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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一大魔王     布衣天国txt下载     布衣天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爷

    第一百七十九章·王爷

    肃水川南岸

    龙门渡

    西北的夜空像是一个浓得化不开的梦境,连原本点点的繁星都隐没了起来,似乎是要和墨色的乌云配合着,隐藏黑暗中的秘密。

    南岸这边的渡口是由成都右卫把手,卫指挥使顾晨夕在夜幕降临时象征性的在渡口前面晃了一圈之后,便准备躲进中军大帐里去,毕竟这西北的夜风萧瑟,还是营帐里暖和。

    顾晨夕这样想着,只是刚要回头就看到一个黑影晃到了面前,他下意识的朝着腰间的胯刀摸去,

    “谁!”

    那黑影仿佛没什么敌意,慢慢的从黑夜中露出脸来,

    “指挥使,是我,六子。”

    顾晨夕看到那来人是何六,才又把已经拔出鞘的钢刀塞了回去,皱着眉头不悦的嗔他道:“人吓人,吓死人!你大晚上不在营帐里呆着,往这岸边瞎跑什么?”

    何六却笑着答道:“指挥使大人,六子这不是在等你嘛。”

    顾晨夕一脑袋纳闷儿,心说你等我干什么?便开口问他道:

    “你是找我有事儿?”

    “指挥使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晨夕看他一脸的神秘相,便半信半疑的朝着大帐的方向一指,“走,去我大帐里说吧。”

    没想到何六一把拉住了他的衣甲,朝着岸边的那个小林子里一努嘴,“大人,营中人多眼杂,我在那边给大人什么都备上了,咱们那边儿说去。”

    说着,便拉着顾晨夕一头往那林子里扎去。

    岸边的这林子不大,林子里面有一个尼姑庵,绿墙红瓦的还像模像样的,就是因为西北的战事一起,这里面的这些尼姑们也都不再侍奉佛祖,收拾细软逃命去了。

    看起来何六是早有准备的,在这尼姑庵的小庙堂里面点起着一缕篝火,旁边还放着两个酒葫芦,

    何六把顾晨夕带进堂里来,然后厚厚的土黄色蒲团往地上一丢,“大人请坐!”

    顾晨夕一眼就瞟见了那俩酒葫芦,他俯下身子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手一伸,就把那其中的一个酒葫芦揽了过来,

    一入手没想到这酒葫芦还是温的,他打开葫芦盖儿用鼻子嗅了嗅,顿时一股辛辣醒神的气息扑面而来,细细闻过,里面还带着些粮食的清香。

    何六坐在他的对面,笑着道:“这两葫芦都是我特地给二叔准备的烧刀子,您的最爱,慢慢享受。”

    说着他把另外一壶也递到了顾晨夕的面前。

    顾晨夕冷着眼睛看了看一脸笑意的何六,把手里拿着的酒葫芦盖儿又塞了回去,放在的自己的面前,疑声道:“无功不受禄,你先说事儿吧,我怕喝了你这壶酒,把命都搭进去。”

    “二叔说哪儿的话,那六子就直说了,二叔您在这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待了多久了?”

    顾晨夕想了想,答道:“崇正三十三年升任的的卫指挥使,粗粗算下来有七年了。”

    然后何六接着问道:“那我想问二叔,你打算在这卫指挥使的位子上再呆多少年?”

    顾晨夕听得他这话,脸色就耷拉了下来,显得有些不悦道:“你这是在调笑我吗?”

    何六却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一样,仍旧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您在这卫指挥使任上苦熬了七八年,想的不就是那游击将军的位置?可结果如何?不还是让那安逸一屁股坐到了你的头上?你历经行伍十多年的老将军让这团练使出身的毛头小子指着鼻头骂,您敢有个不字吗?你不还是老老实实的跑到这儿野地里来吹夜风?而他安逸呢?我听说他在成都娶的那个小妾跑来找他了,说不定啊,人家正在窝在小妾的怀里哩!”

    顾晨夕本来就对安逸上次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态度耿耿于怀,被这何六一说,更是恼怒,他“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朝着何六怒骂道:“老子没工夫听你在这里说这些屁话,你要是闲的没有事情做就去给老子巡夜!”

    说完,他转身就要迈出这堂门去。

    何六看他起身要走也是不慌不忙,朝着他的背影幽幽的说道:“顾大人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可就要一辈子被人家踩在脚底下了。”

    顾晨夕怎么能没想过翻身,谁能甘心自己熬了七八年然后上头空降了个顶头上司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缓缓的转过身,脸上却仍然还带着刚才的余怒,故作不解其意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六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一句话说道了二叔的心坎儿里,他抬起头朝着顾晨夕笑了笑,向着对面的蒲团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叔且听侄子给你慢慢道来。”

    顾晨夕看了看何六,一脸铁青的又坐回到了那蒲团上,

    “二叔可知道为何如此?”

    其实顾晨夕何尝不明白原因,只是一想到这儿心里就堵得慌,他拿过面前的酒葫芦拧开盖子,吨吨吨的往嘴里猛灌了一口,然后用衣袖一抹这嘴角不满道:“你又不是没听说,那安逸跟老蜀王千金的关系,眼看着就要做蜀王女婿的人,老子拿什么和他挣!”

    “啪!”

    何六重重的一锤手,夸赞道:“二叔通透!归根结底不就是上头没有人嘛!凭着二叔的本事,只要能有人在上面拉一把,别说是这游击将军,就是总兵您都有的做啊!”

    “怎么、你有路子?”

    顾晨夕脱口而出,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何六自己还是个百户呢,一个小小的百户能认识什么比肩蜀王的大人物?

    随即又有些不屑的道:“不知道何百户认识的是哪位大人物,能大的过蜀王?”

    何六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不信自己,遂起身凑上前去,拢起手掌在顾晨夕的耳边念叨了个人名,

    顾晨夕听到这人名脸上马上就抹过一丝惊诧,不过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疑何六道:“王爷乃是天潢贵胄,你个小小的百户是如何认识的?”

    “二叔可还记得原来何季家里的那个外甥女儿?”

    顾晨夕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记起来了,就是那个我们之前在成都见过的是姓柳的?”

    “二叔糊涂,人家姓刘。”

    “对对对,那个刘氏,我听说她后来是嫁给了一个贵胄人家的公子当了妾室,然后何季表姐他们一家都迁到王京里去了。”

    何六挑着嘴角朝他神秘的一笑,问道:“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何季的那个外甥女儿也都有了儿女,那二叔可知道她外甥女的女儿现在在哪?”

    顾晨夕摇了摇头,这他上哪儿知道去,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她的女子就是那王爷家里最受宠的妾室!”

    顾晨夕细细的想来方才恍然道:“怪不得呢,我说你怎么能认识这种人,原来是何季跟王爷有关系。”

    自己说完之后却又有些不以为然:“那又怎么了,就算都是王爷,也是蜀王的晚辈,他手还能伸到这四川来么?而且他认识的是何季,又不是我顾晨夕,要发达也是他何季发达,跟我什么干系!”

    “何季老了,胆小怕事,王爷早就看他不惯了,已经多次派身边儿的近侍让我找您,指名道姓想要让您来帮他做事呢!”

    何六尽力压低了声音冲他道:“二叔,岂知今日王不是明日皇?咱们都是些下面的苦哈哈,现在不赶着上船,等到大旗展起来了,那还能轮得到我们?”

    顾晨夕听到这儿不免还是有些心动的,半信半疑的问何六:“那王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何六又一次凑到他的耳边,窸窸窣窣的低语着,

    不过这次顾晨夕听完可就不是惊讶了,简直就是惊恐,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何六,“这这这........这里通外国,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啊!”

    “二叔!”

    何六一把扯过顾晨夕的衣袖,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我的二叔!您这七八年的卫指挥使还没做够吗?您还想让别人对你颐指气使的一辈子吗?富贵险中求!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什么时候能轮得到我们?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您要是不肯干,那您就活该一辈子窝在成都的卫所里!”

    顾晨夕尽管在尽力的保持镇定,但是发白的嘴唇确实忍不住的颤抖着,他抬起袖袍沾着头上一股股的冷汗,现在的他感觉就像是一杆秤,秤的左边是那泼天的富贵,而秤的右边却又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何六看到顾晨夕还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下决心,添油加醋道:“到时候新皇登基,你我叔侄二人就都是从龙之臣,就是到那王京里开门立府也不是难事儿!总好过咱们现在这样,西北一旦有事,第一个就要把我们从四川调出来,这战场上刀剑无眼,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与其这样死倒还不如用这条命搏一把,赢了那可就是几辈子的富贵荣华啊!”

    顾晨夕明显就感觉到心底里这一杆秤左边的那些金银富贵像是一个个赤身**千娇百媚的女子,伸出他们的藕臂纤手,使出与妙曼身姿浑然不符的巨大力气把他一点点的往那边拉着,任凭那天平右边万丈深渊呈现出如何的恐怖,都已经成为了脑后之事,视而不见了。

    “那.......何季那边儿怎么办?”

    何六见他这样问,便知他心里已经是答应了几分,忙宽慰道:“二叔放心,我已经跟王府派来的人搭上线了,何季的事儿我来搞定,您这边只要跟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就行,到时候王府那边有信儿我就告诉您。”

    说完他拎起那酒葫芦,拧开盖儿就跟顾晨夕手里的拿着的那个葫芦碰了碰,眉开眼笑道:“二叔!到时候咱们可就再也不用受这份儿洋罪了,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过那神仙一般的快活日子!”

    顾晨夕一咬牙,把那一葫芦的烧刀子咕嘟咕嘟全都灌到了嘴里,似乎是给自己壮胆一样,

    “你说得对!富贵险中求!妈的这种看别人脸色的日子老子算是过够了!”

    他将烧刀子一滴不剩的倒进嘴里之后,才把那空空如也的酒葫芦随手一丢,站起身来说道:“行!这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怕万一营中有事别人找不到我,我先回去了,王府那边有信儿的话就告诉我。”

    “好!二叔先走,我待会儿再出去,免得让有心人看见,平添怀疑。”

    顾晨夕朝着他一点头,便两步并做三步的急匆匆朝着大营走去,身后的何六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贼喊捉贼

    第一百八十章·贼喊捉贼

    飞凌渡

    夜色已经相当的深邃了,正在中军大帐里的何季开始打算要歇息的时候,门口侍卫通禀的声音传了进来,

    “将军,成都右卫何百户说有要是求见您。”

    何季估摸着何六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有急事儿了,忙挑过床边的大氅披在身上,应那门口值守的亲兵道:“让他进来。”

    何六急匆匆的应声就撩开帐门帘走了进来,“叔,出事了!”

    何季知道八成是北面的事,朝着他使了个眼色,“跟我到里边儿说。”

    俩人神神秘秘的又一前一后转到了大帐内里处,

    “出了什么事儿?”

    “下午收到王府的来信,要我们把约定的时间提前。”

    何季一听他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还提前?还怎么提前,现在我们不在兰州在青城,就算按照之前的时间点儿,我都不能保证回到兰州,拿什么提前?”

    何六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函,交到了何季的手上,

    “叔你看,这是王府里的人下午送出来的信儿。”

    何季接过何六手上的这封信,拆开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他拿着这封信转到书桌的前面,不知道从哪又掏出来了一个小瓷瓶,瓷瓶里面装的似乎是一种同透明的液体,被他滴到了信纸的右下角,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右下方忽然就像是被火烤糊了一样显现出来几个焦黑的符号,紧紧就是刹那间又消失不见了。

    何季点点头,“没错,这确实是王府送来的信,看来是王爷的意思了。”

    “叔,那我们可怎么办?”何六显得很是焦急,

    何季转身坐到书案前,用手揉了揉额头,似乎在苦思着对策,

    “叔,我看我们得把这儿的情况给王府说下,让他们想想办法,不然光靠我们,不调回兰州去如何能够行事?”

    何季想了想侄子的话,然后重重的“嗯”了一声道:“你说的有道理,王京离这儿远,可能消息走得慢,别到时候事儿没办成反倒说我们办事不利了,你现在就去给王府的人回话,就实际情况原话跟他们说。”

    何六点点头,然后又有些忧虑的接着说道:“叔,要不北边你也给他们滴个信儿过去吧?至少让他们知道暂且无法行事,不然别回头他们那边都动手了,咱们还在这青城看热闹呢。”

    “嗯,你想的倒还挺周到,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写,你连夜就传出去。”

    “好!”

    两个人在中军大帐里呆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就看到何六手里攥着个类似于鲁班锁的小木疙瘩,匆匆的跑出了飞凌渡南岸的夏军大营。

    ...........................

    青城城西

    这座小县城的城西住的多是一些商户,原来到还算是热闹,只不过战事一起,有些外来的营生就索性出城离开了,但是不少本城百姓起的一些小买卖还在艰难的苦撑着,没办法,总是要养家糊口的。

    不过,安逸还是处于谨慎考虑,要求青城县令告知所有的商贩在太阳落山之后都必须打烊,不然一概以通敌论处,

    所以,这城根儿下的一排小店铺到了这连月亮都已经要安歇的时候,不管是茶馆还是酒楼,一个个的都码上门板,人去楼空,城西的这条街道夜间也都是空无一人的。

    可是今天夜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街角的黑暗中探头探脑的溜出来一个黑影,私下打探着街道,似乎确认没人了之后才鬼鬼祟祟沿着街边一直摸到了纪家药铺的店前,用手很有节奏的轻轻的叩了叩门板,听起来应该是某种暗号,

    没过一会儿,店铺里面就有人把门板取了下来,让黑衣人一溜烟儿的钻了进去,然后他探出头来左右的再次确认了以下无人跟踪之后,将门板严丝合缝的又重新盖上了。

    进到药铺里的那人一声的夜行服,让给他开门的伙计领进里屋去,

    “六子,这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

    进了屋门那人才将蒙在脸上的面罩脱下,朝着围坐在圆桌旁的六子说道,

    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和六子一起在肃水川碰到安逸的老张。

    正在屋里来回的踱着步,似乎焦急的等待了很久的何六看到他进来,方才从桌上拿起那个他刚刚从何季处得到的木疙瘩递到老张的手里,

    “老张,今天晚上老地方,连夜递给北面,不得耽误!十万火急!”

    老张看着何六一脸着急的样子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又把面罩蒙上,临走的时候顺口问了他句:“你不一起去吗?”

    何六摇了摇头,“我叔那边找我还有别的人,这事就委托你了,快快前去吧!”

    老张也不疑有他,重重的一点头就转身走出了屋子。

    纪家药铺外面的街道仍旧是静悄悄的漆黑一片,老张警觉地用眼神扫了扫空空如也的两排店铺都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方才又沿着原路往回而走,打算先行返回住处,然后等到天凉了之后再找机会出城,

    哪知道他刚已转过街角,一张麻绳编制的大网就从天而降!

    “把他手里的那个东西给我拿下来。”

    紧接着一群官军模样的人就从黑夜中蹿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木疙瘩。

    老张当然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的重要性,拼命的要攥在手里,但是奈何自己身处大网里面,纵有一身的力气也是使不出来,再加上脖子上这三柄钢刀一架,手上仅剩的一点点力道也慢慢的松开了,

    金铭尹走过来看向网子里的黑衣人,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老张是吧?”

    老张也不答话,瞪圆了那充着血的大眼珠子死死盯着金铭尹,

    金铭尹朝他轻笑了一声,“不说话也没关系,有人能让你开口。”

    说着他向着身后的胡玉华兄妹一招呼,“这人就交给你们俩了,大人有令,让他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两兄妹冲着他一拱手:“遵命!”

    胡玉华虽然个子是矮,但是力气确实不小,他走上前去把老张捆了个结实,之后就跟提小鸡仔一样一把就把他拎了起来。

    他们兄妹俩带着那老张走后,金铭尹才把手里的这木疙瘩掂量了两下,又借着火把的光上下四周的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个复杂的东西,不过我就是喜欢摆弄这些榫卯结构的小玩意儿。”

    他把这木疙瘩往怀里一揣,似有深意一般眼神朝着纪家药铺,然后冲着身后的亲兵一招手,

    “走,咱们回去!”

    ..........................

    清晨

    天刚蒙蒙亮,阿懿走出营帐的时候,就看到孟崎在调动兵马了,

    “孟将军,咱们今天是有战事要打吗?”

    孟崎冲着他一笑,“你来的正好,走,跟我一起。”

    之前孟崎还对于输在阿懿的枪下耿耿于怀,不过安逸把他派给了自己之后,多日接触下来他愈发的觉得这个阿懿不仅枪法精湛,而且做事机灵、手脚勤快,最主要还脑袋灵活,很是讨他的喜欢,所以孟崎无论是巡防还是办事,都喜欢带着阿懿,

    “今天没有战事,带着你去拿人!”

    “拿人?”

    阿懿也不知道孟崎说的拿人是要拿谁,便也牵过一匹骏马,跟着孟崎的骑兵队一起奔着飞凌渡而去。

    飞凌渡大营这边的成都左卫何指挥使也是刚刚起床,肚子里憋得这泡宿尿还没有排空,就看到了金铭尹带着一队骑兵远远的奔着他大营而来,

    何季不知道姜尚派骑兵过来是何意思,还以为是有战事发生,忙整整衣甲迎出营门,笑着朝孟崎拱了拱手道:“不知孟将军这么早来我这大营,所为何事?”

    孟崎却一脸严肃的没有半点儿笑意,高坐在马上朗声冲他道:“奉游击将军军令,经查证成都左卫指挥使何季涉嫌通敌,现暂停何季其卫指挥使一职,由成都左卫千户赵凌风暂代卫指挥使一职,继续指挥成都左卫驻防飞凌渡!”

    说完,他朝着身后一摆手,

    “拿人!”

    何季听完这话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哪知道大早上孟崎跑来居然是来拿他的,难道是昨晚何六被抓了?

    “冤枉啊!我无罪!”

    反正这个时候想没想清楚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先喊冤枉。

    孟崎身后的两个骑兵翻身下马,麻利的就把何季给制住了,然后一队骑兵调转马头又奔着青城的方向匆匆而去...........

    青城县衙

    这座平时冷冷清清的小县衙里今天倒是热闹起来了,公堂外面围的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堂上跪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一个是何季,另外一个就是老张,

    何季一路上这个冤喊的呐,全城都快听见了,但是被孟崎的骑兵往这公堂上一带、看到跪在旁边的老张的那一刻,刚刚歇斯底里的那底气一下子就全都漏掉了。

    老张也不知道是一晚上受了什么折磨,鼻青脸肿的,嘴角还留着一丝干巴巴的血迹,看到身旁被带上来的竟然是何季,心里也算是彻底凉了,两眼一闭道了一声苦矣,

    何季虽然没了喊冤的底气,倒是也还镇定,周围的看了看这些拿着胯刀的亲兵,好像并没有发现何六的身影,但是公堂之上他也不知道老张说了什么没说什么,也不敢问,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这小子是跑了?

    堂后的安逸看到该来的人都来了,朝着金铭尹使了个眼色,把县衙的大门重重的关上了,这种事儿就不需要百姓们的参与了。

    大门一关,堂上一下子就静了下来,明镜高悬大牌匾下面鸦雀无声,

    老张似乎是放弃抵抗了一样,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这种事儿被拿住,往重了说里通外国那是要满门超斩的,就算是往轻了说也没有道理能保住这条命,

    但是旁边的何季却还在琢磨怎么脱罪,本来跟关二爷似的红面庞这下子一着急更是红的发亮,一双不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堂上,盘算这一会安逸来的时候先看看他知道了什么,再想办法往何六和老张身上甩。

    不过

    等这个堂上的主审上来的时候,他才算是都傻眼儿了,就连旁边眼看着就剩下半口气的老张,都再次瞪圆了他那充血的眼睛,盯着堂上的人竟然有些目眦欲裂,

    知县老爷那张大椅子上坐的不是别人,居然是......

    何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污点证人

    第一百八十一章·污点证人

    何六的出现让这堂下跪着的两个人那还能不明白自己为啥跪在这儿?被他卖了呗!

    老张倒是还好,估计是因为昨晚没少受胡玉华的折磨,只顾阴狠的看着何六,但是他身旁的何季就几乎要跳将起来,如果他手边要是有把刀,早就冲上去把这个堂上的这个何六大卸八块儿了,没想到自己一直谨慎小心,最后竟落在自己侄子的手里。

    尽管老张和何季都不敢相信原来看起来老老实实没什么心计的何六,怎么会突然背叛他们,但是因为他们两个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何六经手的,所以被何六这么一审,还不都是竹筒倒豆子的全部说了,除了伏法认罪,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不过他们三个人都不是傻子,也知道有些事情说不得,比如说王府的事儿.......

    自始至终何六说的都是辽人给了他们两个多少多少好处,他们都是怎么怎么背叛大夏的,对于王府的事儿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何季和老张虽然对这何六恨的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往王府上面扯,他们心里清楚,一直和自己联系的都是王府派来的人,饶是有一些个书信最后也只能让王府出几个当替罪羊的下人而已,但是自己可就惨了,可能最后掉的就不光光是自己一个人的脑袋了,全家的命都保不住!

    何六把他们的供词一五一十的记了下来,给他们一人一个手印画押之后,押入了死牢里,等候上报刑部,少不了最后是个斩立决的结果了。

    安逸在堂后虽然一直没露面,却也是听得个真切,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肃水川上发现的那个和铁盒子里的信息:

    “子时三刻,西门”

    就是何季跟辽人约定好的打开兰州西门放辽人进来的时间,而日期居然是除夕夜。

    安逸现在想想都是心有余悸,这两个狗东西还真是打算给大夏朝过个好年!

    堂审结束后,何六才转回到堂后来,朝着仰躺在摇椅上的安逸,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磕了仨响头,听起来很是痛心疾首的哭道:“感谢大人不杀之恩!对小人如同再造,小人一定痛改前非!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安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何百户先不要谢我,他们俩的事儿都交代完了,你是不是也得和我交代点儿什么了?”

    “是是是,小人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您。”

    何六一边说着,一边又极其谦恭的磕了三个头才直起身来娓娓道:“我本家姓顾,是川西人士,小时候因为家境贫寒,无奈和父亲一起做了卫所的大头兵,只为能够混口饭吃而已。

    一开始我和父亲算是命好,遇到了一个姓何的百户,对我们两个很是照顾。之后因为辽人打秋风,我们就被迫援边,虽然归属成都卫所,但是常年都呆在甘肃边镇,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在辽人的刀下讨生活。

    后来的一次战役中,我的父亲被被辽人的长弓射中,您应该知道的,那种长弓是带有倒刺的,就算是将军中了,都是疗养多日才能康复,但是我们只是个名如草芥的兵卒,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生死。我父亲在回营之后不久,就死于箭伤,那个何百户可怜我,而且本身他自己又没有儿女,又正巧那天是九月初六,便给我改名叫了何六。”

    安逸听他说着,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来你跟这个何季并不是亲叔侄,那个收养了你的何百户现在还在吗?”

    何六摇了摇头,“前几年的时候,已经死在战场上了,我作为他儿子,袭承了他的军爵,做了成都右卫的百户。何季是他的大哥,又正好在成都左卫做卫指挥使,所以我便也有意和他亲近,也算是想让他有所照应。”

    “不过我听说何季好像和你关系并不是怎么好?”

    何六苦笑了一声应道:“我本来就不是何家的人,又只是个小小的百户,凭什么能跟他何大指挥使搞好关系?一开始跟辽人勾结的时候,只有他和老张,后来才找到了我,无非就是让我做一些跑腿的事情,这些年他们两个从辽人那里捞了不少银钱,却很少分给我。我之前也觉得这些事情见不得光不想要继续再做,但是他就要挟我说如果我不听他的,就要想办法要我的命,我自知惹不起他,只好一直跟他做这些事情。”

    安逸疑他道:“那你这次怎么有勇气来找我?就不怕他弄死你了?”

    “以前不知道向谁去说,大人来了才算是有个主心骨。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这种事情被发现就是个死,倒还不如我主动说了,换个污点证人还能谋条活路。”

    何六说的是情真意切的,脸上的表情是越说越难过,说到痛心处的时候,甚至还用袖角沾了沾眼中的一抹湿润。

    安逸接着问道:“那这个老张是何人?”

    “老张跟他是表兄弟,两个人一直是狼狈为奸,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做,从来都不让我参与其中。”

    何六回答完见安逸不说话了,忙又是一个头叩在地上,接话道:“大人,我们跟辽人平时都是书信沟通,现在我们远在青城,辽人应该还不知道何季被拿的事情,在下愿作内线将计就计,把信息送出,让他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而您带着大军设伏,里应外合痛歼辽军,到时候在朝中定又是大功一件的!”

    安逸没有接话,而是朝着站在身边的金铭尹递了个眼色,金铭尹会意将那个从老张手里得到的木疙瘩递给了何六,

    “何六,这个东西我们打不开,里面写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何六看了看坐在摇椅上盯着他的安逸,又瞅了瞅旁边面无表情的金铭尹,心里稍稍计较了一下,说道:“禀告大人,里面写的是与辽人新约定的时间,是辽人提出更改的,所以具体的原因我倒是不知,只知道把日期改为了正月十五,时间和地点均不变。”

    “上元节?”

    “是的大人!”

    安逸轻笑了两声,心道这辽人还真有意思,不是年三十就是上元节,真会挑日子。

    “何六,我凭什么相信你?”

    何六朝着安逸一拱手,郑重的说道:“大人,何六做了污点证人侥幸逃得一命。但是这军爵肯定是不保了,小人孜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是被逐出军中必然饿死街头。小的想要借此机会戴罪立功,能让大人手下留情,即使不再保留百户军爵,只希望能让小的继续呆在行伍之中留条命在。”

    安逸听完他的话从摇椅上站起了身来,缓步走到何六的身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何六并没有从安逸的笑容中看出信任的意思,

    “何六,你很聪明,知道有所求方能让别人无所虑!没错,有贪欲的人才最让人放心。就冲这一点,我把这木疙瘩交给你,至于辽人那边怎么去沟通那是你的事,如果我发现你跟我耍聪明,你知道后果的,我一定让你死都死不成!”

    何六跪在地上连连应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安逸围着他绕了一圈,然后又坐回到了摇椅上,朝着他一摆手:“滚吧,有事及时来禀报。”

    何六看安逸这意思是应允了,忙连连叩头称谢:“多谢大人信任,小人定不辱使命!”

    他又再次向安逸叩了个头,才站起身来,谦卑的退出了后堂。

    安逸看他离去,方才转过头问向金铭尹:“那个木疙瘩里他说的是实话吗?”

    金铭尹点点头,“是的,一字不差,我昨晚打开看过了。”

    “嗯,好。”

    金铭尹有些担忧的问他:“逸哥,你信他说的吗?”

    安逸笑了笑,“我从来就不信这种背主求荣的人,你让胡玉华盯着点儿他,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来报,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好,我明白了。”

    “对了!”

    安逸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一抬吩咐道:“晚上,我们去一趟死牢,我要跟那个何季聊一聊。”

    “逸哥,他都是明知道要死的人了,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了啊?”金铭尹对于安逸的想法有些不解。

    安逸却没有打算跟他解释,只是给他做了个“照我的话去做”的手势,他觉得何季可能肚子里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不过至于怎么让他说出来,就看自己的手段了。

    ....................

    胡玉华按照安逸的意思,在何六走出县衙之后,就开始盯他了,他见到何六并没有径直返回军营,而是在这青城里七绕八绕了起来,

    照理来说何六是不太可能发现胡玉华的,第一他们两个人不认识,甚至照面儿都没打过,第二这胡玉华伸手敏捷的很,爬高上低,就算他知道有人盯,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胡玉华在哪。

    何六逛大街一样在这座小城里转悠了几圈,警惕的用余光扫了扫两侧和身后,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径直往北巷走去,

    北巷就是青城里的风月所,当然可能没有成都绛云楼那么大手笔,只是一排排的小矮房屋聚在一起,整条巷子外面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窑姐儿,挥动着手里的绢帕招揽着来往的客商,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客商基本上是没了,多的都是像何六这样来寻花问柳的大头兵。

    何六看起来似乎是这儿的常客了,远远的就看着他一脸淫笑的搂过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姑娘,然后熟练的朝着其中一间矮屋走了进去。

    胡玉华手脚敏捷的跟了上去,三两下就翻上的房顶,看着何六进屋之后便翻身下到了屋后面的窗户根儿地下,猫在哪儿听着屋里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他所料,何六这小身板儿哪是能经得起他来长期寻欢作乐的?

    走进屋后他转身把这屋门一关,然后朝着他搂进来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姑娘想来应该也是相熟之人了,看着何六的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扬起头向着窗外就开始阵阵的呻.吟起来,让外面的人听到似乎两个人正在屋里忘我的享受鱼水之乐,

    叫声是越来越大,但是姑娘手里倒是没有停下,她转到床后俯下身子,把胳膊伸进床缝里抓住了个什么东西,用力的一转,

    “咯咯咯~”

    这细碎的声音就好像是有人拿着两块大石板再互相的额摩擦,

    “啊~啊~啊~”

    随即姑娘的叫声也是相应大了起来,把这声音掩盖了下去。

    应声,这原本平整的地板上一时间竟然向下陷了进去,显现出了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

    何六朝着姑娘做了个手势之后,便沿着那条陡峭的楼梯小心翼翼的走了去,

    直到俯在床后的姑娘听到了耳旁这根深深插入地下的金属管子上传来的敲击声,才又伸进床缝的手再次反向的一转,

    “咯咯咯~”

    声音再次响起,那地面又慢慢的恢复了平整,姑娘把旁边被掀开的脏灰色地台拉了过来,重新的铺在了地上,这下子,任谁也是看不出这地板上的玄机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到处都是阴谋的气息

    第一百八十二章·到处都是阴谋的气息

    兰州

    孙德璋看到自己的帅案上纸片一样飞送而来、堆得老高的都是辽人袭扰各村县的战报,脸上却不忧反喜,看来耶律休可这回真的跟萧后闹开了,军中粮食短缺也是让他急眼了,来去如风的小王子居然带着人高马大的契丹骑兵像山匪一样四处劫掠。www.uu234.net

    “大都督,赵百户求见!”

    外面亲兵的一声通禀打断了孙德璋的思绪,

    “让他进来!”

    应声门外就走进来几个身着甲胄的夏军军士,后面还拖着个被捆野猪一样捆了个结实的人,白色的盘领军服看样子应该是个辽兵了,

    “这是.........?”

    赵百户上前两步单膝跪地把手一拱,“启禀大都督,今晨在下奉命押韵送往肃城的粮草,半路遭遇辽人骑兵的袭击,率众奋命死战将其打退,并抓到了一名受伤未来及逃走的辽兵。”

    孙德璋看这辽兵腿上有个血洞,不知道是被箭射的还是枪捅的,一路上被拖过来的时候还留下一摊摊的血迹,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样子伤的不轻,

    他绕过帅案走上前来,开口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耶律休可的人?”

    那辽兵血头血脸的只顾死死的盯着孙德璋,也不答话。

    孙德璋见他不说话也是不恼怒,转过身从帅案上拿过早上才给他送过来的梅花饼,笑着在辽人的面前晃了晃,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看起来高大威猛的契丹人好像是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一样,两只刚才还充满着敌意的眼睛,一下子就全被他手里的梅花饼填满了,

    “我问你说,说对了我就把这一盘子糕点全给你吃,还放你走。但是你要是说错了,我立刻就杀了你!”

    辽兵看着眼前的食物,重重的咽了一口吐沫,再是意志顽强的人,也是很少有人能够经得住五脏庙的这番闹腾,他像是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朝着孙德璋缓缓的点了点头。

    孙德璋满意的笑了笑,把手里的这块饼递到了他的嘴里,“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叫穆武,前军伍长,奉将军之命,劫掠夏军粮草,以补充军用。”

    “你们营中还有多少粮草?”

    辽兵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之前在各个村县抢到的粮食已经吃光,有不少人都开始偷偷杀掉战马来填肚子了。听说过不了几天,全军都要断粮了。但是将军是明令不准私杀马匹的,违者军法从事,我们害怕,只能带着弟兄们来抢粮食了。”

    孙德璋问他:“我们运粮队都是数百精壮士兵押送,你们一个伍也就是十几号人吧?怎么敢冒死劫粮?”

    “没办法,上面有命令,每天必须抢回来一石粮食,不然一样要杀头,反正都是个死,不如搏一把。”

    “你们的大营现在在什么位置?”

    “将军有令,为防止夏军偷袭,后撤三十里在韩林扎营。”

    “好!”

    孙德璋的老脸上堆满了笑意,他转身从帅案上把那一盘子梅花饼都放在了辽兵面前,然后朝着赵百户示意了一下,“放他走!”

    “大人,他........”

    赵百户看起来有些不情愿的样子,照他的想法这辽兵把该说的说完了,就要一刀杀了,

    孙德璋朝着他摆摆手,“老夫说话算话,放他走!”

    “是!大都督!”

    赵百户本着脸看了看那辽兵,拔出胯刀把帮着他的麻绳一刀切断,接着没好气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

    “还不快滚!”

    如遇大赦的辽人还不忘捧起地上的梅花饼,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帐。

    现在看来,耶律休可营中甚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以为继,不然这些辽兵也不会以三五十骑的兵力貌似攻击夏军,

    想到这儿,孙德璋便打算派出小股人马去韩林一探虚实,他转头看向那赵百户,

    “赵百户奋勇杀敌,不仅护住了军中粮草,还给生擒辽兵甚至勇猛,此乃大功一件。”

    赵百户一听,心中吃了蜜一样,

    “大都督过奖,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本帅打算让你带一支八百骑的兵马,去韩林夜袭耶律休可的大营,一探虚实,不知道你可否有胆量前去?”

    赵百户刚才自己也在这儿,不是没听到那个辽兵说的,感觉到威名赫赫的小王子营中也已经是人心惶惶的,自己带着这几百人就算是杀得两个辽兵,放上一把火,也够回来耀武扬威的了,大都督到时候一高兴,让自己做个千户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儿,他也是朝着孙德璋朗声道:“在下愿意!任凭大都督差遣!”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赵百户觉得这种机会当然要抓住了。

    孙德璋满意的点点头,“好!那就今晚行动!”

    是夜

    兰州城的南城门悄悄的打开,一直八百人的骑兵队伍在赵百户的带领下,绕过兰州城墙,奔着西北的韩林而去......

    ...................

    青城北巷

    何六在这地下阴暗的小石室点着一个略粗的蜡烛,伴随着摇曳的火光做了整整一天,都快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才听到上面有动静响,

    “咯咯咯~”

    一阵熟悉的声响,顺着陡峭的楼梯走下来了一位穿着粗麻布衣的男子,这男子看那光洁的面庞和堪比女人的白皙肌肤,明显就不像是这粗麻布衣的主人,就连下巴上那一撮小胡子,都显得十分的不自然。

    何六见那人下来,忙恭敬地起身朝他一拱手:“给孙公公问安。”

    那被唤作孙公公的人走到这石桌前坐下,尖声细语的问道:“六子,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何六会意的从怀里掏出来厚厚的一沓银票,递到孙公公的手里,陪笑道:“公公放心,一切都妥着呢,这是何季收得放在药铺的银子,以后我接收过来,不管是哪边儿的好处,我都拿来孝敬给公公。”

    “嗯~”

    孙公公很是满意的将那一厚沓塞到了自己的怀里,点头道:“算你有孝心,也不枉我帮你忙活一场。王爷那边儿我会去说,以后西北的事儿就都交给你来办了,千万加着小心,不要给我搞出岔子来,坏了王爷的大事儿,你可担待不起。”

    “那是那是,我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敢耽误了千岁爷的大事,以后定当尽力,千岁爷那边儿.......额呵呵,还得靠公公您多给在下美言几句才是。”何六连连唯诺着,

    孙公公应允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北面的时间等王爷这儿定妥了,会再联系你的,你做好准备。”

    说完别转身朝着楼梯而去,

    “是是,在下遵命。”

    孙公公在这陡峭的楼梯上走了没有两阶,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着一脸谄媚的何六吩咐道:“对了,王爷让我告诉你,那个安逸不是好相与的,让你跟他打交道千万提着小心。”

    何六连连点头称是。

    孙公公走上来之后,带着两个同样是麻布衣打扮的侍卫走出了这屋门,哪知道刚刚走到北巷的街道上,就被一个矮个子的男子一下子撞到在地,

    “哎呦!瞎了你的狗眼!”

    孙公公本就不是个男人,所以身上自然也就没有几分力气,被这四肢健壮的矮个子男子一下就撞了个四脚朝天,

    身旁的两个侍卫赶紧将他搀扶起来,正待要去追那人的时候,那男子已经一溜烟儿的没了踪影。

    孙公公扶着自己的腰,冲两人摆了摆手,“算了,这儿不宜久留,不要生事端,咱们走。”

    两个侍卫搀扶着被撞的龇牙咧嘴的孙公公,很快走出了北巷。

    撞他的人当然就是胡玉华了,他在这屋后面干等了一天,都不见人出来,听着里面那姑娘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会儿叫一阵子,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这何六就是头牛,也不能让女人在里面叫一整天!

    所以他又转到了屋前,方才看到了这孙公公进去,

    孙公公倒是快,进去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胡玉华知道他们肯定是有猫腻,但是又苦于无法靠近,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儿,借助这把孙公公撞到的功夫,手上迅速的把他腰间的一块玉牌给拽了下来。

    胡玉华接着月光掂了掂手里的玉牌,暗黄色的质地饶是在这夜里都隐隐散发着光泽,圆形的外廓中间镂空的雕着看起来像是个缩在一团的字,又像是一条龙模样的东西,偌大一块玉牌通体居然没有一丝瑕疵,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品。

    胡玉华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便第一时间赶到安逸的居所,把这个玩意儿交到了他的手里。

    安逸此时已经是打算熄灯休息,在床上和柳思意探讨一些深刻的人生问题,听到金铭尹唤他说是胡玉华来了,才赶紧披起睡袍,将手边轻薄的烟纱盖在了那具玲珑玉体上,然后在柳思意的脸颊上狠狠的呷了一口,转身走出屋门,

    他把胡玉华从孙公公身上弄下来的这玉牌拿在手里的时候,也感觉到了不寻常之处,安逸隐隐约约觉得这玩意儿别是宫里出来的,但是他们俩又都认不得,便想着亲自去兰州让蜀王帮忙看一下,不知道他老人家认不认得了。

    不过有一件事儿倒是能够确定,果然不出安逸所料,何六这卖主求荣之徒,还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吩咐胡玉华继续盯梢何六,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来报,安逸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兰州危机

    第一百八十三章·兰州危机

    韩林

    韩林是个在空旷地带极为常见的西北,少有的一处依山傍水之地,

    说是依山傍水,实际上也不过就是背靠着一个较高的丘陵,面前是条窄窄的溪流水,耶律休可的大营就扎在这“山水”之间,并在小溪的东岸设有一个前哨营地,大约有一二百骑兵轮值在这里,警惕着四周的动静。顶 点 X 23 U S

    赵百户带着这八百多人趁着夜色就摸了过来,

    孙德璋这位老都督看人的眼光倒是挺准,这赵百户还真有两把刷子,没有一上来马刀一拔朝着耶律休可的大营就冲了过去,而是距离大营还是着三五百步,隐约能看到火光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

    他命令这数百骑兵原地待命,然后带着两个军士就往大营旁边的丘陵上爬去,这丘陵还是有些高度的,三个人手脚并用的小半盏茶的功夫才窜到山顶,

    不过这山顶的视线确实绝佳,傍山扎营的耶律休可大营几乎让他们一览无余,不过赵百户有一点倒是奇怪,一路上来居然来个辽军哨兵的影子都没看到,枉他们三个还换了一身偷袭的行头,

    但是

    他很快就从山下的营盘中找到了答案。

    赵百户寻得一处高树杈,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了上去往下面一看,这入夜的十分耶律休可营中居然不是一片静悄悄,而是纷乱嘈杂,无数的人马都一队队的扎堆在营中,有的地方还在搬运着辎重,甚至是在拆卸营帐,

    “这是要干嘛?”

    他凝神看着下面营盘中的一举一动,

    “百户大人,我看他们这样子别是准备收拾东西拔营跑路吧?”站在树下的一名军士看着营里的动静,朝他喊着。

    赵百户听着他的话,觉得八成是这样的,再加上早上那个辽兵俘虏的话,必然就是他耶律休可军中粮草已尽,

    而且听老都督说这位小王子和他们辽人太后还有些矛盾,导致后军没有及时供应军粮,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撑不下去,准备走了。

    按照常理来说,现在这个时候是突袭耶律休可大营的好时候,

    但是奈何自己手里的兵马是在之太少,只有八百多人,面对里面一万多在马上整装待发的骑兵如何能够造成冲击?恐怕就像是小石子儿往大海里丢,进去了都不一定能保证出的来,

    若是现在返回兰州去搬兵,饶是大都督那边就是再快,调兵遣将完再奔袭到这儿也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耶律休可的大军早就撤的没有踪影了,

    得想个办法拖住他们!

    赵百户挤着眉头想了想,很快就计上心头,

    他两腿一撑便灵巧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吩咐那树下的军士,用最快的速度飞马赶回兰州给老都督报变,耶律休可正在拔营,准备撤军,请他火速调集兵马奔袭韩林,

    然后他自己则把目光放在了山下溪水前的那个前哨营,回到刚才数百骑兵待命的地方,准备拿着个前哨营做做文章。

    赵百户其实心里是打算利用突袭这个前哨营来制造出一些声势,让耶律休可的大营以为夏军夜袭不得不调兵应战,延缓他们拔营的时间甚至是让他们以为暂时陷入战局而放弃拔营,总之就是要把他们最好是全部调动起来,不能让耶律休可这么悄没声的说走就走了。

    八百骑兵人数并不多,但是一旦冲将起来,对于这只有一二百人马的前哨营,也是一股撕天裂地的力量,

    “杀!”

    赵百户举着马刀冲到营前的时候,里面的军士几乎是没有什么防备的,因为他们也是收到了猛安拔营的指示,并且要求他们晚上值哨仅仅放到营外一两里地就可以了,

    这条命令倒是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但是将军的军令又不能不执行,就导致他们基本上一个轮值哨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都三三两两的聚在营帐里的篝火前,都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晚上居然能被龟缩在兰州城里的夏军突袭。

    赵百户高高的扬起马刀,快骑到这营前的时候左手一勒这马缰,胯下这匹灰白色骏马就像是有灵性一般,高高的跃起四蹄,从营前的这低矮的拒马上面一跃而过,

    听到喊杀声才急急忙忙跑出营帐的辽人,看到这“从天而降”的赵百户无不骇然,急忙抽过腰间的弯刀挡在面前,

    但是这赵百户手里本来就有着劲道,再加上胯下骏马的下坠之势,简直如同万钧之力楞头劈下,砍瓜切菜一样就把那辽人连刀带人头一起劈成了两瓣儿,

    身后的数百骑兵也都宛若洪流一般卷进了营中,和这些个辽人的哨骑剿杀在了一起。

    “锵!”

    赵百户横起马刀接过马下刺来的一杆钢枪,手腕迅速的翻转,沿着枪杆削下,之就把那双握着枪杆儿的大手连根斩断,

    “啊啊!”

    在战场上一贯是骁勇无比的辽兵也都不是铁打铜铸的,握着自己汩汩往外喷血的手腕儿,眼中也都是无尽的惊骇,

    “噗!”

    赵百户反手夺过那杆钢枪,灵巧的在自己的周身甩了个枪花,然后挺起带着枪尖的寒芒就刺进了那辽兵的胸膛,

    高坐在马上一手握着钢枪一手提着马刀的赵百户在这前哨营中是左冲右突,直杀得那透体而出的鲜血浸染衣甲,由于这西北夜幕下是十分寒冷的,不少沾在脸庞上的血渍都被迅速的凝结,一抹抹的擦在脸上,远远看去凶煞无比。

    “唏律律~”

    营中的辽兵基本都是来不及跨上战马,就被夏军的骑兵赶上来一刀结果了性命,周围人喊马嘶金戈交鸣一片。

    赵百户立在马上,觉得这种程度还是有些不够!

    他挺起枪尖插到马前的一处篝火里,然后朝着周围的营帐使劲儿一挑,那些带着火光的干柴撒花一样的落在了营帐里,西北冬天干燥寒冷,木头和布作为主要材料的营帐“腾”的一下就被点燃了,连带着临近的几个营帐都被大火燎了起来,很快就陷入一片火海。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辽人都是心生退意,前哨营的大火都快要把这些个营帐烧光了,才从大营里奔来一队骑兵,粗粗看去也就三五十骑,朝这儿过来了,

    杀红了眼的赵百户看到大营那边墨迹了半天才来这点人,便朝着身边的十几个骑兵一招手,迎着他们就冲了过去,

    也估计是这群夏军在前哨营杀出了底气,十几个人跟三五十辽人绞杀在一起竟丝毫不落下风!

    赵百户手里的这杆已经分不清是白时候的钢枪舞的风车一般,

    “锵!”

    径直如毒蛇一般探出,将辽人的弯刀重重打落,然后右手里的这柄马刀如迅雷之势紧跟着就横劈而下,没了兵器的辽兵任你是神仙也得魂魄俱散在当场!

    “嗖嗖!”

    接着他身体那么往后一仰,躲过侧面射来的两支羽箭,然后顺势把左手一松,任凭手里的这杆钢枪在掌心滑落,快要滑出手心的手又猛地一攥,握住杆尾朝着身侧那名拈弓搭箭欲要射来第三道寒光的辽人抡圆了就是一枪,正砸在他头上的镔铁盔上,

    “咣!”

    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出,红白相间黏糊糊的粘稠物就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

    正待他修罗一般大杀四方的时候,旁边的骑兵指着左侧的消息喊道:“百户大人!辽人的骑兵正在包围我们!”

    赵百户应声看去,辽军从大营里出来的大批骑兵手里挑着火把,在夜幕下就像是一条流光溢彩的金色长龙,正快速的在他们的两侧想要迂回形成一个包围圈。

    “撤!快!所有人不要恋战,撤!”

    好汉不吃眼前亏,手里就这八百号人,哪里能正儿八经的跟这些契丹骑兵硬碰硬,当然见好就收。

    “唏律律!”

    赵百户双腿一夹胯下这骏马,调转马头就超回跑去,一边跑一边冲着还在前哨营里厮杀的夏军嘶喊:

    “撤!所有人撤!”

    听到赵百户的喊声,这些人也不耽搁,手中纷纷加力,磕开眼前的兵器点头就往外面跑。

    辽人大营的里的骑兵虽多,但是要想围住这数百夏军,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猛虎想要抓住一只偷油的小老鼠一样,任你牙尖嘴利,也一样捉他不到,

    在辽人眼看追不上,纷纷拿过马前的长弓对着夏军的背影示威似的一阵箭雨后,便也都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胡百户这只精明的“老鼠”明显不打算善罢甘休,一口气撒出三五里地,看到辽人不再追逐后便停下了脚步,

    “看来他们还真是无心恋战,铁了心了要撤走。”

    “百户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百户远远的看着那大队骑兵一个个的都围在前哨营旁,好像生怕还有周围还有其他的夏军一样,

    “这些个辽人越是心急着想走,老子就越不能让他们走!现在想起来跑了,早干嘛去了!走!咱们绕回去!”

    说罢,赵百户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这些骑兵躲开前哨营,绕过那座高高的丘陵直接奔着耶律休可的大营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兰州危机(2)

    第一百八十四章·兰州危机(2)

    “将军!”

    身后哨骑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

    “将军!不好了,夏军突然出现在山侧,意欲突袭大营!”

    “什么?!”

    猛安没想到夏军并没有退走,而是和自己打起了游击,围着眼前这丘陵绕了大大一圈直奔大营而去,

    他稍一思考,便朝着周围令声道:“千夫长带人从山后面包抄过去,其他的人跟我直接回防,一定把这群苍蝇给我堵死在营里!”

    “是!”

    或许是草原民族与生俱来对于骑兵的指挥天赋,三千人马一分为二,像一张大网朝着营盘的方向围了上去..........

    哨骑营的辽兵被突如其来的夏军杀得有些丧胆,一个个的骑上战马就往大营这边逃来,哪知道这刚刚进到大营里,心说总算是能喘口气的时候,又看到赵百户带着骑兵就像是会瞬身术的二郎神一样再一次冲出夜幕,提着手里的钢枪就朝他们杀来,

    刚刚侥幸逃过一劫的辽兵这下子算是一股脑的全栽到了口袋。www.uu234.net

    不过“杨百户”的目的可不是追杀这些残兵败将,而是眼前这一车车的军中辎重,

    “把这些全给我点了!”

    赵百户一声令下,一根根的火把在空中画出了一弯金黄色的弧线,从他们手里一片片的朝着这些辎重上面丢去,瞬时间就“腾”起了数丈之高的大火,

    紧接着这支夏军的骑兵就像是专门来放火的一样,见着辎重也点、见着粮草也点、见着营帐也点,没多大的一会儿,这小半片的营盘就都被他们纳入了火海。

    赵百户正准备让这把大火搅乱辽军的大营、待营中骑兵反应过来朝他们追击的时候就调转马头扬长而去时,却发现这营中被点起这么大的火光,除了引来几个来回拎着水桶救火的辽兵之外,整个大营居然再没有出来一兵一卒!

    辽人的大军去哪了?

    此时此刻,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赵百户的心中油然而生,整个大营除了噼里啪啦的火声之外,竟寂静的有些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难不成耶律休可把人马都藏在营帐里了?等自己过去一网打尽?就为了自己这八百人马?

    “百户大人,辽军撤回来了!”

    还没待赵百户想明白,身旁的骑兵就看到大批的辽军骑兵从前哨营的方向冲着他们冲了回来,赶忙提醒着他,

    赵百户现在却听不进去这些,愈来愈浓稠的焦虑正萦绕心头,他必须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他也不管身边一直去提醒他撤退的骑兵,左手一勒这马缰,胯下的骏马如心领神会一般,撒开四蹄就朝着中军大营飞奔而去,他不可能一个个营帐去找,所以把目标放在了中军大帐上面的........

    那杆虎头大旗!

    旗帜,对于人们来说总是一种精神的信仰,就好像战场上有的时候帅旗不倒,士卒就仍能拼死而战一样,这杆旗本身没有什么威力,但是所带给每一颗心灵里的鼓舞,却是无穷大的能量。正所谓斩将夺旗,都是对于敌军士气最为之命的打击,若真是营帐中暗伏辽兵,绝不会任由他斩落帅旗的。

    疾驰中的赵百户手里挑起那杆长枪,双脚慢慢的脱离马镫,一手扶住马背,竟然在飞驰的骏马上站立起来,

    耳边的寒风如剃刀一般呼啸而过,此时脸上充斥着血红之色的他却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冰冷,眼睛时不时的还扫向周围的营帐,时刻准备应对着有可能四下伏兵齐出的险境,

    十步

    五步

    杀........!

    双手灵巧的抡过枪杆,使得枪尖儿的那一抹锋利准确的斩过帅旗的旗杆,

    “唰!”

    中军大帐上的虎头大旗应声而落,被赵百户稳稳的抓在手里,然后高高的举起,顺着飞驰骏马而带起的寒风猎猎作响!

    然而

    直到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完成了整个斩落大旗的过程,都没有一兵一卒出来阻止他,

    赵百户顺势继续用手里的旗尖儿挑开了中军大帐的门帘儿,

    果不其然,空无一人!

    这大营里别说是那耶律休可没有踪影,就算是周围大大小小的营帐连个晃动的人影儿都没有,仿佛这整座大营里就只有那些出营追击他们的寥寥数千兵马。

    坏事儿了!辽人根本就不是再撤军!他们中计了!

    这是赵百户此时脑海里如乍现一般的映出了这几个字,虽然他不知道耶律休可具体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立刻设法告知老都督孙德璋取消追击计划!

    不过

    猛安带着回撤的辽军已经杀到营门前了。

    赵百户急急的勒住马缰,调转马头,朝着山侧他们来时的方向用手里刚刚斩获的帅旗向前一指,“原路返回!撤退!”

    这营盘中的数百骑兵得令后将手里最后的火把一股脑的丢了个干净,重新抄起腰间的马刀,转过马头朝回冲去。

    可是

    奉命绕过丘陵,尾随着他们脚步前来的千夫长带着骑兵已经是横在了山侧,挡住了他们回撤的道路。

    马上的赵百户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马刀,朝着眼前的辽军一指:

    “弟兄们,杀出去!”

    现在他们几乎已经是是在重围之下,就算是自己这数百骑兵都撂在这儿,也得拼死跑出去一个到兰州报变,这山侧堵过来的辽兵看起来也就千把来人,一鼓作气之下便能冲出重围,总好过营前围上来的那黑压压的一片。

    夏军的骑兵在飞驰之中渐渐排成了一个箭头似的阵型,对着前方辽军冲去,似乎要用这锐利的兵锋撕开一切敢于阻挡之敌,

    但是很显然,辽军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固多了,重新跨上战马的辽兵跟刚才前哨营那些吓破了胆四散而逃的哨兵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高大威猛的契丹勇士,又把这片天地带进了他们战无不胜的骑战主场,

    无论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给这些夏军造成误会,现在他们都将用自己手里的弯刀澄清,论骑兵!辽军真的没有怕过谁!

    实际上辽人的大营里只有耶律休可留下的三千骑兵,由一个猛安率领。

    耶律休可临走时留下命令,晚上入夜时分就开始准备拔营,拆解营帐、整理辎重,所有人佩刀上马,但是只是作拔营准备,决不能离开大营半步,

    这猛安当然是不解其意,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不过既然是耶律殿下的军令,就照做便是了,

    既然不能离开大营,加上耶律休可又特别嘱咐他不用着急慢慢准备,那猛安自然也不心急,等到入夜时分才开始缓缓的作着拔营的准备,分出一二百军士整理辎重,剩下的人马全部整装原地待命。

    除此之外耶律休可还特意给他留下两道命令,如果是夏军前来袭扰,最多只准追到溪水边,也就是那个前哨营的位置;如果夏军攻入了大营,不管人数多少,一只鸟都不能再放出去!

    他不知道耶律殿下嘴里的“如果有人夜袭”是指的谁来夜袭,夏军吗?他们龟缩在兰州城里自顾不暇,还敢出来夜袭?

    但是很快,赵百户的骑兵就告诉了他为啥耶律休可叫小王子,而他只是个猛安。

    夏军递一波袭击前哨营的时候,这猛安就打算将他们围住,所以赵百户他们才看到又大量骑兵向他们的两翼移动而不是直接冲杀出来,

    只不过他们人数少所以十分灵活,没有被围住,

    但是这次赵百户重新又一头扎回了这口袋,那猛安就绝不会再让他们有任何逃出生天的希望了。

    千夫长手下的辽兵就像是一张带着韧劲儿的大网,任凭赵百户带领身后的骑兵如何奋力的轮番冲击,都无法突破山侧的辽军防线,而身后猛安带领的从营牵绕过来的辽军却越来越近,

    赵百户的心里也是着急,轮着手里的钢枪是左突右刺,亮银色的枪杆儿上的血迹压根儿就没干过,每次刺出再拔回都能带起一片血雾,但是这看起来只有千把来人的辽兵却像是怎么也杀不尽,里三层外出三层的仍旧堵着他们的去路。

    很快,身后的猛安已经带着大军杀到,这下子赵百户就像是夹生饭一样被这三千人契丹骑兵夹在了中间,剿杀缠斗在一起,

    “杀!”

    那千夫长咿呀的怪叫着,手里握着杆丈八来场的狼牙棒朝着正拿着大旗当枪使的赵百户砸了过去,

    那赵百户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只顾把那棋尖儿扎进面前辽人的心口窝,等到这脸侧余光已经看到奋力砸下的狼牙棒时,已经来不及再把棋拔出来了,只能横过自己右手的这柄钢刀架在面前,

    “咣!”

    本来就是用的左手缺了几分力道,再加上堪堪反应过来,手里的刚才直接就被那狼牙棒砸的倒压在肩膀上,宽钝的刀背竟生生的透传衣甲,陷进了肉里!

    千夫长不仅力气十分惊人,手里这兵器使的也是带着巧劲儿,就见他后手腕儿灵活的翻转,把手里的狼牙棒顺势往左一偏,照着赵百户的头就侧削了过去,

    这满身尖刺的铁家伙沾到了脑袋还能有命在?

    饶是赵百户反应也快,趁着狼牙棒翻动的瞬间,一个侧身就躲下了战马,只是可怜了这匹跟着他血里火里都滚过三回的青骢马,被这巨大的力道砸了个肋骨尽断,耳鼻喷血,哀嚎着死在当场。

    整个战场却也不是赵百户这一处,数百骑兵几乎每个人都陷入了苦战,

    赵百户带夏军骑兵前来的时候做的都是袭营的准备,所以手里尽皆是马刀,但是契丹骑兵手里却拎过来一杆杆的钢枪,这两相碰撞之下哪还能得的了好处?

    没过多久,这八百多人被围杀之下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两相夹击的辽兵居然连一个送信儿的人都没让他们跑出去。

    看着夏军基本就剩下那小将为首的数十骑,猛安抬手往前一挥,指挥着所有的人马尽快肃清残敌,

    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到时候见到耶律休可,自己可以扬眉吐气的告诉他按照耶律殿下吩咐,所有夜袭夏军已经被他尽数全歼!

    “将军!”

    一名看样子像是哨骑的辽兵从营外飞驰赶到猛安的马前,

    “将军,东面出现大量夏军,正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刚刚还志得意满的猛安被他这么一说不由的眉头一皱,心道这夏军后面还有援军吗?

    “来了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清楚,粗粗估计肯定是有上万人马了?”

    “上万?!”

    猛安这下就不是皱眉头的事儿了,差点让这哨骑给他惊下马去,

    他催马赶到营前,朝着东面的方向瞭望着,

    浓浓的夜幕之下,虽不能看清有多少攒动的黑影,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光是他们手里的火把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了!

    “是.........是夏军主力!”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兰州危机(3)

    第一百八十五章·兰州危机(3)

    孙德璋接到赵百户传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也是闻之大喜,他的想法跟赵百户一样,看起来耶律休可确实已经是弹尽粮绝再也支撑不住,这种千载难缝的机会如何能够放过?

    跑,肯定是不可能让你想跑就跑的!

    他估摸着如果这次得手,那辽人加上青城这两场大败之后,将会再无力东进,既然无法继续获得战果,在兰州这里和夏军僵持就没有了意义,自然会选择撤退。

    这种将会扭转整个战局的战果,已经足以让这位谨慎的老将军拿出他全部的筹码了,

    孙德璋下令兰州城内除一千人留守之外,他亲自带领其余一万八千余人轻装简行直奔韩林,并急令肃、青两城的夏军做好准备,一旦他们面前作为牵制的辽兵开始后撤,务必予以痛击!

    不过据孙德璋的估计,他这边在韩林只要得手,那么肃、青两城徘徊的辽军固然会撤退,一旦被安逸和廖瑛的近八万夏军牵制住,等到他从韩林回师,配合起来来个关门打狗,那他们才是想跑都来不及了。

    孙德璋的出现无疑让已经深陷重围的赵百户获得了喘息之机,兰州城里的这些甘肃边军的骑兵也有许久没有获得这种驰骋的感觉了,一个个的提着手里的钢枪,像一把尖刀一样直插辽军大营。

    那猛安心里有着耶律休可给他死守大营的命令,所以他现在也是退无可退,只能重新调回头来迎战夏军,

    他这一转兵锋,赵百户那边算是彻底得救,他一把磕开千夫长的那柄大狼牙棒,带着身边仅剩的数十骑就开始重新组织往外突围,

    再是骁勇的辽兵也是挡不住这么里外的夹击,很快就被赵百户撕开了一个口子,突破而去。

    突出重围的赵百户第一时间就是往中军里跑,去找孙德璋,

    此时的孙德璋正指挥着数倍于敌的大军一点点的往营盘中压去,再加上骑兵的轮番冲击,战的慌乱中迎战的辽军节节败退,

    大手一把把的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得意的看着夏军一点点的攻进营盘,再瞅着营中的大火,心道定是赵百户已经扰乱了耶律休可的大营,准备连夜撤走的辽军被他这一突袭必然会死伤惨重,辽人休矣!

    他正想着,远远的就看到赵百户一身的血污朝他奔来,

    “大都督!大都督!”

    孙德璋忙使了个眼色让亲兵前去接应,

    一番血战下来的赵百户也已经是精疲力尽,再加上肩膀上的刀伤,翻身下马的时候都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孙德璋马前,

    “大都督!辽军营中无人,我们中计了!”

    孙德璋听完他的话赶紧抬头远远眺望着营盘前面激战的两军,眉头一紧,原本就布满沟壑的脸上这下子更加褶皱了,

    “你且慢慢说,如何中计了?什么叫营中无人?那些不都是辽兵吗?”

    赵百户没立刻答话,而是转身跑回马前,把他斩下的那杆大旗展给孙德璋看,急声道:“大都督,辽人营中只有数千人马,其余部队皆不知去向,就连耶律休可也不在营中!”

    孙德璋脑袋里瞬间就“嗡”了一声,带的两个耳朵都有些耳鸣,他看到赵百户是手里的大旗还能不明白?若是耶律休可在营,怎么可能让这数百骑把他的中军大旗斩下来?

    没有人?那耶律休可是去哪儿了?兰州吗?还是根本就是在等自己?

    “那你之前.......”

    赵百户没等老都督话出口便一个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在下死罪!我们突进营中才知道这偌大个营盘一个个全都是空帐篷,想要去给都督报变,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出重围,在下死罪啊!”

    孙德璋几乎是重重的倒抽一口冷气,怒声道:“竖子误我!”

    转身大手一指传令兵:“快!所有人脱离战场,往兰州方向撤退!”

    然而,一切已经晚了.........

    “呜呜呜呜~~”

    孙德璋熟悉的鼓号声响彻昏暗的天地间,这是辽军进攻的号角!

    一时间寂静的山丘周围、溪水上下几乎是四面八方的围过来无数的辽兵,看起来似乎是早有准备,他们快速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孙德璋的兵马全部围在了里面,然后开始迅速的收缩,像是要把所有的夏军全部挤死在其中,

    耶律休可手下的万余骑兵,加上肃、青两城撤下来的人马,他给孙德璋准备了足足有五万多辽兵!

    冲锋在前面的骑兵纷纷扯起马前的长弓,锋利的剑尖儿直至苍穹,然后仅仅瞬息之间弓满弦响之声此起彼伏,

    辽人的长弓用的都是清一色的长杆白羽箭,射程远、威力大,在也夜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后,对着孙德璋所在的大阵就如同雨点般落了下去!

    完全猝不及防的夏军瞬间就死伤惨重,不少军士甚至连人带马都被贯穿当场,再加上突然间面对数倍于己的辽军,根本就提不起抵抗的勇气,隆隆的马蹄声震颤之下的大地,让每一个夏军士兵甚至拿刀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饶是孙德璋拔出腰间的佩剑震慑着局势,却也无可阻挡夏军隐约的溃败之势,刚才还一片大好的形式,在转瞬之间就被逆转.........

    ......................

    青城

    也是巧的很,以往这个时候安逸都已经睡下了,但是今晚却不知怎么了,心里甚至烦闷,负着双手在厅里走来走去,就好像是在等这军令一样,

    安逸这心烦意乱的睡不着,柳思意便也熬着眼眶陪着他,一杯杯的热茶递上去,防止他这夜深露重的侵了寒气。

    一直到下半夜的时候才收到孙德璋军令,但是他拆开来看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辽朝的皇、后之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说萧后和耶律休可的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明面上有些事情又不得不为之而已,如果萧后真的是迫于朝所为的朝中势力而掉耶律休可来前线的话,那安逸觉得这可能正中萧后的下怀,

    兰州城里的老将军孙德璋只要说破大天你都不出城,你耶律休可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打不进去,那么萧后就可以给你定个期限,甚至就稳坐大后方一封封催促速攻的令函往耶律休可的大营里寄,粮食后勤给足了你就把你按死在兰州城下跟这城墙死磕,

    自古以来攻城战都是要三倍五倍于敌,像兰州这种西北重镇更是如此,耶律休可手里一万多骑兵怎么攻?兰州城里的守军吃着火锅唱着歌都能把你拦的连内城门都碰不到,

    这样长期消耗之下,无需他人,耶律休可自己就绷不住要求撤退了,到时候怯战什么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扣,既给这位皇族的希望泼了一摊脏水,还堵住了朝中皇党势力的嘴,一举两得的事儿这位传奇太后怎么可能想不到?

    非得用短缺粮草这样落别人口舌的事儿?

    再者说了,安逸跟耶律休可甚至都算不上是一面之缘,估计在成都城墙上的那远远一眺,互相连脸庞都没看清,但是他在一线天前面打的那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组合拳到现在都让安逸记忆犹新,

    但凡优秀的将军对于军队每一个关乎成败要素的把控都会是极为恐怖的细致,这位能征善战的小王子怎么可能到了最后一步才想到撤退,而且还被夏军发现?

    换句话说,年逾天命的孙德璋都能想到派奇兵探路夜袭,他耶律休可想不到?

    其实真要是在韩林地带设伏用以阻击来追的夏军还好,安逸最担心的就这根本就是一张早早编制好的无情大网,准备将兰州城内的全部守军一口吃掉!

    “咣!”

    安逸重重的把手里的茶盏放在桌案上,朝着身后的金铭尹一指:

    “备马!现在就去城外大营!”

    “是!”

    然后他转回头来用双手怜惜的捧起柳思意的小脸儿,“我要去一趟兰州,你不要在这里熬着等我,乖乖回去睡觉。”

    柳思意被他捧得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甚为可爱,她顶着两个红红的眼眶朝着安逸点了点头:“外面风寒露重的,自己小心。”

    安逸冲她灿然一笑,偏过侧脸用脸颊对着她,

    柳思意哪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嘴角甜甜的一笑,然后踮起脚尖大大方方的在自己夫君的脸颊上深深的印上了一枚香吻,

    心满意足的安逸就像是个得到了玩具的孩子,这才转过身走出了厅堂,接过金铭尹牵过的马缰,纵马朝着城外赶去。

    肃水川的两个渡口倒是还安静,根据两卫指挥使撒出去的探马,并没有什么异样,

    安逸便让姜尚接替顾晨夕驻守龙门渡,带着成都右卫和孟崎的先锋营一共两万多人去驰援兰州,

    姜尚和赵凌风两人手里的三万人马已经足够完成驻防和牵制的任务了,他心里最担心的是兰州有失。

    他本来是想带绿营前去兰州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把姜尚留下要放心一些,再加上那个何六在成都右卫里,所以他还是决定把这个成都右卫看在身边,

    安逸抵达兰州之后并没有进城,而是指挥成都右卫背靠兰州城下面北列阵,让孟崎带着骑兵伏在城西,等候他的命令,

    安排好一切好后,他才进去面见蜀王。

    毕竟是事关重大,所以孙德璋在出发之前,找到蜀王高由弘,让他代为接管兰州城内的一切防务,自己则去突袭韩林。

    且说蜀王站在城墙上,看到这支蜀地的人马再熟悉不过了,比较纳闷儿的是他们并不进城而是在城下列阵,似乎是在备战一样,之前孙德璋不是让他们各自牵制辽军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蜀王还没琢磨清楚呢,安逸倒是先上城来找他了,

    “王爷,兰州城中还剩下多少兵马?大都督可是把人都带去了?”

    “孙都督留下了一千人在城中,其余的全部带着去突袭韩林了。之前他的命令不是让你在青城待命吗?你怎么直接把兵马带到这儿来了?”

    安逸满脸担忧的解释道:“我担心耶律休可有诈,老都督此去怕是要有危险!”

    蜀王听着他的话眉头也是紧了紧,“你是说........”

    “我不相信耶律休可会轻易的露这么一个低级的破绽,青城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没什么大碍,如果老都督安然无恙,就当是我白跑一趟吧。”

    蜀王看到安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这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丝毫不减,看起来他对于这“白跑一趟”的结果并不抱什么希望。

    安逸看着北面尚且还一片寂静的黑暗,心中互让想起来一件事,便打算从怀里掏出来胡玉华从孙公公身上弄到的玉牌给蜀王看,想让他帮忙辨认下,

    “王爷,您看这个.......”

    只是他话还没开口,城上预警的号角就已经响起,

    “呜呜~~”

    两个人赶紧扶到城边朝远处眺望,

    就看到一杆代表着辽朝皇室的虎头大旗在无数火光的映衬下猎猎招展,紧跟着后面漫天遍野的辽军手中的火把几乎是汇聚成了一片金海,朝着兰州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

    蜀王看着这景象心里一阵发凉,“祸事了!是辽兵!看来孙都督这是凶多吉少了!”

    安逸也顾不上孙德璋的情况的,忙转头嘱咐道:“王爷千万记着,辽军不退!城门不开!”

    说完便转身奔着城下而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兰州保卫战

    第一百八十六章·兰州保卫战

    城下的顾晨夕在心里已经把安逸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一边,大晚上的把他从龙门渡调到这兰州来吃西北风也就算了,还饶上这乌泱泱望不到头的辽军。

    但就算是要骂,也得先把命保住才是!

    他一把拔出腰间的佩剑站在中军前,准备指挥着严阵以待的成都右卫开始接敌。

    等到安逸骑着马奔到中军的时候,辽人已经杀到百步之内了,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看清,原来辽人前面还有一小撮正在被追击了人马!

    “那是...........那是孙都督?”

    最前面那一群连火把都没有点的约莫二三百骑,在夜幕之下几乎让安逸瞪圆了眼睛才看的清晰,个个一身血污看样子是刚刚死里逃生一般,从身后的一名骑兵手里攥着的破烂大旗就能看得出是夏军无疑,为首的一员老将除了大都督孙德璋还会有谁?

    并不是说孙德璋如何骁勇带着这二三百人马奋力突破重围,而是耶律休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在几乎要全歼夜袭韩林的夏军时,故意放一个破绽给孙德璋让他们突破重围而出,自己则带着大军紧紧咬在后面,

    兰州城上的守军看着自己大都督带着二三百人逃回来,总不至于堵在门外不让他进去,眼睁睁的看他们被屠戮吧?

    这孙德璋带着的残兵败将会是他叩开兰州这座坚城的钥匙,只要这兰州的城门儿一开打算放夏军进入,耶律休可尾随其后的大军就再也不会让他们关上了,

    也幸好刚才安逸直接把大军放在了城下,若是来到就往兰州城里扎,现在这会儿这两万多夏军可能正排着队过城门呢,那可真才叫大事休矣!

    不过安逸也不是未卜先知,他主要是担心何六心里有着小算盘,这危机万分的时刻把他们都带进去了,但凡出了一点岔子都是万劫不复!倒还不如把他们都丢在城下,现在这个情况就是有人真的投靠了北边,也得死命抗敌,没有二路。

    “放孙都督进来!”

    顾晨夕听着安逸的指令佩剑往前一挥,前军的盾阵就闻令闪开了一条“走廊”,就是把原本一字排开的盾阵变成了个“凹”字型,等到孙德璋的人马过去了之后,这个“凹”字型的盾阵就可以迅速的封堵住后面的辽兵。

    大都督孙德璋骑在飞奔的骏马上,哈嗤哈嗤大口的喘着粗气,下巴上已经被染成灰色、黑色的胡子上还透着点儿殷红,几根几根的被已经凝固的血污沾在了一起,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还带着几道疤痕,样子狼狈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耶律休可如此的诡计多端,从带上骑兵踏进兰州战场的那一刻,什么撤兵、撤营、缺粮、纵兵劫掠村县、袭击粮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骗局,全部都是演给他看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出城而已!

    孙德璋满心欢喜的想要一战断绝了辽人东进的念头,没想到被耶律休可大军合围,甘肃镇边军一万八千余人马被杀的仅余手里百骑仓皇逃回,赵百户也为了掩护他撤退而奋战而死,倒是没有一战解决问题,反而差点被别人当问题给解决掉了。

    “都督你看!城下有结阵的兵马!”

    孙德璋闻言往看看去,粗粗估计约有一二万人在兰州的城前结阵,

    这肯定不是兰州城里的人了,八成不是安逸就是廖瑛,反正甭管是谁,先冲着那放开的口子冲进去再说!

    “加快马速!全部进阵!”

    随着孙德璋的人马冲进盾阵,这个“凹”字形的凹槽两边就开始逐渐的往内侧挤压,不断的缩小着空间,后面几个跟得太紧的辽军骑兵冲进这凹槽的时候,两侧的盾牌几乎要贴到他们的马腹了,

    那几个辽兵也知道孙德璋是个大官,只顾盯着追,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围完全是夏军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后撤了,三三两两的盾牌缝隙之间探出一杆杆的钩镰枪,把他们胯下战马不管是马蹄子还是马肚子统统割了个稀烂,高大的契丹骑兵坐立不稳跌下马来时,瞬间就有三五杆缨枪扎到脸上。

    处理完这几条乱闯的“杂鱼”盾阵重新恢复平整,一个个的步卒躲在高大的盾牌后面,龇着牙铆足了劲准备顶住挟山崩之势铺天盖地而来的辽兵,

    “咚!”

    马速飞快的骑兵用血肉之躯撞击在钢铁大盾上的时候放出一声声的闷响,从城墙上蜀王的角度看来,就像是一股滔天的黑色洪流被夏军的盾阵阻的为之一滞,算是堪堪顶住了辽军这最为凶猛的致命一击!

    安逸忙赶到庇入阵中的老都督马前,将他搀扶了下来,

    孙德璋有些颤颤巍巍的扶着马背,一边喘着大气,一赶忙转头问他:“安将军,你.......你此番带了多少人来?”

    “末将只带了成都右卫前来,却还不知道辽军有多少人马?”

    孙德璋伸出左手朝着安逸比了个巴掌,“耶律休可是蓄谋已久,老.......老夫看得出来,至少五万上下!”

    “这么多!”

    安逸也是位置一惊,刚刚站在城墙上看以为辽军只有耶律休可麾下的那一万多骑兵顶多在多些步卒,没想到足足五万余人,他不免有些担忧道:“那这样不是,耶律休可带这些人马必然是对兰州势在必得,光靠我这些人顶不住的,老都督,把廖将军也调来吧!”

    孙德璋真是这上了年纪的人,哪怕是在行伍之间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是稍微动动筋骨那就能感觉到胸里这一口气提不上来,他不停的抚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朝着安逸重重的点了点头,

    “放弃.........放弃青、肃两城,带着所有人回防兰州!”

    “好!”

    现在战局已开,也没法把老都督送进兰州了,只能安排几个亲兵带孙德璋找个稍微安全的地方暂且休息,

    然后他找过金铭尹,吩咐他分出来两队人赶往肃城和青城传都督军令,要所有兵马放弃两城火速驰援兰州,

    “让赵凌风和姜尚找写个枯木干草和破船堆在渡口,倒些火油,一把大火给我把龙门、飞凌两个渡口点了,能点多大点多大,至少不要让他们今夜过河,然后带上所有的兵马到兰州来!”

    “是!”

    “还有,你亲自去青城把柳思意接出来,欣儿我不知道她到处乱跑是不是在军中,到时候你问问姜尚,把这两个丫头绑也要给我绑到兰州城里去!少了她俩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

    听得金铭尹一阵脸黑,心道这安欣我大不了先礼后兵给她绑了来,柳思意我上哪绑得了?嘴上却只得应允着,

    “好,我明白!”

    ................................

    兰州城西

    孟崎的骑兵伏在城外枕戈待旦,远远的看着北城门下的交锋,等待着安逸的一声响箭就就加入战团,

    阿懿凭着自己若舞梨花的枪法,再加上机敏灵活的头脑,已经被孟崎提拔着做了个总旗官,手底下带着一二百骑兵站在队伍的侧面,一身白袍胯下白马手中白银枪,俊逸的脸上并没有因为眼前的惨烈厮杀而带有惧色,只高坐马上镇定的看着前方,随时等候着孟崎的一声令下。

    不过身旁的阿晋确实一脸的担忧,他看了看私下暂且无人,便凑到了阿懿的耳边低声道:“懿哥,咱们不用这么拼命吧?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您伤着哪儿碰到哪儿,这可如何是好啊?”

    阿懿轻声的笑了笑,眼睛却依然正是这巍峨的兰州城,嘴里淡淡的应道:“阿晋,你不明白,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如此接近过这个国家、这些臣民,不拼命,我怎么会知道咱们大夏朝除了有个歌舞升平的王京,还有个如此千疮百孔的西北?不拼命,我怎么会知道在朝堂里次次都是杀敌无数的大夏官军竟如此不堪一击。我们待在庙堂里太久了,这里才是我们这个国家真实的样子,才是大夏四百年太平盛世的结果。”

    阿晋虽然不太明白阿懿所说,不过却能看的出他脸上的苦涩溢于言表,但是对于这种事他又不能插上话,也只能陪着阿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在聊什么呢?”

    一道甜脆声音从阿懿的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略显沉闷的思绪,等到阿懿闻声转回头的时候简直是大惊失色,

    “安欣?!你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去找你哥哥了吗?”

    不仅是他,就连身旁的阿晋也是瞪圆了眼睛,这眼看着就要冲锋陷阵了,这位大小姐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安欣穿着一身的白色骑装,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匹马,手里有模有样的倒提着一杆缨枪,笑着应他俩道:“看把你俩吓得,我又不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去找我哥肯定又被他抓回城里去。再说了,你教我的那两套枪法我都学会啦,这次正好跟你们一起上去试试!”

    阿懿听得是一脸苦笑,“欣儿妹妹,这是战场不是儿戏,我教你的哪里两套枪法饶是你学会了路数,但是手腕的力量和对战的经验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辽人凶悍,你一介女子怎可置身犯险?”

    安欣朝着他长长的“嘁”了一样,不屑道:“那又如何,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所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巾帼不让须眉嘛!”

    安欣这樱桃小嘴嘟囔起来还真一套一套的,堵得阿懿都不知道怎么接,想了半天刚打算要开口劝她,哪知道孟崎也被他们这边的吵闹声给引过来,隔着老远就指着安欣的背影朗声喝道:“你是哪个总旗官下面的?怎么这么一身打扮?不知道战场的规矩吗!”

    哪知道自己刚打马走到跟前,就看到安欣娥首一转,笑道:“孟崎,是我!”

    “你.........你.........欣儿姐??你怎么在这儿?!”

    吓得孟崎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快快快,来两个人,把安小姐送回城里去!要让逸哥知道你在这儿,非把我打死不可!”

    孟崎说着就打算找两个人把安欣“抓”回去,

    安欣刚刚还带着笑的小脸儿一塌,“你们怎么都这样啊!”

    正说话间,就看到兰州北城门下的军阵中一声哨箭凌空而起!

    “嗖~~~啪!”

    尖锐的啸声如剃刀一般穿过嘈杂的战场,清楚的传送到严阵以待的先锋营将士耳中,明亮的尾焰划破夜空,提醒着他们已经到了冲锋的时刻!

    阿懿看这事出紧急,他又不放心让两个骑兵护送安欣,便对孟崎道:“孟将军,你带着弟兄们按照计划进攻吧,先让阿晋代替我指挥,我来把安小姐送回去。”

    他来办这事儿孟崎倒也是放心,朝着他重重一点头,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这大小姐安安全全的到兰州,然后自己转过身回到军前,“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冲凌空一指,

    “弟兄们,杀!”

    “杀杀杀!!”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云霄,三千多骑兵像是一把突如其来的尖刀,奔着耶律休可的中军就杀了过去。

    安欣哭丧着脸儿看着阿懿,“你真的要把我送回去啊?”

    阿懿也是个比安欣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看着孟崎万马奔腾气势如虹的冲入战场,也是不由的热血上头,他反问道:“你真的想去战场吗?”

    安欣这个小丫头还有问?必然是听的两只美眸几乎泛着光的点点头。

    “好!那我就带你疯一把!”

第一百八十七章 骑兵组合

    第一百八十七章·骑兵组合

    阿懿嘴角微微的一挑,然后朝着安欣伸出了左手,

    这回安欣倒是不解其意了,

    “这是..........”

    阿懿朝她笑了笑,解释道:“阵中兵马杂乱,我们分成两匹马很容易被冲散,到时候我顾不着你的安全,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以你哥的脾气肯定不会饶了我的,所以你到我这儿来,咱们坐一匹马。www.uu234.net”

    安欣听着小脸儿稍稍的红了红,虽然对于阿懿比较有好感,可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阿懿看她没什么反应,心里也是有点儿失落,

    “怎么?不打算去了么?那我就送你回兰州吧。”

    安欣看他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送自己进城,心里一阵着急,轻轻的咬了咬下唇,顿时也顾不得什么男男女女了,伸出柔夷一把抓住了阿懿慢慢缩回去的手,

    “好,你带我去!”

    冰凉柔软的小手瞬间就把阿懿心头的燎的火热,他大胆的一把揽过安欣的纤腰,把她抱坐在马前,扶着她的玉手揽在马脖子上,耐心的叮嘱道:“攥紧枪杆儿,见到敌人就照着上半身刺下去,身子不稳的时候就抱住马脖子,千万别拉马缰,明白了么?”

    安欣回过头朝着他甜美的一笑,

    “嗯!明白啦!”

    阿懿的心头被这一笑笑的如同仰颈饮下玉液琼浆一般,顺着喉管扩散到四肢百骸都感受到了那股酥酥的美意,这股子美意在身体内被迅速的消化,激起了在心仪异性面前极强的保护欲和展示欲,王子与庶民,皆不可例外,

    “坐好了欣儿,咱们走!驾!”

    “唏律律~”

    白色骏马高高的扬起前蹄,载着背上这两个均是一袭白衣的男女跃向敌阵............

    辽军中军

    天边已经是泛起了一抹鱼肚白,这场大战一直从天黑厮杀到天明,双方却仍没有罢休的意思。

    耶律休可高坐在一匹赤红色大马上,远远的眺望着兰州高大阴冷的城墙下,辽兵如潮水一般不断地冲击着夏军的阵型,这粗粗估计不过两万余人马在两倍于己的凶猛攻势下,防线已经显得岌岌可危,虽然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夏军为何会出现在兰州的城下,但是这已经阻挡不了他的铁蹄踏进这座汉人西北重镇的脚步了,

    按照和萧后的事先约定,肃、青两城之前的韩将军和拓跋部会牢牢的牵制住敌军,等他们驰援过来的时候,兰州城上早已插满了他的虎头大旗。

    “殿下,我军西面有骑兵杀来!”

    耶律休可冰蓝色的眼眸顺着传令兵的声音抬头看去,一直数千人的骑兵队伍正冲着他的中军而来,他不慌不乱的吩咐道:“告诉前军猛安,放他们进来,然后迅速封堵缺口,把这伙骑兵给我剿死在这中军!”

    “是!”

    孟崎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借助着马速的冲击,让手里这柄长长的马刀在身前是左右翻飞,带起一片片的猩红血雨,快要冲击到中军的时候,他也发现的辽军阵容的变化,原本用于阻拦骑兵的长枪手正在向他们的两侧迂回,

    孟崎很快就看出了辽军的意图,这三面围上来的长枪手就像是一张巨大的渔网,正对着他们这条锋利的剑鱼,一旦套中“头部”后面就会马上被封死,到时候他们就会失去骑兵所仰仗的马速而陷入重围,

    他把手里的马刀往东侧一指,这条狡猾如泥鳅一般的骑兵跟着孟崎调转了锋向,朝着正在跟城下安逸血战的辽军后方插去。

    城下的成都右卫盾兵防线基本已经被辽人突破,双方的步卒纠葛剿杀在了一起,

    不过契丹人确实凶猛,安逸远远的都能看到那个个头足足九尺有余的契丹壮汉,头上的镔铁盔已经染成了暗红色,顶上插着两根雁尾羽,应该是个辽军的猛安,宽大的肩膀上饶是中了两箭仍然是毫无惧色,手里握着两杆大枪左突右杀简直如恶鬼临世一般,三五个夏军合力都拦他不住!

    那大个子壮汉用粗糙的手掌死死的攥住箭头的箭矢,猛地往外一把,血流就像是汩汩的泉水一般喷涌而出,然后猛地一转身,把这血红色的箭矢狠狠的插在了一名手握钢刀意欲从后方偷袭的夏军头上,

    巨大的贯穿力之下,那镔铁盔就犹如纸糊的一般一直被没入到箭尾的白羽方才停滞,铁盔之下的头颅瞬间就没有了生气倒毙当场。

    不过也是身中数刀迟缓了反应,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前面两个端着钩镰枪的军士一起嘶喊的着向前,锋利的枪尖直接透过衣甲穿在了契丹壮汉的腰间,

    那个钩镰枪主要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形状大概有点儿像一杆钢枪前部的位置加了个往回弯的镰刀状钢刃,那马肚子都能直接给破开,一旦插进人的肉里还能有命在?

    “呀啊啊啊!”

    两个夏军在汉人里也是高大之辈了,但是在这壮汉面前竟如刚及弱冠的少年一样,足足矮了一大截,

    不过这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减半分,合力之下把那九尺大汉直接就来了个开场破肚,黄黄绿绿的不知何物流了一地。

    饶是你十九尺高也再不能支撑,一只粗壮的大腿轰然跪地,手里的两杆大枪也是到插着似乎在强行支撑着身体。

    面前的一名夏军看他已经力竭,抡起钢刀就要上前把他头颅砍下,哪知道刚刚靠上前去,那壮汉就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再一次抬起狰狞的面孔,拼尽最后意思力气把左手的这杆大枪透进了夏军的身体,

    与此同时,夏军手里的钢刀也准确的划过了契丹壮汉的脖颈,一个斗大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地下,只留下一具无头的手里,手里攥着大枪,枪上还挑着另外一具残尸,此景简直可怖至极!

    饶是安逸这远远的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更不要说各处都在死命和辽军相抗的防线了,简直无一处不是险象环生,

    “大人,看!那应该是孟崎将军吧!”

    他身旁的亲兵朝着辽军军阵中的一片骚乱指去,安逸就看到原本不断涌上前来的辽兵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扰,攻势为之一滞,有的辽人甚至直接就调转刀锋对着后方似做拼杀,

    “是孟崎!传令下去,把右卫的骑兵全部放出去,配合孟崎一起!”

    “是!”

    随着安逸的命令,阵中整装待发的卫所骑兵分成几路,开始从前军让出的缺口中突出,看起来就像是夏军这边开闸放水一样,一股股透着寒光的刀河枪海配合着孟崎一起剿入了辽军的大阵,在他们的前军完成了一个完美的交叉,把耶律休可想要用来捕鱼的“渔网”撕了个粉碎!

    耶律休可冷冷的看着这两只在自己阵中乱窜的泥鳅,冷冷的一抬手也是亮出了自己的王牌,身后严阵以待的骑兵从两侧尽出,分四路杀进被搅的有些混乱的前军,

    小王子手里的这支骑兵果真也是不负盛名,就像是一把极其锋利准确的尖刀,把先锋营和卫所这两支“小泥鳅”直接斩成了四段,配合着长枪兵将他们悉数合围。

    正待他等着看这两条四段的泥鳅被生生吃掉的时候,身旁护卫的亲兵却似看到了什么敌情一般叫嚷着: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他们!”

    耶律休可顺着侧目望去,一匹白色的骏马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均是一身素衣白袍,手里舞着两杆亮银枪,竟三五个亲兵都拦他不住。

    “把我的玉龙枪拿来!”

    很明显,这一男一女就是冲着他来的,能冲到这儿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由的让耶律休可也心血来潮,准备亲自提枪上阵,活动活动筋骨。

    且说阿懿和安欣这两个人的配合还真够默契,一上一下两杆枪耍的事龙飞凤舞,让你躲得过阿懿手里的这势若惊鸿,躲不过安欣手里的细如游龙,让耶律休可的这对亲兵被挑翻了三四个,一时间竟全都近不得身,

    正待着两人你一枪我一杆的激斗着,阿懿就感觉到头顶有一阵阴风袭来,抬头一看不要紧,耶律休可骑着胯下的赤红色骏马,抡着手里的云龙枪就已要砸到面前了。

    这猛地一下子不吭一声就过来了,饶是阿懿也有点儿慌神,按照他心里的想法,那不是应该大喝一声“纳命来”然后才出手的吗?怎么一声不响的就砸过来了。

    没办法,枪都到眼前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手里的刚枪往头上一架,

    “咣!”

    这重重的一击甚至带着周围的空气都有些震荡之感,马前的安欣更是被震的猝不及防,下意识的一把搂住马脖子,另外一只手里若不是紧紧攥着钢枪,甚至险些就要丢下马去。

    耶律休可这一击,直直把这俩人胯下的白马都砸的倒退了几步之后,倒提着玉龙枪往身后一横,制止住了欲要围上去帮忙的亲兵,打算和这俩人单人单骑的斗上两场,

    不对,耶律休可倒真是单人单骑,但是阿懿那边是单人双骑。

    然而阿懿倒是没有打算和他“公平竞争”的意思,俯下头在安欣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一勒马缰,提着枪就冲了过来,

    耶律休可当然也不示弱,玉龙枪灵巧的往前一挑,

    “铛~”

    把阿懿手里的枪尖磕开之后就打算直取他面门,哪知道手上的力道还没来及送出,从自己面额下面就突的刺出来了一道寒芒!

    “锵!”

    吓得耶律休可赶紧一收手里的枪杆,才将那寒光堪堪磕开。

    安欣手里的劲儿不大,耶律休可手上就觉得稍微一拨就能挡住,但是怕就怕在冷不丁的就不知道从哪刺出来,若不是刚才他反应快,现在头颅都要被安欣的枪尖儿洞穿了!

    不过这久经沙场的耶律休可却也不是好相与的,手里这杆玉龙枪也不知道收了多少人的性命,手中一紧调转过马头,再次跃起前蹄,和他们两个战到了一起,

    阿懿也不示弱,挺枪骤马迎战而上,

    两个人都是使枪的行家,耶律休可这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两杆长枪是你来我往,若舞梨花,偏体纷纷,如飘瑞雪。

    很快,耶律休可就发现了他们俩的破绽,这马前的安欣既是他们最为出奇不易的进攻点,同时也是他们的软肋,只要他瞅准了安欣猛攻,阿懿就得不停地保护,从而不得不放弃对他的进攻,这样下来变向的主动权就被耶律休可掌握了。

    心里如何想,手上就怎么干,耶律休可攥着的这杆玉龙枪朝着安欣就刺了过去,

    “锵!”

    阿懿哪能让他刺中安欣,手里的钢枪往前一横,将耶律休可的枪尖凌空架在马前,哪知道他耶律休可嘴角冷冷的抹过一丝笑意,冰蓝色的眸子霎时间杀意充盈,后面钻这枪杆儿的右手是顺时针使劲儿这么一拧!

    原本四棱形的枪尖居然像一朵银白色的花儿一样开成了四瓣儿!

    “嗖!”

    但是马前的安欣已经是没有心思欣赏这朵死亡之花了,因为花瓣儿中间的一根细细的银针正直直的对着她的眉心射来,由于距离近的不足数寸,安欣和阿懿的长枪都来不及收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银针不断地在她黑珍珠一般的瞳孔中放大........

第一百八十八章 萧后的手段

    第一百八十八章·萧后的手段

    “噗!”

    安欣下意识的就把眼睛死死闭住,入肉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传来,随之而来的痛感几乎像是一道激入水中的涟漪,在脑海里的每一个神经末梢都激荡开............

    咦?

    好像

    并没有紧接着的任何痛感...............

    难不成..........这感觉都没有直接就凉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额头,光洁的前额上居然..........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恐怖的立着一根银针。

    安欣这才猛的睁开双眼,就看到一只胳膊横在自己的面庞之前,玉龙枪里藏着的那根针挟着巨大的力道已经将其贯穿,透着死亡味道的针尖儿距离额头还有不到半寸的距离,生生的被这血肉之躯拦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到阿懿正紧咬着牙关,一手握着钢枪横在马前,一手护在自己的面上,似在忍受着钻心的剧痛,

    “你不要紧吧!”安欣赶忙紧声问道,

    “你..........你说呢.......”

    阿懿虽然强颜欢笑的给安欣挤了个笑脸,但是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的笑比哭都难看。

    安欣见他已然是受伤,便一把接过身前的马缰,急忙调转马头就欲外奔走,

    耶律休可怎肯罢休?提着玉龙枪就追赶了上去。

    “锵!”

    坐在后面的阿懿转身一个回马枪就跟耶律休可碰在了一起,但是已经有只手受伤的他哪里还能跟耶律休可这样硬碰硬,金铁交鸣之下就感觉到虎口都有些发麻。

    这两个人打起架来倒是多了份力量,但是论起逃跑来却又不是那么容易了,再加上耶律休可胯下这匹赤红色战马本来脚程就快,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似乎隐隐约约就要赶超上来,

    阿懿也是顾不得手臂上真正的酥麻之意和用于用力过度而汩汩往外冒着的鲜血,抡起手里的长枪就跟越来越近的那杆玉龙枪一下下的对碰着,

    “咣!铛!锵!”

    安欣即使在前面凝神催动着胯下白马,却也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力气渐渐不支,情急之下她忽然想起来腰里还带着个东西,是上次金铭尹给她用来防身的,正巧今天带在了身上,

    想到这儿她便一只手攥着马缰,另外一只手朝自己的怀里摸去。

    安欣一介女子手上的力道本来就小,没成想胯下的这马儿也是属驴的,抽一鞭子动一动,但凡手里松一松缰绳马上蹄子下面就卸了几分力,

    因此她这手上力道一松,马速明显的就慢了下来,

    他这一慢不要紧,耶律休可可是半点儿速度没减,此消彼长之下几乎就要贴到马屁股上来,

    “欣儿,跑快点儿!追上来了!”

    就在阿懿往前喊话分身的这一瞬间,就被耶律休可抓住了机会,手里灵活的翻起了一个枪花,精准的刺在了阿懿手上紧握枪杆儿的位置。

    “嘶~~~锵!”

    锋利的寒芒沿着枪杆就划刺了下来,这要是在地上还能把枪往地上一杵双手离杆堪堪避开,可是在这颠簸的马背上,纵是赵子龙在世只要还打算要你那五根手指,也只能松开手里的这杆长枪!

    “铛啷~”

    阿懿这一松手,毫无疑问钢枪肯定是直接掉在马下了,现在他可要手无寸铁的来面对耶律休可了,

    耶律休可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着妖异之色,手里的玉龙枪已经是高高的举起,在朝阳的映射下耀着刺眼白光的枪击儿仿佛是来自上天的神之审判,以迅雷之势向着阿懿狠狠刺下!

    “砰!”

    “唏律律~~”

    眼看着就能一枪毙命的电光火石之间,却不知为何这地上忽然“轰”的一声升腾起一阵紫色的烟雾,宛若一道实质性的墙突然横贯在耶律休可的马前,惊得胯下这匹赤红骏马急急停住脚步,然后高高的扬起前蹄,差点一个没抓稳就把耶律休可掀下马去,

    他赶忙死死的拽住马缰,双腿使力才控制住这受惊的烈马,等到一阵风刮过将面前浓浓的烟雾吹散之时,本来已经是追到眼前的两人却都早已跑远,

    “锵!”

    耶律休可将手里的玉龙枪狠狠的插在地上,面容阴冷的看着远遁的二人。

    马背上的阿懿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甚为惊奇,他忙转头来问:“欣儿妹妹,这是什么东西,为何摔在地上会有这么大的烟雾腾起?”

    安欣转过头看到狂追不止了耶律休可已经没了身影,方才应他道:“不知道,是金铭尹给我的,他手里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多着呢,这次是没想到,早想到的话把他新做的那个手铳拿来,一枪准能要了耶律休可的命!”

    “手铳?铳我知道,手铳是何物?”

    安欣把自己皓腕举起朝着阿懿一比划,“大概就是我手臂怎么大小的火铳,装上弹丸直接就能开枪,威力大着呢!”

    “这么小?哎呦.............”

    阿懿不由的举起自己的手臂刚想要比划比划,却才想起手臂上海中着一支钢针呢,刚刚跟耶律休可拼的双臂发麻倒还只是觉得失力,这一停下来才又感觉到手上钻心的疼痛,

    安欣双手打着马缰,柳眉微蹙的关切他道:“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大军中了,那里有药有医能帮你包扎。”

    两人一骑迅速的冲出辽军军阵,朝着巍峨的兰州城绝尘而去..........

    再说耶律休可这边看他们二人走远之后,也就没有再追,将插在地上的玉龙枪拔起,倒提着调转马头返回中军,

    走到一半儿的时候的,就看到应该正在前军指挥的拓跋寅急匆匆的朝他赶了赶来,脸上看起来似乎很是焦急,

    “出了什么事情?”耶律休可迎上去开口问道,一般他们作战都是耶律休可坐镇中军指挥,前军拓跋寅率军攻杀,能让这位副将亲自赶回来找他的应该不是小事了。

    “殿下!哨骑刚刚来报,肃、青两城前面负责牵制的韩将军和拔里部已经撤军了,现在夏军肃、青两城驻扎的八万余人马正火速朝这儿包围而来!”

    “什么?!”

    饶是一向淡定的耶律休可听完这话也皱起的了眉头,冰蓝色的眸子中掠过一丝怒意,

    “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擅自撤军?兰州城下激战正酣,他们却如此胆小怯战!陷我大军于险境,此番作为与通敌何异!该杀!两个人都该杀!”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肃、青两城的牵制兵力一撤,也就是说兰、肃、青防线上所有的夏军都将要聚在这儿了,不正是个一举歼灭的好机会吗?

    想到这儿,他便对拓跋寅吩咐道:“这些个怯懦之辈,等我回去再跟他们算账!既然事已至此,你在前军暂且顶住,现在我派人去找萧后,让他把所有的兵力都压过来,就在这兰州城下,跟夏军决战!”

    “殿下糊涂啊!”

    拓跋寅看到耶律休可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一味的对韩、拓跋二将咬牙切齿,忙急声提醒道:“殿下且想,萧后的手段谁人不知?若真是他们两个人擅自撤离,就算回到了大营萧后能放过他们吗?再说这兰州城下我们优势占尽,他们只不过是牵制之敌何惧之有?我看必定就是事先计划好的,要陷我们于此啊!”

    “你的意思是..........这根本就是萧后的命令?”

    “殿下以为呢?不经过她的意思,就是大帅韩光德恐怕也不敢在这酣战时刻撤军吧?”

    耶律休可那原本如刀削斧刻般俊美的面庞却显得越来越难看,但是他仍像是抱有一丝侥幸般的对萧后的命令十分不解,

    “怎么会?难道她萧燕儿就不想打下兰州吗?”

    真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倒还是一旁的拓跋寅一语点破,

    “萧后当然想要打下兰州,只是她不想打下兰州的人是殿下!”

    这位满心打算拿下兰州的小王子殿下此时此刻就感觉到好像有人拎着一桶冰水,在这数九寒冬的集结给他愣头浇下,让他的喉咙管儿里似乎被塞满了棉花一样,连呼吸都要变得困难了起来,

    堂堂契丹男儿,自比草原雄鹰一样的耶律休可,居然被一名尚且比他还要年幼的女流之辈拿的死死的,这种屈辱感无论如何是不能被高傲的他所接受,

    “萧燕儿!”

    耶律休可这三个字机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身旁的拓跋寅都能感觉到他眼眸里满满的恨意!

    “殿下,来日方长,先把咱们手里的这点人保住吧!”

    耶律休可远远的望了一眼兰州高耸的城墙,近在眼前的却又不得不功亏一篑,妖后!妖后!大辽迟早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

    他缓缓闭上那双妖异的双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撤军吧!”

    迅速领命而去的拓跋寅回到前军,收兵的号角悠扬的响彻在兰州城下,回荡在战场上每一名辽军和夏军的耳朵里。

    成都右卫中军里的安逸听得这号角也知道耶律休可开始撤退了,原本如潮水一般不断摧残夏军防线的辽军却又如退潮一般缓缓的离开了战场,交替掩护着消失在了西北放的地平线上,只留下兰州城前成千上万具尸体,

    战前还阵列整齐的夏军防线,此时已经是凌乱不堪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投入了战斗,若是辽人再晚扯上半个时辰,恐怕连安逸都要亲自提剑上阵了。

    “隆隆隆~”

    城上的蜀王也是看到了辽军的退却,忙缓缓打开了兰州厚重的北城门,迎接着这群守护了兰州的勇士们,

    安逸看了看西北的方向,他不明白费心费力设计老都督、此时在兰州城下又优势占尽的耶律休可为何要撤军,不过总算是他们的血战之下保住了大夏朝这座西北最后的屏障。

    “哥!”

    安逸刚要打算调转马头随着大军入城,便看到了远处一骑白马朝他飞奔过来,那马前的姑娘正是安欣,身后的一名白衣男子是..........

    阿懿?

    安逸不知道这俩人是哪儿冒出来的,赶紧迎了上去,

    “你们这是从哪儿...........他怎么了?”

    他这刚还没有问出口,就看到了马背上的阿懿一脸紫青的趴在安欣的背上,看起来很是痛苦,

    安欣急声道:“我们两个去中军杀耶律休可,倒是他不小心中了暗器,想必是暗器上有毒!”

    安逸听完他妹妹说的这番话,吃惊之余几乎是强忍这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心中忙念叨着万幸。两个人居然到乱军从中去杀耶律休可,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当成长坂坡前的赵子龙了!

    “好好好!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毕竟救人要紧,他从安欣的马上把阿懿接过来,飞奔着就朝兰州城里赶去,这还不知道是什么毒呢,但愿这小子福大命大,城中能有郎中救他一命!

第一百八十九章 雍王

    第一百八十九章·雍王

    姜尚、赵凌风和廖瑛带着肃、青两城的人马也陆陆续续的赶到了兰州,

    这次原本驻防兰州城的甘肃镇边军算是彻底损失殆尽,孙德璋带出去的一万八千余人基本上被尽数全歼,无奈只得暂且放弃肃、青两城的品字形布防,把安逸和廖瑛两波人马全部集中到了兰州,用以弥补空虚重点设防。www.uu234.net

    老都督孙德璋对于自己的莽撞行为也是深感自责,甚至主动拟了一封请辞的折子,随着战报一起递去了西安,

    崇正当然不会应允,意料之中的将老都督的折子驳了回来,捎带着不疼不痒的申斥了几句罢了。

    随着崇正驳回孙德璋的折子一起回来的,还有对于上次和本次战役最大功臣安逸的赏赐:

    退敌有功!守土有成!授甘肃镇总兵官、领兵部左侍郎衔。

    传旨的太监把这上谕宣读给安逸的时候,安逸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由于韩林大败,甘肃镇兵马几乎全军覆灭,这堂堂正二品的甘肃镇总兵现在竟成了仅掌千余兵马的近乎虚衔,倒还是手底下这原来绿营和卫所的人马在撑着场面。

    不过,兵马的事情倒还不是特别迫切,廖瑛和他自己手里一共加起来小九万人,守着这座高大的坚城,可以说辽人无论如何没有个十五二十万人想都不要想,

    但是安逸却恰恰担心的就是这城里的人越来越多,却又越来越鱼龙混杂。

    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安逸让何六提审何季和老张的那天晚上,他亲自去了青城的县牢见了何季,

    正如金铭尹所说,已知是必死的何季根本就不愿意开口多说什么,不过安逸倒是给他抛去了一根“翠绿色的橄榄枝”。

    安逸告诉他,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保你一条活路!

    何季自己也是卫指挥使,朝廷武官,怎么会相信安逸说的话?你奏折都递上去了,就差刑部和吏部批复的官文下来就可以奔赴刑场了,就算你大指挥使心慈手软把我给放了,那我不也成了亡命天涯的朝廷逃犯?到时候偌大的夏朝哪都容不下我,甚至我连老婆孩子都见不了,与其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还不如刑场上一刀来的痛快!

    安逸听他说完这些当时就觉得有戏,现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老婆孩子,起码说明这个何季还不想死,

    不过何季说的不无道理,安逸有能力把他给放走,大不了就上报个病毙,甚至是到刑场的那一天找个死囚顶包都可以,但是往后的日子却只能如他所说的一样亡命天下,见人就的跑、见兵就得躲,跟死了真的没什么两样。

    安逸也是脑袋瓜子活泛,不知道他怎么想到的,他跟何季说我给你写封信,你带着去西域,不仅不会让你像逃犯一样躲躲藏藏的一辈子,还能让你带着你的妻儿老小一起过去,如果你真的有带兵的本事,到那边照样能混个将军!

    他是想到那宁儿不是在西域的乌孙国做国师么?按照他的想法,宁儿带着五谷教刚去,对于别人来说又是个外族,首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像何季这种大夏朝容不得的汉人罪臣,却有丰富的行伍带兵经验,在西域又没有根基,恐怕是宁儿培养心腹势力的最佳人选了,若是何季自己愿意,宁儿必然是要感谢安逸送她的这份大礼了。

    何季当然心里一万个愿意了,能有这样的出路对于他这个背着十死无生大罪的人来说,拿着安逸的这封信去西域,恐怕是天堂一般的去处了,

    于是他便很是配合的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安逸了。

    安逸听完何季说的,再跟何六的一对比,简直就是两个版本儿,

    何季告诉他何六倒是说了句真话,他的本家确实姓顾,那个早年有恩于他们父子俩的何百户就是自己的弟弟何交,现任成都右卫指挥使的顾晨夕就是他何六本家的亲二叔。

    安逸这倒是挺惊讶的,就问他你怎么会挑个跟自己关系并不是很亲近的何六一起做这些事,

    哪知道何季当时气得大骂何六放屁,说他何六见了他都不知道有多恭谦,叔长叔短的从来都没有敢有一句悖逆的话,一样是对他言听计从,

    而自己一开始对他也很是信任,包括跟辽人传递信息的钥匙都放在他那儿,只是后来的时候他逐渐发现何六开始有一些抛开他私自沟通辽人的行为,他才把自己的族亲老张弄到军中和何六一起,实际上就是为了有个监视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次何六居然连他们两个一锅端了,

    当然安逸告诉他何六说要继续和辽人保持联系,引辽军入圈套时,何季表示他根本一个字都不会信,而且提醒安逸这个何六一定会继续接受所有的事情,现在看来他跟自己说的所为的变更到正月十五的事儿肯定是虚的了,但是具体是否按照之前的时间执行还是令改了时间就不知道了,

    安逸心道这何六果然如自己所料一样,背信弃义之人不值得信。

    不过他自己倒是信守诺言,把何季知道的基本上都问了个干净之后,拿来笔墨纸砚让金铭尹手写,自己口述给了宁儿一封信,大体就是证明一下何季的身份,让宁儿酌情收留,然后把信给了何季,

    何季对此倒也是对安逸心存感激,临走的时候看似若有所指的留给安逸一句话:

    “大人,小的提全家感激您!我知道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您了,我何季拿人头担保说的都是真话!但是只有一点我没有告诉您,我也不敢告诉您,如果我说了,你我都活不了!这所有的一切我们都只不过是别人的爪牙,真正操控这些事情的人根本就不在西北,我劝大人也得过且过,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说完,他朝着安逸跪下来咣咣咣磕了仨响头,然后才转身遁入了夜色中。

    安逸没打算把他拦下来再问,毕竟何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苦苦相逼,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是隐约透露出来了,能有那么大能量的人不在西北,那肯定是在王京里了,他感觉肯定是和所谓的夺嫡之争有关,

    安逸顿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这都是些什么啊?夺嫡都能跟辽人扯上关系!

    不过他这执拗性子,绝不会像何季说的得过且过罢了,

    所以安逸才暂且没有把何六直接拿了,而是想看这只鱼饵,到底能钓上来条什么东西。

    不过好在即使到来的胡玉华帮了安逸一个大忙,趁着这战事结束,他便打算拿着这方玉佩去找蜀王高由弘问个究竟。

    “甘肃镇总兵安逸,参见蜀王千岁!”

    蜀王坐在房中,一手捧着本书卷聚精会神的看着,听到门外自己未来女婿的声音,苍老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笑意,

    “安大人快快请进。”

    安逸进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又朝着蜀王拱了拱手,

    “你........这是何意?何必如此客气。”蜀王有些不解,

    哪知道安逸笑着答道:“刚才在门外,是下官向王爷行礼。现在在屋里是小婿向岳父大人行礼。”

    “哈哈哈~”

    蜀王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仰天大笑,“老夫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能让影疏一见倾心了,好好好,受礼了,贤婿且先坐吧。”

    安逸这才落座在他的对面,蜀王也没唤那侍女,亲自把倒扣在桌上的茶盏递给了安逸一个,然后用手敲了敲桌上的那青花瓷茶壶,开口道:“云南土司新贺过来的普洱,口感香醇,老夫有些喜静,没让侍女在旁侍候,可就要劳驾总兵大人自己倒了,快尝尝。”

    安逸一边应声接过蜀王手里的茶壶,一边谦然道:“朝廷器重罢了,岳父大人这是要折煞小婿啊。”

    “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找老夫?”

    这新泡的普洱茶被蜀王搁在桌上放了一阵子,温度刚好适中,喝在嘴里确实跟之前在祖父衙门里喝的那种不一样,

    不过茶虽好喝,正事儿还是要说,安逸一口茶饮下肚,便从怀里逃出来那方暗黄色的玉佩地给蜀王,“岳丈且看,您可识得此物?”

    蜀王接过安逸手里这玉佩,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打眼一瞅辨认出了此物,他指着这镂空玉佩中间的团字图案说道:“你看,这玉佩通体暗黄色,中间团起来的这是个‘雍’,又像是一条盘起来的龙,想必这就是那四皇子雍王府里的东西了。”

    “雍王府?那也就是说带这个玉佩的人至少是雍王府里的人?或者说跟雍王有关?”

    蜀王听完摇了摇头,然后从腰间把自己的那块青色的玉佩解了下来,“也不能这样讲,这种玉佩虽然颜色的不能改变和逾越的,但是就样式来说只要不涉及僭越问题,各个府里都是不一样的。就拿我得这块来说,蜀王府里只有我和影疏有这样两块,其他的家丁侍卫尽皆都是菱形的配饰,而其他远近亲属又各不相同。所以雍王府的这种只能说是从府里流出来的,但是具体说是宗室成员带的还是杂役家丁带的,就不得而知了。”

    安逸听到这儿也是好奇心突起,没来由的笑着问道:“岳丈,小婿若是跟影疏大婚之后,可也是这种青色的玉佩么?”

    蜀王微微一笑应他道:“你非高氏直亲,当然和我们不一样了。不过每一任蜀王都有权力决定自己府邸上配饰的区别,老夫这规矩已定不好再改,你若想要就等影疏继任王位之后,重新再规制便是。”

    这一老一少丈婿二人说完话互相对视着,半晌之后才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安逸一脸神秘的凑上前去,在老蜀王的耳边把这前前后后来龙去脉都说了个清楚,

    就见到蜀王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刚刚一脸轻松的样子在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眉宇间那个清晰的“川”字,

    “若照你所说,这可是件谋逆的大事啊!”

第一百九十章 五皇子

    第一百九十章·五皇子

    安逸想了想接道:“不过,刚才岳丈也说了,这玉佩只能说是从雍王府里出来的,并不能证明是雍王本人,所以我想的是利用目前我所掌握的何六,顺藤摸瓜把这条鱼给钓出来!”

    蜀王听完他的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皱着眉头在这屋子里来回的踱了两步,然后冲着安逸摇摇头:“我觉得不妥,你把事情想的简单了。皇室的手段我是清楚的,不管是雍王也好还是其他王爷也罢,首先他们做这些事情不可能是自己出面的,没有确凿的证据,就凭一个百户的一面之词最多就是让雍王府交只替罪羊出来。但是你自己,可就成了这雍王的头号大敌了。

    第二点就是这个叫何六的,我且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来路,但是我敢保证他就死都不会咬雍王府一口的,皇室的手段毒着呢,被你拿住顶多是个砍头,可得罪了这些王府,恐怕他一家老少都会生不如死。”

    蜀王说的不无道理,这让安逸不由的想起了何季,就算是到最后一刻,把什么都吐了,还是不敢吐露关于雍王府的半个字,

    在他看来可能出卖雍王府的下场要比砍头什么的恐怖多了,能让一个戎马一生、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将都感到畏惧,这下子连安逸都不敢想象了。

    “看来岳丈说的对啊,夺嫡之争真是每一个人都没有闲着,我还记得上次您说四皇子是个留恋勾栏瓦舍的风流哥儿,这下看来,这位风流哥儿的手段却也毒着呢。”

    蜀王淡淡说道:“我跟你说了,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对于每一个能够有资格得到他的人都有无穷的诱惑力,这种诱惑了甚至能让一个人不择手段,皇冠下面弑父杀兄的事儿从古至今还少了么?”

    安逸听着说蜀王说的确实也是深以为然,不过真让他知道装不知道,看着这些将士们辛辛苦苦血拼下来的城池被当做交换的利益拱手让人却无动于衷,也真不是他的性子,就是心里面也不是滋味儿,

    “那按岳丈的意思,我们就只能这样袖手旁观?我们在这儿跟辽人搏命,他们却在后面干得些个卖国的勾当!”

    蜀王看他越说越激动,便有意走上前去拍了拍安逸的肩膀以示宽慰,

    “你先按照我说的来,这年关临近,不管他们后面站这谁,先把这何六的事儿给解决掉,保证兰州的安危,这也是我们为臣子保境安民的责任。”

    然后他缓缓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至于王京里的事儿,等我找机会探一探皇上的口风,看看他的意思。如果他心中已经决议立储,而所立之人刚好是你我所讲的这个,那我们所上的一切奏折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扳倒他,不然他日后一旦上位,你我还能有出路吗?”

    蜀王以高位者的姿态在这大夏官场立了大半辈子,这世间冷暖、酒肉人心也都是看了个遍,相较于安逸来说,还是多了几分老成。

    安逸也知道蜀王这番谨慎也是为了他好,王京里的事儿不比这地方,尽皆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思躇了半晌虽是不情愿,却也只能朝着蜀王点了点头,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丈婿两个紧接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扯了些闲天,不知不觉得已经是入夜的光景儿了,

    安逸心里还惦念着府中事,看着天色已晚,便婉拒了蜀王的留宴,跟自己这位岳丈大人告辞之后,就径自出了宅门,朝自己居所走去。

    兰州城里的这临时居所是蜀王得知他奉命久驻之后拨给他的,原本是兰州城里一富商的府院,因为战事打响,此富商举家迁往江南避祸,本就没打算再回西北,所以眼下这宅院也就没了用处,他便有心博个好名,把这座宅院捐送给了州府以作军用,

    陕西布政使为表赞赏,还特地提了副墨宝,上书“仗义疏财”四个大字,并上五十两赏银赠与此富商,

    当然了,这几十两银子富商肯定是看不上眼儿的,要的就是这名声。

    不仅仅这个一个富商,西北的战火一起,不少家里有些底子、有头有脸的场面儿人都搬走了,留在这兰州城里的多是一些斗升小民,不少人之前还都干着些糊口的营生,只不过被这战火一烧,都有些难以为继了。

    但是不管日子过得怎么样,春节,永远都是大夏朝每一个人为之郁气轻舒的词儿,

    即使是在这战事纷乱的时节,安逸这一路走来也都看得到家家户户已经开始贴起春联、挂起福字,家境好些的人呢就挂些红灯笼,大街小巷里那些天真的孩童三三两两的玩耍着、追逐着,手里点着劈啪作响的爆竹,甚至是往来巡逻的兵丁也都不忍心驱赶,

    不管外面如何战火纷飞,这些厚实淳朴的百姓还是希望来年能够太平安宁、风调雨顺,不管这愿望如何的奢侈,他们都依然坚信,在这个被赋予特殊意义的节日里能够感动神明,祈盼不要再降下灾祸到这片本就贫瘠的土地........

    安逸骑马回到居所门外的时候,正看见柳思意带着几个丫鬟,把些个里面点着红烛的大红灯笼往府门外挂着,

    这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却是宽敞舒适,一直是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封着的,这次被老蜀王拿来照顾他的贤婿安逸了。

    “夫人,这夜风太大了,灯笼还没拿上出,里面的烛火就被吹灭了。”

    那站在梯子上的丫鬟转头向下面的柳思意抱怨道,

    安逸这个居所的府门是个凹进去的形状,两边儿门檐伸出去很远、很宽,所以灯笼挂上去倒是吹不着风,反而是这挂的过程中夜风瑟瑟,很难保证里面的火烛不灭。

    柳思意看着这俩丫鬟笨手笨脚的也是不耐,朝着她们招招手道:“你们俩下来,我来挂。”

    两个丫鬟应声蹬蹬瞪几步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把手里的大红灯笼递给柳思意,

    柳思意一手拎着一个,往后退了几步,随之快步冲着府门左侧的院墙脚下冲去,

    “嘿~”

    一双素白色锦缎纹丝履应声而起,在刚一触及到院墙时便反向用力,本就身材娇小的她如堂前飞燕一般灵巧而又准确的把两盏大红灯笼稳稳的挂在了府门前,然后又迅速的凌空控住身形,只留下清一阵掠影就又重新落在了刚才起步的地方,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两个大红灯笼带着里面燃着的烛火,齐齐的被挂上了府门,就连那火苗都未见有太大的闪动。

    “好!夫人好厉害!”

    柳思意也是个小姑娘心性儿,刚刚还嫌这俩丫鬟手脚慢,这被别人拍手一夸,脸上又得意洋洋的起来。

    “这是谁家的夫人这么厉害啊?”

    安逸悄悄的走到身后,一把揽住了柳思意的香肩,

    柳思意顺势扬起臻首靠在他的肩上,一双美眸就像是那大红灯笼里的烛光一样朝着安逸忽闪了两下,修长的睫毛就好像是有着灵性的手指,让安逸看着甚至感觉没来由的朝自己勾了两下,

    “是安府的夫人,不知道阁下是?”

    安逸嘴角轻挑,笑着答道:“真巧,我也是安府的,是安府的老爷。”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动起嘴来,深深的一口就印在了柳思意光洁的额头上。

    门口这俩丫鬟是柳思意刚刚买进府的,之前虽不说是在什么深宅大院里做事,可是富商官宦的家中也不是没有服侍过,但也未曾见过这种场面,老爷一回府连大门都没进就一口亲在了夫人的头上,

    “翠儿,不是说老爷宠妾室都是宠在宅内嘛,这怎么.........”

    “.........不知道,少管吧,说不定这位官老爷都有些小癖好吧。”

    安逸当然顾不上这俩小侍女说的什么了,他还是比较担心府里面中毒躺着的那位,

    他拉着柳思意边往府里走的时候就开始问她那个阿懿的事儿了,

    柳思意却朝着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是把这兰州城里的郎中都寻遍了,也不知道这辽人用的什么毒,脸色倒是恢复过来了,可就是一直睡着,喊也喊不应叫也叫不醒。”

    “欣儿呢?”

    “在他床边儿呢,都守了一整天了,饭也没吃一口,劝她也不听。”

    安逸抚了抚额头,“他俩在哪儿呢?带我去。”

    柳思意知道安逸对于阿懿带着安欣单枪匹马闯辽军大阵的事儿很是不满,便扯了扯他的衣袖劝道:“你别老说欣儿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那阿懿能毫不犹豫的为她挡一箭却也不像是虚情假意,干嘛总是棒打鸳鸯啊。”

    安逸无奈的叹了口气,“连你都这样说了,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能说什么呀?总不能把欣儿关起来不让他们俩见面儿吧?那不真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我也想了,他们俩如果真的两情相悦倒也好,什么家世什么贵贱的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真心对欣儿好就行。我主要是想去问问他那个小随从,看看是哪家的公子,孩子伤成这样总要给别人家一个交代吧。”

    柳思意也是怕安逸也是关心则乱,安欣现在本就难受着呢,他再过去一顿责难,这两兄妹还能好得了?见到安逸这样说,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冲着他莞尔一笑,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胸脯,“这.......才像个哥哥的样子嘛。”

    说着,两个人便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这府院的内宅,

    刚一推进宅门,就看到安欣一个人坐在一个低矮的小板凳儿上,一手托着小脸儿顶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的阿懿,一手攥着阿懿的手,嘴里振振有词的不知道念叨些什么。

    “欣儿。”

    安逸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安欣闻声转过头,看到是哥哥来了,那熬得有些通红的美眸瞬间掠过一抹喜色,不过很快又归于虚无,她缓缓的站起身,耷拉着脑袋走到安逸的面前,低声歉然道:“哥,我错了。”

    安逸看妹妹这个样子那还忍心再说什么?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亲昵的抚了抚她的额头,宽慰道:“事儿都过去了,也是万幸你们两个没被围在中间,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救你们了。也罢,别管是姑娘还是小伙子,见到心仪的人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

    可不是么?这兄妹俩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安逸当时怒发冲冠还差点一刀把曾子仁给杀了呢!

    安逸走上前,又看了看床上不省人事的阿懿,转头来问:“郎中们怎么说?”

    “已经施了药了,但是至于什么时候醒就不清楚了。”

    要说这阿懿也是长着一张俊俏的面庞,面无表情静静的躺在那儿,听郎中这意思一时半会儿的是醒不来了。

    安逸转头对妹妹道:“欣儿,让思意带你去吃点东西,然后去休息休息吧,你这么熬着只能把自己的身子熬垮。”

    “可我.........”安欣看似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

    “他醒了我第一时间跟你说,去吧。”

    安逸用哥哥不容置疑的眼神瞟了一眼安欣,把她要说没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站在她身旁的柳思意忙会意的挽起她的胳膊,将这恋恋不舍的安欣给生生拽了出去。

    看到两个丫头除了屋门,安逸这才把目光转向一直站在床头没吭声的阿晋,

    “小兄弟,能告诉我你们是哪户人家的吗?”

    那阿晋看起来有些犹豫,眼神飘忽的看向安逸,

    安逸感觉他这眼神并不是不知道,而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遂解释道:“你把你们府名告诉我,我也好派人去通知,不然这谁家的少爷躺在这儿谁的父母不心疼?这兵荒马乱的兰州总归还是缺医少药,你们府里若派人接他回去,却不也是对他更好么。”

    阿晋听完他的话,仍是纠结了有小半盏茶的功夫,才下定决心似的桌上他们的那个黑色包裹翻出来,掏出了一块金晃晃的牌子递给了安逸,

    安逸远远看去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金闪闪的,接到手里一看,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

    “淮王?五皇子?”

    (各位书友朋友们,若是有空上电脑网页端的话,评论区里有个小投票,关于本书剧情偏向的,大家动动小手投投票,让大魔王知道大家都喜欢看些什么,写的时候好偏重一些,谢谢支持啦。)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怪病

    第一百九十一章·怪病

    成都

    土坳村

    这是个四川东部的小村落,距离成都大概也就八里十里的样子,和松岭村一样,人丁并不是特别兴旺,不过周围却也都是些个环山绕水的好景致,村子里是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在这动乱的时节,竟是个幽静和睦的去处。www.uu234.net

    季老族长是个宽厚和蔼的人,老来得了膝下两子,大的刚满十一,小的方才八岁,被老族长教养的是颇通礼数,惹得村里这些个长辈叔伯们都喜欢的不得了,

    平时也都是在村子里和其他大大小小的孩童们奔来跑去、摸鱼捉蝶的,看见他们这群天真可爱的孩子,饶是你再大的火气也都消弭于无形了。

    不过今天倒是出了件怪事,

    季大季二两个小子和张家老三一块跑到山林里面去野了一天才回来,这本来倒也没什么,男孩子嘛就是闲不住,一身一脸的泥巴被夫人吴氏“收拾”了一顿后,弄了个大澡盆子给弟兄俩一人洗了个白净儿。

    这洗澡的时候还在打闹、吃饭的光景儿还你争我抢的俩弟兄,到了晚间睡觉的时候全都蔫儿了,吴氏喊他们也不应,只顾眯缝这眼躺在床上,

    吴氏觉得他们兴许是玩儿累了,便也没在意,但是等到晚上夜起再来看的时候,才发现问题不对了,

    俩孩子身上就像是烧炭一样,滚烫滚烫的!

    这下子可把吴氏给吓坏了,赶紧把都睡熟了的季老族长叫了起来,

    略略懂些个医理的季老族长倒还算是镇定,一摸这额头就知道是发热了,八成就是晚些时候洗澡洗的受了寒,埋怨了自己妻子吴氏句不小心之后,便披上大衣出去找寸头儿的赤脚大夫令郎中。

    饶是族长才有这么大面子,二半夜的把令郎中从被窝里薅了出来,拎着他那四方的小诊盒来到老族长家看了看,倒也说是因伤寒成温,当场开了几贴药给吴氏,说按量按时熬了服下去,明儿就没事儿了,

    老两口听完也是心中稍定,拿了药是再三感谢的把令郎中又送了回去,临了老族长给的银子他还没要,说是俩孩子自己也喜欢,做个人情罢了。

    看似简单的个事儿,却让这令郎中自己心里也是泛着嘀咕,一般的发热都是面色红赤、舌红苔黄,他不明白这俩小子怎么舌苔有些发黑,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过其他症状都是风寒致热是确证无疑,照着他这幅祛风寒的药来吃,肯定问题不大,

    他边这样想着边溜达溜达的又回家钻进被窝去了。

    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早上出事了!

    一大早上起来吴氏就听到俩小子吵着要喝水,心道肯定是昨晚喝了药烧退了这会儿口渴吧,哪知道她端着茶碗走进季大和季二屋里的时候,吓得“啪”的一声连茶带碗全砸在了地上!

    就看到仍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两个人,脸上印出来一块块紫色的块状斑,看起来就像是...........死人脸上的尸斑!

    慌了神儿的老两口再次把令郎中请了来,但是这次令郎中也是束手无策了,他一个赤脚大夫哪里见过这阵仗?让两口子赶紧带着孩子奔城里去看,

    季老族长哪里还敢耽搁?从村子里找了辆驴车奔着成都就去了。

    半个四川的人都知道成都有个妙手回春的神医叫郑大夫,当然就是金铭尹之前经常找的、在金珠村救了高影疏的那个郑大夫,

    今儿也算是老两口来的巧,郑大夫刚好在自己这回春堂里坐诊。

    不过这季老族长把两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往回春堂的炕上一抱,神医郑大夫也有点儿麻爪了,一辈子治过那么多疑难杂症,哪见过活人脸上长尸斑的?

    心里寻思着用银针试试,看看这紫色的斑块是不是内毒淤积。

    银针针灸之前,医者都会习惯性的用自己手指肚轻轻的揉按压穴位,一是确定入针的准确性,另外就是感受穴位是否异动,

    结果这一碰两个小子的脸不要紧,就看到那脸上的皮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漆木红柱上面的漆面一样,竟然被轻轻一搓就皱皱巴巴的剥落了下来,露出了皮肤下面血红的肉!

    这下可把郑大夫吓坏了,怎么这轻轻一搓连皮肉都搓下来了?而且看这俩孩子紧闭着双眼,好像一副感觉不到疼痛的样子,

    他又赶紧把季大的衣服掀开,用手指试探的按了按他身体上的肉,

    俩半大孩子的肉,原本应该是紧致而富有弹性的,但现在确实被郑大夫一按一个坑,就好像是死人身上的腐肉,凹下去了就无法恢复原状,

    如果不是这两个孩子还在呼呼喘着气,郑大夫真要怀疑这到底是两个大活人还是两具尸体了。

    就在这一屋子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原本昏迷不行的季大突然“嚯”的睁开了眼,两颗眼珠子瞪得斗大,像是死死的盯着天花板上的什么东西一样,

    “这..........郑大夫您快看,他睁开眼了!”

    那郑大夫也是吓了一跳,忙俯身上去用手撑开季大那本就已经睁的很大的眼眶,白眼球上面密密麻麻布满的血丝,让整个眼珠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

    “两位且在这稍等,我去去就回。”

    郑大夫说着就转身往里屋跑去,似乎要去拿什么东西,

    他这刚一走,吴氏就心疼的走上前去,摇着儿子大睁着双眼却没有反应的身躯,“儿啊,是娘,你看的见我吗?儿啊。”

    “呃......呃......呃.......”

    炕上那季大好像是有所反应一般,缓缓的张开嘴,发出咿呀的怪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季儿你说什么?”

    吴氏看到儿子这幅想说说不出话的样子也是干着急,忙把耳朵凑上去想要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哪知道刚刚侧脸贴过去,季大就“呕”的一声从嘴里吐出来好大一摊黑血,喷了贴在他脸前的吴氏一头一脸!

    “啊啊啊!”

    吴氏就感觉到自己的侧脸从嘴巴处到耳后根就好像被火燎了一样,带着一阵火辣辣、直透骨髓的灼痛,“烫”的她撕心裂肺的喊着,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身旁的季族长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自己夫人被喷上黑血的侧脸像被溶化了一样,连肉带皮全都渐渐化为了一滩滩的浓水淌到地上,没过两个呼吸吴氏那侧半脸的白骨就已经清晰可见了!

    “啊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回春堂里不管是柜房伙计还是洒扫杂役,看到吴氏突然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恐怖模样哪个还不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去,就连季老族长也被自己夫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抖若筛糠的身体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正巧这时候,那奉命留守成都的裴振风带着巡逻骑兵从这回春堂门口过这,看到这回春堂里面的伙计丢了魂儿一样没命的往外跑,还以为入了贼人,带着身后的官军提着刀就冲了进去。

    三五名一身甲胄的绿营军士跟着裴振风进到回春堂一看,一个个恶心的差点儿没把苦胆给吐出来,

    炕上躺着的两个人都是斗整着大眼,口中不断的往外喷着黑血,俩人自己的脸上和脖颈上全都被黑血烧的露出了森森白骨,而旁边的地上的吴氏则只剩下半张脸的趴在季老族长的身上,一样汩汩往外喷出的黑血把老族长的肚子都蚀的没了模样,花白的肠子流了一地。

    “封锁回春堂!所有人不得进入!快!”

    裴振风捂着鼻子阻隔着屋里一股子**的味道,握着胯刀开始指挥着身后的军士将这堂里的所有人往外驱赶着.........

    一直到晚些时候,裴振风找来当地知县把这四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全部运到了仵作房等候进一步查明死因再做处理之后,这件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其实这事儿在成都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一个偏僻小山村的族长一家四口死于非命,是毒杀还是什么怪病顶多就是早上在回春堂附近看到事情经过的一些百姓饭后谈资罢了,毕竟这是当地官府的问题,

    包括裴振风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最多就是死相比较惨让他晚饭都没怎么吃而已。

    只是江如月从中却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所以他打算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去当地的县衙仵作房里看个究竟,

    然而

    在他这个想法还没付诸实施之前,灾难就已经悄然而至...........

    先是那些在回春堂外围观过的百姓,无一例外当夜全部都是跟死去的季老族长两个儿子一样的发热状况,可是每个人也都跟那个赤脚大夫一样当做是伤寒发热,

    但是等他们第二天早晨感觉到异样想去回春堂抓把药的时候,才知道连那号称神医的郑大夫自己都病倒了!

    紧接着,早上骑着马赶赴军营的裴振风也是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身边的几个打算扶他起来的几个军士但凡不小心沾到他口中喷出黑血的,全都逃脱不了皮肉溃烂的的命运,

    很快,整个成都全都笼罩在人心惶惶的怪病迷雾之中,家家户户没有不头疼脑热的,只需短短的一夜时间,这些看似平常的伤寒热第二天都会毫无例外的夺取病患的生命,而且迅速的传染给家中其他的人。

    由于这病病发太快,一时间竟让去棺材铺的人比去药铺的人还多,但是等他们到了棺材铺才发现,连棺材匠都倒在一片黑血之中了。

    时任代理布政使的吴文忠立刻采取紧急措施,全城所有病患尸体不得随意处置、不得停放家中,一律集中焚烧。家家户户分发黑、白、黄三色小旗,每家必须按照规定有病患着查白旗、暂无病患者插黄旗、已经家中绝户了的插黑旗,

    然后在城南设立养济院,家中有病患者全部强制隔离入院。

    当然了,再没有应对汤药的前提下,被隔离入院的人基本就是等死的了,前一天进去,第二天就拉出来烧掉了,

    除了每天挨家挨户的发些个无甚用处的石膏汤,再也束手无策了。

    江如月这边让姜天浩以把总身份接过裴振风的兵权,除了留下少许兵马给他用来封锁城池和维系秩序之外,全部离城三十里外躲避疫情,

    可是这怪病却并没有因为成都的封锁而被阻止,很快整个四川都笼罩在病魔的阴影之下了、

    就连蜀王府里也已经是病倒了一片,饶是高影疏从小锦衣玉食的身体素质还好些,其他的那些今天还能看得着的丫鬟,明天就都躺到养济院里去了,

    高影疏也是毫无办法,八百里加急把成都的消息飞马送给父王.........

    崇正四十年十二月,四川大疫,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悲怆哀鸣之声似置身人间炼狱........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心的小王爷

    第一百九十二章·有心的小王爷

    阿懿睁开眼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三更时分了,

    “哎呦........我这手腕.......”

    他正准备习惯性的用手臂把自己的身躯从床上支撑起来的时候,才感觉到手腕处的一阵酸痛。m.www.uu234.netwww.uu234.net

    阿懿不由的抬起被纱布包裹的鼓鼓囊囊的手腕伤处,透过白纱仍能看到些许殷红,看来还没有完全的好透,他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揉了揉头,然后环视了一下这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儿啊.......”

    他这番动作倒是把趴在床旁梨花木雕桌子上迷迷瞪瞪的阿晋给惊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前者已然是醒来,慌忙的跑到床前,把正要起身的他扶住,近乎是喜极而泣道:

    “懿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

    阿懿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问他:“这是在哪儿?我睡了多久了?”

    阿晋转过身从桌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上,应他道:“我们在安大人的府里,您是中了辽人的毒了,都已经睡了两天了,都快要我吓死了!”

    “欣儿妹妹呢?她应该没有受伤吧?”

    “你还说呢,欣儿姑娘在这儿守了你整整两天一夜,偶尔被安大人强制着拉出去才吃顿饭,然后又跑回你这儿来了。这不,刚刚实在困得趴你腿边儿睡着了,才被安大人给抱回房里去了。”

    阿懿听完苦笑了两声,没想到他这一时之勇逞起来,倒是把人家麻烦了。尤其是欣儿,虽然作为一个男人来说,能被心仪的异性如此牵挂,确实极大的满足了自己雄性的虚荣心,但是对心上人不免的有些心疼。

    “对了!”

    阿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凑到阿晋的耳边低声问了几句,

    哪知道阿晋听完之后,支支吾吾的没肯说话,

    这主仆二人相处了十多年,彼此之间基本上用眼神都能交流,看到阿晋这样子,阿懿就知道他肯定什么都说了,不免有些嗔他道:“不是说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怎么嘴里把不住风么?”

    阿晋倒也是一肚子委屈,辩解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当时都昏迷成那样了,我心里急的不行,你要是今天还不行,我看安大人就要往兰州写折子了。”

    “这不坏事了!”

    阿懿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他写了没有啊?让父皇知道我私自跑到这儿来,我永远都别想出紫禁城了。”

    阿晋更是一副我哪知道他写没写的样子,只顾吞吞吐吐的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阿懿看着他这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屁的模样更是上火,一掀被子就打算下床去找安逸。

    哪知道这个时候就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来人一身素衣锦袍的迈进屋来,不是别人,正是阿懿刚刚要去找的人,安逸。

    安逸刚刚把困得睡着了的妹妹抱回自己屋里,让她睡在柳思意的旁边,自己本来打算去另外的屋中睡,结果走到他俩这屋门外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便有心推门进来看,看到阿懿已经坐起了身来,也是惊喜不已,

    “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啊?刚刚我在的时候还昏迷着,现在好些了吗?”

    阿懿很是客气的正了正身子,朝着安逸一拱手,“多谢安大人救命之恩了,是在下鲁莽给大人添麻烦了,劳烦记挂,想来已是无碍了。”

    安逸看到他气色倒是还不错,脸上并没有那种大病初愈的蜡黄色,想来应该是无碍了,朝他点点头道:“你把大夫给你开的最后一贴也喝了吧,明早我让人再找他来给你看看,确认安好才行。”

    “如此,便多谢了。”

    阿懿又向着他谢了谢,他现在心里最急切想问的是安逸那奏折写没写,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总不能直接开口问别人吧?那也太失礼了,

    他脑子里边这样想着,嘴里就一时没了话,气氛便也沉默了下来。

    安逸倒是看出来他嘴里有话,自己也正想找机会和他聊聊,不如就趁现在了,

    他把眼神看身旁的阿晋,开口道:“你叫阿晋吧?寸步不离那么多天你也怪累的,就先去休息吧,反正阿懿已经醒了,我找些侍女过来照顾他就是。”

    阿晋有些犹豫的转头看了看阿懿,在得到他点头应允之后,方才起身走出房间,把房门一带,转身离去。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不过我是该叫你阿懿呢?还是该叫你淮王殿下?”

    高慈懿有些歉然的笑了笑,应道:“就叫我阿懿就好,我........也不是故意瞒大家的,大人知道的,有些时候还是普通人的身份能接触到更多的东西。比如........就比如欣儿姑娘,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他我的身份,恐怕以她的性子,早就疏远我了吧。”

    他顿了顿,然后接着问道:“我其实是想问,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淮王了?”

    安逸知他的意思,朝着这小皇子微微笑了笑,“我奏折都已经写好搁在桌案上了,明儿你要是再不醒,恐怕我就要发出去。不过,现在除了我,暂时还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包括欣儿。”

    高慈懿听完安逸的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当然最让他欣慰的还是安逸最后那句“包括欣儿”,

    “那你能不能别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逸摆了摆手打断了,然后一脸狡黠的望着他,

    “我说小王爷,不能总是你跟我提要求吧?我帮你保守秘密是不是也得有点好处?比如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点儿什么了?”

    高慈懿心道这安逸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怪不得连辽人都没占了他的便宜,不过以后也是要做自己大舅哥的人,说了也就便说了罢,

    “我怕你写奏折主要是因为我是从王京里偷跑出来了的,父皇西征,二哥奉命监国,也就没人管我了,我便带着阿晋溜出来了。如果这事儿要让父皇知道,肯定要让二哥把我抓回去的。”

    安逸心中不由发笑,没想到这小皇子还是偷跑出来的,便问他道:“天潢贵胄不好好的在王京里呆着,你跑到这儿兵荒马乱的地方来干什么?”

    “来看你。”

    “看我?”

    高慈懿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刚出王京的时候只是想到这西北看一看,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封寄回王京的函文上写的都是胜仗,但是城池土地却一座座的丢。

    不过快进入陕西境的时候,接连就知道了安大人在成都阻击耶律休可、又在青城大胜辽兵的事儿,只是这次不是从奏折上看到的,而是从路上百姓嘴里听到的,所以便改变主意来看看这个白虎神到底是何许人也。”

    安逸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他,“那你到这西北来了之后,看到你想要看的了吗?”

    高慈懿的眼神好像忽然间有些暗淡,似胸中有难舒之气,有些沮丧的说道:“说真的,可能在你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但是我不知道大夏朝为什么会成这样。京城里的歌功颂德、太平盛世,为什么到了这西北却成了这幅千疮百孔的模样,简直.......简直就不像是在同一个国度。”

    安逸倒是不觉得惊讶,高慈懿跟高影疏一样,从小都是含着金勺子长大的,吃的是锦衣玉食,穿的是绫罗绸缎,听蜀王说五皇子的生母生前还是个宠妃,那就更是没有受过什么风浪了,

    就拿高影疏来说,即便她身处成都,对于几年前华阳县的那场旱灾都仅仅是一些模糊的印象,更不要说这远在王京的高慈懿了,恐怕西北战事打响小半个月他才能听到点儿风声,

    “毫不客气地说,王京是天子脚下,天下贵胄云集,高楼广宇数不胜数,多少深宅大府里都是终日的钟鸣鼎食,就算是路边的乞丐给这些富商官宦道个吉祥话儿,说不好都能挣上三五两银子。

    但是这西北,本来就是土地贫瘠、作物匮乏,又加上这连年的战争,多少百姓家里只要那上了战场的男人一死,妻儿老小就要落得个冻死饿死街头的惨状,你说这不就是两个国度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

    高慈懿听着他的话没有作声,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半晌之后忽然掀开被子,踏起床下的一双锦靴就要起身,

    “你要干什么?”安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

    就看到他在那个黑色的包裹里不停的翻找着,再回到床沿儿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卷黄绸卷轴,

    “你看看。”

    高慈懿把这卷轴递给了安逸,

    安逸一脑门子问号的接过卷轴,不知道这小王爷意欲何为,但等他打开来看到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写的字,才恍然大悟,

    “这些都是你记得?”

    高慈懿点了点头应道:“是的,都是我从王京出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感,我想把他记下来,然后整理成奏章,上呈给父皇。”

    安逸觉着这小皇子确实有心,一笔一划记得倒是认真,不过他并不认为把这些呈献给崇正就能够有所效用,最多也就是夸他句甚肖朕躬便束之高阁了,

    “你觉得朝中群臣给你父皇上上的这种折子还少吗?”

    高慈懿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我父皇的身上?是他不愿意去管?”

    安逸朝他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认为今天的大夏朝是哪一个人的所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像是咱们这四百年的天下,也不是太祖皇帝一个人打下来的不是么?人心丧乱,最终导致积重难返,这不就是古往今来无数恢弘一时的朝代覆亡的原因么?亡国之君不过是命不好,赶上了而已。”

    安逸说的这句话确实振聋发聩,如果要是放到崇正跟前儿说,不一刀给他杀了才怪,他是觉得这小皇子有点儿像赵凌风,身上带着些正气,才不觉之间原因跟他口吐真言,

    高慈懿很是认同安逸所说,他似找到知音一般笑着点点头,“说的好,人心丧乱!我之前也想过这些,但是在宫里大家还是谨言慎行为主,哪有人敢跟我高谈阔论,今天难得碰到你,便放肆这一回!”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黑白人心

    第一百九十三章·黑白人心

    高慈懿半倚在床边回忆道:“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有一次父皇给我派了个差事,去南直隶督考。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说是督考,其实从旁协助当时的南直隶主考官而已,所以我也没有他们那么繁忙提前一天要诸多准备,便换了一身学子装扮,跟阿晋溜了出来。

    我们两个当时去了一家学子聚集的茶馆儿,一开始只道这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们都是博古通今,坐而论道人人皆可言、事事皆可言的那种氛围,确实让人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但是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少爷,照阿晋的话说,活生生就是个拎着鸟儿笼子的莽张飞,

    可就偏偏是这‘莽张飞’一进茶馆,那些刚才还慷慨激昂、引经据典和对方辩驳的才子们都变成了一副奴才相,爷长爷短的绕在他周围,端茶倒水无不殷勤。

    后来我才知道,这‘莽张飞’竟是李阁部的公子,当时那李阁部就是那次科考的主审。”

    安逸听着他说的这件事儿倒是笑了笑,应道:“这倒也无可厚非,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哪个不想着鲤鱼跃龙门?就算搭不上阁部的这层关系,日后若高中能拜在阁部门下,还不是平步青云?总比自己孤身一人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的要强吧。”

    “你说的这个我倒是也知道,说句难听的,趋炎附势本来就是人的本能。可这就是那些读书人所谓的‘文人气节’吗?从学子开始就忙着找门路、站队伍,日后真是站到了朝堂之上,那这臣子到底是我大夏朝的臣子,还是他李阁部的臣子?”

    安逸感觉这小王爷虽然说的是唾沫横飞的,但是似乎进入了一个误区,他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掀开桌上的茶壶看了看,里面居然只有温水,便将就着给说的口干舌燥的自己倒了盏温水,然后朝着高慈懿晃了晃手里这青瓷茶盏,意思问他要不要来点儿,

    高慈懿哪有心思喝水,朝她摆摆手,额着脸儿正等着安逸的下文呢。

    安逸一口将这杯子闷了个底儿朝天,然后反问高慈懿道:“我且问你,你觉得为官者,他的权力是从哪儿来的呢?”

    高慈懿想也没想的就接口道:“当然是一国之君赋予的了。”

    “我倒觉得你只说对了一半儿。这为官者的权力,皇上只能给你一半儿。”

    高慈懿顿时有些不解,“一半儿?为什么这么说?”

    安逸笑了笑,跟他解释道:“我举个例子,就拿我这甘肃镇总兵官的位子来说吧,你觉得朝廷升任这总兵是为了什么?”

    “统辖兵士、镇抚地方、抗击辽寇。”

    安逸点点头,“不错,但是你说的这三点恐怕都不是一纸圣旨可以做到的吧?能否在与辽军的作战中取胜,不仅要看这个总兵官的智慧和勇气,更是要上下一心、将士用命才行。不过如果我光有麾下兵马的支持,却没有圣上的一纸任命,那也是难以服众。所以我说,这总兵官的权力一半儿来自皇上的任命,一半儿来自麾下将兵的支持。”

    安逸看着思躇中的高慈懿,觉得他也表示颇为认同,便接着问他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手里有十万兵,在你父皇面前的分量是不是要比其他总兵重很多呢?”

    高慈懿不知道安逸为何这么问,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答道:“确实,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手握重兵的将官当然在朝中说话更有分量一些,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兵部不会让一个总兵手里攥着十万人的。”

    安逸似乎对他说的早有预料一般,脸上微微笑了笑,

    “那么,兵部有没有规定一个阁部手底下能有多少门生故吏呢?”

    “这个.......如何规定?就算是吏部怕也无法过问,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这一个阁部手下可能有无数门生故吏遍布朝中。就像刚才我说的,为官者的权力来自上下两端,但是两者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来自下面的权力如果过大,那么上面制约他的力量就越小。从古至今的那些功高震主者,不都是由于下端权力极度膨胀以至于皇权无法制约了么。”

    高慈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是了,就是你说的这样,所以现在朝中被这些个文官弄的乌烟瘴气,有时候父皇都不得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动不动就上一堆什么祖法礼制的折子堆在书案上,哪知道这普天之下最悖逆君臣、有违纲常之事都是出自这些文官之手。”

    安逸心中不由的发笑,这太祖皇帝传下来的文官御史制度,在高慈懿的眼里看来没少让自己的父皇吃苦头,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从古至今不管是圣君还是昏君,朝中臣属结党都是再稀松平常的事了,只不过区别在圣君的能够拿得住为首之人为自己用,而昏君通常都是被为首之人所用,往往最后也会导致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虽然大家今晚都是坦诚相待,但安逸总不能直接当着高慈懿的面儿说他父皇高由校吧?所以只是讲了这圣君昏君两个极端,具体当今圣上是这偏上还是偏下,就让这小王爷自己判断吧。

    高慈懿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那你说,如何才能拿住这些臣属党首?”

    “分权!”

    “分权?”

    安逸端起桌上的茶盏又呷了一口,应声道:“没错,分权!我举个例子,好比你所说的之前那位李阁部,这些个门生故吏和愿意唯他马首是瞻的臣属大多都是瞧着他背后插的那杆内阁大臣的旗子,朝廷没办法决定谁去拜在哪杆旗子的门下,但是有权力决定这旗子插在谁的后面。

    我们不仅可以有李阁部,还可以有赵阁部、王阁部、刘阁部。这些旗帜如果立起来,那么也必然会有新晋朝中的学子们拜倒在他们门下,相形之下李阁部手里来自下面的权力不就被无形的分化了吗?

    你们如果他还想攥住手里的权力,往下肯定是找不到了,朝中可用之人就那么多,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一个来吧?那么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往上寻找权力,也就是向朝廷向皇权靠拢,这个时候便是为君者拿住这位李阁部和他所有门生的好机会,不仅能把他过度膨胀的势力消弭于无形,还能让他用心为上做事。在这些旗帜之间取得平衡,不就是圣君所要做的吗?”

    安逸这一番话把高慈懿说的陷入了思躇,他说的这些可以拿到朝堂上去做,但是不能拿到明面儿上去说,对于高慈懿这比安欣大不了多少的年纪,还在读着先生教的君君臣臣圣贤之道,听到这种颇有些厚黑的权术之论,内心深处必然是深有所感的,

    “文可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好生厉害的白虎神!”

    听着高慈懿的这一生夸赞,安逸却笑着摆了摆手,“此言差矣,说归说做归做,能懂这番道理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不乏手握乾坤的人主,但是做起来却落得个国破家亡之境的人,古往今来也不在少数吧?”

    安逸这话说的真切,权术就像是兵法一样,纸上谈兵永远都不能成就一代名将,非累累白骨堆砌所不能也,不是所有的商君之法都能带来一个纵横天下的强秦,所效之人不也有的只留下了一个积贫积弱的王朝而已么?

    “我懂你说的了,其实包括这些科考入士的学子,他们站在那儿、攀附不攀附谁并不重要要,为上者只要能够抓住要害、均衡势力,让这些所有人最终所能争夺的东西都攥在朝廷的手里,那么自然他们就会按照朝廷的意思去做事了。”

    安逸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的,不过这些事儿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现在,就拿你刚才说的那个李阁部的公子来说,明知道自己犯错的情况下仍一往无前,以表其天下皆黑,为其独白,这才是人心丧乱的最大根源啊!”

    高慈懿看着安逸,觉得面前这个人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倒像是个内阁里纵论天下的老臣,遂开口问他道:“将军既有这济世之才,为何不去考个功名,反而要落在这行伍之间呢?”

    安逸被他说得微微发笑,“惭愧惭愧,在下现在还只是个小秀才呢。本就无心于朝,不过想做个闲散的公子哥儿而已,只是世事无常啊,有时候荣不得你自己做主的。”

    她说道这儿倒是忽然想起了件事儿,然后忽的就抬起眼神,似有深意的看向高慈懿,

    高慈懿不知道安逸莫名的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先开口问道:“安大人可是有事要问?”

    安逸低着眼眸,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谨慎的启齿道:“我要问的可能有些僭越,但是我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欣儿。”

    高慈懿不知道安逸是要问什么,怎么有关欣儿的事儿还和僭越扯上了,朝着安逸笑着点点头,

    “你我二人今晚谈天说地的,僭越的话说的还少了么?”

    安逸听着他的话,然后顿了一顿,低声问道:“我不知道小王爷可是和安某一样,心里原本打算的也是做个闲散王爷么?”

    他这话问的可是够直接的了,问高慈懿想不想做个闲散王爷,不就是变相的问他要不要争大位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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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国介绍:
安逸到兵临王京城下的时候,才明白宫廷到底是怎么一个恐怖黑暗的地方; 以至于把一个原本纯真、善良的妹妹变成了权倾朝野的“妖后”; 如果没有结识当年那个气宇轩昂的马上少年,是不是现在兄妹俩还可以在乡间的老树荫下享受着悠闲? 还是早已经被萧燕儿的铁骑化为了尘烟? 也许皇陵里的那场大火释放了一个饱受禁锢的灵魂,那洁白灵魂在璀璨的夜空下孤独的摇曳着,用她樱桃般的粉唇低声喃语:“宁为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布衣天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布衣天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布衣天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