个头深深的磕在地上,直叫大人。
安逸对跪在地上的老孙头道:“老孙,打算让金大人一直等在门口吗?”
老孙头闻声,赶紧将一众人等请了进来,安排坐罢,恭敬的在一旁倒着茶水。
“我时间不多,待会还要去见蜀王。你就把你们这前几日的入殓档案那给我看吧。”金铭尹往椅子上大喇喇一坐,一边刮着这茶杯盖儿,一边沉声说道。
安逸装模作样的冲老孙头使了一个“快去”的眼事儿,他哪还敢怠慢,抱来了一小摞档案,放在桌子上,一份一份的翻给“金大人”看,并实时对金铭尹提的问题做出回复。
“...........这个宋忠便是前些时日,我们县抓到的九龙山山匪。他是上午巳时死于狱中,死状两眼合、唇口黑、皮开露齿、口闭、牙关紧、舌抵齿不出,是为自缢而死。”
金铭尹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冲老孙头一瞥眼,说道:“这个宋忠确是有些蹊跷,为何入狱不足一日,就自缢而死,尸检是可曾有可疑之处?”
老孙头心里一紧,宋忠的尸体有问题,他是心里清楚的,虽然他在入殓报告上都是按自缢死亡来写的。但是金铭尹往这屋里一坐,本就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又特别质疑宋忠的档案,导致他更加紧张。
“启...启禀大人,宋忠利用衣袍扯下的布条,将自己吊在牢房上顶,拴铁索扣环之处,气绝而亡的。”老孙头慌忙解释道,
“按照我朝刑狱规定,囚犯尸检三日后方等家眷前来认领方可入葬,那么这宋忠的尸首可有人来领认?”金铭尹又问道,
这主意是安逸出给他的,安逸觉得如果宋忠不是自缢而亡,那尸体早就被毁尸灭迹了,而且一定是在当天就已经没了,所以这一点就是击破老仵作最后心理防线的关键。
“回.....回大人,该犯...该犯生前是山匪,没无人认领,已经葬于西郊的乱葬岗....不不,是已经执行火葬了。”老孙头感觉到自己的冷汗已经顺着后背流了下来。
“到底是火葬的还是土葬的?什么时候葬的?”
“是...是小的记错了,是火葬,是当日下午,哦...不不不...是三天以后。”
安逸感觉老孙头已经扛不住了,朝金铭尹使了个眼色,金铭尹接到信号后,
“啪!”
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把这桌上的瓷制茶杯震得叮当响。
“你好大的胆!弄虚作假,遮掩死因,你到底在提山匪掩盖什么?你跟山匪是什么关系?难道你跟山匪一道打算密谋造反吗?”
金铭尹这谋反的个大帽子一扣,就是个王爷也吓出三分激灵,何况是个小小的仵作。
老孙头听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大人!不关小的事啊,是..是竹知县让小的入殓时候写成自缢,小的不认得山匪啊,小的不是山匪啊大人!”
老孙头觉得可能凭自己苍白无力的辩驳还不足以让“钦差大人”信服,有赶忙跪爬到安逸腿边,摇着安逸的大腿,
“安公子,您帮我跟金大人说句话啊,这事儿小老儿哪里知道啊?我可没犯过事儿啊,安公子您是知道啊?我是正经人啊。”
安逸看着老刘头痛哭流涕的模样,悄悄对着金铭尹微微一笑,然后跟着老孙头一起冲着金铭尹往地上扑通一跪,故作慌张地说道:“金大人,这老孙头是我们县最好的仵作,从没有尸检出错过,他一定是受人指使,绝不是山匪啊!”
说着,安逸用手肘捅了捅老孙头,假模假样焦急的道:“我说老孙,有什么内情你赶快跟大人说啊,说晚了,可是要人头落地啊!”
老孙头把头点的像啄米的鸡雏,连忙应声道:“是是是,大人,当时是这样的.......”
他把宋忠死后,竹取让他把尸体拖走尸检,然后怎么吩咐他只准写自缢而死的事儿,从头到尾倒了个干净。
金铭尹沉吟了下,问道:“那宋忠的真是死因如何,你且说来。”
老孙头答道:“此人颈椎移位,脖颈四周都有鲜红的淤血痕迹,自缢死亡只应该在脖颈前部有淤血,而后面没有。显然,他是被人大力勒死的。其余的,小的真的就不知了。”
就知道宋忠死的有问题,现在这一诈,果然是不出所料。按照正常的流程,宋忠这种流寇的匪首,是一定要押送到成都府的提刑衙门去,如果牵扯到的人多,搞个三司会审都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就是他那吏部的舅父,怕是也救不了他了。所以竹取一定就是怕暴露了事情,来个先下手来了个杀人灭口,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静的。
听完后,安逸站起身,跟金铭尹两人相视而笑,他扶起地上的老孙头,
“老孙头,放心!既然你如实交代,我们金大人一定会明察秋毫的。”
说着他拍拍老孙头的肩膀,带着金铭尹和“侍卫”们,扬长而去,只留下屋里一个不知所措的老仵作。
第十八章 线索(4)
第十八章·线索(4)
周云龙带着江如月和刘二换了套捕快的服装,三人奔着县衙而去。www.uu234.net有周捕头的带路,比安逸他们强多了,自然没有人拦,一路畅通的进到县衙的黄册库前。
黄册库是大夏朝地方府衙对存放档案的屋子的称呼,一般是由县丞来负责管理,也是县丞的办公地点,黄册库的钥匙也只有县丞和知县才有。
他看了看门上挂上了铜锁,说明县丞应该是已经离去,他朝刘二是使了个眼色,刘二会意开始鼓捣起那把铜锁。
这鸡鸣狗盗之徒,自有妙用,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让刘二给捅开了。
周云龙看了看刘二手里已经打开的铜锁,问道:“这锁可还能合得回去?”
“大人放心,小的心中有数,开的时候没有破坏锁芯,不然也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刘二谄媚的道,尽管穿上了捕快的衣服,还是掩盖不住他一脸的贼眉鼠眼。
“你还真有两下子,走!咱们去这那边看着,你给老子站直一点,别走到哪里都像个贼。”周云龙冲刘二瞪了下眼,刘二勉强的直了直身子,还没到一会儿,又弯下去了。
待二人走开后,江如月钻进了黄册库,轻轻的掩上了门.....
江如月按照小时候的记忆,熟练地找到了账本所在,他从怀里掏出林牧之的那本小册子,开始比对起来,
“这个是二月的、五月的、九月的....”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忽然,他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果然有问题!”
正常月份的酒水都是三坛五坛,中间偶尔会有几个月份,入库数量竟然达三四十坛之多,这些“偶尔”的月份,也正是林牧之账本上记载的,他们与竹取交易的月份。
看来林牧之所言不虚,但是江如月粗粗算了一下,按照这样的情况一年竹取给到林牧之他们的粮食也就一年一百五六十坛的样子,实际上也就是上万石粮食。
在四川,像华阳县这样几万人口的县城,官仓的存量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石是正常的存粮范围,那么按照林牧之的说法,他们当时看到的粮仓是空,那就说明山匪与竹取的交易只是九牛一毛,就是说还有一个更加巨大的买家还在暗处!
那么,其余的粮食,竹取是通过什么方式运走的呢?酒坛?那恐怕每个月库房的进项要多几万个酒坛子了,这个太引起注意了,那是什么呢?
想到这,江如月不免有些迷茫,
窗外的夜风呼呼作响,尽管关着窗户,也能听见它们的呼号,吹着这外面院子里的竹林,哗啦啦的,吵得江如月更加烦躁。
“这竹子可真吵人!”
江如月自言自语的抱怨道。突然间,他脑海里灵光一闪,竹子?竹子是空心的!只要比竹子粗,又是空心的东西不就可以藏粮食?
想到这儿,他激动地差点乐出了声。他赶忙去翻近几年华阳县的一些商贾相关的档案,果然大有收获。
江如月发现,华阳县盛产的红木,近些年来县里有一名西域的商贾,经常大量收购华阳县的红木。但是档案里却没有相关详细的记录,只记录数量最多的时节是在秋季。这下子,他也吃不准了,但是他敢肯定,这红木里有猫腻,正待他打算再翻看其他档案查看细节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江兄,快出来,竹取的侍卫来了!”
是周云龙的声音。
江如月听后赶紧将桌上的档案放回原处,把蜡烛吹灭,迅速离开房间。刘二将手里的残锁往门上一锁,三人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周捕头,你们怎么在这?”
刚出这黄册库外的小院儿,就跟周云龙所说的侍卫撞个正着。这侍卫的穿着看起来,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差役。一身黑色的短打衣库,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腰后挂着一口官刀。
“是刘大人啊,呵呵,这不,我这儿刚来了两个生瓜蛋子,我带他们在县衙里转转,认认各个屋子。”周云龙冲来者拱了拱手,然后冲身后二人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叫刘大人?”
江如月和刘二纷纷冲这位刘大人作了个揖。
实际上,这个刘姓侍卫,根本不是什么大人,只有皇城里的侍卫才有品阶,这一个小小的华阳县衙,怎么会有带品阶的侍卫。但是,他属于竹取的护卫,同时又负责县衙巡守、保护等一系列工作,相当于县衙保镖。宰相门前还五品官儿呢,所以一般的小吏称呼他一声大人,也在情理之中。
刘侍卫显然对这个称呼也很是受用,手上却赶忙回礼,“原来是这样,我也是把竹大人去找个物件儿,恰巧从这路过。既如此,那周捕头请便。”
说着,打算离开了。但是,周云龙忽然发现了端倪,他看到刘侍卫走起路来驼着背,很是别扭。他马上反应过来,卯足了劲儿,一掌拍在刘侍卫的肩膀上。
“哎啊!”
这一下把刘侍卫差点拍翻在地,痛得他捂着肩膀咧着嘴。
“对不住啊刘大人?我突然想起来,这几日的巡守人员您还没给我,您这是......”
周云龙故作一脸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肩膀前几日摔到了,那个巡守就...就照旧。”刘侍卫说完便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中。
这下,可就把他这罪名坐实了。周云龙咧嘴一笑,冲江如月和刘二说道:“二位就先行回去吧,公子那边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结束了。”
“周捕头可是要...”江如月边说边朝向刘侍卫佝偻的背影一努嘴,
周云龙会心一笑,回道:“捉贼要捉脏嘛。”
两个人回到安府时已是深夜,安逸和金铭尹已经等候多时。江如月一进来,就被安逸拽到了里屋。
“怎么样?江兄,可有发现?”安逸急忙问道,
“安兄,我这里发现可大着呢,你们先说说你的吧。”江如月笑着向安逸卖了个关子。
安逸把老仵作所言,一股脑告诉了江如月,金铭尹在旁道:“这竹取胆子可真够大的,匪首这种要犯居然说杀就给杀了,如果不是这山匪的事儿波及到我们,那这宋忠也就没人追究了?”
江如月听言无奈的笑道:“大夏朝,已经病入膏肓了。”
“大夏朝怎么样,咱们管不着,天塌下来有皇帝老儿顶着,我们只管眼前这一亩三分地。江兄,你说说你那的情况吧。”安逸 插嘴道。
江如月把在黄册库所查和疑点说给了安逸,他觉得这个西域的客商买的根本就不是红木,而是红木里的粮食,而且他一定是官粮交易的重要一环。
四川确实有不少西域的客商,但是西域的客商往往以蜀锦、丝绸和茶叶贸易为主,哪有千里迢迢来要这几十万石粮食的道理,谁会在秋季需要那么多的粮食?
安逸听完也是一惊,“江兄的意思是.....北边?”
江如月当然明白他意有所指,但是事关重大,也不好随意揣测,朝廷命官通敌,在大夏朝可是满门抄斩的祸事,说道:“没有十足的证据,随意诬陷一个朝廷七品命官,可不是个小事。”
“江兄,既然我们暂时无法获得这个西域客商的具体身份,那我们不妨往下想一想。”安逸沉吟道,
“往下?”江如月并不明白安逸的意思。
“对,往下,如果你是这个西域的客商,你觉得红木应该送到哪儿最安全呢?”安逸眉头紧锁,在屋里踱起步来,去哪儿呢?
想着想着,他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与江如月几乎异口同声道,
“龙安林场!”
龙安林场是成都府与龙安府交界的地方一个西域商人经营的林场,前些年四川的红木一时间名声大噪起来,引得大夏、西域和辽国贵族纷纷以红木装点的宅院为尊贵的体现。
成都、龙安两府之地红木林甚多、府县交通便利、商贾往来不息,因此,当年两地之间的山林中可谓林场遍地。然而随着贵族们热情的消退,红木渐渐不再是那么炙手可热,这些林场也逐渐消失无踪,只有龙安这座最大的林场还一直存续着。
“咚咚咚~”
府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安逸示意他们三人待在屋里,自己出去看看。他走到府门前,轻声问道:“门外何人?”
“公子,是我,周云龙,我有要事找你。”
安逸听出了周云龙的声音,他向门外道:“周叔,且去后院。”这非常时期,他也不得不加点谨慎。
安府的后院有个小门,安逸来到把这小门一看,周云龙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盯梢之后,钻进了安府,安逸带着他直接回到里屋。
“公子,胡家圩的杀手之一就是竹取现在身边的侍卫,刘衡!他的肩伤无意被我发现。而且,我悄悄的跟踪他后,发现他在县衙角落里的一棵树上,取下了一枝短箭,短箭上有信函,但是我没法靠得太近,至于信函所述何事,我就不得而知了。”周云龙对着桌前的四人说道,
江如月急忙问道:“周捕头可知道他拿到信函之后去了哪?”
“出了县衙,他就骑马往蜀王大营方向去了,我想应该是去找竹取了。”
安逸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只要能把他们沟通的途径和内容掌握到,那竹取就是他手里的木偶,让他什么时候现原形,他就得什么时候现原形,他砖头问金铭尹道:“铭尹,你上次说你的那种小弩,有效射程是多少?”
“木制的五十步,铁制的两百步。”金铭尹答道。
安逸听罢又看向江如月,“你觉得他们是否应该有来有往?”
江如月低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可以赌一赌!”
“周叔,今明两天晚上要劳驾你们重点盯梢在这那棵树五十步以外的地方,如果发现送信之人,或者刘衡回信前来收信之人,直接拿下!”安逸吩咐周云龙道,
“如月明天就守在府里听信儿,如果周叔拿回往来的信函,一定要把时间地点变更之后及时送出,以免对方怀疑。”
江如月点点头,他明白安逸的意思,时间地点一变更,就相当于想让他们什么时候交易,都由自己这边来决定了。
“然后金铭尹和我,今夜我们就赶往龙安林场。各位都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明白!”
第十九章 龙安林场
第十九章·龙安林场
竹取在营帐里来回的踱步,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显得很是惆怅。www.uu234.net大军围山,围了三天又三天,这蜀王到底要做什么?西北有战事发生他是已经收到消息的,他估计也就是三五天大军就得回成都县集结,蜀王能放心这后方扎着一座九龙山?
“大人。”
帐外响起了侍卫刘衡的声音,
“进来吧。”
竹取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端起桌子上这杯冒着热气的青花茶杯,喝了两口。
刘衡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递给竹取,正是昨晚周云龙看到的钉在树上那封,他打开信函看过以后,便将信函递回给刘衡。
“你看看吧,你可知北边说什么?呵,他们说战端已开,想要收我们的红木,按平时双倍价钱。”竹取对着旁边的刘衡说道,
刘衡接过信函,看后眉头一锁,“二叔,这都什么时候了?蜀王就在我们这儿,我们这不是顶风作案了。”
竹取的脸色显得很难看,三角小眼睛眯缝着,显得更加阴沉,他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次北边来犯,绝不是打秋风那么简单了。而且,昨晚县牢那边来报,说安致远的大公子安逸带着个什么钦差大人来突查刑狱档案,我估摸着那个老仵作被他们连哄带吓的,把什么都说了。”
“二叔,钦差怎么会来?那宋忠的事情暴露了吗?”刘衡听竹取这么一说,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竹取瞥了他一眼,貌相对他不淡定的样子十分的不满,说道:“你慌什么?皇上现在八成为西北的事情正上火呢,哪有心思排什么钦差巡查典狱,我看,怕是安逸盯上我们了。对了,九龙山上那个,我交待你的都跟他说了吗?”
“按照二叔吩咐,全部都跟林虎子说过了。”刘衡回禀道,
“嗯,那就好。这样,你跑一趟龙安府,告诉北边的人,今晚戊时在老地方见,有事相商。”
“好的。”
“还有.....”竹取一把拉住了准备应声而出的刘衡,低声说道:“你去把林县丞找来。”
“二叔,找林县丞是要干什么?”刘衡显然永远都是跟不上竹取的节奏,如果不是自己的侄子,可能早就被竹取撵出衙门了。
竹取阴恻恻的道:“干什么?当然是换你我的两个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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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龙安林场
出了成都府,再跑过一个山坳就到了龙安府,龙安府是四川最北端的一个府衙,再往北就是陕西行省的边界,离甘肃镇也就不远了。这龙安林场就在这山坳里,整片山坳里的红木林几乎都在龙安林场的范围以内,因归属龙安府管辖,所以名曰龙安林场。
安逸他们一队人马到达龙安林场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了。在距离龙安林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就下马步行,慢慢的接近山坳,这里山林密布,很容易隐蔽藏身。
“铭尹,看,哪儿有守卫。”安逸冲着前方一努嘴,对金铭尹道,:“等他走到坡下面时候,派个人上去弄过来,要活的。”
金铭尹点点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通体寒铁打造,冷森森的冒着寒光,他一步步悄悄的摸上前去,
那守卫抱着一把木制劲弩,慢悠悠的走下山坡。忽然,他发现右前方的树林晃动了一下,他立刻警觉的将手里的劲弩端平,对着晃动的地方,冷喝一声:“出来!”
他渐渐的靠近,一步,两步。突然,他的嘴被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刚要反抗,一把冰凉的刀光就紧紧的贴在了他的脸上。
安逸看着被金铭尹拖过来的守卫,低声的说道:“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许多说一句!明白就点点头。”
守卫听罢猛地点点头,安逸示意金铭尹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山坳下面可就是龙安林场?”
“是...是的。”
“你们有多少守卫?”
“我们这些是外围的,站在各个小山坡上,一共十二个。里面还有两个哨塔,上面一塔一个。”
“林场里现在有多少人?”
“今天没活儿,人都不在,只有几个木工和林场主。”
“林场主是谁?”
“林场的主人,是个西域人,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平时都叫他头儿,我们只管按他说的做,每月领他的饷银。”
安逸这一听果然没来错地方,他让金铭尹的民兵,换上守卫的衣服,拿上那把大弩,把自己的小弩揣在身上,回到山坡上“站岗”去。
“让他带你们去找剩下的守卫,都换成咱们的人,千万小心,别惊动了里面的人。”他对金铭尹说道,然后他猫着腰爬上山坡,往山坳里看去。
本来已是深秋,红木林中大部分树木已经凋零,但是因为数量巨大,远远看去还是显得很浓密。山坳中间有一块用围墙围起来的一块空地,想必就是龙安林场了。林场的门前立着两座木头搭成的哨塔,围墙四周和都红木林之间有大概一两百步的距离都是光秃秃的树桩,应该是为了哨塔更好观察周围的动向特地伐出来的空地。
没一会儿,金铭尹就带着那个守卫从另一边绕回来了。
“逸哥,都换成咱们的人了。一共十二个,咱们还剩六个人。”金铭尹道,
安逸看了看金铭尹手里抓着的吓得像小鸡仔样的守卫,问道:“其他的守卫呢?”
金铭尹笑了笑,冲安逸晃了晃他的短弩,然后做了一个手切脖子的动作。
“别...别杀我,好汉,别杀我,我带你们进林场,我知道有地道。”那守卫颤抖着道,生怕安逸觉得他没用把他也杀了。
安逸抿嘴一笑,说道:“你带我们从地道进去,我就留你一条命。”
“是是是。”
六个民兵加上安逸和金铭尹八个人,跟着那守卫,摸进了山坳下面的树林。
那守卫口中的隧道,是一条并不是很长的土洞,一直从山林通向围墙里。安逸很纳闷,怎么会有这么一条通道,那围墙周围的那片专门伐出来的空地,还有什么意义?
通道比较窄,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身位。安逸自己走前面,身后是那守卫,然后是金铭尹和六个民兵。把守卫夹在中间,也是防止他有异动,他进洞之前嘱咐金铭尹,如果守卫耍花样,就穿他个透心儿凉。
几个人弓着腰大概走了半柱香的功夫,就看到前面洞口的亮光,再往前走,就被一道铁栅栏门挡住了去路。
安逸走上前,发现铁制的栅栏已经锈迹斑斑,用手掰了掰,纹丝不动,他转头看向守卫,
“好汉,你看那铁栅栏外面的地上,有一块铁制的圆盘,你把圆盘打开里面有个石柄,然后往左转三圈,这铁栅栏就可以抬起来了。”那守卫在身后道,
安逸按着守卫说的,他把手顺着铁栅栏的缝隙伸到外面,拨开地上的泥土,果然有个一表面坑坑凹凹的小同圆盘露了出来。他打开圆盘,将里面的手柄往左转了三圈。但是铁栅栏并没有什么反应。
“为什么没作用?”他转身问向守卫,
那守卫用手挠挠头,也一脸疑惑,他对安逸道:“好汉,要不我们换个位置,我在你身后够不到手柄,不知道这机关出了什么问题。”
说着,两个人在狭窄的通道里换了个身位,然后就见那守卫把手伸出去,冲那个石柄鼓捣了几下,
“锵锵锵~”
铁栅栏门缓缓上升,
安逸刚想问那守卫是如何操作,这话还没出口,守卫一个驴打滚,顺着铁栅栏门刚刚升起的半人高的空间就滚了出去,然后冲那石柄狠狠的往下一砸,原本缓缓上升的骤然下降。
安逸心道不好!
“把弩给我!”
他把手往后一伸,问金铭尹要他那把铁制的短弩。
那守卫看到安逸要掏弩箭,哪还有不跑的道理,连滚带爬的就往洞口跑去,
“来人....来人啊~”
安逸接过劲弩对着正在往洞口跑的守卫,
“嗖嗖嗖嗖嗖!”
凭借着金铭尹这柄弩超乎寻常的射速,五枝短弩瞬间将这守卫牢牢的钉在了地上,没了生气。
射杀那守卫后,安逸将这柄弩竖着往正在下降的铁栅栏下一卡,
“嘎吱吱~”
在付出了弩臂被压弯的代价之后,整个铁栅栏门也停止了下降。
“我的弩~”金铭尹看着自己的杰作,损毁在这破锈的铁栅栏门之下,不免有些心疼。
安逸看着他一脸肉疼的样子,不由的笑了起来,拍着金铭尹的肩膀,“只要你没事,坏多少把弩都没关系,值钱的是你,不是弩。”
说罢,他看了看铁栅栏剩下的空隙,刚好够一个人爬过去的空间。于是他俯下身子,尝试着一步步挪出了铁栅栏门。身后的金铭尹带着民兵,也按照安逸的样子,一个个都爬了出来。
他们来到洞口,安逸示意他们先不要露头,他慢慢的扒着洞口的边缘,把眼睛向外望。
洞口的出口处在一处围墙的下面,右边一块空地,上面堆放着被垒成三角垛一样的木材堆,左边就是林场的正门口,两座哨塔就矗立在门前,哨塔上各有一名守卫拿着弩箭,四处瞭望着。
安逸缩回洞口,对金铭尹说道:“左边大概七八十布的样子,是两个哨塔,你带一个身手好的人,出了洞口直接往哨塔的方向冲,到你短弩的射程范围内之后,把他们干掉,办得到吗?”
金铭尹低头拿过一个民兵手里的木制短弩笔画了几下,然后对安逸说道:“没问题!”
第二十章 死局
第二十章·死局
“毛子,来!”
金铭尹将身边剩下的几把短弩集中起来,挑了四把比较好用的,两把给了自己,两把给了刚才他叫过来的,这个叫毛子的年轻民兵。m.www.uu234.net
他们两人慢慢的挪向洞口,金铭尹谨慎的将头伸出洞外,确定了以下两座哨塔的方位和大致距离,缩回头来对毛子说道:“一会儿我先出去,你随后出去,你左我右,咱们一人两把短弩一共一百二十枝箭,给我冲他使劲儿招呼!”
毛子点点头,随后金铭尹冲他伸出三根手指,嘴里念念道:“三、二、一,冲!”,话音刚落,他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的毛子,深呼了几口气,也跟着健步如飞的跑了出去。
木制的哨塔并不是很高,上面有个简陋的平台。负责放哨的守卫就在平台上四周瞭望,可以清晰的看到林场的四周。一前一后飞奔而出的金铭尹和毛子,马上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因为认为外围还有巡哨的守卫的缘故,他们还以为只是两个着急而奔跑的木工。
哨塔上的守卫冲他们俩喊道:“站住!哪个林区的?”
听到喊声,金铭尹知道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了,但是还没有明确的分辨出敌我,他不由的加快了脚步,心里默数这大致的步数,七十、六十五...
守卫见到喊声并没有收到应有的回应,顿时警惕来,端起他那把大弩,对着移动中的两人,
“再不答话就放箭了!”
金铭尹也不答话,脚下愈发的用力,简直是拼命的在奔跑。因为他和毛子两人的位置一前一后,从哨塔上瞄下来的两把闪着寒光的箭头居然出奇一致的对着金铭尹,毛子反而暂时无虞。
“五十二!”
“五十一!”
“嗖~”
“嗖~”
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冲向目标,
守卫手里的这种大弩威力奇大,速度也很快,唯一的缺点就是只能每次射出一支箭,然后需要手动装进一支后,再进行发射。
金铭尹本就经常研究各类机关武器,自是明白守卫手里这种弩箭的威力,所以他刚一听见弓弦声,就一个侧身往旁边倒去。堪堪躲过第一支,但是呼啸而来的第二支箭仍然把他左边的衣袖像剪刀撕开布匹一样,“哧~~”的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在胳膊上留下来一道血痕。
“五十步!”
他大喝一声,然后用腿稳住向一旁滑动的身躯,双手举起两把短弩,根本都不用瞄准,对着右边哨塔上的守卫猛扣机括,
“嗖嗖嗖嗖嗖嗖~~”
那守卫刚刚把新的箭枝放进弩里,一抬头,雨点一般的短小箭矢瞬间将他扎成了刺猬。随后而来的毛子这边,也把左边哨塔上的守卫狠狠的定在了塔楼的木头柱子上。
确认周围没有其他的守卫后,毛子赶忙收起短弩,跑过来将躺在地上的金铭尹扶了起来。然后冲围墙下的安逸招了招手。
金铭尹从自己已经被箭矢撕成条状的左袖上撕下两条布,简单的包在了左胳膊上。
“铭尹,没事儿吧?”安逸看到金铭尹受伤,快步走上前,关切的问道,
金铭尹冲他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被箭矢划伤了。”
安逸两只手分别拍着他们俩人的肩膀,“干的漂亮,你这个短弩果真是厉害。”
听到别人夸他的短弩,全然就忘记了刚才火辣辣的疼痛,一脸神气的说道:“那可不,他换箭的功夫,我这十二三枝短箭就射出去,就是个神仙,也能给他穿成蜂窝。”
安逸心说这小子还真不禁夸,不过以后让他多接触这些玩意儿,说不定能搞个什么新的研究出来。一边想着,他一边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什么人影,但是之前那个守卫说是应该有木工在这,便对金铭尹道:“铭尹,四处看看,那个西域人和不少林工应该在这里。”
金铭尹答应着,带着几个民兵私下搜查起来。
安逸自己来到场地上这些木材堆前,仔细的看着这些木头。这些木材确实是红木,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并没有中间被掏空的样子,难道这林场根本就是收木材的地方?不可能,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么大一个林场,没有几个人影不说,一个做红木营生的商人,外面按插那么多守卫干什么?
想着,他从地上捡起一把斧子,朝着面前这跟木头,狠狠的批了下去。这斧子在地上放置多日,本就锈蚀不堪,这红木上面又都长满了青苔。斧子往上一劈,没有定住,反而被滑开,砍向了两根红木的缝里。
“叮~”
安逸感到虎口有些麻麻的,听着声音应该是砍在金属上了。这朽木上面怎么会有金属?他赶紧三两下把周围的朽木砍开,发现一根粗壮的钢钉露了出来,连接在两个朽木之间。再冲里面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木头,黑洞洞的居然是空的。
也就是说,这场地上看似一个个堆成小山一样的木材堆,只有上面一层朽木,是靠着钢钉接起来的!那这座“小山”的两侧就应该是可以进去的。安逸围着这木堆转了一圈,果然在木堆的侧面找到了一个大概两三人高,三五人那么宽的门,他用斧子砸开门锁,双手用力将这扇门推开,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门是使用几个厚薄不一的木材片构成,如果这个门一关,站在远处不管从哪个方向看,这都是一堆名副其实的四川红木。透过射进来的阳光,安逸发现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麻布口袋,还有旁边成堆的被一分两半的空心木桩。
他快步上前,用斧子把麻袋划开了一个口子,里面金灿灿的颗粒就撒了出来,粮食!
“果然,就知道这儿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安逸自言自语道,不过这林场真是狡猾,外面满是守卫不说,就算到里面来搜查,远远看着也很难发现什么端倪。更何况,这龙安林场本就在四川境内,四川承宣布政使就是竹取的父亲,有了这层关系,谁会自讨没趣来查这林场?
“逸哥!”
外面传来了金铭尹的喊声,安逸忙走出去。金铭尹看到安逸从这木堆中走出来,一脸诧异,“这是......”
安逸笑了笑,说道:“叫我何事?”
“逸哥,我们抓了几个木工,还有那个西域人!”
这下可好了,那个家伙一定知道不少内情,他对金铭尹道:“走,带我去看看。”
安逸跟着金铭尹走到哨塔下,看到几个民兵拿个短弩,对着几个光着膀子,蹲在地上的人,还不时的呵斥着。其中一人,金发碧眼,穿着丝质锦袍,双手抄在宽大的袖袍里,蹲在一旁。
“你叫什么名字?”安逸冲那个西域人问道,
那西域人看向安逸,并不答话。
旁边一个民兵见状冲着他踢了一脚,骂道:“公子问你话,你聋啦?”
安逸挥了挥手,制止了民兵,他蹲下身子,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的西域人,笑道:“没关系,你不愿意开口,我就带你会华阳县,周捕头办法让你开口的。”然后他示意身旁的民兵,去把马迁过来,他打算让金铭尹把这个西域人带回华阳县。
民兵牵着马,很快从远处赶了过来,骑到这哨塔下,正打算下马把缰绳交给安逸。忽然,那个西域人从袖袍中掏出了一只袖箭,抬手对着马上的民兵就是三箭,
“嗖嗖嗖~”
三箭正中前胸,马上的民兵应声而到,那西域人几步就跑到马前,跨上马鞍就准备打马而去。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反应过来时,那西域人已经骑着马冲出了林场围墙。
安逸身旁的金铭尹见状一把夺过旁边民兵手里的短弩。对着远处的一人一马快速射出两箭,
“嗖嗖!”
只见远处那马伴随着箭矢带起的风声渐渐的放慢了速度,马上的人晃了一晃,跌下马来。
“快!快去看看!”安逸心道不好,这刚刚到手的人证,还没捂热乎就没了,也是怪自己疏忽了。
果然,民兵前去查探后,带回来西域人的尸体,金铭尹这两箭,一箭射在背上,一箭正中脑后,和那个中了袖箭的民兵一起命丧黄泉。
“逸兄,我刚才只顾拦截,没想到失手将他射杀了。”金铭尹也知道这西域人是重要的人证和线索来源,他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的冲安逸说道。
安逸赶忙摆摆手,表示责任不在他,让他不要过于自责,说道:“如果不是你反应快,箭法准,让这厮走脱了,那才是祸事了。”
一时间,安逸也感觉事情有点棘手,这跟竹取有往来的西域人死了,也就是相当于这摸了很久的线索断掉了,那么参与这件事的就剩下竹取那边的人了,让他们吐出点实情,才真是叫异想天开。
“公子!少爷!”
忽然远处有人影跑过来,边跑边喊着。安逸看向来人,这个人是前进清理山坳周围的守卫时,安排顶替守卫的民兵。
那民兵翻身下马,朝着二人慌忙说道:“公子,少爷,远处有一大队黑衣人,骑着马冲咱们这边儿过来了!”
第二十一章 针锋相对
第二十一章·针锋相对
安逸赶忙让民兵把现场清理一下,让毛子把林工都带到后面去,然后吩咐金铭尹在两侧围墙内埋伏好,上两个人到哨塔上去佯装守卫。m.www.uu234.net如果黑衣人进来,不要多问,直接拿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人一骑,带起一阵尘土向着林场而来。那人骑到距离林场还有一百步左右时,突然勒马停住了。
围墙里一直在向外观察的安逸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发现我们了?他看看哨塔上的守卫,没理由啊。还是说他们之前会有个什么信号,黑衣人看到之后才会进来?
一时间,安逸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冲金铭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带几个人去马匹旁边,如果黑衣人有任何异常举动,立刻上马追出将其射杀!
金铭尹受意带着两个民兵,将马匹牵到身旁,把那缰绳在手上缠了两圈,左手拿着短弩,把头朝外张望着,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刻跃马而出。
那黑衣人坐在马上,似乎在朝林长里张望着,然后从背后取下弩箭,又怀里掏出了一直箭矢装在弩床上,对着林场里就是一箭,
“嗖~”
箭矢呼啸而来,深深的钉在了旁边的一座小木堆上。
安逸立刻朝金铭尹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去追了,那黑衣人从容调转马头,拨马而去。
随着黑衣人的离去,安逸等人也解除了紧张的状态,看样子这个黑衣人是来送信的。
早有民兵将那木堆上的箭矢摘下,跑过来拿给金铭尹。金铭尹拿在手里晃了晃,然后左手捏着铁制箭头,往外一用力,
“噗~”
将箭头用力拔了下来,果然如他所想,这箭矢空心的。随后他把箭枝里面的信函倒出,递给了安逸,“逸哥,这有封信。”
安逸接过信函,展开一看,奇怪了!居然是白纸一张,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铭尹,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安逸把信递给金铭尹道,
金铭尹接过信,也是有些纳闷,这黑衣人射进来一张空白的纸是什么意思?他不明所以的正挠着头,忽然一拍脑门,对安逸说道:“逸哥,我想起来了,之前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弗朗基炮的图纸我是找一个西域商人买来的事吗?我记得当时那个西域人手里还有几张其他的小图纸就是一张白纸,然后他好像往纸上倒了一些蓝色的药剂,纸上的图案就自己出来了。只不过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所以没有买。”
安逸一听,又拿回信纸,对着阳光下看了看,好像感觉纸张的中间确实皱皱巴巴的,他问金铭尹道:“那个西域人,你们从哪抓到的?”
金铭尹冲那个黑衣人箭矢射中的小木堆一指,“就在那里。”
说着,安逸拿着信纸走到那个小木堆边,发现这个木堆和他之前看到的大木堆大致结构差不多,只不过体积小了很多。他围着木堆转了两圈,同样在侧面发现了一道门。怪不得这黑衣人箭往这里射呢,原来也是个小屋子。
“咣当~”一脚,他把这小门踹开,发现里面堆的不是粮食,而是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合着这是那西域人的住处啊。
安逸来到这桌子前,看到桌子下面有个很大火盆,火盆里盖着厚厚的一层黑色灰烬,他弯下腰扒开纸屑,发现下面还有大大小小许多没有烧尽的信函,想来应该是那个西域人听到外面有异常,便赶忙讲这些信函投入火盆,幸运的是,他还没来及烧尽就被金铭尹的民兵抓了出去。
他翻了翻剩下的这些信函,有的是契丹文,有的是大夏文字,有的是其他没有见过的文字,想来应该是他们互相联系的用的。
他拿起几张稍稍完整的大夏文字的信函,翻开看了看,发现写的都是些相互沟通红木的事情,而且都没有落款。安逸猜想这些就是竹取和西域人私售官粮的往来信函,这竹取还真是谨慎,如果不是他已经知道了红木的蹊跷,一般人就算是拿到这信函也不会重视,只当是商人之间的往来信。
安逸又抽出几张上面写着契丹文的信函,契丹文正是辽国的通用文字,那说明这些粮食也必然跟北边有关了,想到这,他对金铭尹道:“我原来还以为竹取只是个贪赃枉法的县官,没想到,他跟北边还有联系。如果我没猜错,院子里的那些粮食居然是卖给北边的,这些信就是他们用来互相联络的方式,这龙安林场恐怕就是朝廷眼皮地下的往来中转站。”安逸又把他在红木堆里的发现说给金铭尹听,他虽不认识契丹文,但是结合当下的情况,也能猜个**不离十。
“逸哥的意思是说,这西域人根本就是个幌子,这些粮食也根本就不是运往西域的?”金铭尹问道,
安逸点点头,也表示认同他的想法,说道:“我看八成是这么回事儿,虽然辽国和我们已经没有战争很久了,但是毕竟还是相互敌对的,而且北边前些年打秋风不断,一个辽人的身份肯定不如一个西域人安全。”
这样看来,这竹取就是将官粮通过红木为掩护,以和西域人交易的名义运抵龙安林场,然后通过西域诸国和大夏朝的商贸往来,将红木运出大夏,然后将粮食辗转送往辽国。
安逸心道,怪不得北边近几年打秋风的频率明显减少,江如月所说的辽国制度的改革是一方面,恐怕像竹取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华阳县令,一个龙安林场,谁能保证其他的县令、知府、布政使,有没有通过这种或者其他多种方式向北边私售物资牟利的呢?各边镇的总兵、甚至王京朝堂之上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人,他们动动手指,恐怕十个八个竹取捆在一起都是比不了的,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正在一点点挖空大夏这个虚弱巨人的根基。他想想都觉得可怕,四百年的大夏朝,真的是腐朽到了骨子里。
“逸哥,找过了,没有发现那种蓝色的药剂。”金铭尹的话打断了安逸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想了想,对金铭尹道:“走,我们去看那个西域人的身上,看有没有这种东西。”然后他指了指火盆里的信函,“把这些还没有烧坏的让人都收集起来,到时候在朝堂之上,也都能算是竹取私通敌国的证据。”
安逸和金铭尹又拿着信纸回到那西域人的尸体旁。金铭尹将尸体翻过来,把他身上的衣服和口袋摸了个遍,仍然一无所获。正待发愁时,他发现西域人的脖子上好像挂着一个葫芦状的视频,顺手摘下这个葫芦在耳边摇了摇,真切切的听到葫芦里有水声。他打开往自己的手上倒了一些,清凉的蓝色从葫芦中淌出,留在了手心里,在金铭尹被泥土沾染的黢黑的掌心中好似蓝宝石一般艳丽。
“逸哥,看!就这这种东西”他兴奋的对一旁的安逸道,
安逸拿过手上的信纸,攥着金铭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将那药剂倾洒在信纸上,用手均匀地铺开。霎时间,原本空无一物的信纸,就像被施展了法术一般,浮现出几排浅蓝色的小字。
“上面写的是什么啊?逸哥”旁边的金铭尹把头伸的老长,想要看到信纸上的字,奈何这字颜色本来就浅,他又背着光,根本一个字也看不到,只能看着安逸干着急。
安逸看着信,嘴角一撇,冷冷的笑了笑,然后他把信递给了金铭尹,说道:“竹取今晚要把要的货送过来,并且说要约那西域人亲自见面。”
金铭尹接过信,仔细的看了遍,对安逸道:“如果竹取亲自来,势必会带人过来,我们现在只有这是几个人,而且箭矢剩下不多。如果动起手来,我怕不是他们对手啊。”
“现在距离信上说的时间,还有三五个时辰。时间还长,我们在这以逸待劳提前准备好,把外面的守卫全部集中在林场里,只留哨塔上的人。趁着夜色,我穿上那西域人的衣服,引竹取进林场,等他们进了林场不要管旁人,直取竹取,只要拿住了竹取,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金铭尹听罢点点头,站起身来。按照安逸的部署去安排民兵做好准备,等待夜晚的到来,抓个人赃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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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县衙
林墨轩接替江清予,也就是江如月的父亲,成为华阳县丞已经有年头了。这位老县丞在任上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是崇正十六年的举人,到现在二十四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往上挪哪怕一小步。
接到竹县令的召唤,林墨轩赶忙放下手里的公务,乘轿从县衙赶往了蜀王大营。来到竹取所在的营帐前,站在门口,整了整衣袍,正了正头上这顶乌纱,把腰一躬,冲着帐里朗声道:“下官林墨轩,求见知县大人。”
帐内的竹取正坐在藤椅上品着茶,听到林墨轩的声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一向看不上他的这位县丞,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本事没有多少,把这官场迂腐的礼仪规矩倒是学了个十足。有时候真觉得他还不如去都知监谋个差使,搞不好一路蹿到司礼监,那他竹取见了面免不了还要叫一声“林公公”。
“进来吧。”
竹取放下茶杯,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
“林县丞,一路辛苦,不必多礼,快坐吧。”
他站起身来,用手托起正要向他行礼的林墨轩,把受宠若惊的林县丞扶到了座位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回原处,对林墨轩说道:“林县丞,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林墨轩赶紧站起身,向竹取作了个揖,回道:“竹大人有何事尽管吩咐下官。”
竹取也是无奈,既然他愿意站着,索性就让他站着吧。
“是这样的,林大人,龙安林场那边欲急购本县的一批红木木材。你应该是知道的,那个林场实际上主要是把木材卖到西域诸国,一般情况下我们提供的数量比较多,木材质量也是上乘,所以他给我们的价格也很是优厚。
但是这一次,因为他们要的比较急,我们没有那么多红木卖于他们,所以在价格方面可能会比以往要低上许多。奈何这蜀王还在这山前为匪患的事情操劳,涉及到华阳县的事情,还需要本县左右应卯着,一时脱不开身。所以本官想要让你今晚代替本县,前去与那商人交货,也好让对方在价格方面有所回旋,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
林墨轩听竹取这么一说,自然是满心欢喜。自打他做了县丞,平时处理的无不是一些琐事和杂事,再加上竹取这个县令有比较强势,导致像这种与商人互市的差事,他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接触。
再者碰上蜀王大军围山,竹大人走不开,才把这个事情交到他这儿,这种机会简直是做梦都想不来的,他只要能好好抓住这次机会,以后竹大人还会把更多的事儿交于他处理,到时候哪天竹大人一高升,最熟悉华阳县各项事宜的人就是他这个县丞,那县令的位子,不就非自己莫属了?
想到这儿,林墨轩简直心花怒放,赶忙回应道:“大人请放心,下官这就回去准备,今晚定不辱使命。”
“好,好,那你就先去准备,早些出发,切忌一定不要让我们的红木贱卖了他人。”竹取一边说着一边拍着林墨轩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表情简直惟妙惟肖。
林墨轩满声应承着退出帐外,走起路来都感觉有些飘飘然。
他前脚刚走,刘衡后脚就进了帐篷。此时竹取的脸色已经渐渐没有了刚才那丰富的表情,他冷冷的对刘衡说道:“今晚留一些我们的人在县里,把后事给我料理干净,然后县衙里其他的人全都带上,除了留下周云龙的人和必要的值守,都一并带上。周云龙是安府多年的家奴,搞不好又要跑去给安逸通风报信,这事儿尽量不要惊动他。”
“是!”
“今晚我们就来个人赃并获!”
第二十二章 人赃并获
第二十二章·人赃并获
江如月和周云龙在县衙周围转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所谓信使的半个影子。www.uu234.net县衙这一天都出奇的安静,除了值守的差役,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除了上午的时候林县丞急匆匆的乘轿而去,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进出。
一直到下午时分,江如月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透过县衙外敞的府们,看到县衙里突然热闹起来,刘衡把除了必要岗位值守的人员之外,几乎所有的差役和兵丁都集中了起来在院子里,,密密麻麻的站了将近一百号人,似乎是要有所行动。他赶紧找来一旁的周云龙问个究竟,
“周捕头,你看县衙里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把所有的衙役和兵丁都集中在一起,晚上是要有什么动作吗?”
周云龙朝府门里看了看,也是一头雾水,如果县衙有差事,那么没理由不通知他和手下的捕快的。越想越想不通,他对江如月说道:“你且在这盯着,别让他们发现,我进去问问看。”说着,他带着两个小捕快,冲衙门里走了进去。
“刘大人!”
这刘衡刚把人数点齐,正打算打起官腔,训两句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周云龙的声音。心中暗道晦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他转过头,变出一副笑脸道:“哎呦,周捕头,可是找我有事?”
周云龙朝他拱了拱手,故作惊讶道:“没事没事,刚好路过县衙,刘大人这是要.....”他指着院子里这些人,
“哦,你说他们呀,嗨~今晚蜀王要对山匪有所行动,竹大人觉得我们作为华阳县本地的府衙要配合才是,这不,让我点上这些弟兄,去壮壮声势。”刘衡打了个哈哈,对周云龙说道。
“那可需要我带上弟兄一块儿前去?”
刘衡赶忙冲他摆摆手,说道:“这个不必,周捕头身系百姓安危,竹大人说了,到时候难免有流窜的山匪混进县城来,要捕头您好生防范呢。”
周云龙应承道:“请转告竹大人,周某在此,定不让山匪放肆。”
“那便好,那便好,那个......那我们就先行前往了,周捕头您请便。”说着,刘衡朝周云龙拱拱手,带着这一百来号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县衙,朝城外走去。
周云龙见到他们走远了,也快步走出县衙。
县衙外的江如月见到他走了出来,赶忙迎上去,冲他道:“周捕头,刚才那队人马是?”
周云龙还没待他说完,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四周看了看,拉着江如月转到后街,说道:“刘衡说是蜀王晚上要攻山,竹取让他带人去壮壮声势。”
江如月听后,眉头一锁,说道:“这怎么可能,这山匪本就在九龙山上经营已久,熟悉山路。蜀王大军远道而来,选择个夜里发动进攻,这不是自讨苦吃?”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江如月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件事,“上午出去的那个县丞回来了没有?”
周云龙被他这么突然一问,也记不太清楚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县衙周围将会出现的“信使”身上,没有过多关注县丞。
“我立刻派人去看看。”说罢,他叫过两个捕快,分别去往县衙里和城外打探动向。
没过多一会儿,派往城外的那个捕快,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向周云龙说道:“周捕头,城外府仓的弟兄说,林县丞上午从蜀王大营回来,就带着一队车队满载红木向北而去。”
“哎呀!祸事了!”旁边的江如月听完一阵懊恼,用手使劲的拍着脑门。他想到竹取可能会做出一些毁灭证据的举动,所以他一直盯着县衙进出的人员,没想到竹取比他想的更加狠毒,这个时候派县丞押着红木而去,那就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今晚将两边杀个干净,然后把所有罪证嫁祸给县丞。
“安兄还在龙安林场,刚才刘衡带出去的人,一定也是去了龙安林场,安兄身边就那几十个民兵,要有危险啊!”江如月一时间有些着急,锁着眉头,来来回回的不停踱步。
“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带着弟兄们现在赶过去?”周云龙一听,也着急起来。
江如月猛的停住了脚步,双手捂着脸,深呼了两口气,渐渐地控制自己冷静了下来,他对周云龙说道:“周捕头,这样,你现在赶往龙安林场肯定是来不及了。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军营去找蜀王,告诉他情况,尽量说动他调大军往林场的方向去。华阳县这边周捕头就留守吧,你把县牢里那个仵作也带到县衙里,日后也是人证之一。还有安府那边只有安伯父父女两个,我们都走了,万一竹取有所企图,总归是不放心的。”
说罢,江如月便急匆匆的向城外跑去,把周云龙一个人留在原地。周云龙待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对身边的捕快说道:“去!把所有弟兄都给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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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
林县丞带着红木车队距离龙安林场还有还有三五里的样子,远远的已经看到了林场的哨塔。他在马上颠簸了一天,胃里现在是翻江倒海,但是仍然没有放下手里那个从今天早上开始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子,一边看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大夏堂堂天朝,富有四海......”
林场这边,安逸已经准备妥当,他换上了西域人的那套装束,在林场里朝远处张望着。身后的两个人,一个是金铭尹,一个是毛子。他俩特地换上守卫的衣服,拿着弩箭藏在身后,双手背后的站在安逸后面。
场地中间的一个个木堆处,也早已经布置好了埋伏,只等待安逸的号令一下,就弓弩手齐出将他们团团围住。竹取束手就擒还好,如果打算负隅顽抗,就乱箭齐发将他就地正法!
“逸哥,他们来了。”
金铭尹远远的看到有零星的火光出现在了黑夜里,渐渐的变成一个个火把。整个车队前面是几名差役拉着用小车盛装的木材,中间夹着一辆大车,最后跟着一匹黑色的老马,上面坐着个带着乌纱的人影。
林场门前,在安逸的特别嘱咐下,只在哨塔下面插了两个火把,从林墨轩的方向朝林场里面看,只能看到门口和哨塔上有光亮,以及林场里面的三道黑影,看不清具体的人脸。
他轻哼一声:“这些个蛮夷,连个基本的礼数都不懂。”
车队缓缓的开进林场里,先行的小车进来后迅速的被推到一旁,给后面的大车闪开一条道儿。林墨轩骑在高头大马上,故意放缓了马速,慢悠悠的骑着马走在最后,把“天朝”的派头摆个十足。
随着车队的进入,渐渐将安逸三人周围的黑暗驱散了一些,安逸他并不想那么快被竹取认出来,还是很想知道这位七品知县大老爷这面具下面的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孔。于是他借着假装查看红木的样子,又往黑影里走了走。
林墨轩的这匹马林中漫步一样,终于溜达到了哨塔的下面。他看了看哨塔上的守卫,又看看黑暗中正在查看红木的“西域商人”,朗声道:“奉华阳县令竹大人之命,华阳县丞林墨轩前来与尔等商议收售红木之事,本官已至此多时,无人相迎,敢问是何道理?”
正在黑暗中“仔细”查看木材的安逸一听,他脑袋里“嗡~”的一声,感觉整个人被人套在一口大钟里,外面有人用撞钟狠狠的敲了一下,三魂七魄都被震出了躯壳。
谁?县丞?竹取呢?
安逸赶忙两个箭步冲出黑暗,远远的,他看到那马上的人影瘦瘦高高,哪里有半点竹取那肥硕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今天截获的信函,不是竹取约那西域客商见面的吗?
一边想着,心里一着急,没留神脚下,被一根残木绊了个踉跄,一步没踩稳,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林墨轩气定神闲的坐在老马上捋着他下巴上那一小撮胡须,他看到“西域客商”老远就跪在地上“行礼,他感受到十分的受用,认为对方是畏惧了天朝上国之威。他坐在马上,双手做了一个托举的动作,嘴里道:“阁下请起,莫要客气。”又把这天朝官员的宽容大度演了个十足。
安逸这便本就着急的每个头绪,哪管林墨轩自己在马上演的起劲儿。他爬起来快步走到马上,拽着林墨轩着老马的缰绳,把这老马拽了个金鸡点头,马背上的林墨轩一时没坐稳,赶忙身体前倾,用手扶助马脖子,
“哎呀,你太粗鲁了。”
这下安逸可是看着真切,哪有什么竹取,马上的人是华阳县丞林墨轩!
林墨轩在华阳县这么久,自然人认得安府的大公子,他疑惑道:“安公子?你怎么在儿?莫非你就是竹大人所说的客商?你什么时候做起了木材生意?”
安逸心说这事儿林墨轩也有参与?难道自己弄错了,难不成他真的是来运送红木的?他用手一指金铭尹,说道;“铭尹,快看看这木头里面有没有米。”
金铭尹拿过一把斧子,对着旁边小车上的木头就是一斧。斧子深深地扎进红木里,他左右扭动着斧子,用力将红木上砍出的缝隙扩大。
这马上的林墨轩见状翻身下马,他质问安逸道:“安公子,你这还没有支付银两,怎么能随便砍我的木材。住手!快住手!”说着,他就要过去制止正在挥动斧子的金铭尹,
随着红木上裂缝的不断扩大,里面藏着的稻米也终于像小瀑布似的,哗哗的往地上流。
林墨轩见状大惊,他就再是个榆木脑袋,也知道这木头里面藏着的米不该出现在这儿,“这这这....这竹大人让我送的是红木,里面怎么会有米呢?”
安逸一听这话心道坏事了,敢情这林墨轩也是个蒙在鼓里的主儿,坏了,中了竹取这老狗的奸计了。他们俩一个是朝廷的县丞,一个是富商的公子,同时出现在这现场,虽有百口,也难辨这盗售官粮的罪过了,这本来打算抓竹取个人赃并获,现在恐怕自己已经被人赃并获了。他忙问道:“林县丞,竹取呢?”
“哈哈哈哈哈,安公子可是在找竹某?”
忽然间,黑夜中传来了竹取透着寒意的笑声。
“嗖嗖~”
伴随着笑声,两支箭矢划破黑暗冲着箭楼上的民兵射去。两个民兵还未来得及反应,就闷哼一声,一头栽了下来,没了生气。
一时间,围墙四周和外围的低坡上站满了拿着火把的差役和兵丁,他们手里张弓搭箭对着林场内,箭头上还燃着火苗。
“嗖嗖嗖~”
又是几箭,带着火苗的箭矢射在场地里的几座木堆上,这秋季本就干燥,木堆上的枯枝败叶一遇到明火,“腾~”的一下就着起来了,火焰飞起的老高,舔食着黑夜的天空,一下子就照亮了整个林场。竹取一脸奸笑的从哨塔前面的黑暗中走出来,看着安逸和林墨轩等人。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为首的一个正是那刘衡。
林场中原本埋伏在木堆后的民兵见状也是尽数起初,将手里的短弩朝着周围的兵丁,双方对峙着,但是人数上竹取几乎是一边倒的优势。
刘衡得意的瞥了一眼安逸,在竹取的耳边低声道:“二叔,没想到今晚还有意外收获。”
竹取冷冷的笑了两声,对安逸说道:“安公子,竹某与你无冤无仇。今晚本是竹某料理自己的事,你放着好好的富家公子不做,非要来掺和,那可就怪不得我心狠了。如果你还有来世,千万记得少多管闲事!”
第二十三章 峰回路转
第二十三章·峰回路转
金铭尹和毛子两个人很是慌张,端着两把短弩,一会儿对着竹取,一会儿又指着周围的兵丁和差役。
林墨轩这时候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两边,哼哼唧唧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竹大人,这.......”
安逸看了看周围的一圈子人,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被团团围住了,原来竹取今天本就是来杀西域人灭口,然后拿林县丞当这替罪羊的。没想到,碰巧让自己误打误撞的卷了进去。他眼睛不停的四处飘着,快速的思索着如何躲开竹取的这第一轮箭雨,留的性命才能再做打算。他冷声对竹取道:“竹大人好手段,盗售官粮,中饱私囊,徇私枉法,擅杀宋忠,现在又谋害同僚,你真当大夏朝是没有王法了吗?”
“哈哈哈哈哈....”
竹取放肆的大笑着,他捂着因为肥胖而乱颤的肚子,好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把手扶在刘衡的肩膀,勉强着直起腰来,从怀里掏出一帕方巾,一边擦着脸一边低声自语道:“说什么王法。”
猛地,他收住了笑脸,用那锐利的三角眼,狠狠的看向安逸,“王法?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
竹取面无表情的冲着四周的兵丁和差役朗声说道:“本官接到举报,华阳县丞林墨轩伙同本县富商之子安逸,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在先,私通辽国,倒卖官粮在后。依照我大夏朝律法,此乃谋反大罪!本县依律将这些乱贼就地正法,放箭!”
“嗖嗖嗖.....”
随着竹取一声令下,阵阵弓弦声不绝于耳,一时间林场内是箭如雨下。
安逸是早有准备的,他知道竹取是会放箭,先前数落竹取的罪名,不过也是给自己争取点时间来寻找出路。
竹取这一声令下还未完全出口,安逸就拉着身后的金铭尹和毛子,朝围墙下他们来时那个通道里拼命跑。
被安逸这一拉,金铭尹和毛子哪还能返不过省来?两人跟着安逸身后,把这手里的短弩端着对着围墙上就是一通乱射。黑夜之下又是慌忙奔命之中,准头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他们俩这一射,通道围墙上这一小撮人就没法那么从容地装填箭矢,也是变相的为他们三个人赢得了时间。
林墨轩和他带来的护送木材车队的差役,手里拿的都是胯刀,这些人万万也没想到,刚才还在跟着县丞“宣扬国威”,这下就被竹取把他们当乱贼一起收拾了,以至于他们连刀的没拔出来,就被一枝枝破空而来的箭矢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县丞林墨轩更是死到临头还不明所以,仍然天真的以为竹大人可能是误会了。他拖着一条中了两箭的残腿,艰难的爬到大车上,冲着竹取喊道:“竹大...大人,我....我是林墨轩啊.....您....您不认....”
“嗖!”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感觉到喉咙一甜,正在喊话的嘴里已经涌出了鲜血。他低头一看,一枝明晃晃的箭矢从他的咽喉下面伸出来,强劲的力道贯穿咽喉,带着双目圆瞪,瞳孔渐渐涣散的林墨轩一起载倒在了大车上。
“大...大人....”
老县丞到死都没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生勤勤恳恳,对上官恭恭敬敬,对朝廷恭恭敬敬,对每一个人都是恭恭敬敬的践行他心里的礼法,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林场里民兵还是要稍好一点,毕竟手里都拿着短弩,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短弩反而有着射速的优势,但是对于围墙外矮坡上的人,就鞭长莫及了。他们借助木堆,躲避着围墙上和矮坡上射来的箭矢,并实时予以还击,虽然在人数的劣势下也是死伤惨重,也还不至于与被随意宰杀。
尽管安逸三人跑的很快,但是还是没有完全躲得过漫天的剑雨,毛子的胳膊上和腿上中了两箭,金铭尹的肩膀也被划伤,安逸的脸上也挂了彩,三个人在通道里喘着粗气。
“逸哥,现在怎么办?”
安逸重重的喘着气,他本就是个不喜动的人,这两天基本都没有休息好,刚才又这么一顿猛跑,感觉自己快道极限了,对金铭尹说道:“毛子是走不了, 我们从通道的另一头出去,把他带到山林里,那边暂时安全。你跟我,拿着这两把短弩,我们想办法从林子里绕道哨塔那边去,想办法控制竹取,给他们制造点混乱也行。竹取这边一乱,这些差役和兵丁根本就是乌合之众。”
金铭尹点点头,他知道听安逸的准没错。
三个人艰难的爬过铁栅栏然后穿过通道,从另一端跑了出来。安逸出了通道后几步爬上高坡,回头往林场的方向看去,发现战斗还在继续,只不过场地里面已经近乎一片火海了。竹取这厮带着沾着火油的弓箭来,就是要把龙安林场这儿的证据全部付之一炬。
不过现在也顾不了什么证据了,他跟金铭尹安顿好毛子,然后两个人猫着腰,穿行在浓密的山林里,朝哨塔的那个方向走去。
此时竹取依旧站在林场的门前,看着这熊熊的大火。林场里的喊杀声和箭矢的破空声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劈里啪啦”巨大的火焰烤烧木材的声音。
“二叔,看样子,他们都死在里面了。”
身后的刘衡指着林场里横七竖八的尸体,对竹取说道。
竹取无奈的瞥了一眼自己的这个侄子,并没有答话,反而问他道:“你从老家来到这华阳县跟着我出来有三四年了吧?”
刘衡不知道为什么竹取突然问这个,答道:“是的叔,已经有四年多了。”
竹取的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大火中的林场,“老爷子马上就要去王京了,马上我也会坐上成都知府的位子,如果老爷子在王京顺利的话,那用不了多久,四川承宣布政使的乌纱也是竹某的。你也想弄个一官半职的,回去光宗耀祖吧?”
刘衡腆着笑脸赶忙说道:“那可不,二叔,等您当了布政使,也给我弄个成都守备做一做。”
竹取转过头,眼神冷冷的盯着刘衡,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那你就机灵点,做事多动动脑子。我交代给你的任何事情,没有亲眼看到结果之前,都不要妄下定论,这不仅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我,你听懂了吗?”
刘衡听着竹取的话,再看看他的眼神,感觉自己一下子置身在数九寒冬寒冬一样,也不敢多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承着。
“什么人?”
身旁的一名穿着夜行衣的侍卫突然冲着黑暗中的红木林一声大喝。
“嗖~”
回应他的是一抹寒光,
“噗~”
寒光带着入肉的声音 插在了那侍卫的头顶,侍卫眼中瞬间失去了生机,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保护大人!”
刘衡飞快的从腰间抽出侉刀,带着几名黑衣侍卫护在竹取的身前。周围的兵丁应声回过身来,冲着不远处的黑暗中射出一枝枝利箭。
那箭头上本来就沾着火油带着火焰,钉在树干上虽不至于引燃树木,却像一个个小火把一样,把安逸和金铭尹的身影照了出来。
安逸和金铭尹凭借着射速的优势快速的回击着,如雨点一般的短箭不断地倾泻而出,反倒是竹取这边的兵丁不断地有人应声而倒。刘衡见情况不妙,一边招呼着围墙上的差役和兵丁支援过来,一边拥簇这竹取不断地后撤。
刘衡护着竹取一直退到哨塔的下面,从四周不断赶来的兵丁才堪堪顶住这两把火力全开的短弩的威力。他们逐渐形成一个半圆的包围圈,一步步的向安逸他们所在的那篇红木林逼近过来。
“逸哥,箭快用光了。”
金铭尹一边回击着逐渐围上来的兵丁,一边冲安逸说道,:“我们回去带着毛子往树林里走吧,这天本就黑,他们这些人不可能抓到我们的。”
“嗖~”
安逸一箭射翻了一个打算从侧面围上来的兵丁,回应道:“我们今天要是跑了,明天全成都府的街道上就会贴满抓捕我们的通缉令。”
现如今这种情况,他们只有拿住竹取,甚至哪怕是射杀竹取,主动权也都会在他们这边。只要安逸他们被格杀当场或者夺路而逃,那么凭借竹取的政治影响力,一定会如安逸所说,他们就会被朝廷通缉,华阳县的安致远和安欣即刻就会被下狱,到时候就算是蜀王有心救他们,也是毫无办法的,毕竟大战在即,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只凭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的只言片语,朝廷是不会对竹取定罪的。所以他们没有选择,只能殊死一搏。
渐渐的,安逸和金铭尹的箭匣里都已经见底儿了,一开始倾泻而出的箭雨也变得稀稀散散。刘衡看到他们的攻势减弱,知道他们是没有箭矢了,他朝着正在缓步围上去的兵丁喊道:“他们已经没有箭了,快!围上去,击杀乱贼者,赏银五十两!”
听了这话,这些兵丁像打了鸡血一样,红着眼,仿佛树林里的安逸和金铭尹根本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堆白花花的银子。
金铭尹见状,从靴子里拔出匕首,站在安逸的身前,已经准备跟他们做最后的抗争了。安逸将最后一直箭矢射出,看了看箭匣已是空空如也,他把短弩丢在地上,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包围圈,哂笑着,哎呀,棋差一招啊。
“山坳里的人速速放下武器!”
一道声若洪钟的声音从高坡上传来,回荡在山坳,雄厚的声色在安逸听起来就好像美妙的乐章,余音不绝。
安逸朝着喊声处望去,看到高坡上一时间火把无数,站满了骑着战马的人影。
“在下奋威营千户赵凌风,奉蜀王之命前来捉拿乱贼,山下的人速速停止抵抗,如有不从者,视为乱贼,就地格杀!”
金铭尹看着为首一人,高头骏马立于山前,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赶忙对一旁的安逸道:“逸哥,看!是奋威营的骑兵来了!”
安逸看着赵千户的身影和风中猎猎作响“夏”字大旗,笑了笑对金铭尹道:“看来,是如月救了咱们啊。”
第二十四章 抓贼
第二十四章·抓贼
竹取看到这四周把山坳紧紧包围的奋威营骑兵,显得有些吃惊。顶 点 X 23 U S他很诧异为什么这个时候蜀王的人会到这儿来,他知道蜀王高由弘是一个谨慎的人,不掌握确凿的证据是不会轻易调动大军的,既然奋威营的骑兵出现在这儿,说明他已经知道林场今晚的事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知道多少,自己心里也没底。
想到这儿,竹取死死盯着树林里的安逸和金铭尹,只要安逸开不了口了,他再拜托王京的舅父动动手脚,大战当前,那么就算是蜀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示意一旁的刘衡,不用管那赵千户,迅速围杀安逸等人。
刘衡看了看高坡上的骑兵,心里有些发怵。但是竹取的话他又不能不听,于是便挥舞着他那柄胯刀,指挥周围的兵丁迅速的冲上去击杀安逸,自己却脚下生根一样纹丝不动。
山坡上的赵凌风把这林场门前的对峙看在眼里,对于竹取对他喊话的无动于衷感到十分恼火,他伸起左臂向前一挥,
两侧的骑兵得到指令,拽起马缰,顺着高坡,以雷霆万钧之势,纵马冲下,
“啊啊~~~~”
这一股带着喊杀声的洪流,拥簇着点点的火光,在黑色的山坡上远远看去像是有一条金色的水流奔腾而下。
竹取带来的这些人都是原本县衙里的差役和县城守备的兵丁,这些人说白了根本就是拿着兵器的农民,镇压暴民,缉拿盗匪还勉强能派上用场,对上赵千户手下这真正的职业军人,就立刻变成了一群乌合之众。
原本在刘衡重金奖赏下,还对林子里的安逸和金铭尹眼冒红光的这些人,在奋威营喊杀声浪中瞬间就失去了勇气,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林子里的安逸和金铭尹见状便冲将出来,捡起他们丢在地上的弩箭,冲着竹取的方向抬手就是两箭,
“嗖嗖~”
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两只箭矢轻而易举的就贯穿了两个侍卫的胸膛。但是和金铭尹的短弩不同,这种劲弩力道虽大,却没法连射,二人射过已经压在弦上的一箭后,就换上地上的胯刀,准备上前拿住竹取。
竹取此时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这些兵丁在奋威营的气势下这么快就溃散了,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刘衡和几个侍卫。他慌忙指挥刘衡挡住这两个气势汹汹的杀神,“快..快!给我挡住他们。”
早已被吓破了胆的侍卫,哪里还是安逸和金铭尹的对手。两下交锋过后,两具侍卫的尸体已经躺在了地上,剩下的侍卫也都颤颤巍巍的拿着刀对着二人,不敢上前。
刘衡在旁边在已经是吓得面若筛糠,他握着胯刀的双手颤颤巍巍的,
“咣当~”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将钢刀丢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对竹取道:“对....对不住了二叔,我不想死。”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红木林里跑去。
那些侍卫见刘衡都跑了,慌忙丢下钢刀,也不理会竹取的喝止,纷纷朝黑暗中的树林里跑去。
安逸见连滚带爬跑进树林的刘衡,赶忙对金铭尹道:“铭尹,你去追刘衡,别让他跑了,要活的,我还指望着他带林牧之他们下山呢。”
金铭尹应声而去。安逸独自提着这把还在滴着血的钢刀,一步步的走向面前的竹取。
“你....你不能....不能杀我,我我我是七品朝廷命官...没..没有朝廷的旨意,你不能杀我!”
竹取此时已经事面如土色,不用自主的后退着,一个没留神后脚跟没站稳,跌坐在地上。他恐惧的将双手护在脸前,似乎在遮挡安逸那柄钢刀在黑夜中释放出的寒芒。
安逸冲着瘫坐在地上的竹取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就是怕这朝廷舍不得你着七品的县太爷,所以先来送你上路!”说着,他抡起刀,朝着地上的竹取全力的挥了下去。
“噗!”
冷森森的刀刃伴着血光,将竹取的脑袋和脸前的双手一起劈成了两半。
高坡上呼啸而下的骑兵就已经飞奔至脸前,他们快速将林场围住。林场里竹取带来的兵丁和差役看到骑兵已至也都纷纷丢下武器,被奋威营的官军呵斥着,双手抱头的蹲在原地。
安逸将手里的钢刀往地上一丢,好想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凌风自高坡上一路打马下来,白袍白马又面如白玉,好一个威风凛凛的白衣小将。他来到安逸身前,翻身下马,冲着地上的安逸拱了拱手道:“奉蜀王之命将竹取羁押,没想到来晚了一步,让你一刀给杀了。你可是安逸公子?”他看了看地上竹取的尸体。
安逸勉强站起身,冲着赵凌风拱手回了回礼,说道:“在下正是。如果不是赵将军来的及时,恐怕我已经横尸当场了。”
赵凌风听后摆摆手,“公子应该感谢你那位叫江姓的朋友,如果不是他及时赶的军营向蜀王面陈,蜀王也不会下令赵某星夜奔袭。”
正说话间,远处的山林中跟跟呛呛的跑过来两个黑影。赵凌风的亲兵立刻紧张起来,手中的长矛冲那两个黑影一指,大声喝道:“站住!何人向前?”
那两个黑影闻声停住了脚步,
“逸哥,我是铭尹。”
安逸闻声,知道应该是金铭尹擒得了刘衡,他对赵凌风道:“赵将军,是自己人。”
赵凌风示意两个亲兵前去查探,将金铭尹和刘衡带了回来。
“公子...公子不..不要杀我啊,都是他做的,跟我没关系啊。”这刘衡来到安逸身前,看到一旁的竹取已经是横尸当场,脑袋都被削去半个,吓得他两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安逸面前。
安逸看着他,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只是刘衡从他这笑脸上一点点都感觉不到轻松,反而让他全身汗毛直立,“你帮我办件事,来换你的命。”
刘衡听着赶紧一个劲儿的磕头,头哭流涕的道:“莫说一件,就是一万件我也答应公子,只求公子留小的一条命。”
“你可认识九龙山上的李虎子?”
“认得!认得!他跟竹大人...呸!跟竹取一直有联系,是之前我们在九龙山的眼线。”
安逸听罢笑着点点头,转头对赵凌风说道:“赵将军,可否借我们三匹马,我们上这九龙山上走一遭。”
赵凌风看着安逸说道:“九龙山险恶,公子可还需要本将相助?”
安逸拱手谢过,“九龙山匪首林牧之与我还有些交情,请回禀王爷,明天一早,我就带九龙山上的匪众下山。这林场里还有那后面的山坡上,还有几个我们带来的民兵,一番激斗之后,不知伤势如何,可能还要劳烦将军照顾下他们。”
赵凌风笑了笑,示意亲兵牵过三匹枣红大马来给了安逸、金铭尹和刘衡三人,“无妨,那本将便回营了,公子自己小心。”
安逸谢过赵凌风之后,带着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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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王京皇城
御书房
已经是深夜时分,大夏皇城内早已是一片寂静,唯有御书房里还灯火通明。
奢华的黄花梨木书案前,老态龙钟的坐着一人。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浑浊的目光盯着手中的奏折,眉头紧锁。
“唉~”
身后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一双挂满了各种珠光宝气的玉手,轻轻地给那一脸愁容的人揉捏着肩部。
这正是当今大夏朝的皇帝,崇正皇帝高由校和他的宠妃柳氏。
“皇上因何事叹气?”
妩媚的声音在高由校的耳边响起,那摄人心魄的鼻息悄悄的推送到他的耳根,撩拨着他的心弦。
高由校反手抓住肩膀上的那双柔荑,又叹了口气,慢慢的掷下奏折,对柳氏说道:“辽国不宣而战,对我边境重镇突然发动袭击,死伤无数,甘肃镇被辽国攻陷。”
柳氏轻轻的俯下身躯,任凭身前那一对温软贴在高由校的后背,“皇上,那辽人年年袭扰边境,已是常事,置下严旨令边将总兵驱散就是。”
高由校转过身来,搂过柳氏,抱坐在腿上,又拿起桌上的奏折在柳氏面前晃了晃,“呵!总兵?甘肃镇总兵王承光所部溃不成军,他本人也被耶律休可斩杀,头颅被挂在城楼上示众十天。”
“耶律休可?可是那个被辽人称作小王子的耶律休可?”
“你这个深宫妇人还知道小王子?那不如你来告诉朕,该派谁去对付这个小王子。”高由校打趣着柳氏,手慢慢的探进她只有一层薄薄烟纱遮盖的领口。
一直在旁侍候的太监碎步走到案前,将案上已经凉了的珐琅茶杯轻轻拿走,换上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正待端着这翡翠托盘离去,被高由校叫住了脚步,
“李进,今儿怎么是你在旁侍奉,小陈子呢?”
李进不紧不慢的将翡翠托盘轻轻放在脚边,碎步走到案前跪拜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怕这夜深露重的,小陈子照顾不周,所以奴才亲自来服侍,方才安心。”
高由校满意的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也就你有孝心,比那些整天只知道什么君君臣臣的忠义臣子可强多了。李进,朕且问你,你刚刚也在一旁也都听到了,对这甘肃边镇之事有何看法?”
“奴才不敢,奴才只知道侍候皇上,不知道这些军机大事,要是让大学士们知道了,又要给皇上上奏折,奴才不忍皇上给添麻烦。”李进仍然俯身拜在案前。
文官可劝谏皇帝,这是大夏朝为了广开言路而留下来的祖制。意思就是御史之类的文官,在皇帝做出有违祖制、有违礼法的事件时,可以引经据典的上奏折指责皇帝而不受惩罚。就连开创大夏朝盛世的高宗皇帝时期,群臣劝谏都是络绎不绝,就更不用说这好大喜功、信任佞臣、专宠后宫的崇正皇帝高由校了。
一听李进提起这些个文官御史,这高由校就气不打一处来,三天两头的上奏折,这个祖宗那个礼法,自己都已经是不惑之人,做了二十几年的皇帝了,还需要他们来指指点点?
“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连这些都不能给朕参谋,朕要你何用?”
“那奴才就放胆妄言了。”
高由校袖袍一挥,“但说无妨!”
李进闻声站起身来,弓着腰向案前走了两步,对着朱由校道:“皇上,奴才以为,以往辽人来我大夏打秋风都是绕过各边防重镇,劫掠附近兵力较为薄弱的府县的官仓为主。而这一次,他们竟然直接攻击边防重镇,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奴才以为,非陛下御驾亲征,率天降之师,以雷霆万钧之力,方可击退来犯之敌。”
高由校笑了笑,对李进道:“李进啊,朕已经不是年轻时候了,已经骑不动马,拉不开弓咯。”
李进答道:“皇上,您只需在中军调度,让属下将士用命即可。辽人远道而来,必不能长久,到时候您天威所致,击退了辽人,那满朝的文官御史谁还敢对您妄加指责,九州之上还不得歌颂您的神武,大夏朝的史册上,必将记载您开创了这一代盛世呀皇上。”
他这一通马屁,把高由校拍的云里雾里,有些飘飘然了。李进跟随皇帝多年,知道高由校喜欢讲排场,一心想做大事名垂青史,一直想重现高宗时期大夏朝的荣光。
但是崇正朝以来,华夏都是出于相对和平的时期,登基不久就遭受叛乱战火不久的江南还未完全恢复,国家最需要的是修养民生。因此,已经年至不惑的高由校原本是没有什么机会能再现高宗的荣光了。
这次辽国的犯边对于李进来说就像一个天降的“礼物”,只要妥善的安排好高由校高高兴兴的打个大胜仗,那他就将心满意足,准备安度自己的晚年,那势必将朝政交由自己打理。到时候,就算自己想做个九千岁,也未必不可。
“好!好!”
高由校“嚯~”的站了起来,仿佛那已然老迈的心里又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万民顶礼膜拜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
“李进,即可拟旨!朕要御驾亲征,扫平西北!”
李进连忙匍匐在地,叩头朗声道:“奴才遵旨,皇上神威盖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柳氏一扭这水蛇般的细腰,将脸紧紧的贴在高由校的胸膛,用那妖媚入骨的声音说道:“皇上,夜已深了,既要御驾亲征,不如来妾身房里,先练练马术如何?”
高由校左手将柳氏的蛮腰一环,右手在她身前的柔软处一阵抚摸,惹得柳氏娇喘连连,一脸淫笑的对柳氏道:“那朕今晚,就先试试你这匹胭脂马。”
第二十五章 团练使
第二十五章·团练使
安逸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www.uu234.net他闭着眼用手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算来整整近两天两夜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这一觉睡的好歹是缓过了些许心神,头晕目眩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他睁开眼,看到了这熟悉的紫檀木的六柱式架子床,屋里摆放着的红木八角桌,以及那桌旁的香樟木太师椅,然后使劲的往温软的被褥里沉了沉,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还是自己府里舒服啊。
正打算翻个身睡个回笼觉,突然感觉到腿上分量十足,他原以为是压在腿边的棉被,就打算起身将棉被挪开。谁知道,等到他撑起身子一看,哪里是什么棉被,根本是个大活人趴在他的腿上。
只见那人双目微闭,双臂枕在那精致的脸庞之下,一头乌发如云铺散,蝴蝶微憩般的睫毛,如海棠般红润的朱唇,微微凌乱的淡紫色绫罗,遮掩不住那不慎露出的,如牛乳般粉嫩的香肩。
高影疏!
安逸哪里还能不认的身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美人儿,一时间心里十分的欣喜,看到高影疏就这样睡着,却又并不忍心弄醒她,
他把脸一点点的凑过去,轻轻的用手将高影疏脸前的那几缕青丝绾在脑后,看着她那陶瓷一般精致的俏脸。把自己的额头轻轻的贴在高影疏洁白的额头上,就这样,任凭她呼出的香气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哥,你...”
门口传来了安欣的声音。
安逸闻声望去,安欣脸色微红的站在门口看着他,刚才与高影疏亲昵的动作怕是全被她收入了眼帘。
“....醒了?”
安欣用那细若蚊蝇的声音,吐出了刚才没说完的两个字。看着自己妹妹这小女人般的模样,引得安逸心里一阵发笑,他用手着招呼安欣进来。
本来熟睡中的高影疏,也被他们兄妹俩给惊醒了,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她看到安逸已经醒来坐在床榻上,冲他莞尔一笑道:“你醒啦?”
安逸用手牵过高影疏的柔荑,将她引到身边的床榻上坐着,右手环过她的蛮腰,把头低下,在高影疏耳边轻轻的道:“衣衫是不是要整理一下。”
高影疏闻言脸“唰”的一红,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醒,衣衫凌乱。她赶紧将自己的衣衫整了整,让那羊脂玉般的香肩又缩回到了衣裙里。
安欣进到房里来,坐在那太师椅上看着二人沉浸在旖旎的气氛中,完全把自己当做透明人一样。
“咳咳~”
她故意咳了两声,这才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安逸看着妹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指着高影疏,对二人道:“你们都认识了?”
“影疏姐上午就跟金伯父他们一起过来了,一进府里啊,就着着急忙慌的来守着他的夫君~”安欣调笑着道,她故意把最后两个字拉得好长。
高影疏本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安欣这么一调笑,她扬起藕臂朝安欣做了一个欲打之的动作。安欣假意闪避,向着她吐了吐舌头。
安逸忽然想起了在山寨时那个机灵的小侍女,问高影疏:“宁儿可找到了吗?”
高影疏闻言,眼神忽的就暗淡下来,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金伯父一直再派人寻找,但是几天过去了都没有宁儿的下落,一点踪迹也没有。”
安逸听着也不胜唏嘘,他知道宁儿从小就跟在高影疏身边,二人名为主仆,实际上可以说情同姐妹,这一下消失无踪、生死未卜,换做谁也难免悲伤。
“对了,我父王临走的时候嘱咐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光顾着心中难受,竟然忘了此事。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份薄薄的信函交于安逸,说道:“我父王要我亲手交给你,所以我就一直放在身上。”
安逸接过信函,看到上面四个苍劲有力的字“安逸亲启”,他将信放在鼻子前,使劲的嗅了一嗅,故作沉迷道:“好香呀~”
一旁的安欣听得是只翻白眼,
高影疏见状则在旁边轻轻的捶打了他一下,嗔他没有正经。
安逸接过信函,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递给高影疏。
高影疏看罢信函,有些惊讶的抬头问安逸:“父王想让你做团练使?”
团练使在大夏朝并不是一个官职,而是由地方民兵制度衍生出来的一个军事职位。主要在朝廷战争时期,由富商、乡绅、士族自行组织的民团,来随时听侯朝廷征召,用以配合正规军队执行一些简要的军事任务。
就像是金珠村金老爷子的民兵,在某种程度上很像地方团练的模样。大夏朝已经有些年头没有过团练使了,可以说地方团练是大夏朝战时的一种应急机制,一般的对外作战并不需要地方团练的参与,除非是已经到达全面开战的程度。
“看来,真的如江如月所说,这次辽国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来打秋风。”安逸正色道,
高影疏关切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呢。”
安逸并没有回答高影疏的话,他沉默了两秒,向高影疏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高影疏道:“我听父亲的意思,北方的战事恐怕并不顺利,皇上已经下旨,边境几个行省已进入战时状态。今天上午林牧之烧毁山寨,率众下山安顿完毕之后,就急匆匆的拔营回成都县了。”
“哥,是要打仗了吗?”安欣瞪大着眼睛,好奇的问哥哥。
高影疏从小在王府长大,本就是个对政治从小耳濡目染的人,所以对于父亲信中所说并不陌生。但是安欣是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起来的,对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很敏感。
安逸轻轻的笑了笑,回道:“山雨欲来啊。”
他想了想,转头看向高影疏,说道:“明天我们去一趟成都县,一来是接了你父王的差事,总要当面回禀一下才是;二来呢,我要带江如月、金铭尹去一趟成都县,带他们俩一个进考场,一个进军营;三来嘛,就是我答应妹子,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就带她到逸仙楼去饱饱口福,总不能食言吧。”
安欣听到这话,简直心花怒放,开心的合不拢嘴,冲安逸道:“算你还有良心!”
“那...你是打算接下差事了?”高影疏在一旁轻轻的问道,在她的印象中,安逸可是个闲逸的性格。
安逸无奈的笑了笑,对高影疏说道:“没办法,想娶王府里的千金,没有个一官半职,怎么好提亲呢?”
高影疏听完这话,感觉无比的温馨,恐怕世间再没有什么情话,能比得上自己心爱之人的这句看似打趣的话更加暖心了,她将身体紧紧的依偎在安逸的怀里,好似一放手,就有人会抓走她的情郎。
安逸看了看门外,已经是入夜的光景,他琢磨这父亲和金伯父多年未见,这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幸事,还是不便去打扰的好,便对面前的两女说道:“我看我们就不去打搅父亲和金伯父了,叫上金铭尹和江如月,我们鲟江楼吃一顿如何?”
安欣抿着嘴笑着,脸上一左一右两个对称的梨涡显得格外的可爱,“金铭尹到现在还没睡醒呢,如月一早倒是来了,看到你没事他就回村子了,科考在即,他呀,上火着呢。”
这两天折腾下来,可以说安逸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江如月、金铭尹和周云龙自然也是被他带着来回奔波,围着他团团转。有着这些仗义的朋友,安逸觉得心里很是感到欣慰。尤其是江如月,本是不甚起眼的一个少年,却胸有经略四方之志,安逸看得出他心中的抱负,也很希望他能金榜题名,实现自己的宏愿。
“那看来只有我们三个有口福了,走吧!”
安逸将被子一掀就要起身,全然忘记了被子下面自己只有一条单薄的亵裤,一下羞的两女捂着脸转了过去,
“哥,你......”
安逸讪笑着,掩饰着尴尬,
“不好意思,那麻烦二位移步门外,让我换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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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县的夜晚并没有成都那样繁华,只有那街边张灯结彩的酒馆和胭脂味儿十足的温柔乡接管了夜幕下的街道。
安逸依旧是一身月牙白的锦袍昂首走在前,身姿清瘦挺拔,步履轻缓,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安欣身着淡粉衣裙,云带束腰,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在左边挽着他的胳膊;高影疏则是淡紫色的蜀锦长裙,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在右边挽着他的胳膊。
一个清秀可爱,一个风姿绰约,走到哪儿都让人忍不住驻足侧目的倾城之色,今天让安逸这一手挽着一个,走在这街道上,极大地满足感从脚底板窜上头发丝儿。
“影疏,你可知道林牧之被暂时安顿在何处?”安逸侧过头问高影疏,他醒来之后还没有见到下山后的林牧之。
高影疏想了想,说道:“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因为父王走的匆忙,记得应该是去了城北。”
“城北?哪儿听说不是很安宁呀。”安欣 插嘴道,
城北是华阳县最偏僻的一个区域,一般在那里居住的都是一些市井之徒,看来这做过山匪的林牧之,还不是那么容易被百姓接受呀。安逸想着,对二女道:“走,我们去看看他。”
二女点点头,一行三人奔城北而去。
转过几条繁华的街道,一条黝黑深邃的小巷子映入眼帘,巷子两旁的房屋大多破旧不堪,剥落的墙皮想一块块疮疤,将里面的青石砖裸露在外。这儿便是城北,破败和黑暗仿佛就是它的标签。
安欣看着寂静的深巷,有些害怕,紧紧的抓着安逸的胳膊。
“我说,你别这么用力好不好,这儿只是黑而已。”
他一脸无奈的看着妹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倒吓得像只鹌鹑。
巷子十分的寂静,仿佛空无一人,只能听见他们三个的脚步声,
“吧嗒吧嗒吧嗒~”
随着他们三个的深入,已经渐渐的看不到巷子外面的亮光,完全的笼罩在黑暗里,
“吧嗒吧嗒吧嗒~ ”
“哥....我.....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安欣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在这空荡荡的巷子里怕被谁听到似的。
“哪儿有?我怎么没听到?是我们的脚步声音啊。”他轻笑着看着妹妹,这安欣随着年龄的增长,胆子却越来越小了。
“你们别说了啊,说的我越来越害怕了,不过我刚才好像也听到脚步声了,就是...就是那种除..我们之外的...”高影疏听着这两兄妹的谈话,也被这笼罩的黑暗气氛所屈服,左手紧紧的抱着安逸的胳膊,右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安逸有些无奈的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两女,笑了笑说道:“你们俩这样我还走不走路了啊?”
“影疏姐姐,你确定林牧之在这儿吗?”
“安逸,我看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明天天亮再来。”
他看着已经快要吓得哭出来的两个小美人儿,只好作罢,对二人道:“二位,那你们松一松手,让我转过身回去如何。”
二人点点头,暂时松开了安逸的胳膊。
三人一转身,一个毛烘烘的面孔之下,是一个突出的血盆大口,两排森森牙齿,令人望之生寒。上唇突出处,跷起一支亮晶晶的尺余长角,锋利如刀。就站在街道中央,
“啊!!!”
二女吓得齐声尖叫,在这寂静阴森的小巷里,如此恐怖的面孔着实把安逸也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将高影疏和安欣护在身后,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怪物”,看到那“怪物”脚上的皂靴,然后会心一笑,对那“怪物”道:
“兄弟这是何意?”
第二十六章 团练使(2)
第二十六章·团练使(2)
只见那“怪物”用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副黝黑的面容,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脖颈一直延伸到下颚,他怪笑着看着安逸。顶 点 X 23 U S
“林兄!”
安逸一眼便认出了他,他刚才还道是哪个小蟊贼,没想到竟是林牧之,佯怒地道:“你可把我们两个姑娘吓坏了,好端端的,穿这一身打扮作甚。”
林牧之冲安逸身后的二女拱拱手,表示歉意,说道:“着巷子昏暗,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也看不清来人,还道是谁家的小少爷带着妻妾迷路了呢。后来看到安兄的模样才突发奇想捉弄兄弟一下,没想到殃及到二位姑娘,抱歉。”
安欣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刚才被他那一张脸吓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高影疏含嗔道:“幸亏我们三人来这儿,要是铭尹在这儿,你这一吓他,非抬手给你几箭。”
那可不,要是换了金铭尹在这儿,林牧之这鬼里鬼气的站在路中央,那他准把短弩拿出来先招呼几箭。
林牧之再次向二位姑娘施礼赔罪,然后问他们道:“几位可是来找我的?”
安欣冲林牧之轻哼了一声,“这阴森森的地方,如果不是我哥来找你,谁会来啊?你可倒好,还没见面就送了我们一个毛烘烘的脸。”
安逸听着妹妹对于刚才的事仍然心有怒意,不禁笑了笑,“影疏说,你和众弟兄被安置在了这里,所以过来看一看。”
林牧之侧身一让,“那几位跟我来吧。”
安逸他们三个跟着林牧之七拐八绕的走到一个稍大院落外面,破败的院墙脚下已经长满了绿色的青苔,院子里面可以看到隐隐的火光。门前两个清瘦的汉子看到林牧之来了,连忙推开院门,放几人进去。
“我说林兄,你这小院子可是守备森严啊。”安逸打趣道,
林牧之笑了笑,回道:“兄弟莫要打趣,只是我们刚到此地,不怎么熟悉周围的情况,听说此地很是混乱,还是警惕一点好。”
进了院子,就看到林牧之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个个火堆旁,好像在吃着什么。他们看到林牧之过来,都纷纷站起身。林牧之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且坐下去吃,不必如此。
安逸走过一个火堆旁,看到火堆上面挂着一个被火烤的漆黑的小坛子,里面咕嘟咕嘟的朝外冒着热气。他往坛子里面一看,煮的是一坛子浆糊状的东西,用鼻子闻了一闻,应该是某种野菜。
林牧之带着安逸他们三人穿过院子,引他们进了里屋坐罢。
安逸指了指外面的那些火堆,诧异地问林牧之道:“林兄,蜀王不是给你们安顿好了吗?你们怎么就吃这些?”
林牧之苦笑道:“蜀王安排给了我们不少田地,明天的时候就带着弟兄们去城外拾掇拾掇,在哪儿安家落户。但是山寨里的粮食大部分都给了大军,我们留的不多,今晚暂住于此,就只能紧着点了。”
安逸对林牧之还是有所了解的,他这个人是个很拗的人,对朋友是如此对事情也是如此。所以他宁愿自己带着弟兄们紧紧巴巴的过活,也不会去向安逸开口,恐怕安逸开口他也不会要。
“林兄有什么打算?”
林牧之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想了想道:“我想过了,就带弟兄们好好的做个农户,将来娶妻生子的,总好过刀口舔血的过日子,至少我们不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睁一只眼,见到官军就躲了。”
安逸看着林牧之,他觉得这并不是林牧之真心向往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带着几百号人下山,林牧之要为这些人的未来负责,这也是他这执拗性子的可爱之处。蜀王所安排的农田或许不是这些人最好的归宿,但却是在现下最实际的去处。
“林兄觉得,背朝黄土面朝天的生活,一定要跟着你这个大哥才能有吗?”安逸意味深长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高影疏明白安逸的意思,他是想带林牧之他们一众人等去成都县,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只要安逸开口,林之是一定会答应的,但是他不想强行违背林牧之的心意,如果林牧之真的只是想给众弟兄一个安稳的生活。
林牧之不解安逸的意思,说道:“安兄不妨直言。”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高影疏在一旁看着安逸,意有所指的道,
安逸会心一笑的看着高影疏,如此的心有灵犀,知我者,影疏也。
林牧之看着这眉目传情的二人,明白他们的意思,苦笑说道:“不瞒二位,之前也是想过带弟兄们去投军。但是这世道也并非乱世,哪有人会愿意要我们这些山匪。”
有了林牧之这句话,安逸心里的这块石头就算是落地了,直言道:“那我就不妨直说了,承蒙蜀王举荐,出任团练使,明日前往成都复命,林兄可愿带兄弟们同往?”
林牧之原本那古井一般的眼神中,似乎被安逸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的涟漪,那涟漪闪着细碎的白光,在他的眼瞳中来回荡漾。
“安兄此话当真?”林牧之站起身,一把抓住安逸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安逸笑着朝他点点头,
林牧之的脸上眉头轻锁,内心好像在矛盾中踌躇着。他松开安逸的手臂,双手在身前摩挲着,踱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一堆堆篝火。忽然左手成掌,右手作拳狠狠的击打在上面,一转身,
“好!明天我带着兄弟们一起去成都!”
林牧之一直将三人送到巷子外的光亮处,安逸朝他拱拱手,示意他不必送太远了,问他道:“林兄当真不跟我们去鲟江楼?”
“安兄且带着二位姑娘去,林某兄弟还在院子里简衣陋食,怎好自己去山珍海味。”林牧之朝着安逸摆摆手,推脱他的盛情好意。
安逸听罢,也不好强留,“既如此,那我们就明天一早,准时在城门口见吧!”
“林某一定准时到达。”
从林牧之那里出来时,夜色已经渐渐深沉,高挂在夜空上的月亮,像一面新拭过的宝镜,照亮着他们前行的街道。这时候的华阳县,也就只有鲟江楼的酒客们还在享受着它夜晚的玉盘珍馐。
“哟,安公子、安小姐您来啦,三位里面请。”
茶博士将他们三人引上二楼,依旧坐在了上次安逸兄妹请江如月吃饭的那处临窗的座位。
“照旧吧!”安逸笑着冲侍者吩咐道,侍者得令而去。
“影疏姐,这个鲟江楼可是我们华阳县吃鱼最好的去处了,我们上次带江如月来,三条鱼他自己就吃了一条半。”
安逸看着安欣兴致勃勃的给第一次来鲟江楼的高影疏介绍着,听到她提起江如月,突然想到自己答应他的事,想了一想,开口对安欣道:“欣儿,我有个事儿要问你。”
安欣止住了嘴,看着安逸笑盈盈的脸,感觉他说话有些奇怪,
“你觉得江如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人挺好的啊,知书达理的。”
安欣没明白安逸的意思,感觉自己哥哥怎么搞的像他不认识江如月一样?
“我是说....”安逸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这种事儿好像平时都是爹开口说的,突然让他这个哥哥提起,是有一些别扭。
高影疏在一旁看着这两兄妹,捂着嘴轻笑着,
安逸看高影疏光顾着笑,也不做声,佯怒的瞪了她一眼,一脸腼腆的对安欣道:“我的意思就是问你喜不喜欢他,你们俩有没有可能....”
安欣一脸嫌弃的看着哥哥,“哥,你现在怎么跟爹一样关心起这个来了,我要是喜欢谁,自然会和你们说的。江如月,他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安逸对于父亲常常念叨安欣也是持一个反对态度的,自己仅仅只是代江如月问一句,怎么就被类比成安老爷子了。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过想来感情这种东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强求不来。要怪就只能怪江如月这小子没福气了,等自己找个机会再去跟他说吧,原本还信誓旦旦的要帮江如月,没想到直接就被安欣给否决了。
“那可是你们县里的那个捕头?”高影疏指着前面几桌的一个虎背熊腰的背影对安逸道。周云龙在上午的时候去安府里看过安逸,也顺道拜访安老爷子,当时安欣向她介绍过。
安逸顺着高影疏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看了看,前面有一桌食客,男的背宽厚如虎,腰粗壮似熊显得极其魁梧,应该就是周云龙无疑了。旁边坐着的一位熟罗长衫女子,应该就是他的夫人,原来安逸祖父府上的婢女云儿了,于是示意二女在此等候,自己去过打个招呼。
他几步走到他们桌前,才看到周云龙夫妇的对面还坐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俩孩子个子一般高,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盘,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黑油油的短头发,生得白白净净,浑圆得像冬天里堆成的小雪人。
“周叔!云姨!”
安逸上前冲周云龙拱了拱手,虽然周云龙夫妇都曾经是他祖父家里的下人,但是从小看着安逸兄妹长大,安逸也一直把他当亲人看待。
“哎?真是巧合,公子也在这儿?”
说着他站起身,虽说安逸一直没有把他们当下人,但是周云龙从来见到安逸两兄妹,都是把手一拱,叫一声公子小姐的。
那女子看起来很年轻,很苗条,丰艳的脸上,施着脂粉,身上长衫的底色是白底大红花,却并不显得俗气,她也是笑盈盈的站起来,对安逸道:“公子多年不见,长的是越发的英俊了。”
安逸听到夸赞,脸上也是荡漾着笑意,回道:“云姨多年不见,也还是如此秀丽。”
周云龙用手敲了敲对面的饭桌,故意板着脸对着两个小家伙:“你们两个,为什么不叫人啊,爹在家怎么教你们的?”
两个小娃娃冲着爹爹撇了撇嘴,很是委屈,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哥哥~”
安逸看着这两个娃娃着实是可爱至极,周云龙故意板着的脸,也在稚嫩的声音这脱口而出的瞬间转化为了温暖的笑意,洋溢着这老来得子的幸福。
“这次事情,在此多谢周叔协助了。”安逸朝周云龙拱了拱手,
周云龙忙摆手道:“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安府的事就是我周云龙的事。早上我去拜访老爷的时候,公子还在昏睡着,不知现在可已无事了?”
“让周叔惦念了,已经没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
云儿看着二人在饭桌前站着互相攀谈着,连忙让侍者再多拿一份碗筷,招呼安逸坐下来一起吃。
安逸推辞道:“多谢云姨好意,我带着妹妹和朋友一起来的,看到周叔在此只是来打个招呼,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子了。”
说罢。就跟周云龙夫妇相互别过,回到自己的桌上。
高影疏看到安逸回来,开口问道:“你可是打算邀他一起跟你去成都么?”
安逸冲她笑了笑,说道:“本来过去的时候,是有这个打算的。周叔武艺精湛,又做了捕头多年,确实是个好帮手。但是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尽享天伦,想想还是算了,何必去做那个恶人呢。”
“几位的鱼来咯~”
侍者抬着大大的铜锅,快步走过来,放在安逸他们三个的桌子上,
“清江多味鱼,三位慢用!”
安逸看这高影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尝尝吧,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先动筷。”
高影疏莞尔一笑,将筷子伸向了铜锅.....
第二十七章 团练使(3)
第二十七章·团练使(3)
安逸早晨醒来的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他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走出屋子,看到院子里的金铭尹,怕是他早就已经起了。
他打了个哈欠,招呼道:“铭尹,起这么早?”
金铭尹看到安逸走出了房门,赶忙兴奋地拉着他道:“逸哥,你看我这把新弩。”说着,他把手里一把看起来经过改造的短弩拿在手里,捧给安逸看。
这把弩看起来和之前的构造有些不同,原来很短的弩床在两边延伸出了两块小木板,弩床上的一枝箭也变成了三枝。
金铭尹托起短弩,对着安府的院墙扣动机括,
“嗖!”
三枝箭矢齐射而出,一横排的钉在院墙上,不过其中一枝箭好像没有扎稳,斜斜的耷拉下来,掉在了下面的花圃里。
金铭尹见状挠了挠头,笑着对安逸道:“手边的工具都还没有带齐,我只是简单的改装了一下,可能力道还不是很足。”
安逸从他手中接过这把短弩,仔细的看了看,问金铭尹道:“改装完成的话,同时可以射出三枝箭矢是么?那其他方面会不会相应的下降呢?比如射程。”
金铭尹解释道:“我的构想是,把原来的弩床加长,让原本智能容纳一直箭矢的弩机足够容纳下三枝。但是由于弩机的力量是有限的,又不可能像神臂弓一样去增加弩机,那样就失去了短弩随身携带的意思,我就打算把箭矢缩短,成标状,再对箭头进行改造。这样的话,射程大概会缩短至四十到四十五步,在这个距离内只须一人持弩,三五个人是近不得身的。”
听着他吐沫横飞的解说,安逸觉得金铭尹对于这些东西有种与生俱来的灵气,他又问道:“我记得上次你跟我提过的弗朗机的事儿,你可设计出头绪了?”
金铭尹点点头,“初步想法已经有了,但是需要实际的火铳来做验证。”
安逸从来都认为火铳作为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虽然一直面对来去如风的铁骑没有大放异彩,但是绝不是一个鸡肋,只是对于它的开发还没有完全得到应用。
“等你跟我到了成都县,我给你搞一些,但是你要尽快给我拿出结果来。”安逸笑呵呵的对他说道,
金铭尹已经听说了安逸要去成都做团练的事儿,他自然不会拒绝。看着安逸,重重的点点头。
“逸儿、尹儿。”
屋里传来了安老爷子的喊声,
安逸和金铭尹闻声望去,见安致远从屋里走了出来,衣服是深蓝色的上好蜀锦,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后面跟着金德举,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贵气逼人。
“你们俩,这么早就起来了。”金德举对二人道,
安逸朝安老爷子和金伯父作了个揖,答道:“与他们约定好在城门口碰头,不要晚了才是。”
“逸儿,我把成都县之前留下的一所老宅子的钥匙都给了安欣了,你们过去了之后先安顿下来,照顾好你妹妹和高姑娘,还有铭尹。”安致远嘱咐道,
安逸心道,高影疏住在王府里,可不消我照顾呀,笑了笑应道:“是了爹,放心吧。”
一旁的金德举拍着金铭尹的肩膀,也叮嘱着:“用心跟着逸儿,不要给别人惹祸。”
安逸无奈的看着这两位老爷,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安欣和高影疏也早已被院子里的声音唤醒,收拾妥当出了房门,因为去往成都县一天的时间大多在路上,所以两位小姐都换了一身浅粉色的修身骑装,紧身的装束将她们俩凹凸有致的身姿格外的凸显,衣袖、襟前、袍角皆用素金色镶了宽宽的边儿,萦绕着高贵之气。
“怎么样?哥,影疏姐姐借给我的骑装,好看吗?”
安欣像一个开心的小女孩儿,欢快的跑到安逸面前转了一个圈,炫耀着问道,
“好看!”安逸看着她,宠溺的答道。
安逸抬头看了看天色,朝他们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准备准备出发吧。”
四人打理妥当后,牵上三匹马,高影疏和安逸一匹,其余二人各乘一匹,奔城门而去。
江如月和林牧之二人早已等候在城门口,见安逸他们打马而来,老远就招呼四人。华阳县距离成都并不是很远,如果只有他们六个人骑马狂奔,半天的光景也就到了。但是奈何林牧之还要带着一众弟兄,所以安逸预估着到了成都县也该是傍晚了。
一众人等启程上路,林牧之带着一众弟兄走在最前面,金铭尹则带着几个年轻的民兵和那刘二紧随其后,安欣跟在中间,最后是安逸、高影疏和江如月。安逸对高影疏耳语了几句,高影疏冲他会心一笑,便招呼安欣,坐到了安欣的马上。
“如月,你可还记得你之前托我帮你问的事?”
安逸看高影疏和安欣在他们前面远远的走着,转过头轻声问一旁的江如月。
江如月当然记得了,安逸不提,他也要说,“安兄可帮我向她提起?”
安逸摸了摸鼻子,答道:“提起倒是提起了,但是....我就直说了吧,但是安欣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江如月对这个结果是早有预料,毕竟他们两个之间还是有一些身份上的差异,但还是不免的有些失望,对安逸道:“不瞒安兄说,我对此倒是早有预料,毕竟我只是个穷酸秀才,安小姐大家闺秀,配我着实有些委屈了。”
安逸倒不是很认同他的说法,虽然说门当户对是大夏朝各个阶层婚配的普遍准则,但是他还是一个信奉爱情至上的人,他拍了拍江如月的肩膀,“江兄此言差矣,男女之间的情事要看缘分的,一见钟情之人也并非少数,我看你和我妹妹之间只是差些缘分罢了,何必妄自菲薄呢。”
江如月笑了笑,也知道此事并不能强求,于是扫了扫脸上的失望之色,说道:“算了,不谈这个。说说安兄吧,此去成都可知道分属卫所还是绿营?”
卫所和绿营是大夏朝两个基本的军事制度。
以成都府为例,卫所下辖成都左卫与成都右卫,由卫指挥使作为每个卫所的直接管理者。卫所受各镇总兵官统一管辖,常常以千户营、百户营为单位,屯戍垦殖,散为村落。战时由各地游击将军统一指挥,驰援各府县执行防御、镇抚、进攻、清缴等军事任务;
而绿营则是由府县常驻军队构成,每府设置守备将官指挥本府及所属各县各营,归属各省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同一调遣。绿营主要的军事任务以防御为主,和卫所刚好一静一动,战略协调,相得益彰。
安逸倒不是很清楚自己分属于哪个体系,因为团练本就是一个临时的军事单位,大多情况下,哪儿需要就往哪派遣,“这个蜀王倒是没有明说,不过我觉得应该分属绿营的概率比较大,因为毕竟战事暂时还未波及到四川。”
“如果果真安兄所料,那可不是什么幸事啊。”
安逸听闻此言,感到有些差异,忙问江如月:“江兄何出此言呢?”
江如月提醒道:“安兄莫不是忘了,死在你刀下的华阳县令竹取?咱们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大人,可也姓竹呢。”
安逸听后恍然大悟,方记起竹取的父亲竹宗臣正是在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如果自己归属绿营,那么必然归属成都府守备将官麾下,成都府守备又受四川都指挥使司指挥,指挥使和布政使同为四川省“三司”之二,同殿为臣,自己儿子又死在安逸手里,他怎么会让安逸这个团练使好过?
“若真是如此,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安逸倒是看得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他是来为朝廷效力的,不是来看谁的脸色的,如果到最后真的闹到不可开交,大不了就把蜀王也拉下水,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江如月似乎看出安逸心中所想,警醒道:“公子不可大意,这场战争并不简单,可能真到需要时,蜀王也一定会应召入陕的。即使安兄都能平安无恙的从容应对,天晓得大夏的边军挡不挡得住辽人的铁骑,说不定到时候团练,也是要上战场的。”
安逸点点头,江如月说的最后如果战局不利,团练使也要应召去往前线,对此他心理也不是没有准备,对江如月道:“江兄说的这些,我也都想过,有些事情不是我躲在华阳县做个富家公子就能躲得过的。如果战局不利,边镇失守,朝廷战败,恐怕那时的四川早已无一兵一卒,门户大开,我这个富家公子就能过的安生了吗?还不如事先做好准备,不为朝廷,也为了家人,御敌于外,才能保一世太平。”
江如月听罢朝着安逸作了个揖,歉然道:“是我小看安兄了,原以为安兄是个闲逸的性格,没想到心里却暗藏这踏破贺兰山缺的气魄呀。”
安逸赶忙冲他摆摆手,“江兄言重了,岳王爷气吞山河的气势岂是你我所能企及。我本意确实只愿做个闲散的公子哥,奈何总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江如月看着他,安逸的眼中倒映着九龙山连绵的山脉,他发现在安逸的瞳孔中散发着有种说不出的自信与从容。眼前这位安兄除了名字,似乎永远都不会跟“安逸”扯上关系,他想到此处,笑了笑,也就不再答话,二人就这样互相默契的打着马,随着众人,向着成都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八章 绛云楼
第二十八章·绛云楼
一行人进了成都已经是傍晚了,作为成都府做繁华的地方,夜幕下的繁华自然不是华阳县可以比拟。街道两旁店家纷纷将各自门前的街灯点亮,橘红的光焰,花苞似的灯罩,给这肃穆的秋日街道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红晕,一片迷离恍惚。
安逸和江如月他们倒还好,毕竟是男子。安欣这丫头离着成都还有三五十里的光景就开始喊饿了。于是,他们一进城便分作两处,安逸带着江如月还有林牧之他们去老宅安顿下来,高影疏则带着安欣去了逸仙楼。
安府的老宅就在距离逸仙楼不远的地方,院外粉墙环护,一根根已经光秃秃的柳条耷在院墙上,可以看出春夏之际也是绿柳周垂的美景。
推开这落满尘灰的院门,就见到这内设的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有一带已经干涸的水池,水池上有一白石板路跨在上可通对岸。内院里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书香门第”匾额,整个院落虽已经多年未曾打理,落满尘灰,但仍掩盖不住当年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安兄这府院虽是多年未曾打理,但是当年的奢华可见一斑呐。”林牧之看着这宽阔的府院,夸赞道
安逸站在老宅里,仿佛能从空气中嗅到儿时的味道,院墙上的蔷薇和那水池里的锦鲤,都好像流淌在时间的溪水中。他收起思绪,对众人道:“牧之这边人多,就安排弟兄们住在外院吧,如月和铭尹跟我去里院,最里面两间留给安欣。屋子都是多年未曾打扫,明天我让欣儿去集市上买些家仆回来,不过今晚可要劳烦诸位自己动手了。”
林牧之咧嘴笑道:“比华阳县那个黑窄的巷子不知道强上多少了。”说完他冲着身后的人马喊道:“弟兄们,承蒙公子收留,今晚把这府院给老子打理干净,就当是交租子了!”
“好!”
众人应道。
安逸无奈的摇摇头,他拿出几张银票,让金铭尹安排几个民兵去扛些米回来,让大家先饱餐一顿。
把大家安顿完毕之后,除了江如月要留在府中为科考做准备外,其他三人则一起走出府门,欲往成都街道上去寻些吃食,
“逸哥,咱们不去找欣儿姐和影疏姐吗?”金铭尹问走在前面的安逸,
安逸冲他摆摆手,说道:“让她们俩在逸仙楼说说体己话儿,咱们四个老爷们去算怎么回事。”
林牧之听后神秘的一笑,冲安逸道:“安兄,几年前我来过这成都,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去处。”、
安逸自从老爷子搬走以后,很久没有来过成都了,跟当年的街道相比,已经截然不同了,很多小时候俩兄妹印象里的好去处,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兄且说。”
“绛云楼!”
安逸听后笑了笑,说道:“这名字可够香艳的,林兄所说的可是个风月场所?刚到成都就往这往这风月场子里钻,我这可就甭想再进蜀王府的大门了啊。”
林牧之和金铭尹听他说的,都不禁笑出了声,林牧之却道:“哈哈哈,安兄想到哪儿了去,我也不只是那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一来就把兄弟往那窑子里带。”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绛云楼算是成都府最雅致的去处了,风流才子无数,达官显贵更是随处可见。这地方外面是个茶楼,里面是听曲儿看戏的去处。只不过和一般的青楼不同,里面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那这些个风流的公子哥儿,就每天看着摸不着,白白往水里扔银子?”
林牧之似乎早就料到安逸会有此一问,会心一笑的朝安逸低声道:“看中了哪个妙人儿,带出绛云楼就是。”
这倒是头一回听说,安逸觉得这个地方的掌柜倒是个有想法的人,这样的方式更加能迎合达官显贵们的胃口,再加上文人墨客的渲染,比上那明码标价的青楼女子,不知道要多丢上几倍的银子。
安逸点点头,“走吧,那我们就也去看看这座绛云楼到底有多大的魅力,引得这些成都的显贵们流连忘返。”
绛云楼就在成都县的中心地带,三个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置身在楼前了。
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韵,三阶白玉阶上只有几个侍者在迎来送往,彩色的琉璃瓦在夜色下仍能折射出灯火的光华。两根红木漆柱分左右而立,各书对联一副。
上联是:
半榻梦刚回 活火初煎新涧水
下联是:
一帘春欲暮 茶烟细扬落花风
正前方是一面玉石屏风,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琴音和着曲声从后面隐约传来,上书“绛云楼”三个水墨大字。
安逸心道,这好一个优雅的风月所,本来一副看似透着茶香的对联竟然也是如此香艳。仅仅从这外面来看,门口并没有打扮的花枝招展来揽客的姑娘,几个迎来送往的侍者显得有些单薄,但这丝毫不耽搁绛云楼门前的车水马龙,锦衣玉靴。
“三位客官,看您几位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绛云楼?”安逸他们刚到门前,立刻就有侍者迎了上来。
安逸笑着对侍者道:“我们是外府来的,听闻绛云楼大名,且给我们推荐个雅致坐间吧。”
这侍者天天在门口迎来送往,可是练就了一双敏锐的眸子,达官显贵一眼就能分个高低,文人墨客一瞥就能判个高下。看到安逸这身打扮,自然不会怠慢。
“那几位跟我里面请。”
侍者把腰一躬,闪身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绕过屏风便是一处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中间是个水磨石的大方台,上面一位婀娜的女子在拨弄着琴弦。方台四周皆是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方台的对面起了一座高耸的楼宇,上面每层有着三三两两的屋舍,几明几暗,交相辉映。
安逸看着对面这座建筑,问那带路的侍者:“那对面的楼宇是何处?”
侍者回身解释道:“那座楼便是我们的绛云楼的主楼,上面屋舍里多是一些我们这儿的贵客。那最上面一层就是我们的绛云阁,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从大夏朝各地而来的妙人儿来做这阁主,谁能答上她的话,谁就能有缘做她的入幕之宾。”
“哦?那我倒想知道如何才能成为你们这儿的贵客?”
侍者笑道:“在我们绛云楼做这贵客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您有两口气。”
安逸不太明白,“两口气?什么气?”
“拟把疏狂图一醉的才气,黄金白璧买歌笑的豪气。”
“哈哈哈哈~”安逸听完是放声大笑,没想到这“奉旨填词”的柳三变几百年后还能做的这绛云楼的座上宾。
侍者将安逸他们带着距离方台不远的一座雅致的亭台里,引他们落座。
“几位来点什么?”
“给我们来点实在的,我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饿了。”安逸对侍者道,
侍者应声而去。
“少爷,您慢点!”
安逸几人刚进去不久,绛云楼的门前从马车上下来一众人等,为首一个男子身高七尺,穿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腰间挂着一块极品镂空羊脂玉佩,足蹬一双白鹿皮靴,左右两边的靴子上各镶着一颗六角形的大翡翠。
男子好像有些微醺,被众人扶着走下马车,手里还拿着一根丈八长、通体雪白的长枪。
门口的侍者显然是认识此人,连忙上前招呼道:“哎呦!曾少爷,您大驾光临也不让下人给小的知会一声,这东西我帮您拿着吧...”
侍者殷勤的相帮男子接过手里的秘银枪,谁知道那男子并不领情。
“啪~”
反手打了那侍者一个耳光,带着些许酒意冲他骂道:“你算个什么鸟东西,爷这杆湛金枪是刚刚打出来的,精钢黄金混铸而成,弄脏了他,戳你一身窟窿!”
说着就提起这湛金枪刺向那侍者,他本就带着酒劲儿,一枪刺偏,扎在了这门口的白玉阶上,坚硬如铁的白玉石被砸出了一个拇指大的缺口。左右见状赶忙将他拉住,好言相劝道:“少爷,您小心闪了身。”
那侍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却又不敢逃走,只得爬起身不停的鞠躬赔罪,赶忙也不多说,引着这一行人奔主楼而去。
他们穿过游廊时,中央那座水磨石大方台上的抚琴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妙曼的女子,身着一袭红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兰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牡丹,胸前衣襟上勾勒着几处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
那位被唤作曾少爷的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水墨台上的女子,嘴里念念到:“真是个尤物啊。”
旁边的随从哪还不明白曾少爷的意思,一把拉住前面带路的侍者问道:“喂,我且问你,这女人可是新来的吗?”
那侍从忙转过身解释道:“是是是,这是今天刚刚到我们这儿的紫韵姑娘,是从江南来的,是我们目前的绛云阁阁主。”
曾少爷看着方台上正在向众人作揖行礼的女子,一脸淫笑的对随从道:“你们看这江南女子可真是水灵着呢,今晚侍候老子再合适不过了。”
随从连忙赔笑称是.....
第二十九章 对联
第二十九章·对联
安逸几人正在亭台里享受着菜品,一旁的侍者拿着一个琉璃托盘,端着一本镶嵌着金丝边的精致帖子走了过来。顶 点 X 23 U S
“几位公子,这是我们绛云阁阁主的题头,请各位过目。”侍者将帖子轻轻放在桌上,
安逸朝亭台外面看了看,发现周围亭台在座的客人桌上都有这么一本小金册子。他注意到原本在方台上的女子已经换了人,便晃着小金册然后指了指紫韵,问那侍者:“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能答上他的话,便能做她的入幕之宾的绛云阁阁主?”
侍者笑着应道:“正是。”
“安兄,依我看,这个姑娘果然不同凡响,很有那么一股江南女子的味道啊。”林牧之看着方台上的紫韵,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金铭尹将那香酥鸡腿塞进嘴里,一天的舟马劳顿也把他饿坏了,瞥了一眼那远处的紫韵嘴里含糊着:“我看就一般,还没有影疏姐漂亮呢。”
林牧之对金铭尹说法并不感冒,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说道:“高小姐是属于大家闺秀的贵族气质,这个什么阁主那是个风尘女子,明明不是一类人,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你这个小娃娃,跟你说了也不懂。”
金铭尹听完瞥了他一个白眼,继续撕扯着香酥鸡剩下的一条鸡腿。
安逸笑了笑说道:“怎么?林兄对此女有意思?”
林牧之嘴上虽然推辞着,但是看到安逸拿起小金册子来看,便也伸长了脖子将眼睛探过去。
安逸看完后将小金册子递给林牧之道:“林兄且看看,这绛云阁阁主唤作紫韵,如兄弟所猜,果然是江南人士。她要在座的宾客给这绛云阁题一副联,中意者即可做她的入幕之宾。”
林牧之看罢,挠了挠头,他是个江湖人,哪里懂得这些文人墨客的营生,于是将小金册子递还给安逸,说道:“罢了,这紫韵姑娘要是想看几套刀法,那我说不定还能上去耍耍,博个头彩,若是要提一副联,这我可不在行。”
“哈哈哈哈。”安逸听到林牧之怎么说,不禁用手指着他,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林牧之自觉被安逸用笑声揶揄了一番,嗔他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
安逸止住了笑声,用桌上的手巾板儿擦了擦眼泪,对林牧之道:“兄弟若是真有意于此,那我就帮你试上一试,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能不能被入了那姑娘的眼,我就不能保证了。”
“一切全凭公子意思。”
林牧之装模作样的冲安逸拱拱手,嘴都咧到耳根子了。
安逸拿过这侍者手里的毛笔,想了想,在小金册上提了一副短联。
上联是:
只闻流水客
下联是:
不见葬花人
写罢就将这小金册交还给侍者,拿起桌前的酒杯跟林牧之对碰一下,浅斟起来。
再说长廊下被紫韵迷的神魂颠倒的曾少爷自然也是收到了这小金册子,他拿过小金册子看了看,然后递给一旁的随从道:“你们几个,给老子想一副联出来,若是想的不好,一枪一个窟窿,让你们躺着出去。”
几个随从赶忙吓得结果小金册,他们几个都是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仗着自己有个四川都指挥使的老爹,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是喝醉了酒,一向是为所欲为。且不说他们几个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就算是能对付上几句,这满堂座上可有着不少文人才子,哪里能显得着他们?
于是,他们纷纷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领头的王管事。
王管事冲他们几个压了压手,示意不要着急,自己来想法子。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直接被挤压成了一条缝。他凑到曾少爷的跟前道:“我说少爷,您可是咱们指挥使司的少主子,怎么能跟这些穷酸秀才在文墨里分高下,那可就折了您的身份了。”
曾少爷将他这杆湛金枪的枪杆往地上一戳,把这长廊地上的大理石板的地面又被他砸出了一个小坑。他指着王管事,笑了笑道:“到底是王管事,就是比那些个狗奴才有见地,那依你的意思.....”
王管事见曾少爷松口,忙从怀里掏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递到他面前,应道:“少爷,依我看,你把这张银票往这册子里一夹,甭说什么阁主不阁主,就是个公主他也得望您怀里钻不是?”
曾少爷听罢脸上笑的愈发的灿烂了,直夸王管事脑袋灵光。他拿过这小金册,将这五万两的大银票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儿大小,往小金册里一夹,递还给侍者道:“去!这就是本少爷的对联。”
侍者哪敢怠慢,结果小金册,一溜小跑的奔着台后而去。
身后那几个侍从见状纷纷向王管事投来感激的目光,在这些仰望的眼神注目下,王管事一脸得意的笑着,感觉自己的形象在他们心中又高大了许多。
方台上的紫韵朝各位在座的宾客施礼后,便带着两位侍女,回到了主楼上的绛云阁,然后将手中嫩粉色的绢帕轻轻的从楼上丢下。那绢帕质地丝柔,在夜风中飞舞着,引得四周坐席中宾客的一阵阵欢呼,还有不少士子摸样的青年爬高踩低的追逐着绢帕,一时间也没有了那斯文摸样。
绛云阁前的紫韵看着四周追逐着自己绢帕的宾客,莞尔一笑,一副待君采摘的摸样,转身进入阁中,轻轻的阁门关上。
安逸看着远处一名争抢到那绢帕的男子,看样子是个书生摸样,他将那攥在手里,在桌椅间奔跑躲避着追逐的人群,身上灰色的衣袍已经不成了摸样。
“这绛云楼怪不得成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风月之所,人还没见到个囫囵个儿,声势倒造个十足。”林牧之看着远去那群疯狂的士子,对安逸道。
安逸笑了笑,回他道:“男人嘛,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林牧之转过头来讶然道:“哎呀!安兄此言精辟啊。”
安逸轻笑着也不答话,拿起桌上的酒杯斟了两口,看向方台上逐步走出的锦衣小厮。
只见那方台上的锦衣小厮将左手背后,右手握拳高高的举起,这个动作是在示意在座的各位宾客安静。
很快,刚才还因为那张绢帕嘈乱的人群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小厮将右手放下,双手背后,一脸笑盈盈的朗声道:“诸位,绛云阁阁主紫韵姑娘已经亲自选定了中意的对联,上联是只闻流水客,下联是不见葬花人。此联的作者将成为绛云阁今晚的入幕之宾。”
“这是谁填的对联,妙哉啊,流水客与葬花人,秒啊”
“不知是哪位才子,一语道出风月所的寂寞啊。”
小厮的话音未落,四周宾客的议论声便此起彼伏,无不是对这短短一副对联的称赞。
“紫韵姑娘请我们对的此联的公子,上绛云阁一叙。”说罢,那锦衣小厮朝安逸三人所在的亭台做个了“请”的手势。
亭台里的侍者自然会意,笑盈盈的对安逸道:“公子请吧。”
安逸看了看林牧之,笑着对侍者道:“请我作甚,他才是作者。”
侍者仿佛恍然大悟,朝着林牧之一躬身,准备引他去绛云阁。
林牧之感激的朝安逸拱拱手,轻笑着站起身就打算跟侍者前往,
“你们都是哪儿来的野货?跟少爷我抢女人?当老子的五万两不是钱吗?”
一道满是戾气的声音从长廊处传来,众人闻声望去,之间曾少爷挣开随从的劝阻,拎着他那杆湛金枪,翻过长廊的围栏,爬上方台来。
“这位公子,你...”那台上的锦衣小厮陪着笑脸刚要劝阻,谁知曾少爷不待他说完便双手握枪,抡圆了一下砸在他的胸口。
“啊!”
他那杆湛金枪本就分量十足,借着力气以下把那下厮砸的倒飞下方台去,倚在墙根,一旁的侍者上去扶起时,口中已是不断的吐着鲜血,显然伤得很重。
下面的宾客顿时沸腾起来,坐在这方台四周的,自然不在那侍者口中主楼里的贵客范围,比上安逸他们三个坐的独立亭台也要差上许多,因此大多是一些普通的书生。文人自有文人的气节,让他们输给一对精妙绝句他们会心服口服,但是让他们相让与一杆湛金枪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曾少爷看着下面的人群,转过身来将那杆湛金枪倒了个个儿,枪尖朝下枪杆冲上,狠狠的扎在脚下的方台上。
“锵”的一声,那水磨石的大方台在这杆湛金枪面前,好像豆腐一般,直接就没过了枪头,深深的扎在地上。
“你们一个个的,跟小爷吵什么!”
曾少爷一脸酒气,怒视着下面的人群。
文人确实总是自诩有文人的气节,但是不代表他们都是傻子,待看清楚方台上的人之后,原本嘈杂的人群一下子又回归了鸦雀无声。四川都指挥使司曾指挥使的公子哥曾子仁,可不是他们这些个书生学子能得罪得起的。更何况,这曾子仁曾大少爷喜欢酒后闹事,在成都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没有谁愿意去触那个霉头。
“这位少爷,绛云楼的规定难道不是对联被阁主所中意对联的作者方可作为入幕之滨吗?刚刚那小厮念得可是我朋友所作的对子,不知道少爷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是看不到还是听不到?”
安逸坐在亭台里的座位上,手里捏着那只花瓷的酒盅,平静的看着方台上撒野的曾子仁,淡淡的道。
曾子仁听出安逸话中对他的冷嘲热讽,本就带着酒气和怒气的脸上青筋暴起,显得更加狰狞。他紧握枪杆,大喝一声,将那湛金枪从方台上拔出,枪尖直指安逸他们所在的亭台,一跃而去......
第三十章 带刺儿的玫瑰
第三十章·带刺儿的玫瑰
坐在安逸对面的林牧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听着背后距离自己愈来愈近的破风声,抄过座下这柄雕龙金环大刀,转过身来往身前一横,
“锵!”
曾子仁的枪尖刚好扎在林牧之刀柄的这条金龙上,湛金枪本身的自重加上强大的冲击力,顶着金环大刀后退了一步。www.uu234.net原本就有些微醺的曾子仁突然地暴起发难,对于常年刀口舔血异常机敏林牧之来说并非是什么突如其来,只不过对这杆湛金枪的强度有些始料未及。
林牧之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推住刀背,胳膊上青筋像一条条粗壮的虬龙。渐渐的他力从脚起,慢慢化解了这强横的力道,让飞身而来的曾子仁再不能前进半步。
他用力借助金环刀的精钢打造的刀背将湛金枪往前一推,大喝一声,
“去!”
原本全身力量灌输在这杆枪上的曾子仁竟然被他这一推,倒飞回大方台上,跟呛了五六步才勉强控住身型。
林牧之紧随其后,一步踏在亭台的漆木围栏上,借力而出,稳稳的落在曾子仁的对面,单手执刀,面无表情的指着曾子仁。
台下四周的宾客纷纷伸长了脖子往这台上对峙的这两人,心中都是暗暗叫好,希望林牧之可以狠狠的教训一顿这个曾子仁,但是惧于曾子仁的威慑,又不敢表现出来,仍是死寂一般的安静。
安逸倒是不担心,这醉醺醺的富家公子哥,哪里是林牧之的对手,他示意身旁的已经准备好短弩的打算一跃而起金铭尹暂且先坐,莫要冲动。
曾子仁被林牧之这一推,微醺的醉意醒了三五分,他清楚地知道对面这脖子上有条刀疤的精壮男子力气尤在他之上,有些气急败坏的回头招呼这长廊里的侍从,
“你们他妈的是瞎子吗?都给我过来,把这群杂碎给老子抓起来!”
面对自己少爷近乎嘶吼的咆哮,这些随从哪敢怠慢,拔出腰间的短刀就纷纷冲上台来,欲要拿住林牧之。
安逸见状冲金铭尹使了个眼色。金铭尹授意后三两步翻出亭台的围栏,跳上大方台,端起他那柄还没改造好的短弩,对着对面冲过来的侍从连扣机括,
“嗖!嗖!嗖!”
只三道尖锐的风声,就带出了九枝寒光闪闪的短箭。
“哎呦~~”
冲在最前面的四名侍从应声而倒,捂着腿上、胳膊上、胸前的一片殷红倒地不起,哀嚎着。后面跟上来的侍从不明所以,看着这倒地的四人,又看了看林牧之和金铭尹这凶神恶煞的二人,一人大刀一人短弩,也不敢贸然的往前去,纷纷在曾子仁的身旁止住了脚步。
曾子仁看着这帮胆怯的侍从,更加愤怒,他一脚踹开身旁的两人,骂了一声废物!然后自己抡起湛金枪,狠狠的朝林牧之砸去。
林牧之双手将那九环大刀举过头顶,双腿马步驻地,已经准备迎接着分量十足的一击时,
突然一声娇叱从主楼上传来,
“住手!”
还未等众人闻声望去,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道寒光从天而降,
“锵~”
曾子仁手里那杆分量十足,正朝着林牧之砸去的湛金枪精钢枪头,竟然被那一闪而过的寒光齐刷刷的斩断!凭借着未完全消散的力道,枪头直直的飞向安逸所在的亭台,深深的扎在漆木的亭柱上。
没了枪头的湛金枪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砸落在地上,那大方台被这重重的枪杆砸出了几圈蜘蛛网样的裂纹。
只见那枪杆前方仅仅几寸处,插着一柄弯刀,那弯刀通体幽蓝,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竟然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和曾子仁那杆湛金枪砸在大方台上天崩地裂的感觉不同,这柄短小的弯刀的周围地面没有任何裂纹,仿佛整个地面都还未及反应,就被这利刃洞穿。但是它那冷森森的锐气和它切豆腐一般斩断湛枪头景象,让所有人都不敢怀疑它的锋芒。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袭红衣从主楼上飘然而下,远远看去,竟是一个娇艳的女子,那女子脚尖点地,飘落在方台上,停在对峙着的几人中央,轻轻的从地上拔起那柄弯刀,妩媚的对着周围人妩媚的一笑,本是笑脸却看起来让人背后发寒。
“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我绛云楼撒野?”
略显轻柔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从那娇艳欲滴红唇中吐露而出,安逸远远看着那一身火红的女子。头上的金钗将长发挽起一个简单的髻,红色的发带散出浓艳的气息,衬得女子妖艳惑人。红衣上绣了金纹,华丽雅致,犹如空中绽放的烟花。
那女子本就娇小,站在曾子仁和林牧之这两个大汉之间,仿佛那玄女出九天。
曾子仁看着那娇滴滴的小美人儿,眼睛微微的眯成了一条缝,带着几分酒意调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大美人儿,你这一来,就把本少爷这刚刚铸造的湛金枪给折了,那该如何赔偿,不如你今晚陪爷一晚,试试小爷这霸王枪如何?”
“哈哈哈哈~”听着自家公子的调笑,身后的随从都配合着朝那女子讥笑着,
女子也不答话,转过面庞看着曾子仁,嘴角微微上扬,忽然脚下这双焰红金丝履在地上一蹬,一个凌空翻起,娇小的身形稳稳的落在曾子仁手里这根枪杆上。丰润雪白的美腿在近乎透明的裙纱下若隐若现,胸前的淡粉色抹胸勉强的遮挡着那一对呼之欲出凝脂。
然而曾大少爷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这些了,他已然是酒意全消,身体微微颤抖的看着额头上这柄缓缓落下的幽蓝色寒芒,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不能杀我,我爹..我爹是都指挥使,你不...不能杀我。”
那女子用手指点碰着红唇,对曾子仁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地将身体俯在曾子仁的脸前,任那蚀骨的体香尽散而出,
“请公子让你的人立刻滚下去,不然小女子就要将公子这颗人头,送给曾大人做贺礼了。”
说完,她收起弯刀,后退两步到方台上,用脚尖儿将曾子仁手里这根枪杆挑到一旁,冲他们一群人笑盈盈的朝着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到这情形曾子仁身旁这些随从哪里还敢乱来,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妖艳女子,再加上个高头状汉和手里拿着一件怪兵器的少年,让他们双脚生根一样定在原地,若不是曾子仁还在方台上,他们早就能跑多远跑多远了。
曾子仁定了定心神,摆脱了幽蓝色刀光笼罩下的恐惧,他恶狠狠的看着女子,朝着身后的侍从摆摆手,
“走!”
侍从们托起地上被金铭尹射伤的同伴,尾随曾子仁,灰溜溜的绕过长廊,奔着绛云楼的大门而去。
走出大门,曾子仁跨步坐上马车,这才算是稍稍平复了他粗重的呼吸,刚才的酒气已是荡然无存,逐渐的恢复着冷静。
马车下的王管事凑到车前,隔着门帘朝里面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您看要不要叫夏守备调人来把这地方给他围了,给您出口恶气!”
曾子仁狠狠的咬了咬牙,对门帘外的王管事说道:“这绛云楼里不知道坐了多少达官显贵,何况今天又是我酒后惹起的事端,算了,回府吧!”
王管事应声而去,招呼着马夫催动马车,朝着府门而去。
车上的曾子仁闭着眼,脑门上的青筋跳动着,嘴里阴恻恻的念叨着:“好个*人!还有那三个外乡客,咱们走着瞧!”
安逸仍旧坐在亭台里,看着方台四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面露鄙夷之色。刚才如果走的是他们三个,兴许台下这帮人也会如此叫好吧。
“公子还不打算让你的人收手吗?”
那方台上的女子扶着腰间的弯刀,不看拿着刀的林牧之,也不瞧端着弩的金铭尹,只朝亭台里着安逸方向望来,似乎一眼就洞穿了安逸才是这三人的核心。
安逸站起身,向女子拱拱手,回道:“我们兄弟三个在此小聚,是你这绛云楼摆下的题头让我们作对,结果却被这一帮纨绔子弟搅了我们的雅兴,这可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女子听罢也笑了笑,短靴轻触地面,飞身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安逸的桌前,对安逸道:“看公子面生,想必是个外乡人吧,你可知道你刚刚得罪了四川都指挥使曾大人的公子?”
安逸心道怪不得那个小少爷刚刚那么嚣张,原来是都指挥使的儿子。眼前这女子八成是打着先打发走那醉酒闹事的曾子仁,然后再搬出指挥使的大名唬走我们这三个外乡人的如意算盘。
“谁家的大公子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关心这绛云楼搅了我们这一杯水酒,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那女子倒是没想到安逸居然不吃这一套,不过她也不慌不忙,凭自己这一身媚骨,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也能让他骨头轻上二两。
她将桌上的青花酒盅慢慢斟满,用两根玉葱一般修长的手指夹着酒盅,递到安逸面前,“既如此,那姐姐这杯浊酒,就当是给公子赔罪了。如果公子不满意,那姐姐就让紫韵姑娘亲自陪公子快活一晚可好?”
她说起话来虽然声音慢条斯理,但是与高影疏说话的那种温婉不同,总有着一股子媚劲儿在里面,让人听着骨头都是酥的。
安逸并没有看这递到面前的酒盅,而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对她道:“敢问姐姐芳名?”
“绛云楼,柳思意。”
安逸听罢也伸出两只手指,轻轻的放在柳思意手里这酒盅的杯沿儿,将酒盅慢慢的按到桌台上,然后缓缓俯下身子,让自己近乎要贴在柳思意的脸颊上,直到连她的呼吸声都已经清楚入耳,才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柳姑娘可要记得,你欠我一杯水酒。”
安逸说完后,也不顾愣在当场的柳思意,直起身走出亭子,冲着方台上的林牧之和金铭尹招了招手,三个人穿过长廊,朝着绛云楼外走去。
直到安逸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亭台里的柳思意才省过神来,她松开手上夹着的那盏青花酒盅,嘴角妩媚的挽起了一个月牙,
“哪儿来的毛头小子,居然调戏起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