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转变
青止面色微微泛白。顶 点 X 23 U S
柳福儿却懒得再理会。
她拉了拉侯小郎,示意他进去。
侯小郎转头看青止。
柳福儿便道:“活还是死,你自己选。”
这话说得残酷。
或许是养在跟前的孩子都乖巧贴心,柳福儿对孩子的耐心已经形成了一定模式。
对这个迟迟还搞不懂状况的孩子,她自诩已经用了所有耐心。
青止听出柳福儿的不耐,忙蹲下来,低声劝他进去。
又道:“我就在这儿,有事你就敲敲门板,我就在旁边。”
侯小郎见连她也这么说,很是失望。
没有人支持,他只能老实的往里钻。
柳福儿的眉头却皱得死紧。
这孩子这般听青止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船缓缓行进。
待到卡口,船不出意外的被扣住。
几人从船篷里出来,立在仅三尺不到的甲板上。
兵士来到船上,粗鲁的撩了篷帘,往里张望。
里面空空,只有几个破败的垫子和个补丁叠补丁的包袱。
“这什么?”
兵士以刀鞘随手一挑,里面包着的胡饼瞬时掉落在地,碎了一地。
柳福儿心疼的哎呦一声,急忙忙上前,把胡饼捡起,放进包袱里。
有块极小的,她也不放过,直接捡起来,搁进嘴里。
兵士忍不住嗤了声,出了船篷。
船夫讨好的上前,塞了个瘪瘪的荷包,道:“王大托我把家里人送去老家,他就这么点家底,还请大人通融。”
兵士颠了颠荷包,嫌弃的撇嘴。
不过看着船里,老的老,弱的弱,再想那妇人的抠搜样,就知道榨不出什么油水。
“行了,走吧,”兵士摆手示意。
船夫点头哈腰,送了兵士上去,才扯着缰绳,撑船杆。
水花随着船杆不停翻动。
几人重又进了蓬里,安静的等待着。
终于,离开卡口可视范围。
青止急忙拉开暗格,拉侯小郎出来。
船夫去船尾拿了些烧热的水来。
柳福儿打开包袱,挑了块干净的递给侯小郎。
侯小郎早已饿得不行,见有吃的忙拿过来,张嘴就咬。
“不能吃,”青止一把将饼打掉。
“怎么不能吃?”
包娘子一下子就怒了。
“柳城主都能吃的,你吃不得?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吗?”
包娘子声音极大,船里船外皆听得分明。
一瞬间,只能听到水花翻落声音。
“我没,”青止想要争辩。
“在这里,”柳福儿出言打断她,道:“这里就只有这个,你要不吃就饿着。”
她伸手去扯侯小郎,青止下意识阻止。
柳福儿手腕一转,使了个巧劲,很容易就把人带了过来。
“柳城主,”青止惊得声都变了调。
柳福儿淡淡瞟她一眼,
她将地上的胡饼捡起来,重又挑了块,递给侯小郎,道:“吃。”
侯小郎忙去看青止。
不想青止已被柳福儿的眼神震慑,正陷入呆怔之中。
待她醒过神,柳福儿已把饼收回来,道:“不吃就算了。”
她把饼依次递给另外两人。
包娘子倒了几杯水,自己拿起一杯,就着吃饼。
淡淡的粮食香气在船篷里蔓延。
侯小郎馋得不行,连连咽着口水。
几人都是赶过急行军的,吃饭速度都不慢。
眼看胡饼一点点减少,侯小郎终于忍不住了。
他拉了拉柳福儿衣袖,低声叫饿。
柳福儿也不过是作势而已。
既然他服了软,她也不可能真饿着他。
她将饼分给他,道:“今晚就这些,不要浪费。”
自以为的靠山并不可靠,反而是后来的这人更加厉害。
侯小郎虽然年纪小,却很识时务,当即点头,并抱着胡饼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柳福儿倒了杯水,试了温度,才递给他,道:“别噎着。”
侯小郎接过,朝她乖巧的笑。
青止眼见着侯小郎变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柳福儿却是半点意外也没有。
侯泰性格也是如此。
即便人家说孩子是张白纸,画什么便是什么。
但在柳福儿看来,血脉是很奇妙的东西。
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在不停的延续着。
侯小郎将胡饼吃完,有喝干了水。
他放下杯子,朝柳福儿笑。
柳福儿微笑的捻了张帕子,给他擦了嘴角的碎渣,道:“你阿娘可有教你识字?”
侯小郎点头,张嘴背起千字文。
多日的发烧让他嗓子微哑。
听他背了个开头,柳福儿便止住,道:“真好。”
她摸了摸他发髻,道:“姨姨也有个孩儿,比你大些。”
“等回去之后,你跟他和个大兄一道去学堂可好?”
侯小郎想了想,有些小心翼翼的道:“他会放纸鸢吗?”
“会,”柳福儿道:“他们两个不但会放,还会做呢。”
“那我要学,”侯小郎咧了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
柳福儿微笑。
此时,他才有了这个年纪孩子才有的活泼和喜气。
包娘子寻了药出来,递过去,道:“含着。”
侯小郎皱皱鼻子,接过来塞进嘴里。
柳福儿笑着摸摸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递给他道:“吃完了含一块。”
侯小郎打开,见是糖块,顿时咧嘴笑。
“只一块,”柳福儿强调。
侯小郎点头,把纸包重又包好,放进袖袋里。
小小身子信赖的依偎进柳福儿的怀里。
青止面色惨白的起身,疾步出了船篷。
侯小郎转眼去看。
包娘子道:“你这病……”
侯小郎立时看向她。
“你这病不能急于一时,”包娘子道:“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每天都要用药,有些药很苦,你可能接受?”
“好很久?”
侯小郎皱起小眉头。
包娘子点头,道:“如果你想放纸鸢的话,就要很久。”
侯小郎眨巴着眼,想起看表兄弟们放纸鸢的热闹,而他只能干坐的情景。
他想要健康的身体。
见他点头,包娘子满意了。
蓬外,船夫进来道:“要到卡口了。”
柳福儿忙开了暗格,送侯小郎进去,道:“别出声,若是困了就睡会儿。”
山小郎点头,进了暗格。
包娘子熄了油灯。
几人安坐在黑暗里,静等关卡邻近。
第六百六十五章 回来
如此走走停停,将近盛夏,终于进了衡州地界。www.uu234.net
侯小郎终于不用在暗格里藏了。
坐在船篷边,他看着恭请柳福儿入内的兵士,即便船已远去,也不改恭谨的姿态。
如此的情形,便是侯泰在时,他也不曾见过。
进了府衙,柳福儿等人各自盥洗。
青止帮侯小郎梳拢齐整,带着他来到花厅。
经过月余的调整,她显然明了了自己的位置,不再喧宾夺主。
她毕竟是侯泰交托的人,柳福儿也无意逼得太紧。
用过饭,其他人各自回了院子歇息。
柳福儿去了前院府衙。
负责这里的是谢大从江陵过来的书吏里提拔出来的。
此人话不多,做事很是严谨负责。
衡州城经过重创,相比其他需要发展的城池,这里只需要稳扎稳打。
谢大便是考量到这点,才把他安排在这里。
这点柳福儿在看了几本公文之后,很认同谢大所为。
既然人选没错,她索性放手。
不想书吏见她只随手翻翻便起身要走,忙跟上来道:“大人,属下这里还有些公文,您看能否批阅一下?”
柳福儿停了脚步,道:“什么事?”
书吏陪着笑,从成堆的公文上找出两本,道:”这是属下汇总的田地总数。”
柳福儿翻了翻,见上面密麻的数字就眼晕。
她搁了公文,道:“有什么事直说。”
“是这样的,”书吏道:“这里土地肥沃,气候也好,正适合农事。”
“属下这几年也一直着意垦荒。”
“只是这人口实在不多,顾得自家的地,便顾不得其他地方。属下已将兵士以轮换制,下放耕种,但这只是杯水车薪,且兵士正职是守卫城池,如今这般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属下想,能否迁徙过来几千人。”
柳福儿挠了挠眉心。
“不然少些也行,一千两千都可以,”书吏忙道。
见书吏一副生怕被拒的模样,柳福儿忍不住笑了。
“回去之后,我会斟酌。”
书吏松了口气,忙做出恭送模样,再不敢提其他。
翌日,柳福儿几人重又登船。
这一次,行速明显加快。
没出半月便返回江陵。
卡口上,崔八郎正在巡城。
见柳福儿回来,他上前见礼。
看着他一身戎装,柳福儿微笑道:“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都好,”崔八郎道:“鄂岳那边也很顺利,谢郎君来信,不日便会折返。”
柳福儿点头,道:“你先忙,过后再聊。”
崔八郎行了个军礼,略过立在柳福儿跟前的小豆丁,瞬时想起与自己频频交手的侯泰。
昔日情景再次浮现眼前。
楼船缓行,很快走远。
侯小郎到底身子还有些弱,柳福儿带着他回了舱室,直到停靠上阜头,才重又出来。
梁康和汪四郎已得了传信,早早来到阜头。
见到柳福儿,梁康一张小脸顿时笑开了花。
柳福儿含笑,与侯小郎道:“那是你的两位兄长,以后你便要与他们一道读书。”
侯小郎抬眼,有些怯意的望去。
搭板很快搭好。
梁康和汪四郎一前一后的跑了上来。
见到侯小郎,梁康咧了个笑,便欢快的喊阿娘。
汪四郎则是喘了口气,待到气息微定才拱手见礼。
柳福儿笑应,介绍山小郎给他们认识。
对这个突然加入的小兄弟,梁康很是友善。
毕竟阿娘都要亲自去接他过来,阿娘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梁康笑眯眯的见礼,并自报姓名。
汪四郎也跟着照做,
侯小郎眨巴下眼,怯生生的道:“我叫候健。”
到这时,柳福儿才知晓侯小郎的大名。
“那我就叫你健哥儿,”梁康伸了手,道:“你可以叫我大郎。”
侯小郎盯着梁康白净的小手,抿着嘴。
梁康一直保持伸手姿势,眼睛晶亮的看着他。
终于,侯小郎挣开柳福儿的手,慢慢的伸了过去。
梁康一下子握住,并摇了摇,道:“好了,咱们走吧。”
“我那里还有给你准备的东西,可好玩了。”
梁康的手很暖,笑容更暖。
侯小郎有些呆的被梁康牵下了船。
远处,青止望着山小郎的背影。
由头至尾,他似乎都没想起来还有个她在这儿。
包娘子从舱室出来,见她望着府门方向出神,便跟着看过去。
看到已经走远的侯小郎背影,她咧了下嘴,来到柳福儿跟前,道:“我这就回去了,过几天我再过来。”
“不急,他现在还好,过些时候再说也行,”柳福儿道:“毕竟他这身体是得长期调养的。”
包娘子的孩儿还小,又离开母亲多时,柳福儿想让她多陪陪孩子。
包娘子明了她的好意,便点头离开。
老常从角门过来。
柳福儿随即下了船,道:“可有书信?”
老常点头,将收着的信给她。
柳福儿极快的翻看了遍。
都是谢大写来的。
她不想承认,此时的心情有些失落。
她示意老常去船上收拾箱笼,她一人缓步进了府邸。
走在游廊里,她打开信。
逐一看过,她人已站在院子门口。
赤槿正笑望着她。
柳福儿朝她浅笑,道:“总算回来了,给我弄些热水。”
赤槿上前,扶了她,道:“一早就备好了。”
柳福儿笑靠着她,一道进了屋。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柳福儿软软靠在软榻里。
赤槿将她头发笼在榻外,用大棉帕子绞着。
重槿端了汤羹过来,见她起色不佳,心疼得直劝她多用些。
柳福儿不想拂了她好意,便用了大半碗。
重槿端着碗出去,心里盘算着明天多炖些补气血的汤羹。
赤槿将头发绞干,以梳篦一下一下的梳拢着。
柳福儿有些意兴阑珊的起身,道:“我有些乏了,若康儿来,便告诉他我歇了。”
赤槿服侍她上了床,拉好床帐,悄声来到门边。
柳福儿睁开眼,看着头顶承尘。
从两个人吵架,到现在差不多四个多月。
这么久的时间,梁二竟然真个没有半点消息。
他还真是狠心。
柳福儿咬了咬牙,用力闭上眼。
既然他不想她,她又何必自扰。
第六百六十六章 出手(月票加更!)
一夜很快过去。
清晨之时,柳福儿缓缓睁开眼。
没等归拢发了一夜的混乱梦境,赤槿便急匆匆进来。
见她醒转,忙道:“娘子,常管家来了,像是有急事。”
柳福儿掀了被子起身。
简单拾掇之后便来到正厅。
老常急忙上前,将手里的纸条只递过去。
柳福儿瞄了眼,上面打了个暗印。
那是十万火急的意思。
她拿过来,看完,瞬时变了颜色。
刘家竟然在此当下自立为王。
她捏着字条,只思忖片刻,便道:“此事我知晓了。”
她命老常自行去忙,自己收拾了急急来到府衙。
书吏正在各安其职,柳福儿叫了管钱粮的过来,问这几年囤积的粮食几何,准备的箭矢兵刃甲胄等物又有多少。
书吏对这些了然与胸,当即道来。
柳福儿拧着眉头,暗自盘算半晌,方轻叹了口气。
还是太少了。
根本不足以应付大规模战役。
书吏见状,忙道:“城外还有些晚熟的,这两天便要收回来了。”
“那也少,”柳福儿摆手,让他下去。
她着手写信。
刘家自立,昭告四方。
想来再过不久,唐皇和梁帅都会受到消息。
梁帅的性情,柳福儿最是清楚不过,定会请缨出战。
唐皇偏居,对各家皆鞭长莫及,偏如今各家都在休养生息,他也只能坐看各家做大。
若梁帅请战,真真是正好如了唐皇的意。
便是抱着互相消耗的念头,唐皇也会同意。
然梁帅年纪已长,策马驰骋都已费力,如此再与人厮杀?
梁二又是他唯一的儿子,这等事情最后定会落到他身上。
虽然生他的气,但他到底时她最为在意的人。
她又怎会就此袖手。
将信送出去,柳福儿搓着脸,掰着手指头算着,怎么才能弄出更多的辎重,以备将来。
时间过得飞快,似乎只眨眼便已天黑。
书吏进来点灯之时,柳福儿眨巴着眼,抬头。
书吏忙道:“这天有些暗,可好我再加两盏灯烛?”
柳福儿用力闭眼片刻,以缓解眼睛的不适。
片刻,她睁开道:“不必了,我这就走。”
书吏答应着退了出去。
柳福儿合上公文,吹了灯烛出门。
又两日,谢大传信回来,柳福儿正在书写送与城中头脸人家的帖子。
柳福儿所忧他尽了然。
他已与梁二商议过,他这就折返回汴州,待唐皇下旨,再领兵出战。
他则留在鄂岳之地,尽量收集粮草。
对他这决定,柳福儿并不意外。
她将帖子收拢好,命兵士立刻送出去。
第二天傍晚,各家前来城主府赴宴。
这还是柳福儿担任城主之后,第一次正八经的下帖子请人。
众人不由诧异。
坐定后,众人看似淡然,实则都在盯着主家进入必定要过的穿堂。
约莫小半刻工夫,柳福儿带着老常徐徐走来。
众人急忙起身见礼。
柳福儿微笑拱手,道:“贸然下帖,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哪里敢说什么,忙拱手还礼。
“不过我这也是无法,”柳福儿含笑,不等众人齐声,便话锋一转。
众人心道来了,陆续站直起身。
柳福儿面色微肃道:“诸位消息灵通,想来已经知晓。”
“刘家已然自立。”
厅堂里,传出极小的骚动。
柳福儿缓缓来到正位,环顾周围,道:“我治下距离刘家最近,想来再过不久,唐皇的讨逆诏令就该到了。”
众人微微垂眼,互相打着眼色。
柳福儿也由得他们。
过了片刻,丫鬟端着清茶入内。
柳福儿抬手示意。
众人拱了手,落座,面孔绷得苍蝇落了都要滑腿。
柳福儿笑道:“诸位不必紧张,便是出兵也是我治下的军队,一时还用不到诸位的护卫。”
众人心头微松。
在这当下,别的都是虚的,唯有武力才能保障自身安全。
“只是,”柳福儿顿了顿,道:“自古以来,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尤其刘家,盘踞富庶之地几十年,说是富可敌国也不过分。”
“而我,”她微笑道:“才刚接掌江陵几年,有多少斤两,想来诸位比我自己都清楚。”
众人没有吭气。
柳福儿等了半晌,道:“宴席已经备好,诸位若是还有胃口,便随我一同入席吧。”
她起身往花厅行。
众人互相看看,也都跟着起来。
花厅里,佳肴一早便摆好,色香味倒是都全。
只是众人此时的心都在柳福儿早前说的事情上,还哪里有胃口吃。
食不知味的挨到柳福儿退席。
众人便各自找了理由离开。
内院里,听了老常来禀,柳福儿眉色淡淡的道:“给衡州和吉州传信,城外卡口的柳家军一概收拢。”
老常眉头微动。
这几年,这些人见这两地发展不错,在那边设了不少商铺。
柳福儿念及他们是第一批过去的,便在赋税上给了好多优惠,柳家军也会在其出行之时,相应的护航。
想来是她太过宽仁了,这些人已经忘了这些。
柳福儿以为,该是时候让他们想起来了。
老常出去传令。
梁康带着汪四郎和新近收编的侯小郎进门。
柳福儿等三人见礼,才道:“晚饭吃得可还好?”
青苗忙上前回话:“三位郎君皆用了羹饭,侯郎君还动用了个甜酥糕。”
那是重槿才刚琢磨出来的新式糕点。
柳福儿点头,拉了侯小郎道:“那甜糕不大好克化,晚时用要斟酌。”
侯小郎点头,细声细气的道了声是。
梁康过来,半偎着柳福儿,道:“阿娘放心,我看着他呢。”
柳福儿笑着揉了揉他脑袋,转眼见侯小郎看来,便顺手也捋了一把,又叫了汪四郎过来。
重槿端了消食的甜汤来。
三人各捧一碗,坐在椅子里,安静的喝。
柳福儿转眼,见侯小郎喝得很是秀气,不由摇头。
待到三人离开,她问重槿,“青止这几天怎么样?”
“还挺老实,”赤槿道:“每日里就在屋里,只有侯小郎回来,才过去服侍。”
柳福儿点头,道:“你斟酌着,给她寻些事干。”
“另外,对外面放出风声,就说我要给他们三个寻伴读。”
第六百六十七章 收学生
赤槿办事很是迅捷。m.www.uu234.net
没多久,城主家小郎君需要伴读的消息便从妇人婆子的闲谈间传遍各家内宅。
柳福儿的能力,只要长了眼睛的就能看见。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又请了名师教导。
言谈举止照比名门世家的郎君也不差什么。
谁要被他挑中,将来已是可期。
一时间,各家的主妇们都在蠢蠢欲动。
前院里,当家的男人们正就柳福儿所言,商讨如何应对。
内宅里,妇人们则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得柳福儿青眼。
当下便是中秋之期。
主妇们急忙开了内库,翻箱倒柜,寻出珍藏着的各式珍宝。
城主府里,老常将礼单送到柳福儿跟前,道:“你看,这可如何回礼?”
柳福儿这些年的家底多半都充作军资,只有个把值钱的摆在台面上充充样子而已。
这样的节礼,便是变卖了所有物什,也不够一家的。
“依照往年回礼就是,”柳福儿瞄了眼。
“这不大好吧,”老常迟疑。
“没什么不好的,”柳福儿笑道:“你当她们是白送的?”
她摇头道:“欲要索之,必先予之,她们不傻。”
老常收了礼单。
柳福儿拢了薄纱披帛,来到崔大所在的院落。
屋里传来三小只郎朗的读书声。
柳福儿立在那里含笑听着。
崔大正好来到窗边,见她过来,便示意三小只自便,他走到门边,道:“有事?”
“有点,”柳福儿笑得和善可亲。
崔大挑眉。
曾经,她就是如此的笑,然后他就被拐来做了两小只的先生。
后来她笑,他就要给个孩子启蒙。
现在再笑……
崔大脑中警铃大作。
“就是想给你送几个聪颖的学生。”
“不要,”崔大立刻摇头,并转头就走
“你等等,”柳福儿忙扯住他袖管。
崔大立时转头看屋里。
柳福儿收了手,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
她将当下情况说与他听,道:“大军一动,粮草消耗得实在太快,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不是已经给商铺施压了吗?”
“早早晚晚,他们都会就范,”崔大拧眉。
“那哪里够,”柳福儿道:“你是不知道我今天收了多少珍宝。”
她道:“若是变卖了,起码够一个月军资。”
崔大斜眼。
“包括粮食和甲胄兵器等所有辎重,”柳福儿强调。
“然后呢,”崔大很不满柳福儿就这么把他卖了,但既然是有价值,且还不菲,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这也不过就是一锤子买卖。
人家又不傻,人收进来,自然也就不会再大把砸钱了。
“之后,”柳福儿笑眯眯道:“那就看你了。”
“什么意思?”
崔大诧异。
“你看啊,”柳福儿道:“学生多了,难免良莠不济,有聪颖好学的,也有偷懒贪玩的。”
“那些人把孩子送进来,自然是想要有所成就。这个聪颖的好学生,不用多说,功课自然好。”
“那明明脑瓜好使,却又偷懒贪玩的,”柳福儿眯着眼,笑道:“为了让他上进,先生不妨在征求他们同意之后,用些手段。”
“自然了,这个需得耗费先生好些精力。”
她挑着眉毛,笑眯眯道:“这个可不再进学的本职当中,收些费用,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是要用我牟利?”
崔大不善的看来。
“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不过是互惠互利,”柳福儿道。
“我可没看到自己有什么好处?”
崔大撇嘴。
“怎么没有?”
柳福儿道:“待到经年之后,先生桃李满天下,至不济也有几个名仕,倒时史书上定会有先生一笔。”
“不干,”崔大秒拒。
“别那么不近人情嘛,”柳福儿道:“不然五五分。”
“不可能,”崔大道:“你要筹措军资,我可以理解。”
“但我绝不会随意收徒,”他道:“一个侯小郎已是极限。”
“好吧,”眼见崔大面色越发的冷,柳福儿只得偃旗息鼓。
她悻悻转头要走。
“不过,”崔大又起话头。
柳福儿猛地转过来。
“我并不排斥收子弟,”崔大盯着笑容越发扩大的柳福儿道:“只是人选需得我自己来定。”
“好,好,”对上很守原则的崔大,柳福儿已不敢要求太多。
“待中秋时,开个文会,你看可好?”
柳福儿忙提议。
崔大微微点头。
“我这就去准备,”柳福儿笑眯眯,掉头就走。
速度之快,犹如有鬼在追。
崔大嘴角浅浅勾起,转了身。
门边,三小只由上而下,探着小脑袋。
见崔大看来,汪四郎和梁康很是麻利的缩了脑袋,并退回座位,正襟危坐。
侯小郎慢了一瞬,被抓个正着。
崔大板着脸过来,问他:“描红可抄完了?”
侯小郎抿着小嘴,怯怯摇头。
“那还不去?”
崔大声音微微拔高。
侯小郎瘦弱的背脊一抖,急忙回到位子上,拿了毛笔,颤颤去蘸墨汁。
梁康却不惧,直接道:“先生,我们是要有同门师兄弟了吗?”
“不一定,”崔大很是淡然,道:“并不是谁都能坐在这里的。”
他目光轻扫。
侯小郎怯怯抬眼,见崔大看来,又急忙低下。
前院,柳福儿正吩咐老常筹措文会。
老常却听得一懵。
柳福儿说完,也想起来。
老常毕竟是半吊子出任管家,照比其他自小浸淫在世家当中的仆从到底不同。
她道:“晚上大兄回来,你问问他,看到底如何办才妥当。”
交代完,她又道:“还有那些节礼,挑南货送去山南那边卖了,换成粮食运回来。”
她没有说江淮和江南。
徐家才跟梁二大战过,粮食等物定然匮乏。
便是有好东西,过去了也换不到多少粮食,还不如留待以后。
老常明了,当下最紧急的便是粮食,得了吩咐便抓紧去办。
柳福儿也收拾一番,来到府衙。
书吏已经着手将辎重等运往邻近刘家边界的衡州。
府衙里,人来人往,很是忙碌。
柳福儿进了正堂,料理完公务,有一瞬的出神。
这时,梁二应该已经前往汴州。
第六百六十八章 讨逆
这念头一起,柳福儿便强行将其挥散。www.uu234.net
当下还有好些事需要她料理。
如今当事人都不在,这些事有的没的,想也没用。
她站起身往后衙的库房行去。
汴州城里,梁二星夜兼程赶了回来。
一进卡口,周小六便急急迎来,道:“你可算回来了,梁帅要挂帅出征呢。”
“阿耶收到诏令了?”
梁二问。
周小六点头。
“还真是快,”梁二低声嘀咕了句,便往梁家赶去。
此时,梁家里,梁帅正在擦拭甲胄。
刘氏半依着丫鬟,含糊的说着什么。
梁帅依旧垂着眼,一点点将甲胄上的铁锈清除。
刘氏说了半晌,也没能得梁帅一眼,不由怒了。
她用力挥舞手臂。
丫鬟却怕她跌倒,急忙扶住。
刘氏一把扯开,抬手便挥。
一声清脆的响动过后,丫鬟白净的脸颊顿时浮现几道红痕。
丫鬟缓缓扭过被打偏了的脸颊,沉默的垂着头。
“你打她作甚?”
梁帅终于看过来。
他示意丫鬟退下。
丫鬟却反倒来扶刘氏躺下。
刘氏却是勃然大怒。
她说了半晌,他也不曾搭理。
不过就是打那死丫头一巴掌,他便护上了。
她用力一挣,同时一推。
丫鬟着力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此时不过初秋,丫鬟穿的单薄。
骨头隔着两层布帛碰撞着冰冷坚硬的地面。
发出一声牙酸的声音。
丫鬟瞬时面色惨白,人疼得险些晕厥。
“你,”梁帅忍不住瞪起眼,但见老妻扭曲着脸,两颧高耸,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顿时摇头。
复又起来,扶丫鬟。
丫鬟身体单薄,以梁帅的力道可以很轻松的带起。
只是待他松开之时,丫鬟两股作痛,根本无法立稳。
梁帅无法,只得半搀着,并唤人过来。
刘氏却见那丫鬟依偎梁帅,登时大怒。
但她口不成言,便挥舞着手臂,指了丫鬟,厉声尖喝。
“好了,你够了,”梁帅拧着眉头,喝道。
刘氏动作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帅。
有人从门口进来,梁帅把怀中人交与她,叮咛她照顾妥当,并言若是不妥便请郎中。
丫鬟千恩万谢的随着来人走了。
梁帅上前两步,紧盯着她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话语里满满都是失望。
刘氏望着他,露出惨然的笑。
终于,他还是够了。
也是,就她这副鬼样子,任谁天天面对,也会生厌。
梁帅已收了甲胄,出门。
刘氏转眼,正见搁在边上的药碗。
她用力将其拨落。
清脆的响声传到门外。
正往前行的梁帅脚步一顿,再提步时,走得更快了。
前院,梁二正好进门。
才来到穿堂便与梁帅打了照面。
看到他手里的甲胄,梁二眉头紧皱。
“阿耶,你当真要出征?”
他直言道。
“是,”梁帅看他一眼,转头进了书房。
“阿耶,”梁二在后紧跟,道:“你不能去。”
“为何?”
梁帅搁了甲胄,坐定。
“你这身体是福娘用了多少药材养回来的?”
“所以呢,”梁帅看着儿子。
“你不能去,”梁帅眉头瞬时立起。
“我去,”在梁帅发怒之前,梁二道。
“你?”
梁帅侧头想了片刻,道:“也好。”
“宣武这几年的收成都在周都尉那里,你自己照量着办,”对梁二,梁帅只有放心。
“只有一条,”梁帅道:“此番是为讨逆,可不是帮你圈地盘,你可莫要打歪心思。”
对于柳福儿打到哪儿收到哪儿的事,梁帅也是知晓的。
不过儿媳在其中都是出了大力的,他也无法多说。
梁二笑了笑,道:“那我这就去找小六商量。”
他转头走了。
梁帅却以为儿子是听进去了,便把这事搁下。
梁二来到府衙,二话没有便问及辎重粮草之事。
周小六把账册摊在他跟前,道:“就这么多,也就能支撑大军五月之需。”
“太少了,”梁二皱眉。
刘家盘踞南边大片土地,刘家的老巢又是建在最南之地。
就这么点粮,没等打到,就已经告罄了。
周小六叹气,道:“不然我先把这些发走,再去各世家走走,看能不能再筹些。”
梁二点头。
当下,能凑些是些。
周小六去外面处理这些事情。
梁二转去校场点兵。
两天后,他带着大军南下。
当途径鄂岳时,谢大将筹措的粮草交与他,并言,此乃柳福儿交代。
看到压得水线几乎快要落入水面的粮船,梁二一直有些复杂。
他悄悄吩咐郑三领兵沿着水道往南进发。
他从边上拐道转去江陵。
因着不能耽搁进程,他便跟谢大借了速度更快些的楼船。
没出三天,他便抵达江陵。
进了城,望着高耸的府门,梁二紧张的搓手。
一路上左思右想,或软或硬的话,似乎在这一刻都随着渐渐的临近消散一空。
他一步一挪的进了府门。
老常看到他,忙迎上来。
梁二扯了个有些僵硬的笑,道:“福娘在吗?”
“在呢,”老常引着他往后去。
“你去忙,我自己去就是,”梁二道。
老常止了步子,道:“城主在内院。”
梁二点头,用力咽了口唾沫,方迈开大步。
老常在后,看了他一会儿,直到看不见背影。
内院正房边上的小跨院里,包娘子正给面色通红的侯小郎诊脉。
“怎么样?”
待她收手,柳福儿有些紧张的问。
“先吃副药看看,”包娘子沉着脸道。
她过去边上写药方。
青止急忙跟去边上,待到方子写好,她一把夺过来,目光微斜,盯了柳福儿一眼,才去外面煎药。
柳福儿将浸在冰水里的帕子投出,摊展平整,搁在侯小郎额头。
看着病得难受的侯小郎,柳福儿叹了口气,道:“就是块糕,谁知道他吃不得呢?”
毕竟那两个小的吃得可是欢实得紧。
包娘子道:“他这身子太虚,补得太过,反倒适得其反。”
“那现在怎么办?”
柳福儿道。
“只要今天退了烧,便没有大碍,”包娘子道。
“那就好,”柳福儿松了口气。
只是气没等喘完,就听赤槿来报,梁二回来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拿起需要勇气,放下更需要勇气
“他怎么回来了?”
柳福儿拧眉。顶 点 X 23 U S
此时,他不是该在征讨刘家的途中吗?
“郎君就在院里,娘子你要不要回去?”
赤槿小心的问。
柳福儿抿了下唇。
对军务,梁二从来不会儿戏。
此番归来,或许是有事。
但在内心的角落,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或许他就是只是为了见她才归来的。
心在这一瞬骚动起来。
一个声音频频跳起来叫着,让她快些,再快些过去。
柳福儿深吸了口气,将骚动压下,提步回到院子。
进了门,便看到梁二高大伟岸的身影。
柳福儿屏吸,努力按住欢蹦乱跳的心脏,,淡声道:“你怎滴回来了?”
“我,”梁二梗了下,看着妻子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他很是心疼。
“你瘦了。”
柳福儿侧开脸,躲了他伸过来的手,道:“是有事?”
梁二看着她冷峭的线条,低声道:“顺路,我便回来一趟。”
“那就是没事了?”
柳福儿忽的转眼看来。
目光深邃,如冬日里的冰潭,冰冰冷冷。
梁二浑身一僵,翕了翕嘴角,脑子一片空白。
“如今战事紧急,你身为领帅,怎可擅离?”
柳福儿道:“以身作则,可不是说说的,几万大军的眼睛都在看着呢。”
梁二嗯了声,看着柳福儿,大手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直到掌心湿润,都不敢真的伸出去。
柳福儿微微转身,看着门边,道:“我在衡州和吉州的粮仓还算充裕,你若用得着,便拿去吧。”
“若是顺利,应该用不着,”梁二声音低哑。
柳福儿似有若无的嗯了声。
接着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风轻轻拂过,吹动两人发丝。
梁二贪婪的看着她,恨不能把她印在眼睛,刻在心里。
柳福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但她却强迫自己保持此时的姿势不动。
月洞门处,青止急急过来。
见柳福儿在说话,她忙又缩了回去。
“什么事?”
柳福儿眼睛尖,在她躲开之前便已出声。
青止只得站出来,道:“郎君喝不下药,一喂进去便吐出来。”
“包娘子怎么说?”
柳福儿眉头皱起。
“包娘子让我再煎,”青止眼眶微红,低声道:“可小郎君真是喝不进去。”
“我去看看,”柳福儿提步,似乎很随意的看梁二。
“我这就走,”梁二急忙接话。
柳福儿眼神微闪,微微点了下头,便疾步走了。
梁二盯着柳福儿背影,直到她进了小跨院,才颓然耷拉下肩膀,脚步沉沉的出了院子。
另一侧,柳福儿忽的转身回来,见他真的走了,她表情有些复杂。
青止从屋里探出头来。
柳福儿忙收敛情绪,跟了进去。
侯小郎病情来时汹汹,柳福儿和包娘子守在他跟前,直到天色微明,他热度消退,才回去歇息。
赤槿服侍她歇息时言道,梁二已离开。
柳福儿垂下眼,沉默的上了床榻。
赤槿将床帐拢好,立在旁边片刻,才离开。
柳福儿闭上眼,眼前却闪过梁二的模样。
这么久不见,他瘦了,也憔悴了。
总是飞扬的眉头间有着浅浅的印痕。
柳福儿咬了咬牙,将升起的心疼与怜惜压下。
他的家人是他过不去的心坎。
刘氏却是她为眼中钉。
既然明知道结果,就没必要再扎进去,自取其辱。
对梁家,她自问已是尽心。
奈何,不论她怎么做,他们始终都是一家人。
她终究融入不进去。
既如此,那就索性抽身。
也能两厢都清净体面。
柳福儿一遍遍说服自己,当下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念了多少遍,赤槿从隔间过来。
见柳福儿睁开眼,她道:“娘子,已是辰时二刻,再过会儿,宾客们便要来了。”
柳福儿掀了被子起身。
赤槿撩了单薄的纱帐,才见她眼底的青黑。
“收拾一下吧,”柳福儿起身,去屋角盥洗。
赤槿叠着锦被,很是闹不明白。
明明郎君惦念娘子,娘子也记挂郎君。
可为何却成了现在的境况。
柳福儿收拾了自己,坐到妆镜边。
赤槿过来帮她挽发。
柳福儿左右看看,拿了粉盒,想要扑粉。
“我来吧,”眼见她笨手笨脚的打不开盒子,赤槿忙接过来。
柳福儿便闭了眼等着。
一阵轻柔的按压,赤槿道了声好了。
柳福儿睁开眼,见镜中的自己。
气色看起来不错。
她满意的穿上精心准备的大衣裳,步履端庄的来到前院。
司空八郎和几个知交以及崔家几个年岁小些的郎君都在。
见柳福儿过来,赶忙见礼。
柳福儿微笑颔首,叫了司空八郎去一旁,道:“这里就交给你了,待会儿崔大郎也会过来。”
司空八郎点头,没有错过她的黑眼圈,道:“你守了侯小郎一夜?”
柳福儿点头。
“行了,你赶紧回吧,”司空八郎赶人。
“这次是崔大择人,你就帮着应酬,千万别发表意见,”柳福儿知道司空八郎的性子,赶忙交代。
“我知道,崔大都跟我说了,你就放心吧,”司空八郎轻推柳福儿。
远处,几人看来。
柳福儿朝几人浅笑颔首,方才离开。
又过两刻钟不到,宾客开始逐渐上门。
司空八郎忙整了衣裳,迎众人去水榭。
后院里,梁康和汪四郎提早下了学。
柳福儿回去时正好与他们碰到。
“阿娘,”梁康跑到她跟前,道:“侯小郎好了吗?”
“差不多了,”柳福儿回答着,朝正在行礼的汪四郎颔首。
“太好了,”梁康松了口气,道:“那我们能去看他吗?”
“恐怕不行,”柳福儿道:“他现在身子正虚,需得多睡才能补回体力。”
“这样,”梁康有些失望。
“不过你们可以做个纸鸢,”柳福儿道:“我记得他最喜欢这个了。”
“等到他好了,你们正好可以一起玩。”
“也行,”梁康转头看汪四郎。
汪四郎点头,道:“我那边有竹条,正可派上用场。”
“那我拿纸,”梁康言道。
柳福儿微笑,看着两小只手牵着手走了。
第六百七十章 去帮忙
第二天,崔大郎将挑选出来的名单交给柳福儿。m.www.uu234.net
其中标注了十个人。
柳福儿道:“这两天我就把你院子修葺一下,从旁边再开个小院。”
“不必,”崔大言:“过几天我就会去书院,他们可以在书院就读。”
“那,”柳福儿眼神微动。
“他们三个在这儿,”崔大道:“我已经与司空郎君说定,以后每月我会抽出十天在那里授课。”
柳福儿快速眨巴眼。
这样,那她怎么跟那些人收钱啊?
“他们我会单独辅导,”崔大补充。
“可这就不算伴读了,”柳福儿想起放出去的风声,纠结的道。
“这就不在我考量范围了,”崔大挑眉,老神在在。
柳福儿无语瞪他。
很确定,他这是故意的。
崔大优哉游哉的走了。
留下头痛的柳福儿苦恼的转去书房,一边给各家下帖子,一边想着怎么把事圆过去。
老常以最快的速度把帖子送去。
回来时,带了足足十车的谢礼。
老常回禀,柳福儿再三确认,“他们可知晓要去书院就读?”
老常点头,道:“我已与他们说的清清楚楚。”
柳福儿松了口气。
这就好,那她也不算忽悠。
中秋之后,没几天,书院开课。
崔大一早给三小只布置了功课,才前往书院。
老常送了他出门便来跟柳福儿禀告。
柳福儿正准备去府衙,听到之后便吩咐重槿做些合他口味的饭菜,邻近饭时时送去书院。
府衙里,书吏接到衡州来信,待柳福儿过来,便交与她。
这是衡州书吏向她禀告,梁家军已抵达衡州,正整军准备向永州进发,他已将粮仓里的积粮交与
随信还有钱粮数目。
柳福儿随手把信毁了,拿了公文批阅。
只是到底涉及梁二,批阅几本之后,便心气浮躁。
她索性搁了,起身去校场。
当下战事已起,柳家军说不好几时便会派上用场。
崔八郎正在练兵,见她过来,便收了长枪。
柳福儿笑着点头,道:“你忙,我随便走走。”
崔八郎暗笑点头,命兵士自行操练。
他跟在柳福儿身后,道:“前些日子,梁都尉回来,可是想要咱们出兵?”
“怎么这么问?”
柳福儿侧头。
“我看他行色匆匆,神情还很凝重,想来是形势严峻,”崔八郎道:“在我记忆里,能让他这般的,定是重大军情。”
柳福儿眼神晃了晃,扯了扯嘴角,道:“没事了,都解决了。”
“这样,”崔八郎难掩失望。
柳福儿却没有心情再阅兵,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崔八郎有些莫名,他还有话没来得及问呢。
回到府里,柳福儿直接回了内院。
没等旁人问,她便说累了,要歇息。
赤槿忙服侍她躺下。
没多会儿,三小只昨晚功课过来。
赤槿拦下来,哄三人去边上的藤架下用点心。
约莫下晌,屋里还没有动静。
三小只只得无奈离开。
傍晚,赤槿接了府衙送来的急信。
她进到屋里,见柳福儿还躺在那里,姿势还是早前的那个。
她暗自摇了摇头,来到床帐边,道:“娘子,府衙来信了。”
柳福儿坐起来,伸了手。
赤槿将信递过去,同时点了灯过来。
就着昏暗的光,柳福儿将信看完。
收了信,她道:“收拾一下,我要去衡州。”
“现在?”
赤槿动作一顿。
柳福儿点头,下了床,汲上鞋子。
赤槿忙去收拾箱笼,又叫了重槿准备出行的吃食。
很快的,老常也知晓柳福儿要走的消息。
他急忙去备楼船。
柳福儿换了一身便宜行事的行头,去梁康的小院。
梁康正与汪四郎侯小郎玩围棋,见她过来忙跑了过来。
柳福儿揉了揉他脑袋,道:“阿娘有事,要离开些时候。”
“要多久?”
从他有记忆开始,柳福儿便会时不时的离开。
他已经习惯。
但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的归期。
“可能要久一点,”柳福儿道:“南边刘家自立了,翁翁奉旨讨逆,只是翁翁年迈,你阿耶不忍心他奔波,便替他出征。”
“但永州三面环山,只一面有缺口,却有高墙防守。”
“那边的守将也有些本事,把你阿耶难住了。”
“所以阿娘是要去帮阿耶攻城?”
梁康问。
柳福儿笑道:“先生应该教过你吧。”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攻城乃是最下一策,是没有办法之时才用的,”柳福儿道:“再有,阿娘就只会花拳绣腿,也没本事攻城。”
她道:“阿娘只是去看看,帮你阿耶鼓鼓劲,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
梁康抿了嘴,即便柳福儿掩饰,他还是听出了意思。
柳福儿摸了摸他脑袋瓜,道:“永州是刘家最为重要的关卡,只要破了那里,以梁家军的善战,定会势不可挡。”
梁康缓缓靠近柳福儿,把头埋在她怀里。
柳福儿的心瞬时软绵绵的。
她微微用力的抱着他,道:“阿娘保证,只要成了,就立刻回来。”
梁康微微点头。
缓缓的松开抓着她衣裳的小手,仰着脸,乌黑的眼珠定定看她。
柳福儿勉强挤出一点笑,摸了摸他滑嫩嫩的小脸,朝另外两只笑了笑,转身走了。
梁康看着柳福儿的背影,小嘴抿的死紧。
柳福儿疾步出了角门,上了战船。
才刚坐稳,船便。
柳福儿起身,倒了个浆,才要喝便看到一熟悉身影。
她眼睛蓦地瞪大,阔步出了舱室,道:“谁让你来的?”
那人扭了脸,咧出个笑容,道:“征讨逆贼,怎能少了我?”
“崔八郎,”柳福儿咬牙,道:“你别忘了你是谁?”
“无令擅离,该当何罪?”
崔八郎微皱眉头。
这话的确没错,但他又岂能就此被打败。
他斜挑了眉毛,道:“我又不是你辖下兵士。”
柳福儿闭了闭眼,她忘了,早前崔八郎不过是帮忙,后来便留在军中。
这些日子他一直很老实,她一时也忘了这茬。
现在再想补救,显然是来不及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好厚的乌龟壳
楼船行速极快,在两人说话之时已驶离卡口。
瞧着柳福儿咬牙遥望城池,一副想赶他下去,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崔八郎呲了一口白牙。
柳福儿转了头,既然无法命令,那就索性眼不见为净。
瞧着柳福儿重又回去舱室,崔八郎笑得更加开怀。
转眼便是大半个月,衡州城池遥遥可望。
船顺水而下,没多会儿便进了卡口。
书吏早早候在那里,见她忙上来见礼。
柳福儿拦了他,道:“都尉在哪儿?”
“城外不足百里之地,”书吏应道。
“带我过去,”柳福儿吩咐。
书吏忙看了眼在后跟来的崔八郎。
“无碍,”柳福儿示意船掉头,直奔城外。
一路上,书吏介绍起了永州和守将情况。
就如柳福儿了解的一般,永州三面环山,一面开口,正好是个口袋形状。
刘家又在开口之处建了厚厚城墙,高度更是寻常城池的两倍之多。
可以说,已经把城围成了个铁桶。
再有,这里的守将乃是出身寒微的韩三郎。
其是一路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一路爬到高居四品的将军。
柳福儿点头。
刘家是个讲究裙带的地方,他能升到此等位置,本事可见一斑。
“都尉呢?”
柳福儿道:“攻了几次?”
“两次,”书吏道:“那韩将军只守不攻,便是叫阵,也不肯出战。”
柳福儿没有吭气。
梁家军的威名不是盖的,刘家的兵士根本就不是对手。
她要是韩将军,也守在坚硬壳里,绝不出来。
说着话,不知不觉便来到梁二驻扎的营地。
下了船,兵士急急往主帐回禀。
没多会儿,梁二便阔步迎来。
“你怎么来了?”
多日行船,柳福儿面色有些泛白。
梁二忍不住拧起眉毛。
“我不能过来?”
话一出手,柳福儿便察觉自己语气太冲。
她缓了下,道:“听说这边守将很是难啃,我过来瞧瞧。”
梁二唔了声,道:“这边风大,进帐再说。”
柳福儿点头,与梁二一前一后的走着。
书吏脚步微顿,不着痕迹的往后挪了两步,与后面的兵士平齐。
柳福儿边走便环顾周围。
梁二的营地选在平坦之地,最适合冲锋。
再远些,便可见拔地而起的高山,蜿蜒绵延,看不到终处。
梁二带着她来到帐边,撩了帘子。
柳福儿提步入内。
帐篷内一如既往的简洁。
居中一张开阔的桌几,其上堆叠着公文和地图等物,边上是武器架,上面架着他的长枪。
角落里有架藤编的榻,角落摆着张单薄的被子。
梁二两步来到桌几旁,迅速的擦了擦,道:“坐。”
柳福儿当仁不让,直接坐定。
随手摊开手边的地图。
那是永州附近地图。
上面村集等标注得很是细。
柳福儿低头,将所有地方看了个遍。
显然,早在设立此地时,刘家便已经想到退路,这些村集都设在城外,要想入城,只有绕路通过卡口一途。
但卡口已被韩将军守住,便是过个耗子也得被检查几遍。
“与我说说韩将军吧,”柳福儿忽的抬头。
梁二正贪婪的看着她。
猛地与她对上,他蓦地一慌。
“啊,好。”
梁二收敛情绪,正色道:“这人,我早前就有听闻。”
“很是擅忍,精通兵法,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柳福儿点头。
不是如此人才,也不可能把他挡在外面。
“其他的呢?”
她道:“他的弱点。”
梁二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道:“他为官清廉,待底下人也不错,风评很好。”
“那家里呢,交友情况,这些你可知道?”
梁二摇头。
“我知道了,”柳福儿起身。
“你去哪儿?”
梁二呆呆的跟着站起来。
“我已经了解了,具体的以后再看,”柳福儿说着往外走。
“这么快,”梁二迈着步子跟着。
柳福儿轻嗯了声,出了主帐。
“要不我再带你去附近转转,看看是不是有突破的地方?”
眼见柳福儿头也不回,梁二实在没能忍住,扯了她袖子。
“不用了,”柳福儿转眼看他,道:“攻城一道不是我强项。”
她勾了勾嘴角,道:“你应该知道,我擅长什么。”
梁二嘴唇紧抿。
柳福儿缓缓的,缓缓的,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
梁二用力握紧拳头,手背青筋突突的跳。
柳福儿恍如未见,只转了头,往阜头去。
梁二微微抬头,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背影,越来越远,直到隐在帐篷之后。
郑三从后面过来,道:“既然舍不得就去追。”
梁二猛地转头,回了主帐。
郑三左右看看,摸摸脑袋,走了。
楼船上,柳福儿叫了书吏来,道:“给全四传信,让他彻查韩将军所有,他的生平,还有家人亲朋,或是与他有过什么瓜葛的人,都给我查清楚。”
书吏急忙去写信。
崔八郎在门边探了脑袋出来。
柳福儿斜他一眼,道:“你怎滴还在?”
崔八郎挑眉。
柳福儿道:“你不是想打仗?跟着梁家军才能打,我可不行。”
“不急,我这会儿的任务是要保护你,”崔八郎笑嘻嘻。
柳福儿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崔八郎摸摸鼻子,呵笑道:“你查韩将军作甚?”
“知己知彼,不是应该的?”
柳福儿与他打着太极。
崔八郎点头,慢悠悠走了。
柳福儿摇头。
看吧,早前她就是顾忌这个,现在真的应了她所想了。
天色擦黑,船重又进了衡州。
住进早前便住过的屋子,柳福儿便着手查看粮草等事务。
前两次的强攻,梁二耗费的武器不少。
而今所余,最多也只能应对两次不到的强攻。
柳福儿挠了挠头。
唐皇那里没有秘密,想必下诏令的当天,各方势力便已收到消息。
此番,梁二过来,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她的势力如今能安安稳稳,其中也有梁家军的威名所在。
若他这战败了,不提梁家,便是她这里,也少不了会有些麻烦。
她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
因此此战只能胜,绝不能败。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夺权
全四的消息很快。www.uu234.net
没出半个月,便将韩将军的各式消息送到柳福儿案前。
看完之后,柳福儿不得不承认。
这位韩将军是她所见的,不多的好官之一。
面对这样一个人,柳福儿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她站起来,左右踱步。
半晌,她一计涌上心头。
只是……
她叫来崔八郎道:“我有一事,需得你帮忙。”
崔八郎兴味的挑眉。
这半月,柳福儿一直把他当空气,现在又来说这话,想来这事不大容易。
“你先说来听听,”崔八郎笑呵呵道。
柳福儿将消息递给他。
待他看完,才道:“我想你去南地,放出风声。”
“就说韩将军据城自守,意欲据称而立。”
崔八郎正了神色,片刻又撇嘴,道:“这等缺德事,我不干。”
柳福儿瞥他一眼,道:“那你就去那边等着,若韩家有难,你想法搭救。”
“你不觉得这太损了吗?”
崔八郎露出鄙薄神色。
“或者你想看着梁家军付出近半代价?”
柳福儿冷冷怼他。
崔八郎不吭气了。
柳福儿低头写信,把这等小道消息传播的事交给全四。
崔八郎等了会儿,见她真个不搭理他,便摸摸鼻子,道:“我这就去?”
柳福儿淡淡嗯了声,连头都没抬。
崔八郎心知自己刚才的话惹怒了柳福儿,便悻悻走了。
柳福儿叫了兵士,把信递出去。
而后又给梁二传信,让他千万莫急,等待时机。
寥寥两句,梁二却如获至宝,左右的看还不够,便是夜半想起来,也要跳起来,把纸条握在手里,想起时便看上一眼。
翌日清早,郑三久等也不见梁二来校场,便过来寻人。
梁二正歪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掌心。
“都尉,今早不操练了?”
郑三进来便嚷道。
“嚷什么?”
梁二斜他一眼,道:“我不去,你们就不能练了?”
“不是你说,我们练得不成,要监督我们吗?”
这可是他的原话。
“是吗?”
“我改主意了,”梁二漫不经心的道。
郑三来到他跟前,瞄见他手里的物什,挑眉道:“大郎来信?”
梁二唔了声,终于抬眼道:“你怎滴还没走?”
很是理所当然。
郑三闷了下。
他一个大活人,就站在跟前,竟然还能看不见。
梁二歪头道:“赶紧的,这几天底下可是有些懈怠,你可要抓起来。”
郑三答应,见梁二重又垂下眼,只得走了。
另一边
全四接到柳福儿吩咐,想着此事关系到梁家,为了万无一失,他决定亲自过去一趟,与之同行的,还有他几个得力的左膀右臂。
一番操作,南地很快谣言四起。
刘家内部很快也得了消息。
有些人心思立刻活动起来。
几番博弈,众人心照不宣的握手言和。
在接下来的家族议事时,众人便将韩将军一事拿出来说。
毕竟,韩将军能领军前去永州,乃是得了刘家主应允。
刘家主这几天也是听说了这事。
听到众人言,他笑说无稽,又道一早让人看了韩家,其家中亲眷皆在,由此便可看出其忠心。
进言失败,众人不再多话。
只是在散了之后,悄然聚与一处。
韩将军将其属下等的一干官职,他们都已经瓜分完毕。
现在人却不下来,他们岂能相容?
于是乎,接下来的议事里,韩将军便是他们最为关注的事。
所谓三人成虎,这话不是说说的。
几次三番的劝说之下,刘家主也开始动摇。
尤其每日里,马嚼人吃,消耗实在不是个小数。
没几天,他便派了人前往永州督战。
没多久便传来回信。
韩将军的确如传闻所言,只据城而守,便是接了刘家主的命令,也还是不肯出战。
那督战之人几次三番的催促,反倒把韩将军惹怒,被赶来回去。
那人回去禀报,韩将军所领兵将皆只以韩将军马首是瞻。
言外之意便是,根本不把刘家人放在眼里。
这话直接戳到了刘家主最为担心的一个问题。
要知道,韩将军可是领了刘家半数兵力。
若真个自立,那他一时还真没有办法。
反复思量之下,他往永州派了另一可信之人,与韩将军交接。
接到指令,再看来人,韩将军气极而笑。
裘亦年及弱冠,以文采被人熟知。
后娶刘家旁支女,进而进入刘家掌权人的眼中。
他不晓得其懂不懂兵法,但他可以肯定,此人要是全盘接手,照其现下的状态,定会出兵。
就他了解,还没有人在平原之上能打过梁家。
他可以断定……此战必败。
但这又与他何干?
他撸下虎符,要交出去。
“将军,”立于下首的孙都尉急忙拦下,道:“不能啊,梁家还在城外虎视眈眈,你若就此撒手,那我等可该如何是好?”
韩将军手一顿,看向恳切看来的部下,握着近百斤长枪都稳稳的手,微微颤抖。
裘亦很不满,他盯了眼那人,冷声道:“令行禁止,孙都尉莫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家的兵了?”
孙都尉耷拉下脑袋。
韩将军思忖片刻,重又握住虎符道:“还请裘大人宽容些时日。”
“你,”到手的虎符就这么被拿走,裘亦忍不住恼了。
“两个月,”他道:“时间一到,我便交与大人。”
“不可能,”裘亦瞪起眼睛。
“大人,”韩将军道:“梁家军是北方兵士,不习惯南地潮冷气候,待到冬日,不必我们动手,他们也会自行退去的。”
“你是在与我说笑?”
裘亦不善的眯眼道:“说到冷,还有哪儿比边关还冷?”
他嘴上说着,心里已经认定,这个姓韩的就是想霸住兵权不放。
“北地与咱们这边的冷不同,”韩将军是去过北面的,那里干冷,只是冷在面上。
这里的冷却是冷到骨子里,便是穿多少层,也还是冷的哆嗦。
他是南地人,习惯了,但北地人过来,却是受不住的。
就如他受不住北地的冷一样。
裘亦冷冷看他。
见他紧握虎符不放,便知今天是要不到了。
他也是个明白的,知晓凭着自己,镇要跟韩将军闹僵了,没准吃不了兜着走。
第六百七十三章 叫阵
索性报与上头,让上头与他做主。m.www.uu234.net
裘亦心思一定,也不再纠缠。
韩将军送了他出去,便命孙都尉继续守城。
孙都尉却有些忧虑。
裘亦此人倒是不足惧,但其岳家却是与徐家一位掌权人交好。
韩将军返回案几后办公。
见他一脸忧虑的立在原地,便道:“怎滴还不去?”
孙都尉将他忧虑如实相告。
韩将军笑了笑,道:“莫急,我这就与家主写信,将情况言明。”
“那就好,”孙都尉露出些喜色,去外面操练。
另一边,裘亦也在写信。
此番他过来就是来抢地盘的,其后很快还会有人陆续过来。
但他现在受阻,接下来的人再过来只怕安排不了。
他必须把情况告知。
当然了,他在韩将军这儿受了气,眼药什么的肯定也要上一些的。
信鸽儿带着信走了,没出三天便送到该送之人的手里。
费了大半个月的劲,结果还是没能把军权夺下。
刘三骂了句废物,还是叫了人来。
一番吩咐之后,没出两天,市井里隐约传出韩家举家远游的消息。
待到消息传到刘家主耳中,一早安排好的小话也跟着递上。
与此同时,裘亦接令失败的消息也递到刘家主跟前。
一桩桩,一件件,再不用旁人多言,刘家主已可以断定,之前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徐家主传令自家大郎领兵前往永州,同时命人控制住韩家,不可让一人出行。
当晚,一队队身着重甲的兵士将韩府重重包围。
骤然由此变故,韩府里的人唬了一跳,急忙去禀告主母。
韩母拄着拐杖带着媳妇来到门边,问因何事如此。
来人很是桀骜。
瞧着韩母一脸褶子的老脸很是腻歪。
就是她生的孩子不明理,明明已经接了令,偏还占着地方,碍着旁人前程。
想想家里已经打点好的行囊,来人很是公事公办的喝令兵士将府邸围好,又在老太太面色难看之时,朗声言;“若是放走哪个狗才,唯你们是问。”
兵士们齐声大喝。
声音震得韩府里的人耳膜一鼓。
韩母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对待。
当下气得脸色煞白。
周围人唬得不轻,急忙扶她去内院歇着。
回去之后,老太太还是觉得窝火,当晚便起了烧。
全府一通忙活,也没能让她好转。
万般无奈,韩家主母来求门外之人,问能不能请个郎中来。
回答她的是冰冷的紧闭的门板。
而在永州。
梁二再次围城。
韩将军依然命兵士严守不动。
梁二也心知他不会出战,只意思的转悠一圈便收兵回营。
裘亦在旁,瞧着两人这作态,更是起疑。
两军对垒是多么严肃的事,竟然弄得这般儿戏。
说里面没鬼,谁信?
没隔夜,他便把事情及自己的推断送了出去。
转眼又是半月。
梁二等得有些实在不耐,便让郑三留下来,他打马回去衡州。
柳福儿正在库房调配军需,见他过来便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有点,”梁二下了马,挪蹭到她跟前,道:“眼见着天就凉了,你说的时机到底是何时?”
“快了,”柳福儿盘算了下,道:“再过半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么肯定?”
梁二这次过来本是想过来没话找话,借此缓和一下和柳福儿的关系。
听到柳福儿这么说,他有些惊讶。
柳福儿微微点头,目光转向进进出出的兵士身上。
梁二摸了摸鼻子,思忖此时该说什么才最合适。
书吏从前院过来,见两人似乎在谈事情,便远远驻足。
柳福儿瞧见,转头见他手里捏着的竹筒,便示意他过来。
看完之后,她微勾嘴角,道:“我说得有些多了,最多七天,便可去叫阵了。”
梁二挑眉。
柳福儿道:“骂得越难听越好,最好带上刘家祖宗十八代。”
梁二古怪的皱了下脸。
两军交战,互相说些狠话,在所难免,但没必要辱及先祖吧。
柳福儿淡声道:“过几天刘大郎就会到了。”
梁二秒懂。
大家都不是傻的,韩将军严守城门,把他挡在外面。
想来刘大郎过来,也不会贸然更改策略。
这时就需要激上一激。
刘大郎身为刘家嫡子第一人,定然以刘家为傲。
他以言辞辱骂刘家先祖,便是旁人能忍,刘大也万不能忍的。
梁二呵呵的笑,“娘子你真行。”
柳福儿看他一眼,道:“大战在即,你身为领帅,不可擅离。”
“是,我这就回,”周围人来人往,梁二忍了抱一抱她的心思,小心扯了扯她袖管,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松开走了。
胳膊随着他的离开,微微摇晃。
柳福儿眼神微微一晃,便重又凝聚。
就如她所说,大战在即,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七天之后,梁二敏锐的感觉到永州城上守备明显与早前不大相同。
他立刻意识到,有人到了。
他当即下令整军。
并在天色擦黑之时,命人与城前叫阵。
为了激怒对手,郑三编了歌谣,虽不曾言明,却在字里行间都捎带上刘家,言辞也多讥笑嘲弄。
刘大果然坐不住了。
他立刻下令,出城迎战。
孙都尉急忙拦下,道:“大郎君,万万不可啊,如此正中梁二的计。”
刘大斜他道:“便是计又如何,我刘家七万大军,难道怕他?”
“大郎君,可是韩将军,”想起韩将军叮咛,孙都尉急忙把话咽了回去。
“他怎样?”刘大挑着眉眼。
“韩将军说,我等占据地利,坚守方为良策,”孙都尉低声应着。
刘大哼了声,道:“他倒是挺忠心,只可惜是个背主的。”
他越了孙都尉,甩着袖子往外行。
孙都尉面上一讪,闷头紧跟。
不想才出门便看到亲信远远的朝他招手。
孙都尉看了眼刘大。
他正领着裘亦等人前去校场。
他快步来到亲信跟恰,低声道:“什么事?”
亲信小声道:“我听到消息,家主好像处置了韩将军家眷。”
“什么?”
孙都尉勃然变色。
“消息可准?”
第六百七十四章 城破
兵士点头,道:“我发小就在大郎君军中,他与我说的。www.uu234.net”
“这可如何是好,得跟将军说一声,”孙都尉挠头的挪腾着步子,眼睛往前面瞄。
刘大正喝令众将应敌,他若在此时离开,保不齐要被扣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他有老有小,可经不起折腾。
“小人去吧,”兵士请缨。
“也好,”孙都尉迟疑了下,道:“将军乃是纯孝之人,你斟酌着些。”
远处,众将已准备妥当,其中已有人左右环顾。
见他还在门口,忙悄悄打手势,让他快点过来。
孙都尉微微点头,草草交代一嘴便急忙赶去。
城门缓缓拉开。
半里之处,跳着脚叫骂的小队急忙忙往后奔去。
梁二呵笑一声,招呼道:“郑三,你领闪骑营上去,一触及收,莫要恋战。”
郑三领命,一个呼哨,众兵跨上马背,越众而出。
城门处,柳家军一出城门,便成扇面散开。
刘大与孙都尉等人居中。
郑三领兵立于百丈之外。
勒了缰绳,他遥望刘大。
刘大冷着脸,示意孙都尉,道:“你曾与他交过手,初战便交与你。”
“你可莫要让我失望。”
刘大声音轻缓,警告意味很浓。
孙都尉背后一凛,忙拱手领命,并带着人与郑三对阵。
城内,兵士悄然溜到牢房。
负责把守这里很是警觉,没等他进来便肃容令他离开。
兵士陪着笑脸,来到近前,道:“劳烦两位通融,我去去就走。”
“不行,”守在门口的两人黑着脸,其中一人还侧目道:“韩林犯得可是勾结外地叛逆之罪,大郎君再三申明不得人探视,若被人发现,我们兄弟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会的,”兵士陪着笑脸,道:“我就去一下下,说句话就出来。”
他手指一动,一个荷包落入其中一人袖中。
荷包分量不轻,坠得那人胳膊一晃。
那人立刻去看同伴。
两人对视一眼,另一人提步去了门边。
“快点,”那人打开牢门,道:“只给你十息。”
“够了,够了,”兵士陪着笑,急忙忙进了里面。
韩将军正低着头坐在枯败的稻草堆里,便是来了人,他也漠然无视。
兵士快步来到近前,单膝跪地。
草草见了礼,便把韩家变故告知。
“什么?”
韩将军猛地抬起头,零散的头发摇晃几下,露出一双眼睛。
那眼睛灼灼得晃眼,兵士忙垂下头,不敢直视。
“我家人如何了?”
良久,韩将军低低问着。
声音嘶哑。
“只听说老夫人有些不大好,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韩将军垂下眼,半晌他撑着地起来,往门边去。
负责把守的兵士急忙拦下,道:“你要做什么?”
他急忙拉住大门,手忙脚乱的套锁,同时招呼同伴过来帮忙。
“我要回去面见家主,”韩将军道。
“面什么面,大郎君的话你没听到?你是通贼叛逆,”两兵士齐心合力拉住门,并把铁链套好,确认无误,才底气十足的拉长了调子。
韩将军冷冷的看着两人,忽的伸手握住铁链。
两手略一用力,铁链便发出牙酸的声响。
“你要做什么?”
眼见着铁链扭曲变形,两人有些慌神。
“将军不可冲动啊,”其后,兵士温声劝道。
韩将军充耳不闻,只用力挣着铁链。
没出两息,铁链便到达临界点,崩的一声断裂开来。
韩将军扯了铁链,拉开门出去。
两人急急往后退,并做出攻击状。
“让开,”韩将军冷声道:“我不想伤了你们。”
两人面带苦色,却不敢退后半步。
韩将军乃是最为重要的犯人,在他们手里丢了,那他们也不用活了。
城外厮杀之声响彻天际。
刘家军不敌,仓皇后撤。
刘大急忙忙命兵士关上城门。
城门厚重,关合需要几十人齐齐合力才行。
兵士们才刚集结,郑三就带着闪骑营杀到。
在接连斩杀十几个兵士之后,城门附近的刘家军四下溃逃。
刘大大骂一句,急忙往后躲。
几个紧跟刘大过来的都尉急忙道:“大郎君,撤吧。”
刘大咬牙。
他才刚接手城池,便出了这事。
回去之后,他如何面见父亲和族老?
他底下的几个弟弟可不安分得很。
下方,郑三等人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刘家兵士皆被斩首。
“大郎君,再不走就晚了,”见刘大还在迟疑,几人架起刘大便往城南而去。
梁二带着大军进城,远远便看到一行人与开阔的官道上奔逃。
他眯了眯眼,拿下长弓,搭箭。
长长的指头轻捻箭羽。
而后一松。
箭矢盘旋着,带着尖利的啸音激射而出。
刘大还在愣神,忽然一阵剧痛袭来。
他唔了声,手才抬起,人便已不省人事。
众人顿时大惊。
其中一人胆大,颤颤的探了探鼻息,吐了口气,道:“还不赶紧背上郎君?”
兵士们急忙上来,一人背一人扶。
众人再次往外奔去。
梁二缓缓收了弓,其他人不用吩咐就很自觉的四散与城中各处清剿。
第二天一早,永州城被彻底清理了个遍。
而后,大军便往郴州追赶刘大。
柳福儿赶来时,就只看到郑三。
没等她开口,郑三便从椅子上跳起来,指了面前的公文,道:“这些都是需要处理的,就交给你了。”
他大步流星就往外去,没出两息就不见踪影。
柳福儿过去翻了翻,从里面挑出些有关军务的,大略看了看,便对刘家目前的情况有了大概揣测。
兵士从外来禀,“城主,看守牢狱的人说,韩将军越狱逃了。”
“什么时候?”
柳福儿搁了公文。
“昨晚,”兵士道:“不过没多会儿城便破了,城门也关了,那两人觉得他人应该还在城里。”
柳福儿微微点头,把事情交给跟来的书吏。
自己起身道:“带那两人来见我。”
兵士领命。
柳福儿信步去隔间。
很快,两个神情仓皇,身着刘家军甲胄的男人随着兵士进来。
见到柳福儿,两人忙跪地行了大礼。
第六百七十五章 匪贼
“起来说话,”柳福儿话语温和,语调亲切。www.uu234.net
极大抚慰了心生惶惶的两人。
两人站定,很守规矩的盯着脚尖。
柳福儿道:“与我说说韩将军吧。”
两人抬眼,见柳福儿一脸兴味,便斟酌着开口。
两人不过是底层兵士,与韩将军唯一的交集便是在牢狱里的那段时间。
为了满足柳福儿好奇,两人便把当时情形你一言我一语的表述出来。
待到两人歇气,柳福儿示意兵士送来两杯热浆。
等两人喝过,才道:“也就是说,他早前一直老实呆在那儿,是有人来了,他才越狱出来?”
两人点头。
柳福儿微笑,道:“我跟前人不识韩将军,我欲画一丹青,劳烦两位口述。”
城破易主,正是表忠心的时候。
两人正愁怎么才能站稳脚跟。
柳福儿这要求,两人没等她话音落地便答应下来。
柳福儿叫来兵士,带他们去画像。
她着手写信,让全四和崔八郎抓紧把人弄出南地。
傍晚,丹青绘好。
柳福儿再三确认,与本人八成相似才下发与各个坊市。
半月后,梁二传来捷报,欲往韶州进发。
柳福儿急忙写了信,与他道,此地多是丘陵盆地,且水线纵横如织网。
加之当下已是深秋,气候阴冷湿寒,不利于北地将士。
让他守住郴州,待到明年开春,再做打算。
郴州离永州很近,没过一天梁二便接到回信。
郑三一脸兴奋的整军,问:“都尉,咱们几时走?”
“大郎给咱们多少粮草,要是能过冬就好了,正好打到刘家老巢。”
梁二古怪的瞥他道:“一粒米也没有,她让你老实呆着。”
“什么?”
郑三一呆。
如今兵士气势极盛,正是一鼓作气之时,就这么缩回来,岂不可惜?
“不信?”
“你自己看,”梁二把信摊开。
左右里面都是公事公办的言辞,他也不介意给人瞧。
郑三小心翼翼瞄他。
见他虽板着脸,手动也没动,便小心翼翼上前,瞄了眼就缩回去。
梁二把信收回来,道:“你要追,自己去跟她说。”
郑三咧嘴。
他可是一军统帅,又是大郎郎君,他不去,反倒把自己交出去。
当他傻啊。
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大郎素有远虑,她说的肯定对。”
这没出息的。
梁二斜着眼睛,只差没啐到他脸上。
郑三脸皮一向厚,半点也没不要好意思。
“既然要在这儿待一阵,那就索性把这儿清出来。”
他道:趁着天还不太冷,我带人去周围山上转转?”
梁二嗯了声,道:“顺带打点野味。”
梁二还记得柳福儿喜欢吃野鸡熬得汤。
这会儿野鸡差不多正肥,正好炖汤。
郑三答应着出了门。
梁二搁了信,有些懒散的往后一倒。
盯着头顶的承尘,暗自琢磨。
今天冬天十有**就在这儿过了,福娘离这儿不远,正好可以借此做点什么。
悠悠几天,很快过去。
郑三清剿了三窝匪窝,带着满满当当的野味和贼窝里的物什回返。
对那些金银等物,梁二大手一挥,分给此番围剿的弟兄。
待众人远去,他蹲下来,仔细挑拣出十来只野鸡,让人快马送去永州,余下的让厨下都做了,给军中改善伙食。
入夜,营地上空飘散着浓浓的肉味。
郑三和梁二团坐一处,对着啃肉骨头。
梁二让他把人分成几波,依次带出去。
有好处,大家都沾一沾。
郑三点头,心里快速盘算出方案。
只会这城外就那么点地方,匪窝也就那么几个,根本经不起围剿。
梁二翻了下眼,道:“你傻啊,不是还有永州?”
郑三挠了挠脑袋,道好。
第二天,他又带着兵出城。
没几天,又是满载而归。
如此反复折腾到立冬,郴州被他得连闲汉都不敢轻易冒头。
真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典范。
某天,郑三从外面回来,其后跟着个浑身上下都是圆滚滚的男人。
男人身着细软的绸袍,头戴锦带,瞧着就是富贵人。
不过袍子有些散乱,锦带也歪了,腰上的配饰险险的挂着,眼见就要掉下来了。
梁二歪头看了眼,问:“怎么了这是?”
郑三指了他道:“这是都尉大人,只有他能救你儿子。”
男人忙跪地道:“都尉大人,求你救救小儿的命吧。”
说罢,便呜呜大哭起来。
梁二看郑三。
郑三无语摇头,道:“他儿子在永州进学,他老母昨天大寿,那孩子告假回来,不想直到昨天也没见着人。”
“今天一早就有索银字条钉在门上。”
男人还在哭。
郑三踢他一脚,道:“字条呢?”
男人哆嗦着从袖管里拿出来,捧在手里高举,道:“大人,小民就这么一个独子,求大人帮我救他出来,我愿用全部家财酬谢。”
郑三拿过字条,送到梁二跟前。
梁二扫了眼,道:“你家财几何啊?”
“小民三间绸缎铺,两个海运铺,三个粮铺……”男人碎碎念的絮叨。
“十万贯,”梁二道:“照比你家财,也不多。”
“是,”男人道:“小民紧巴着些,卖几间铺面,确实勉强能够,但小民听说,这伙贼匪最是凶残。”
“有人家儿郎落到他手里,便是交了钱,也得不着人的。”
男人眼泪又簌簌落下。
“小人家里三代单穿,小人又是这把年纪,若小儿有事,那……”
想到儿子死了,断了香火,这个家就要在他手里断送,男人复又哀哀哭了起来。
“好了,哭什么哭,”梁二最是看不上男人这样,不由斥道,“哭能把你儿子哭回来吗?”
男人猛地一梗,怯怯看梁二,只是收得太急,他……噎住了。
眼见他一下一下的打嗝,眼泪还是顺眼眶往下流,梁二忍耐的闭了闭眼,指了郑三,示意他来办。
“大人答应了,还不与我过来,”郑三踢了踢他。
男人大喜,急忙叩了三个响头,才站起身。
正要提步,配饰终究耐不住折腾,掉了下来。
玉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男人急忙去捡,并赔上笑脸。
梁二漫不经心的一瞟,眼睛眯起,“把东西拿过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挑明
男人动作一顿,试探的举了举玉件。www.uu234.net
梁二点头。
男人赶忙上前,把玉件搁在案几上。
梁二拎过来,左右看了一圈,才道:“这玩意儿你从哪儿弄来的?”
“是我家里的淘弄来的,”男人赔笑道:“大人若瞧得上,便留下吧。”
他喏喏的往后挪步。
梁二瞟他一眼,道:“我会按价给你的。”
“不用,不过是把玩物件,能被大人瞧上,是它的福气,”男人陪着笑,退出门外。
梁二把玉件拿在手里,反复端量。
越看越觉像家中那个。
没多会儿,郑三进门。
梁二抬眼,道:“打发了?”
郑三点头,上前半步,道:“这是鱼佩?”
梁二嗯了声,拎着丝绦,任由它在眼前来回的打转。
“这该不会就是大郎早前抵出去的那个?”
郑三瞪大眼,怎么看都像梁二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个。
梁二把鱼佩握在手里。
“我已让人去探匪巢,这两天我就带着人过去剿了,”郑三道。
“你看着办,”梁二随口应着。
郑三随即去外面布置。
没两天,郑三跑来与梁二说要出发。
“现在?”
梁二问。
“人质孩子啊贼人手里,再晚我怕撕票,”郑三点头,看一身正装的梁二,“你要出门?”
梁二唔了声,道:“我要去衡州一趟。”
郑三眨巴眨巴眼。
这些日子,梁二承受的煎熬,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他能踏出这一步,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为免他退缩,郑三便道:“不然你先去,我过两天再动身。”
“不用,”梁二道:“你且去,我只在那儿待两天便回来。”
“两天功夫,出不了什么事。”
梁二随意说着,往外行。
“也行,”郑三说着去了校场。
点兵同时,寻了两亲信,命其打起精神,务必守住城池。
日头高起,一队骑兵电掣出了城门。
入夜时,骑兵赶至衡州城外。
一骑单分,沿着官道直奔城门。
余下则改道下去边上茂密树林当中。
夜色如墨,将周围一切都侵染成一色。
郑三等人席地而坐,摸出胡饼。
梁二勒着缰绳,奋力催着马匹。
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城里。
兵士见到梁二,皆惊讶不已。
梁二略一颔首,便奔去府衙。
柳福儿正在跟书吏商议事情,听得门外一阵急促马蹄,便抬眼望去。
书吏忙去门边,见梁二正翻身下马,忙见礼。
听到书吏称呼,柳福儿微微挑眉。
从座位上起来。
梁二阔步进来。
“可是郴州有事?”
柳福儿上前两步。
“没有,”梁二看了眼正位的案几上堆叠的公文,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怎滴还在忙?”
“有几件急事,需得尽快料理,”柳福儿解释道。
梁二轻咳一声,侧头。
书吏立刻明了,知趣的告退,并在迈过门槛之后,善解人意的把门带上。
梁二嘴角浅勾,暗道他上道。
柳福儿挑着眉,定定看他。
梁二干笑了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怀里摸出鱼佩,道:“就是这个,物归原主。”
柳福儿接过来,看了看,道:“你从哪儿找打的?”
“是你的?”
梁二眼睛晶亮。
柳福儿点头。
“那就好,”梁二呵呵的笑。
柳福儿瞥他一眼,道:“就为了这个,你丢下郴州过来?”
到此时,梁二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出不对。
他唔了声,小心翼翼的看柳福儿。
柳福儿回到桌案之后,随手把鱼佩搁在一旁。
梁二上前,道:“寻到你我定亲之物,你不高兴?”
“高兴,”柳福儿声音淡淡,手自然地打开一本公文。
梁二用力抿着嘴唇,等了半晌,也没等来柳福儿一个眼神。
他终于忍不住,低低的道:“我已经再三退让了,你到底还要怎样?”
柳福儿猛地抬眼,看一脸寂寥的他,
心有些发酸。
她缓缓吸了口气,淡声道:“你以为我是在拿乔?”
梁二摇头,道:“那事是我考虑不周,你生气,也是应该。”
“只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便是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他道:“若你就是气不过,那我就去跟包娘子道歉,请她谅解。”
柳福儿微微摇头,道:“你觉得我是那么小气的人?”
梁二没有说话,神情坦荡荡,显然不是那么认为。
柳福儿嘴角浅浅扬了起,复又落下。
现在想来,这事她只在心里想过,便这么做了。
梁二还是一头雾水的。
这对他不公平。
柳福儿快速组织了下,道:“以前我就与你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简单的你欢喜我,我欢喜你就够了的。”
梁二点头。
所以他也一直在为两人,为他们母子努力啊。
柳福儿道:“你阿娘不喜我,你应该知道?”
梁二微微垂眸。
“这些年来,不论我怎么做,她都不喜我,”柳福儿讥嘲的勾了一边嘴角,“婆媳相处,是讲究缘分。大抵我与她没缘,好在还有阿耶和婆婆,他们都待我极好。”
“所以我也拿出真心对待他们。想着便是阿娘不喜我,只要阿耶婆婆喜我,也是好的。”
“但显然,是我太天真了。”
“在看了那天之后,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不论到何时,我……终究是个外人,”她收了所有表情,淡淡的道:“我本就不是个善于处理这等事情的人,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你想做什么?”
柳福儿这话,明显就是分道扬镳的前奏。
梁二声都抖了。
“你放心,我不会和离。”
梁二松了口气。
“但也就这样了。”
“我不糊再回汴州,也不会再与你家人有什么亲密接触。当然,年节礼我还是会备的。”
柳福儿道:“你若想纳妾也尽随你。”
“我不要,我只要你,”梁二涨红了脸,暴躁的低吼。
“那就做表面夫妻,”柳福儿立刻接口。
梁二肩膀紧绷,胸口剧烈起。
半晌,他长长吸了口气,冲出厅堂。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柳福儿耷拉下肩膀,幽幽叹了口气。
第六百七十七章 告密
梁二一路疾驰,奔到城门边。www.uu234.net
兵士正在巡逻,忙上前。
“开门,”梁二心头如有火在烤,他用了平生所有自制力,才控制自己不在这儿做什么不妥当的事。
兵士急急拉开城门。
梁二用力一挥马鞭。
马长嘶着抬起前蹄,一溜烟奔了出去。
树林里,郑三带着闪骑营的众人从侧面往树林深处行去。
据哨探打探,那匪巢背后的崖下便是这边树林。
梁二策马来到附近,没费多少力气便寻到自家人留下的痕迹。
他把马拴好,循着脚印寻到郑三等人。
“都尉,”见到梁二,郑三吃了惊。
梁二斜他一眼,眯着眼看距离不远的山势。
郑三忙上前道:“那群贼人特别警觉,其他地方都设了几个哨,只有这边,因着山势的关系,没有人把守。”
梁二点头,朝他伸手。
“还是我来吧,”郑三握了背在背脊上的绳子。
“给我,”梁二声音沉沉,杀意重重。
郑三打了个激灵,乖乖把绳子递过去。
梁二将绳子挎好,搓了搓手指,寻了处适宜落脚的地方。
长腿一蹬,人如灵猿一般,往上一蹿,一抓。
人已攀了上去。
郑三侧头,立刻有人紧跟再侧。
黑暗里,几人快速无声的一路向上。
郑三仰着头,微微往后站了站,以便看清顶上情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几条绳索倏地落下。
郑三精神一振,忙上前用力扯了扯。
确认牢固,便带着兵士上去。
没多会儿,所有兵士都站在崖上。
此时,已是夜半。
匪巢里很是安静。
梁二往左右打了个手势,自己往正前行去。
郑三等人兵分两路,往左右潜了过去。
他们此行,第一要务就是解救人质。
其二才是剿匪。
郑三对这类业务比梁二熟练。
没费多大力气就寻到关押人犯的地牢。
他带着人将把守的干掉,进去内里寻人。
梁二则去了整座寨里最大最舒服的屋子。
屋里一片漆黑,显然是陷入安睡。
梁二瞟了眼立在门边,有些昏昏然的两个男人,从游廊边上小门钻去后面。
半丈外的小门处,同样也有人把守。
梁二缓步退出,以这间院子为中心,逐渐向外勘察。
良久,他立在阴暗的树荫底下,表情凝重。
郑三带着人从远处过来,四下张望。
梁二侧闪一步,朝他招手。
郑三快步来到他近前,道:“都尉,人已经潜过去了,几时动手?”
梁二淡淡嗯了声,道:“地牢那边可有什么不对?”
“戒备很严,也很有章法,不想寻常的匪寇,”郑三回道。
梁二侧头,道:“去告诉那边的,这些人未必是匪贼,让他们务必小心,万不可大意。”
其后,一人快速消失与夜色之中。
“不是匪贼,”郑三皱眉。
“莫不是,”郑三瞪大眼,“刘家人?”
“不能确定,但从其布置哨探来看,这里有人懂兵事,且所处地位不低,”梁二压低了声音,示意一侧,“你带着人从那边过去。”
“半刻钟后,我会从正面强攻,最短时间将其拿下。”
郑三点头,带了一半的人走了。
梁二缓缓抽出佩刀,其后紧跟着响起一连串的锵锵声。
很快,几十个黑影便在夜色的掩映下,往正院靠去。
一盏茶之后,正院传来几声清脆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哨音。
山中空旷,哨音盘旋着飞上天际,如一张细网将整座匪巢笼罩。
几乎是瞬间,整座匪巢都跟着活动起来。
正院里,一刀结果了最后一人的梁二眯眼,望着外面渐渐聚集起来的人影,紧了紧佩刀。
衡州城里,柳福儿挑灯处理公事。
一兵士来禀,说有人过来密报,似乎瞧见个人与布告上的相似。
“可确定?”
柳福儿搁了笔道。
兵士迟疑。
虽说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不敢把话说死。
“带我过去,”柳福儿站起身,随着兵士来到府衙门前。
那里立着一有些年纪的男人。
男人立在高墙边上的拐角,本就单薄的身子几乎完全靠了进去。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频频向后张望,似乎只担心什么。
兵士来到近前,把柳福儿身份介绍与他。
男人赶忙躬身行礼。
柳福儿淡淡点头,道:“把你所知一道来。”
男人忙道:“城破那日,那人来到小人住所,想要租赁小人的屋舍。”
“小人儿子在铺面上工,时常需要在店里守夜,小人就想,他那屋空着也是空着,赚些银钱也是好的,便租与了他。”
“那人白日里等闲不出去,只在傍晚时去外面转一转,带回第二天吃食,倒也安分。”
柳福儿微微点头,抬眼见男人偷眼睨她,便道:“布告一早贴出,为何你直到今天才来报?”
男人叹了口气,道:“若不是不得已,小人也还是不想来。“
柳福儿侧目。
男人躲闪了下,言:“实不相瞒,小人家有小女,正好待字,也不知怎滴,忽的就中了邪。”
“非要与他定下鸳盟。”
柳福儿眼睛微睁,眼底升起一点兴味。
“可那人他已言明,家中是有妻室的,”男人皱着脸道:“小女自小是个倔的,便是这般,也还是不肯罢休。我怕天长日久生出事端,只有求助于大人了。”
“放心,若那人真是我要找的,你的难处也就迎刃而解了。”
柳福儿笑眯眯。
“如此就好,”男人长揖到底。
瞧他一副送出瘟神的模样,柳福儿心里暗笑。
她侧头示意,带了兵士,道:“未免他发现异样,咱们这就走?”
“大人随我来,”男人起身,在前引路。
穿了两个坊市,才来到男人所在的地方。
见柳福儿看他,男人解释道:“这几天,小人托词有事,一直暂住城东。”
柳福儿只扫他一眼,就看着紧闭的门板,道:“叫门。”
男人赶忙过去,拍响门板。
暗夜里,声音扩大无数的放大开来。
一瞬间,整条巷子都回荡着有力的砰砰声。
第六百七十八章 相见
屋里沉寂了一瞬,很快有灯火亮起。顶 点 X 23 U S
“谁呀,”女人推门而出。
男人低声道:“那是我家里的。”
柳福儿微微点头,与兵士往侧面让了些地方。
男人压低了嗓子道:“我,还不赶快开门。”
来人应着,将门拉开。
男人迈步进去,将自己娘子往里推了推。
柳福儿和兵士悄然而入。
没等开口,就听一声很是细微的响动。
“追,”柳福儿低声道。
兵士领命,打了个呼哨。
瞬间,院子后面和侧面想起一阵甲胄摩擦的声响。
这是把她的家彻底围住了。
女人唬得不轻,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没事,”男人拉住女人,低声道。
女人看他一眼,自家男人虽有惊惧,但却不曾慌神。
加上发号施令之人是随着男人一道进来的。
女人心思一转,瞬时想明白了。
她立刻看向侧间。
那里是女儿所住的屋子。
兵士冲进东厢,搜寻一圈,留了两人,其他人跳出窗。
两兵士来到柳福儿跟前,将拾到的令牌递上前。
柳福儿拿过来,一眼便认出这是刘家将领的身份标识。
西厢,有人推门而出。
“快回去,”女人没等女儿出来,便急急到门边,强力将她塞了回去。
“你让我出去,”女儿不依,拉着门,与母亲僵持。
柳福儿看了眼,便不感兴趣的别开眼。
当下院子这般混乱,若是知事懂礼的,定会避与其后,待到事情完结,再向父母询问。
似她这般,足以说明其自身如何。
韩将军至不济也是官拜四品的大员,家中妻室定然是出身良好的淑女。
柳福儿以为,除非他瞎了眼,不然怎么肯舍珍珠而就鱼目。
母女两还在撕扯,柳福儿已经转身出了院子。
巷道尽头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撕斗声。
持续两刻钟左右,才终于停歇下来。
柳福儿提步来到近前。
韩将军一声狼狈的被兵士围在中间。
火光灼灼,将周围照得通明。
韩将军被强压着肩颈,只能艰难的梗着脖子与柳福儿对视。
柳福儿微勾了勾嘴角,示意兵士放手,并道:“韩将军,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禁锢松开,韩将军重又站起。
他转开头,冷声道:“既犯到你手,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柳福儿失笑,“我与你一没冤,二没仇,为何要剐你?”
韩将军昂着下巴,对柳福儿这话,半点也不信。
柳福儿摇头,道:“罢了,我说什么,你定也不信。”
她道:“我送你去一地方再说。”
韩将军冷哼,别开头不理。
她微笑,示意兵士。
立时,两柄寒冷的刀锋架上他肩头。
韩将军一僵,冷睨柳福儿。
柳福儿微笑,带着他出了坊市,来到府衙边上的一间屋舍。
柳福儿上前拍了门板。
没多会儿便有一略显苍老的声音应门。
听到那声音,韩将军一僵,不可置信的看柳福儿。
柳福儿笑容不变,待门拉开,她侧让两步,让出后面的韩将军。
老人眯着浑浊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的高呼,道:“老爷,是老爷。”
他转身,脚步颤颤的往里奔,边跑边叫着。
没出两息,漆黑的屋舍已是灯火通亮。
“你这是,”韩将军惊疑的看柳福儿。
“将军与家人久别重逢,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柳福儿笑着退了两步,带着兵士走了。
韩将军转眼,见穿堂已有人急急行来。
他定睛看去,不由激动起来。
那是他白发苍苍的老母。
他忙迈开大步,赶到跟前,扑通一声跪倒。
“阿娘,儿不孝。”
“儿啊,”老夫人垂眸,泪水涟涟的扶起儿子。
身侧,韩将军的妻室扶着老夫人,眼底泪花闪动。
韩将军看着妻子,虽不曾说什么,神情却已全部表达。
老夫人拉着韩将军的手,感觉冰冷,忙唤人升炭火,又拉他进了正厅。
坐定之后,老夫人便问及叛逆之事。
韩将军简单提了句,就问起他们如何过来这边的。
老夫人便把家人被困在刘家别院,又被人救起之事说了。
韩将军眉头微动,似乎想明白什么。
韩家夫人见郎君神情不对,便道:“阿娘,时辰不早了,郎中不是说了,你老不能熬夜?”
“今天不同,”老夫人盯着儿子,不肯动弹。
“阿娘,”韩家夫人不赞同的皱眉。
韩将军笑道:“阿娘,我既已回来,就不会再走。”
“以后咱们一家人便在一处,再不分开了。”
老夫人急忙点头。
儿子与战场厮杀半生,她便提了心半辈子。
现在,他已是平头百姓。
家里也总算可以太太平平了。
“阿娘,明早我与郎君给你请安,有话那时再说可好,”韩家夫人扶了老夫人起来,哄着劝着。
韩将军转眼,见两人投射到扇上的影子渐渐远去,才沉了脸。
门边,老仆来到近前,见他神情不对,忙缩回了脚。
韩将军回过神,嘴角浅勾,道:“有事?”
老仆点头,上前道:“我让厨下做了些羹,郎君可要用些?”
“不用了,”韩将军道:“烧些热水就好。”
老仆领命,恭谨退下。
韩家夫人与他前后脚进来。
一见他,便面上盈笑。
一如从前,他每一次征战回来一般。
她来到韩将军跟前,作势帮他更衣。
韩将军拉住她,示意她坐定,道:“我听说阿娘得了急症?可是有人延医问药?”
“刘家人傲慢无礼,阿娘被气得病倒,”韩家夫人点头,道:“好在有崔家郎君援手,不然阿娘现在还不知如何?”
“崔家?”
韩将军皱眉,“早前在淮南的徐家?”
韩家夫人点头。
韩将军深深吸了口气。
他与梁二与永州对阵,南地就传出他悖逆,接着便有崔郎君援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扣好的锁链。
实在不能让人相信,这就是巧合。
但他却要实实在在的领受柳福儿的活命之恩。
“你怎么了?”
韩家夫人见他面色不善,忙问道。
“没事,”韩将军回神,极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