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兴师问罪
翌日清晨,兵士来报,船已进入吉州地界,正午时将会抵达吉州城外。顶 点 X 23 U S
徐四忙唤来崔八郎道:“你速速点兵,将战船以雁行布好,传信给城里,让其清出四城门。”
崔八郎得令,按着佩刀,阔步出去。
崔五端起案几的药碗,道:“药要凉了,赶紧喝了吧。”
徐四眉头微动,缓缓挪动。
崔五按住他,道:“就这般,我喂你就是。”
他舀着汤药,放到徐四嘴边。
徐四抿了口气,道:“这汤实在苦涩,还是拿与我一口喝了吧。”
崔五放了调羹,把碗沿凑到他嘴边,道:“既然知道药苦,那就遵医嘱,不然以后就是想喝药汤,怕也不能了。”
徐四大口吞咽着,直到喝了大半,他微微错开头,道:“怎么,郎中可是说我要不好了?”
他说这话时,十分平静,就连表情也没有变化。
“哪里还用谁说,”崔五本还懊恼自己一时失言,但见他这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搁了药碗,佯作抱怨的道:“便是钢筋铁骨,如你这般折腾也扛不住。”
徐四道:“我也想歇歇,奈何……”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
与他而言,性命固然重要,但承诺更重。
这是他为人处世的信条。
崔五好似没有发现一般,站起来道:“药劲这就要上来了,趁着还没开战,先睡会儿。”
徐四低嗯了声,闭上眼。
崔五出了舱室,才长吐了口气,面带感伤。
江陵城里,柳福儿接到传信,登时从椅子上起来。
郑三唬了一跳,忙道:“怎么了,可是司马有事?”
在郑三看来,只有梁二的事才是事。
柳福儿抿住嘴,大力的喘了两口气,重又坐下来写信。
郑三不敢过去看,但看她落笔那架势,他咧了咧嘴。
也不知那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怎地城主每一笔都带着杀意呀。
柳福儿将信封好,递给他,道:“用最快的速度送去饶州。”
郑三得令,急忙往外去。
柳福儿叫住他,道:“算了,我亲自去一趟。”
她快步绕过案几,从郑三手里把信夺回来,并往外去。
郑三急忙跟上,道:“我这就让人备船。”
柳福儿嗯了声,叮咛:“要快。”
郑三闻言,脚下又快了几分。
没过两刻钟,船便已备好。
柳福儿登船,直奔饶州。
平地小船速度不慢,很快出城。
但比这更快的却是振翅划破长空的信哥儿。
带着郑三的担忧,快速抵达饶州城府衙。
已然接管城里防务的梁家兵士将信送去官房。
听说是洪州过来的,梁二顿时喜上眉梢。
待到打开,看到刚劲潦草的字迹,他眉毛顿时耷拉下来。
只是没等看完,他又重高兴起来。
至于郑三所说,梁二并没放在心上。
他自觉没做错事,想来娘子的怒气是冲着徐四去的。
对于这位曾经的隐性情敌,梁二可没多少同情心。
他收好信,吩咐兵士赶紧把自己住的那院收拾出来。
没出两天,柳福儿便抵达。
梁二这些天,一直守在卡口,看到柳福儿,他忙颠颠过去。
“娘子,你来了。”
柳福儿面色微冷,嗯了声,便转开眼。
梁二尚不觉得有异,还道:“你还没用饭吧?我让他们准备了你喜欢的藕节和豆花,回去就能吃了。”
周围,梁家军皆小心望过来。
虽说曾听郑三和闪骑营的兄弟说过,司马与夫人甚是恩爱,但那都是传闻,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柳福儿虽然生气,但还记得在外要给梁二留脸面,便挤出一点笑容,微微点头。
梁二便喝令舵手往府衙去。
柳福儿转身往舱室去。
梁二赶忙跟上。
两人前后脚的进了舱室,没等梁二反应,柳福儿就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梁二眨巴眨巴眼。
出去溜达的第六感终于回归。
他挺直腰杆,微微往后挪了半步,道:“娘子,舱里不通风,不如开门窗透气?”
“不急,待会儿也行,”柳福儿假笑着往前暖行。
梁二往后退道:“娘子,你别这样。”
柳福儿笑了笑,道:“我那样了?”
梁二面皮抽了抽。
就是笑得渗人呗。
不过这话,打死他,他也不会说。
柳福儿继续迈步,将梁二一步步逼到床边。
梁二看了眼身后,道:“娘子,这个府衙就要到了,还会别歇了吧。”
柳福儿失笑。
梁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
“正经点,谁跟你笑,”柳福儿猛地绷起脸。
梁二忙收了笑,苦着脸道:“娘子,你要做什么就直说,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柳福儿停住脚,轻哼道:“你有怕的?”
“自然有,”梁二手指蠢蠢欲动,试探的爬上柳福儿的腰际。
柳福儿一扭腰,将他手甩开,道:‘好好说话。”
声音里并没有怒意。
梁二嬉皮一笑,把手继续探过来,道:“我怕你生气,怕你伤心,更怕你不开心。”
柳福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笑容。
酝酿许久的怒火顷刻烟消云散。
危机解除,梁二松了口气。
他拉住柳福儿,语调柔柔的道:“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柳福儿无奈。
此行她本是兴师问罪的,结果被他两句情话,便哄得没了气势。
她索性坐到床边,拉了梁二坐下,道:“徐四去吉州,你怎么没拦他?”
“我拦了,”梁二道:“你是不知道,我和崔家两兄弟好话赖话说了个遍,就差没把他绑起来了,可他还是坚持要去,那我有什么办法。”
“我总不能真把他个病号怎么了吧。”
柳福儿叹了口气,道:“我倒真希望你那时把他绑起来呢。”
“怎么回事?”
柳福儿道:“程郎中给我传信,说徐四情况很不乐观,有可能就这一两年了。”
“不是吧,”梁二不可置信道:“他上船时,我瞧着气色还可以呀。”
“那不过是表象,”柳福儿道:“他已经伤了底子,又不爱惜自己,除开喝药之外,半点医嘱都没遵守,这如何不减寿数?”
第五百一十四章 仓皇败退
梁二啧了声,道:“他可就比我大一点。顶 点 X 23 U S”
柳福儿柳眉微蹙,道:“他孩子还那么小,徐家情况又复杂,若他真有不测,她们娘俩以后可怎么过。”
“改嫁呗,”梁二漫不经心的道。
柳福儿斜他道:“你这话说的,若也有一天,我也改嫁?”
“你敢,”梁二目带凶光的盯着柳福儿:“你要改嫁,信不信我从地底追上来?”
“你试试?”
柳福儿略带挑衅的道。
梁二狠狠瞪柳福儿,脸拉得老长。
柳福儿瞟他一眼,轻嗤道:“瞧瞧,说别人轻松,轮到自己就不行了吧。”
梁二也知柳福儿看重徐四这个朋友。
他也不想与她置气,便缓了神色,道:“徐四能跟我比?”
“我这身子硬朗着呢,少说也能再活五十年。”
柳福儿笑着摇头,道:“是,你哪里是活五十年,就你这身子骨,起码能活到百岁。”
“也不用那么久,”梁二温柔的看着她,道:“只要与你同时咽气,我此生足矣。”
朴实又带着温情的话语如一根拨片,用力拨了下心弦。
柳福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心尖酥酥麻麻的颤抖,并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抿了唇,没有吭气。
红晕却从脖颈一路攀升上来。
梁二轻握住她的手,轻柔的亲了亲她耳畔,带着依恋的靠在她肩膀上。
柳福儿侧目看他一眼,将头靠过去,感觉他纂得很紧的发髻。
船身忽然轻轻一震,甲板上传来些许的响动。
柳福儿动了动,道:“走吧,下船吧。”
梁二唔了声,随着柳福儿起身,往外走。
一路上,他都沉默不语。
柳福儿记挂徐四情况,安排人带着自己带来的药材前往吉州,。
待到晚上,两人歇息。
梁二才拉着柳福儿道:“娘子,答应我,不论如何都不要先我而去。”
柳福儿本已经睡意朦胧,听得这话,她清醒几分,道:“怎么忽然想起说这个了?”
片刻,她想起白日与梁二讨论改嫁和寿数的事,便道:“其实先离开的那个更幸福,起码不用承担分离之痛。”
梁二默了默,道:“便是如此,我也还是希望你能多活一些时候,不论花什么代价。”
柳福儿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他臂膀上。
梁二展开手,将她抱在怀里,如拍婴孩儿一般的,轻拍着她。
柳福儿安静的承受着。
许久,她将手搭在他开阔的肩头,把脸颊紧贴他臂弯,安心的睡去。
府外,兵士们身着重甲,严肃的行着。
满城的灯火随着夜色渐浓次第熄了。
整座城池渐渐显露宁静之中。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临安,正在苦战。
吴家军在徐大和王都尉的两面夹击之下,已成颓势。
吴二郎拉着吴节度使,道:“阿耶,走吧。”
吴节度使很是不甘,望着被徐家攻陷的城墙,脚步沉重得根本迈不开。
阜头上,吴节度使的亲随眼见远处有追兵过来,忙大喊:“老爷,快些,再晚便出不去了。”
吴二郎转眼,看追兵步步逼近,再见吴节度使还依依不舍,他咬了咬牙,再顾不得顾忌其他,只化掌为刀,用力劈向节度使后颈。
吴节度使低哼一声,摇晃着向后倒去。
吴二郎和周围亲随急忙扶住。
吴二郎示意其中一人将人背起,他护在身侧,几人一路小跑的登上了船。
搭板在人才一上来之时,便撤开。
随后便急速驶向尚未被徐家攻占,又临海的东城门。
小船才刚出了卡口,就听一阵兵器作响,看守那里的兵士便被徐家军砍倒。
吴二郎咬了咬牙,吩咐舵手快些再快些。
舵手喝令人力加速。
人力们咬着牙关,用力的划着,恨不能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哨回报,追兵已没有踪迹。
到这时吴二郎才松了口气。
他转眼,见吴节度使面色沉沉,顿时心里一突,忙起身请罪。
吴节度使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道:“与你大兄联系了?”
吴二郎点头,道:“已将信传了出去,想来明日便会有回复。”
吴节度使点头,精神很是萎靡。
吴二郎小意睨他道:“咱们是跟大兄汇合,还是先去接阿娘?”
吴节度使思忖片刻,道:“你阿娘那边不急,她们那最是安全,旁人也想不到她们会去那儿。”
“还是先与你大兄汇合,把其他安顿好了再说。”
吴二郎拱手,向门外略一示意,又道:“水已经烧好,阿耶可要盥洗一下?”
吴节度使打量了下自己。
多日的奋战,加上内宅女眷的离开,他一时没有留意,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以及斑块状的污痕。
吴节度使点头,站起身来。
才一挺直腰杆,他便轻嘶着去按脖颈。
吴二郎顿时一凛,佯作没有发现,快速的退出舱室。
盥洗之后,父子两简单用了些晚饭,便各自歇了。
舱外,摇曳的灯笼随着舱室的灯光一并灭了。
暗夜里,大船如同一只幽灵,无声的划过水域。
南州边界,吴大郎捏着才收到的信,面色铁青。
他叫来亲随,道:“速去弄清侯都尉身在何处?”
亲随领命。
吴大郎重新摊开纸条,看了半晌,起身向外走。
守在门边的亲随急忙跟来。
“带几个人跟上,”吴大郎说着话,往阜头行去。
亲随不敢耽搁,急忙叫了边上的几个,紧随其后。
天色将明,侯泰便收到传信。
他走出舱室,眺望远处黑洞洞的城池。
哨似乎察觉了什么,急忙敲桅杆。
“什么事?”
侯泰抬眼,问道。
暗夜里,他声音扩大几倍,清楚的传到哨耳中。
哨俯下来,回禀道:“城外好像有船来了。”
侯泰眉目一凛,抬手一招,便有兵士过来。
他沉声,道:“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兵士领命,快速放下小舟,向哨所指方向划去。
侯泰眼仁微微晃动。
城中已经断水两日,以他推断,最迟后日,城里的百姓便会支撑不住。
到时候,城门便会不攻自破。
希望天能遂人愿,让他可以成事。
不然……
侯泰指尖缓缓收紧,纸条随之皱成一团。
第五百一十五章 可会再嫁?
晨曦将至,兵士回禀来船乃是徐家军,共有船八艘,内里吃水很重,可能装了重物,或载人与内。m.www.uu234.net
侯泰抿紧了唇。
徐四来援,早在他预料之中。
他命兵士再探,自己来到案几后。
盯着地图细细研究片刻,他唤来亲随,道:“我与你五千兵丁,你从赣水边上的支流绕去后方,若见我信号,便即刻赶来,与我合击。”
亲随领命,出门点兵。
侯泰依旧盯着地图,良久他轻叹着坐定,头微微向后仰靠,闭目养神。
待再睁眼,外面已是大亮。
哨探重又赶了回来。
这回他来报的是城里有了动静,似乎是在挖土。
侯泰一下子起来,看来城里已经知道徐四来援。
他掐算了下时间,估计亲随应该能赶至选定地点,便命全军即刻准备出击。
将令一出,全军立刻动了起来。
各船皆升帆转舵,战船依次往城门处开进。
城里,兵士迅速将情况报之长史。
长史正跟着兵士在另一边的城门忙活,听得来报,他忙喝令挥锨舞镐的百姓加紧速度,自己急忙忙的跟着兵士往城东。
几乎是同时,崔八郎也得到吴家异动的消息。
他赶忙招呼一早准备好的兵士,要去拦截。
崔五郎拦住他道:“你且等等,我先去跟四郎说一声。”
“说什么?”
崔八郎急得恨不能立刻奔去,他扯回胳膊道:“你忘了郎中说的?”
“他再操心下去,小命就没了,你难道要十一年纪轻轻守寡啊?”
崔五脚步顿住,面上快速变幻着。
“这事你干脆别管,左右出了事有我担着,”崔八郎搡开他,阔步往船头行去。
“八郎,”崔五郎低喝了声。
崔八郎脚步微顿,片刻又提起来。
这一次,他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崔五郎急忙去追,却还是慢了一步。
耳听得他喝令兵士,崔五只得转头去寻徐四。
徐四才刚喝了药,精神才好了一些。
崔五将情况与他言说,并道:“八郎莽撞,四郎你莫要与他计较。”
徐四笑了笑,道:“八郎是天生的将才,不但有敏锐的洞察,还有初生牛犊的气势。家里有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与他计较。”
他微微挪动了下,微微蹙眉。
崔五忙上前帮他调整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徐四舒服的展开眉头,道:“只是他还年轻,还有些棱角,行事也全凭自己心意,不顾及其他。”
“若在从前倒也无妨,但现在,却是不行的。”
徐四急喘两口气,道:“为帅者,稍有差池,其代价便是成千上万条性命。”
“与其由得他日后跌跟头,不如趁现在,我还能帮他一二之时,让他受些领悟。”
“四郎,你这是,”崔五郎听出他话外之意,惊讶不已。
半晌,他低声道:“四郎,八郎还是孩子心性,你可要慎重啊。”
徐四笑了笑,道:“你太看低八郎了,他可以,只是不曾有机会发挥自己罢了。”
崔五垂下眼,没有吭气。
自家小弟的能力,他怎会不知。
只是徐家现下实在纷乱,两嫡子相互较力,最为尽情崔家的徐四又盛了这般模样,她他实在不愿小弟被卷裹进去。
舱外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金铁交击之声。
徐四疲惫的闭上眼,道:“你帮我传个话,许他再带两千兵士,另外叮嘱他,与侯泰交战,只击退便好,万勿追击。”
崔五低应,转去外面。
崔八郎已然整军完毕,正带着五千兵士准备出发。
崔五疾步奔去船舷,将徐四交代告知。
崔八郎不耐烦的皱眉,摆了手,道:“五兄放心,我心里都有数呢。”
他展臂摆手,战船立时调转方向,往侯泰所在的方向行去。
崔五忙让边上的兵士传话。
没多会儿,另外的两千兵士便追了上去。
远处隐约的传来擂擂战鼓的声音,崔五返回舱室。
此时,徐四喝下的药已上了药性,正睡得昏沉。
徐四背脊的伤迟迟不见愈合,疼痛使得他根本无法安眠。
程郎中便是因此才可以加大了药量,让他能在此时可以睡上一会儿。
崔五坐在边上,拿了早前搁着的书卷,安静的看着。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徐四惊醒。
见崔五还在,便道:“战事如何了?”
崔五抬眼,门口兵士以旗语的方式问上面的哨,片刻他回禀,“八郎君气势如虹,已将吴贼逼退两里之外。”
徐四放缓了些许身体,道:“八郎君可回返了?”
兵士摇头,歪头继续打旗语。
半晌,他道:“八郎君乘胜追击,击沉吴贼两艘战船。”
徐四拧眉,道:“立刻传令,让他回来。”
兵士急忙去舷旁,放下小舟,去追崔八。
崔五暗骂崔八不省心,道:“八郎是个犟驴,他们说未必管用,还是我去吧。”
徐四摇头,道:“我与侯泰打过交道,以他的能力,不该这么轻易便败了。”
“他舍下两艘船,目的便是诱八郎,八郎已中计,你去也不过是去送人头而已。”
他支起手臂,艰难的想要起来。
崔五急忙上前,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徐四努力半晌,也还是动弹不得。
他道:“你扶我去船头,此战我来督战。”
“你能行吗?”
崔五瞄了眼他背脊上的绷带言道。
“没事,”徐四微软的靠在崔五胳膊上,借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
门外,兵士听得动静,急忙赶来。
两人半搀半抱的将徐四扶起榻上。
而后崔五命兵士叫来人,坚持抬了榻出去。
兵士问询的看徐四。
徐四只勉强的点了下头,便闭上眼歇息。
崔五拿了帕子做到近前,擦拭他额角的细汗。
徐四缓了半晌,道:“五兄,若我真个有那么一天,你帮我跟十一说。莫要固守成规陋习,也不必理会徐家如何,只要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幸福便好。”
崔五喉结快速一滑,顿了片刻才道:“从来二嫁不如初时,且她还有妞妞,若真个再嫁,你觉得她能幸福?”
第五百一十六章 短兵相接,狡者胜
徐四眼神微转,看着虚空,没有言语。www.uu234.net
如果有可能,他又何尝不想陪着她安度余生。
奈何,世事常不如人意。
以他现下的情况,怕是有心无力了。
崔五见他这般,轻轻叹了口气。
他转了身,取来锦被。
徐四摇头,道:“给我拿个披风即可。”
崔五皱眉,见徐四坚持,不由在心里又骂崔八不懂事。
徐家余下的战船集结与左右。
徐四挪了挪身体,眯着眼看远处是浓时淡的黑烟,那里似乎并不是侯泰早前驻扎之地。
他示意跟前的旗手,道:“左右各两旅,即刻以雁行迂回,配合崔八郎合击。”
旗手快速的挥舞着旗子,将指令传出。
战船随即荡开水波,向两边转向。
一刻钟之后,哨来报。
侧翼突现敌军,且正向崔八郎靠拢。
徐四拧眉。
才刚布置的援军,起码还要两刻钟左右才能赶到。
不知八郎是否能撑得住。
哨很快来报,崔八郎被吴家军夹击。
徐四手指微微收紧,道:“再探。”
崔五一脸紧张的看着徐四。
徐四则道:“五兄,劳烦你带着两船兵士往城外卡口,将拦着水道的堤坝扒了。”
兵士立刻去搭搭板。
崔五立时明了。
侯泰之所以还留在这儿死磕,起根本在于城里已濒临内乱。
他所想的便是拖延。
只要城里乱了,他便可以从中寻到机会,借此夺下城池。
崔五极快上了隔壁战船,带着兵士走了。
徐四目送他走远,环顾周围静待号令的兵士,强撑着不堆萎下去。
上方,哨来报。
战船受创,一艘已被吴家击沉。
徐四闭了闭眼,道:“全军都有,立刻发兵。”
旗手领命,将号令传出。
战船随即往崔八所在方向行去。
吴家军中,哨很快察觉。
他将情况回禀与侯泰。
侯泰咬牙,道:“加紧攻势,务必将这几千人马拿下。”
鼓手得令,擂鼓阵阵。
激烈的鼓音振奋着士气。
兵士们动作的更加快速,攻势也更加迅猛。
崔八郎的压力也随之越发的大了。
眼见着自己带着的兵士被吴家打得死的死,伤的伤,他恨得银牙险些咬出了血。
侯泰心里急躁,即便自家占了上风,他依然不肯放松。
在又击沉一艘战船之后,他提着长枪,顺着才刚架起来的搭板,奔向另一艘船上。
那船正是崔八郎所在的战船。
见到侯泰过来,崔八郎顿时红了眼。
他抄起长枪,二话不说便朝侯泰冲去。
侯泰一笑,喝令周围兵士,将船上余下人等拿下,他阔步直奔崔八。
一声激烈的金铁交击声后,崔八和侯泰各自退了半步。
侯泰紧了紧枪杆,表情微凛。
他也是经历了无数战役的老将,与敌军统帅对阵厮杀,也不是第一次。
除开梁二那大过寻常比例的家伙之外,还真没谁能一下子接住他这招。
崔八以左腿蹬地,立在原地。
只是在其衣袍之下,两腿微微打颤。
侯泰缓了片刻,重又抡起长枪,
崔八冷笑,不甘示弱的举枪去拦。
侯泰呲牙一笑,在他抬臂的瞬间,他忽的改劈为刺。
崔八急忙回防,却还是慢了一瞬。
肩膀被扎了个结结实实。
尖锐的刺痛过后,便是木木的钝痛。
温热的鲜血随着枪尖的拔出,喷涌出来。
崔八不由自主的往后略一踉跄。
侯泰只收了半式,便再次挥枪。
枪尖迅疾,隐现残影。
锋芒之处直去崔八最为脆弱的颈项。
崔八面色微白,后撤着躲避。
但那枪芒如同毒蛇,吞吐着紧随而来。
其后,兵士们打得难舍难分。
吴家军与徐家军两军实力相差无几,近身搏斗几乎是以命搏命。
没多久,战船上,两军兵士皆少了大半。
侯泰遥望即将赶到的战船,猛地往前一掷。
长枪打着旋,扑向崔八面门。
崔八肩膀受伤,左手使不得力,只得后退着闪避。
奈何枪势太快,他根本避让不及。
枪芒森冷,眼见就要贴上来,一身影忽的从边上扑来。
枪尖如钻头扎进身体,将来人扎了个透心凉。
崔八展臂,将那人接住,叠声道:“从大。”
从打朝崔八笑了笑,低声道:“八郎君,逃吧。”
崔八背脊微僵。
侯泰扫腿横劈,将近前的徐家兵士打倒,抄起其佩刀,阔步奔来。
从大搡了搡崔八,道:“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侯泰冷笑,抡圆手臂,纵劈下来。
崔八急忙朝起长枪,用力一挡。
刀锋劈上枪杆,并向下压了下来。
从大嘴角汩汩留着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用了全身的力气,扑向侯泰。
侯泰皱眉,向后退了步。
刀锋随着他动作后撤,而后砍上从大脖颈。
鲜血瞬时从伤处激射而出。
温热的血滴落到脸颊,如同滚油,烫得崔八的心紧缩。
侯泰用力拔出刀,带血的面庞狰狞可怖。
见崔八悲痛欲绝的神情,他咧嘴一笑,伸舌舔了舔嘴角。
“我杀了你,”见这一幕,崔八睚眦欲裂。
侯泰抽了抽脸颊,毫不在意的抹了把脸,以刀背挡住崔八郎奋力一击。
其后,解决阻截,前来救援的旅帅见崔八郎如此,不由皱眉。
他急声喝令兵士架搭板,而后带人杀将过来。
侯泰暗自咬牙,趁着崔八只攻不守,再次试图攻击他脖颈。
箭矢从而激射而出,极快的形成一道箭幕。
侯泰叹气,喝令全军撤退。
崔八此时已将侯泰当做仇人。
且援兵已到,他已占了上风,如何肯放侯泰离开。
侯泰在他才要动时,便洞悉。
他将一把长刀舞得密不通风,半点空门也不留。
崔八步步紧逼,却寻不到法子将人留下。
眼见侯泰已退到船舷,他叠声喝令兵士将搭板推下。
不想侯泰咧嘴一笑,忽的折身,投了水中。
崔八咬牙,命落在水中,正准备上来的兵士将人擒下。
奈何,水里不止徐家军,吴家军也不少。
兵士们两厢纠缠,侯泰得以顺利逃脱。
待到上了战船,侯泰抹了脸上水花,朝崔八呲牙一笑,喝令兵士将水里同袍捞起,快速后撤。
第五百一十七章 教导
崔八哪里肯甘心,他号令兵士去追。
来援的旅帅却不同意,他重复徐四的命令给崔八。
崔八不忿,想要辩驳。
旅帅自知身份,不争也不辩,只沉默而倔强的对着他。
眼见吴家战船徐徐走远,崔八气得眼冒金星。
僵持半晌,徐四终于赶到。
见到徐四,旅帅立时奔去复命。
听得折损,徐四蹙了下眉头,道:“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旅帅领命,快步往自己舱室行去。
崔八捂着肩膀,一脸忿忿的过来。
“我军大胜,正是将吴军一举围剿的好时候,你为何勒令,不许追击?”
徐四挑眉看他,道:“早前,你那也是好时候,可结果呢?”
崔八郎垂下眼,不语。
徐四声音微厉,道:“我一早便与你说,侯泰不是吴大郎,你可往心里去了?”
崔八闷不吭声。
徐四道:“我又下令,让你只击莫追,你可听了?”
崔八面颊微泛白色。
徐四侧头,示意兵士们退下,招了手,让崔八坐到近前,道:“你往笨了想想,侯泰是从一小卒一步步升到现在位置的,你且想想,若他没有本事,吴节度使会破格招他为女婿,将兵权交与他吗?”
崔八抿着嘴角,抬眼看徐四。
见他面比纸白,心里暗惊。
他往近前挪了挪,低声道:“我知晓了,以后我定会对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没有必胜的把握,我绝不出兵就是。”
崔八又道:“外面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徐四看向周围。
此时徐家兵士已将伤员从水里救出,至于死去的也都捞上来,准备送与某处,集体安葬。
徐四微微点头,保持姿势不变。
崔八喝令兵士,将他抬入舱室。
待到兵士退下,徐四晃了晃,直接栽了下去。
“四郎,”崔八唬得不轻,急忙唤他。
徐四睫毛颤了颤,却已没有力气回应。
崔八忙往外奔。
只是才走到舱室门口,他又停下。
整了整衣裳,他看似从容的迈步而出。
待进了边上,弥漫着药味的舱室,崔八才露出急色,道:“徐四晕了,你赶紧去看看。”
陈郎中哼了声,搁了蒲扇,把药罐子提起,倒了碗药出来,才跟着过去。
进了舱室,他也不扶脉,直接让崔八把徐四摆个容易灌药的姿势。
而后他倾身,把药一勺勺的灌下去。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
程郎中示意崔八搁了手,道:“再这么折腾一次,就不用叫我了。”
“嘿,你这人,”崔八郎心里本就有火,现下只是强忍着而已,听得程郎中如此说,他立刻拧着眉头,很是不悦。
程郎中咧嘴,道:“你便是处置我,我也要这么说。”
他道:“我便是再本事,也不过一郎中,又岂能与阎王夺命?”
崔八一梗,侧目看了眼徐四,压低了声音道:“你再说,信不信我这就处置了你。”
程郎中斜睨着他,不语。
崔八拉着他去了舱外,语气转缓:“就没有什么法子好想吗?”
程郎中摇头,微微叹气道:“法子我已经想了,可郎君不听啊。我又有什么法子。”
崔八一默,松开拉着程郎中衣袖的手指。
程郎中道:“我再煎两幅药,每隔一个时辰便用一次,入夜时,应该便能醒转。”
崔八点头。
程郎中道:“此药只能顶一时,只治标治不得本。”
崔八眸色微黯,转头进了舱里。
程郎中摇了摇头,回去自己那边。
城门外,崔五将堤坝尽毁,水入潮汐,奔涌着向城墙冲去。
崔五见水势太猛,便索性命舵手操控着,向城池靠拢。
城内,长史也在这一刻挖通了城门边堆起的土。
城门洞开,水也跟着奔涌进来,很快莫及脚踝。
百姓们已断水几天,又玩命的干了许久的活,喉咙正干的快要冒烟。
见到河水涌入,他们欢呼着趴在地上,捧了水便往嘴里送,又把水肆意的淋在身上畅快的甩着头脸。
长史含笑,望着众人,长长的出了口气。
城门外,崔五带着兵士涉水而入,见到长史,他忙拱手相敬。
长史回礼,请他往城里行,道:“四郎君可是来了?”
崔五点头,道:“郎君帅兵追击吴贼,我领命前来打通河道。”
长史笑着点头。
早前,城墙上的兵士便见到徐家与吴家交战。
只是城墙高度有限,看不得太远,具体的详情他也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两人走了片刻,崔五环顾周围,见得了消息的百姓欢呼雀跃着从家中奔出。
他驻足回望,望着众人脸上洋溢的笑意,也跟着浅笑。
长史见状便道:“此番守城,若没有百姓一同坚守,这城怕早就守不住了。”
崔五笑道:“百姓能如此,也是亏得长史运转得利。”
他道:“不然,怕是封城的当天便已经生了乱子。”
能被崔家郎君如此称赞,长史有些自得。
他捋了捋胡子,道:“不过是勉力而为罢了。“
崔五含笑,转眼再望百姓。
经过最初的兴奋之后,浑身皆湿透了的百姓们都没有早前的急迫。
见到长史,众人皆拱手而礼,神情皆肃然尊敬。
崔五眉头微动,心里有了些成算。
待到大军进来时,他便在徐四清醒之时将自己看到的情景讲与其知晓。
徐四道:“此人早前在淮南便有些名头,只是他不爱显露,凡事总喜欢落与人后,久而久之便真个落下了。”
崔五诧异,道:“我与他见面之时,他谈吐得体,处事合宜,并非你所言那般。“
徐四微笑,道:“所以,早前他又为何那般?”
崔五眉头微动,徐四笑着转开视线。
夜半,才刚获得解救的城池陷入沉睡之中。
几十里外,侯泰接到吴大郎传信。
握着这封信,侯泰的面上显出几分挣扎。
临安失守,南地丢了大半,吴家实力可以说少了大半。
虽让他还夺了建州,但跟受到的损失相比,实在不能对等。
因此,拿到这封措辞得体的书信之后,侯泰才更加不安。
第五百一十八章 送回
吉州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饶州。www.uu234.net
知晓徐四没事,柳福儿也便安了心。
她写信给徐四,严明还有事情要做,饶州只留下人把守,她和梁二需得折返。
送出信,柳福儿便和梁二准备回去。
若平常两人定然不会如此,但现在虞氏和刘氏还在,他们两个都一去不回,便是说到哪儿也是说不过去的。
战船速度不慢,加上柳福儿频频催促,没多久便回了江陵。
这些日子,虞氏每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每日的清晨午后,梁康在完成功课之后过来的时光。
大抵是迟暮之后的通病,这两年,虞氏特别的眷恋含饴弄孙的感觉。
梁康也特别乖巧。
每日都哄得虞氏合不拢嘴。
刘氏插不上话,便跟在旁边,看着可爱到让人能疼到骨子里的梁康,对早前的念头越发迫切了。
老常听到消息,赶忙来报给虞氏。
梁康正好也在,听得阿娘回来了,他再按捺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颠颠往外跑去。
“瞧给他急的,这人才刚进城,哪能这么快回来,”虞氏笑眯眯的让麦苗跟上,担心梁康不小心把自己摔了。
刘氏错步上前,见虞氏也有要去的意思,便道:“阿娘,今日外头有些凉,不如就在这儿等着吧。”
虞氏一想也是。
她上了年纪,身子骨就弱了。
不说别的,这两年她格外怕冷。
尤其这边还不同北地,那股子湿气就好像带着尖,硬是往骨头里钻。
她重又坐定,只让丫鬟赶紧添再添两个炭盆。
府门的阜头上,梁康翘着脚期盼着。
远远的,看到大船过来,他便挣开麦苗的手,努力往前靠。
“小郎君,不可,”麦苗一下拉住他,道:“这水可轻易不能靠近。”
梁康眨巴下眼,见麦苗一脸担心,只得站定不懂。
很快的,大船徐徐靠到近前。
兵士快速搭上搭板。
柳福儿和梁二相携下来。
见到柳福儿,梁康开心的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
他一把甩开麦苗,迈着小短腿就上了搭板。
“小郎君小心,”麦苗脸都吓得白了,急忙往前追。
润娘拉着她道:“不碍的,小郎君会水,且着搭板他也是走惯了的。”
“那也不行,”麦苗看了眼润娘,抖开袖子道:“小郎君才多小,哪里能让他单个过去。这船这么高,水又那么凉,便是会水,也能摔个好歹,冻个够呛。”
麦苗上了搭板,急忙忙去追。
润娘被呛得只能咧嘴,她想说那搭板本来是平稳的,郎君走得也稳。
现下被她这么一踏,那搭板连连颤动,反而有些不稳了。
但看麦苗不顾自己安危,直奔梁康而去的动作,反而不语了。
船舷旁,柳福儿微微弯腰,待梁康奔到,便展臂抱住他道:“真乖,知道阿娘回来,还过来迎接。”
她歪头,亲了儿子一口。
被母亲这般关爱,梁康咧了嘴,开心的笑。
梁二眼仁下滑,瞟了眼儿子,淡声道:“每日的功课,可有做?”
梁康用力点头。
麦苗来到近前,细细喘着气道:“小郎君每日除开功课,还练半个时辰的功,真是特别的努力。”
梁二满意点头,道:“待会儿我查验一下,若过关,可以歇息几天。”
梁康紧了紧拉着柳福儿衣襟的手,摇头道:“练功,保护阿娘。”
梁二挑眉,道:“行,有志气,不愧是我儿子。”
柳福儿正被儿子的关心感动着,听梁二这般大言不惭,不由无语。
麦苗识趣的立去一旁,带梁二夫妻带着梁康过去,才在后紧随。
三人随即来给虞氏请安。
一别将近月余,虞氏的精神看起来比早前好了许多。
刘氏似乎也比来时胖了些许。
一次给长辈请了安,三人落座。
虞氏笑呵呵的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呀,想要回去了。”
“怎滴这么急?”
柳福儿微惊道:“可是这里住得不顺心?”
虞氏摇头,道:“这人老了,性子便古怪。这里山好水好,吃食也顺口。”
“可也怪了,我就是不惯,非要去那冷得冻冰,惹得上火的地方去。”
梁二点头。
他是北地长大的,也不喜欢南方这到处是水的地方。
奈何媳妇老巢在这儿,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刘氏也没想到虞氏会说这个,她呆呆看虞氏,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柳福儿盘算了下,道:“既如此,那我和康儿便送你回去,等到明天夏天,赶着梅雨之前,您再过来。”
虞氏笑着点头,没说来与不来。
刘氏转了转眼珠,道:“这时候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北地更甚。”
“小孩子身子弱,若是一时不惯,害了风寒可怎么好,”刘氏道:“还是让二郎送我们就好。”
“那,也好,”柳福儿看虞氏,见她没有反对,便答应了。
刘氏心里高兴,面上便露出真心的笑容。
柳福儿跟着笑,心里却很是诧异。
在她认知里,刘氏可不是体恤儿媳的人。
出了院子,柳福儿便去寻老常,询问自己不再时,虞氏和刘氏可是有什么不满。
老常摇头,直说两位夫人在这儿住的很是舒心,吃住饮食,他都一律按做好的来,只是因着忌讳,不曾食荤腥。
送走老常,柳福儿把自己的疑惑说与梁二。
梁二晃着脑袋道:“你想多了。”
“婆婆在汴州住了几十年,南地和北地的风俗习惯都很是不同。猛地一离开,她是不习惯呢。”
柳福儿歪头想想,觉得说的也对,便道:“送了婆婆和阿娘,差不多就是深秋。”
“你顺便去趟河东,”她道:“田家如今已自立,与他们的关系,不能断。”
梁二十分赞同。
如今的朝堂是真指望不上了。
这南边都快打成一锅粥了,这长时间,整个朝廷连个屁都没吭。
两人商量妥当,梁二便去寻梁康。
柳福儿则让老常多备些江陵的特产,好让船一并带回去。
又两天,虞氏派麦苗来传话,说已经收拾好东西。
听语气,真是迫不及待。
梁二也不敢耽搁,便趁着某天晴好,送虞氏和刘氏上船。
第五百一十九章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厢,侯泰姗姗来到建州。www.uu234.net
吴节度使与吴二郎一早在此安歇。
侯泰奔袭之前,便已交代书吏,善待一城百姓。
书吏办事还算勤恳,吴节度使来时,城中皆已安抚妥当,守城巡逻一干事宜也都井井有条,坊市街面已然恢复昔日的热闹。
这样的情景极大的安抚两人的心绪,同时也缓解了吴节度使对侯泰的不满。
侯泰令兵士在城门附近营地驻扎,他孤身前往吴家父子暂时落脚的府衙。
见到侯泰,吴节度使面色平和。
一番问询之后,他低叹一声道:“我知你所想,建州离淮南甚远,若把吴家迁至此地,便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你却忽略临安乃是鱼米之地,吴家又经营多年,便是有徐家虎视眈眈,但只要我等勤加练兵,也未必敌不过他。”
“且迁地一事事关重大,若徐徐图之,定比眼下更好。”
侯泰垂着眼,恭谨的听着。
吴节度使看他一眼,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
吴节度使小小皱了皱眉,道:“不过既已至此,再说也是无益。”
他道:“现下这种情况,你可有什么主意?”
侯泰拱手,道:“我本想攻占饶州,却不想梁家横插一手,打乱了计划。”
“至于吉州,”他顿了顿,道:“是我之过,我愿领受责罚。”
吴节度使摆手,做出静听模样。
侯泰道:“此番攻城虽败,然我掠回的俘虏透露,徐四似乎有恙,且还不轻。”
“徐家最擅军务的非徐四莫属。”
他道:“我愿领两万兵马,攻南州。”
吴节度使眼眸微闪。
侯泰道:“梁家和徐家本也不是多么要好,能驻守饶州,已是仁至义尽,南州定然不会再管。”
“徐家此时兵力加在一起也只两万不到,若消息当真属实,想来也无力回援。”
吴节度使垂眼,思忖此事的可行度。
吴二郎转了转眼睛,道:“一个俘虏的话如何可信?万一是徐家刻意放出消息,诱我等出兵,趁机伏击呢?”
侯泰看他一眼,笑了笑。
这种事情,徐四定会瞒得密不透风,能探得一点消息已是万幸,想要确实,根本没有可能。
至于真不真,可不可行,也只能赌上一赌了。
吴节度使轻轻搓着手指,瞳孔里闪过一丝纠结。
侯泰拱手,道:“将士们才刚征战回来,住所和吃食上可能有些不当,我先过去看看。”
吴节度使点头,示意他自便。
侯泰向两人拱手,转身出门。
待出了府衙,侯泰轻吐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勉强过去。
建议他也给出,若吴家人不同意,错失机会,他也无可奈何。
侯泰望了眼碧蓝开阔的天际,阔步往军营行去。
而在屋里,吴二郎正问吴节度使该如何做。
吴节度使也在反复的考量着。
徐四的能力,他并不是不知道。
也因此,侯泰的提议才具有诱惑力。
在吴节度使看来,若此事是真,那便是难得的机会。
可若不是,便很有可能钻进徐四设下的圈套。
现下,吴家的兵马就只有这几万余人,若损失两万,想要固守建州,怕有些难了。
吴二郎连问两声无果,反而还被吴节度使打发出去。
如此思量一天之后,当天夜里,侯泰被吴节度使叫去书房。
两人商量许久,待到天色微明时,侯泰才脚步匆匆的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城门无声无息的洞开。
十几艘战船随水流飘去城外。
清晨,吴二郎照例去营帐巡视,立时发现本已驻扎着的满满营帐空了大半。
他眉头微动,转头去粮库。
军需官昨夜忙了半宿,这会儿正睡着。
听得兵士来报,他懒洋洋睁开眼。
正看到吴二郎立在床边。
他唬了一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道:“二郎君,你有事命人来传便是,又何必亲自过来。”
吴二郎随意的唔了声,转去一旁的榻上坐定,道:“昨晚可是熬夜了?”
军需官系上衣襟,快步来到榻边,恭谨的站定了道:“大人昨夜急召,命下官运粮上船,这才回来不久。”
吴二点头。
军需官能调动的人手,他心里有数。
略一盘算,便大抵知晓侯泰带了多少粮草走。
军需官小意看着吴二郎,静等吩咐。
吴二郎随意摆了摆手,道:“行了,我没什么事,你接着睡吧。”
他起身往外走。
军需官要送,都被他阻了。
军需官目送吴二郎出门,有些莫名。
合着他急忙忙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门外,已经走远了的吴二郎脸色微沉。
吴节度使下达这一命令时,根本没有通知他。
若是大兄在,定然不会如此。
南州城外,吴大郎很快收到侯泰传来的信。
知晓他欲与自己夹击,来攻南州,吴大郎立刻加紧备战。
建州距离南州不远,但侯泰有心避开吉州,便刻意绕了远路。
南州城里,一早恢复从前的状态。
前有崔八郎追击吴大郎,后有徐大攻下临安,以及徐四保住吉州,侯泰败退等一连串的捷报,让负责此城的守备放松许多。
即便城池边缘还有吴大郎驻守,但在守备看来,吴家余下的不过是残兵,就如秋后的蚂蚱,没几天蹦了。
也因此,在吴大郎在边界再次进攻时,他根本没想到求援,而是带了城中兵士阻击。
吴大郎在探明其人马后,便边战边逃。
守备初时还挺得意,但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感觉不对。
就在他喝令退兵之时,他接到城里来报,吴家集结大批兵力,正在攻城。
守备急声喝令兵士回撤。
吴大郎却在这时忽然发动攻势。
兵士撤不回去,便只能留在这里缠斗。
守备急得眼睛泛红,确实半点办法也没有。
救援的消息一次急过一次。
待到最后,守备咬牙,纠结着要不要舍弃被缠住的兵士。
就在此时,一骑单骑疾奔而来。
守备定睛,看清来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是他亲随,负责留守城中。
亲随勉强撑到守备跟前,一骨碌倒在地上。
守备急忙去扶道:“城里怎么样了?”
第五百二十章 应对之策
“城丢了,”亲随哽咽,眼中的泪和眼角的血混在一处,滚落到他肩膀上。www.uu234.net
那里有枝穿透锁骨的箭簇随着他呼吸颤动。
“大人,对不住。”
亲随愧疚不已。
守备握着他手,看着他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襟,紧咬牙关,道:“此事与你无干,是我之过。”
亲随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再说,只颓然的吐了最后一口气。
身后,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厮杀声。
守备转眼,见自家兵士还在厮杀中不停的消耗。
守备望了望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城池,喝令鼓手发布全力一战的号令。
一直跟着个他的亲随急声道:“大人不可呀。”
守备看也不看他,只盯着位于队列之后,被兵士重重护卫着的吴大郎,翻身上了马。
亲随眼见他劈开阻拦的兵士,直奔过去,便明了他的意思。
城池被夺,又损兵折将成这般。
回去之后,失职一责定然是逃不过的,或许还会殃及家人。
可若战死在此,便是有过,徐家也会遵循死者为大的规矩,不做计较。
死自己一人,得保全家,这买卖划算。
亲随们抽出佩刀,紧跟在守备之后。
吴大郎反应同样不慢。
在察觉守备举动之后,他立刻喝令护卫列阵。
兵士快速集结,将吴大郎护在正中。
待到守备进入射程,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
守备将马头之下,试图阻拦自己的兵士砍倒,抬眼便见箭雨袭来。
他下意识的想躲,但铺天盖地的箭雨之下,又哪里有地方能躲?
南州城中,侯泰带着兵士快速的清理残存下来的徐家兵士。
城里,百姓皆躲在家中,不敢吭气,临街靠近坊市边缘的人家还能听到甲胄簌簌行过的声响。
声响持续了整夜。
待到天明,声音终于暂歇。
有胆子大些的偷偷溜去院墙边,向外张望。
侯泰吸取建州经验,对城里百姓采取怀柔之策。
见有人探头,便露出丝笑容,示意他过来。
那人唬得浑身一哆嗦,嗖的缩了回去。
侯泰笑容一僵。
半晌,他面无表情的叫来随军的书吏,道:“你是跟着长史的,这事你应该知晓怎么办吧?”
书吏心知这便是表现的机会,急忙点头,并表示没问题。
“交给你了,”侯泰转头,带着兵士走了。
开阔的街道,顷刻就只剩书吏自己。
书吏心有些发虚,但他此时已没有回头箭,只能定定神,来到早前探头出来的那家人门口。
府衙里,吴大郎正在清理公文。
见侯泰过来,便笑得眉眼皆开。
“我已传信给阿耶,此战如此顺利,你功不可没。”
“不能大意,”侯泰扯了扯嘴角,道:“南州在饶州和吉州的交界,稍有不慎便会被两城夹击。”
吴大郎点头。
这的确是个问题。
“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在与柳氏交好,”侯泰答道。
“怎么交好?”
吴大郎问道。
侯泰看他,竟从他眼里发现了防备。
侯泰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他没有家人,唯一的亲人便是吴娘子和孩儿。
也因此,他没有半点私心的帮着吴家,目的也只是希望妻室和孩儿能挺直腰杆,不觉得自己的依靠是只凭借岳家的软蛋。
但现在看来,吴家两个郎君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们心里,自己还是个外人。
侯泰想起早前自己几番说服,吴大郎还是坚持不肯退让的事情。
他不由在心里自嘲。
真是吃了多少豆,都记不住腥。
他轻吸了口气,刻意放缓语速道:“柳氏所在的江陵产粮不多,早前多是靠上山南那边补给。”
“但从汪家作乱,朝廷派兵之后,山南一地的节度使便换了朱家的人,朱家和梁家可是死对头,根本不可能给她一粒粮食。”
“可如今,咱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太够呢。”
失去临安,便等于失去钱粮袋子,吴大郎现在已开始精打细算。
“不碍的,”侯泰道:“今年的粮食不是早都入仓了吗?”
“泰山大人深谋远虑,想来一早便有准备,”他道:“咱们可是适当的分出一些,送与柳氏。”
“柳氏是个知恩图报的,定会投桃报李。”
“只靠徐家一家,定然可以保住南州。”
吴大郎挠了挠脑袋,迟疑不决。
侯泰见状只得道:“此时兹事体大,不如请示下泰山大人,看他老人家意下?”
吴大郎眉头微挑,看了侯泰一眼。
侯泰神情自然,似乎并没察觉自己适才那话里的不妥。
吴大郎唔了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城里的百姓安抚妥当,至于这事,我会斟酌。”
侯泰扯了扯嘴角,道:“那我现在就去做。”
他转身往外去,心里已对此事有了定论。
来到侧间的官房,书吏们正在忙碌。
侯泰扫了一圈,转头去了军营。
此时的营地里已是一派轻松。
战事才歇,又是大胜,按照惯例,需得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营帐里,兵士们探讨着此番会得的奖赏。
但更多的则在忧虑,不知自家亲人是否顺利出了临安。
侯泰沿着营帐的外沿,缓步行了一圈。
听得兵士们的这些隐忧,侯泰背后一紧。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
吴家军里,大半兵士们的家眷皆在临安。
如今,那里已是徐家地界,若徐四将这些兵士地界家眷弄来,或是带来家书,便是兵士们不叛出,心也乱了。
到时不战自溃。
侯泰忙返回府衙,想与吴大郎商议,却听得屋内,吴大郎正吩咐书吏,一干事宜,不论政务军务都必须交由他亲自批阅,外人一律做不得数。
书吏嗫嗫的应声,躬身出去。
侯泰急忙闪身,躲去边上的拐角。
侧面的扇开了个缝隙,他从那儿往里望,正巧见吴大郎随手搁了书册,面上有些不悦。
侯泰眉头微蹙,悄然离开。
悠悠便是两日,侯泰也等了两日。
待到第三天,侯泰再按捺不住,再提结盟一事。
吴大郎面色淡淡的道:“我以为此事不妥。”
“为何?”
侯泰皱眉,问道。
第五百二十一章 结盟与否
“柳氏到底与徐四关系不同,若咱们将粮食送去,万一她变卦,该如何?”
吴大道:“我以为,与其企盼旁人手下留情,不如努力强大自己。www.uu234.net”
“如此方为长久之计。”
侯泰点头。
这话他认同,但这事需得徐徐图之。
现下,徐家可能已经做好准备反扑,他们却损兵折将,还丢了大半疆域,与莫说与徐家相较,便是照比早前吴家自己,实力也差上一截。
最好的办法便是跟吴家没有利害关系的柳氏结盟,以接触北面的威胁,进而专心对抗吉州。
侯泰再次重申自己想法,试图让吴大郎改变心意。
但显然,以他的影响力还不足以让吴大郎改变。
两人不欢而散。
待回到住所,侯泰思来想去,还是给吴节度使去信。
又两日,吴节度使回信,接受侯泰建议,并让他与柳福儿联系,建州则准备立刻筹措粮草送去。
侯泰大喜,拿着心去寻吴大郎,结果对上吴大郎的冷脸。
侯泰才说了个开头,便被吴大郎冷淡的怼了回去。
侯泰心里发堵,便索性自己办了。
柳福儿很快收到侯泰来信。
她拿着信,犹豫半天,最终回信。
婉拒了侯泰递来的橄榄枝,但也表明自己与他还是朋友,但其中不牵扯两方势力。
收到柳福儿来信时,侯泰正听哨探来报,徐四已带着两万大军开到南州百里之外。
看完信,侯泰轻轻叹了口气。
显然,柳福儿还在介怀早前破坏三家联盟一事。
侯泰揉了揉额际,前往军营。
既然柳氏不肯帮忙,那就只能硬抗。
只望那俘虏给出的消息准确,不然过些时日,只凭吴家这点兵力,怕敌不过徐家大军。
两日后,徐家军驻扎与赣水西岸,与南州城遥遥相对。
大军主帐内,程郎中绷着脸把碗从崔五郎手里夺回,道:“他这就是在寻死,你们既是他亲眷,怎滴也不劝劝。”
崔五苦笑。
若劝了能听,他就不是徐四了。
崔八是个爆皮性,听得程郎中这般,立时瞪起眼睛。
没等发作就被得了消息,急急赶来的崔三瞪住。
照比崔五,崔八更怯崔三。
程郎中端着药碗,气呼呼出去,继续熬药。
崔三瞟了眼崔八,成功阻了他出去的脚步,才转头道:“我知你怕吴家在南州和建州站稳,进而蚕食吉州。”
“只是这事便是急也不在一时,”他道:“大郎君不是已经动身,要来这里?不如等他到了,咱们在一同合计。”
徐四眉头浅皱。
一张口,便觉得嘴里舌头麻苦难当。
崔五忙递上蜜饯。
徐四含笑点头,捻了一颗,放入嘴中。
崖蜜淡淡的甜香迅速中和残留在嘴里的苦味。
他展开眉头,低声道:“吴家才刚占了两城,根基不稳,且其还分兵两路,建州那边防御尤其薄弱。”
“我在这里吸引侯泰,大兄已拿下越州,正好从那儿南下,进而将江南之地彻底蚕食。”
他道:“南州不过弹丸之地,又夹在洪州、吉州与饶州中间,若吴家据守于此,被并吞不过早晚的事。”
他说完,便细细的喘,额角重又冒出湿冷的汗。
崔五忙抓起帕子,给他擦拭。
崔三皱眉,道:“你再这般操心下去,只怕不等回去,你小命既要交代在这儿。”
徐四微微一笑,缓缓接过崔五手里的帕子,轻捏着将手里的湿汗擦掉,没有说话。
崔三叹气,示意崔五帮忙。
两人合力,将徐四放平。
崔八转着眼珠,等两兄长安置好徐四出门,忙跟上去道:“要不咱们想法把南州拿下来?”
崔三斜他,道:“怎么打?”
他道:“这些都是徐家的兵,若真有大批折损,徐大怪罪下来,要怎么办?”
崔八眨眼。
崔三道:“到时还不是四郎扛着?”
他道:“还是等一等再说吧。”
崔三郎一锤定音,崔八即便不甘,也只能作罢。
舱室内,徐四歇了半晌,知道兵士拿信前来通报,才醒转过来。
看完信,程郎中端了药来。
喝了药,他精神略微好些,便忙叫来崔八郎道:“大兄要带兵打婺州。”
“我给你八千兵士,屯扎与州,牵制其不得救援。”
崔八道:“我带那么些人走,你这里要如何办?”
他道:“州守备并没有多充足,不然我带五千吧。”
徐四摇头,道:“我这里你不用操心,你多带些人,带大兄打下婺州,便与他汇合南下。”
崔八郎眨了眨眼,徐四手伸到枕下,拿出印信道:“这个你拿着,若有事,便出示这个。”
崔八接过,见上面少了兽头,微讶了下。
要知道这东西就相当于徐家郎君的号令,便是半个也能做好些事情。
徐四看出他疑问,浅浅的笑道:“另一半在柳城主那里。”
崔八哦了声。
果然是莫逆之交,这东西都能送。
他将印信收好,出去调兵。
徐四闭了眼,安静的躺着。
半晌,他忽然低咳几声,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出。
大抵是感觉到腥味,他随手一拭。
低头一看,他面色微变。
门外传来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徐四忙将嘴角擦干,并将帕子掖入枕下。
崔三从外面进来,见徐四醒着,便道:“不是说好了,等大郎君来了再说吗?”
徐四笑道:“大军屯在这儿也是消耗,不如去婺州,帮大兄分散下兵力,也好早些结束这场战事。”
崔三拧眉,道:“是徐大来信,让你出兵了吧?”
徐四笑了笑,没有言语。
“真是,”崔三睨着垂着眉眼的徐四,将下面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他坐在床榻边,叹气。
徐四浅笑,缓缓挪腾下身体,安静的合上眼睛。
江陵城里,徐家军和吴家军的举动只在半日之后,便递到柳福儿案头。
看完之后,柳福儿无奈的啧了声。
说起来,两家跟她关系都不错,徐四的为人和侯泰的性情,她都很欣赏。
只是她并不是一个人,下面还有上万的百姓和几万的兵士。
她必须从大局考量,慎重决定。
第五百二十二章 嫡庶?
徐家主宅。顶 点 X 23 U S
徐大捷报频传,徐家主将消息通传族里主事的兄弟子侄,并命众人加紧筹措粮饷以及各种辎重,以便徐大能够更快的将余下几城攻占。
因着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徐家子弟全部都调动起来。
徐九也不例外。
马颖听得这消息,心里立时跟着活动起来。
早前杜五出手失败,徐九虽然不曾怪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杜五给马颖传话,让她莫要多嘴,只管安心安胎便好。
但现下,马颖自觉找到机会,或许可以变相的把早前尚未完成的事情解决。
某天傍晚,徐九记挂即将待产的马颖,抽空跑来探望。
马颖面带轻愁的道:“便是现在安好又如何?”
“如今,大郎君越发得族里拥戴,地位也越发的稳固了。”
“将来家主之位,定然落入他手。”
她摸着肚子道:“只可怜我孩儿,还未出生,便已注定要为人做一辈子的马前卒。”
“如此,我倒还不如不生了,”马颖脸颊泛红,甚至摇晃的撑起笨重的身体,想要起身。
“你这是做什么?”
“快坐下,”这是徐九的第一个孩子,又得经验老道的郎中扶脉,确定是男丁,他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徐九一脸紧张的扶了马颖坐定,道:“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马颖妙眸一转,娇娇的睨他。
徐九笑着摸了把她因孕明显丰腴些的脸颊,道:“你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你肚里的孩儿就是。”
马颖轻哼道:“怎滴是我的?难道不是你的?”
“是,”徐九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仔细听了半晌,感觉她肚皮时而的突起,他道:“看,我儿子知道我来看他,高兴着呢。”
马颖低下头,看他如孩子般的欢喜,眸中流动着些许的柔色。
门外,仆从来唤,道:“郎君,大娘子在正院。”
马颖闻言,面色顿时转冷。
徐九抬眼,见到,脸顿时讪讪然。
他站起来,冷着脸道:“什么事?”
“夫人也在,”仆从拱手,恭谨的退去门边,避而不语。
其意不言自明。
徐九吸了口气,转头过来时,面色柔的能滴出水来。
“她那个脾气,你也知道,何况阿娘还在……”
徐九柔声解释。
马颖却不理。
徐九等了半晌,终究还是不敢让宁夫人多等,便道:“我过去看看,这就过来。”
马颖哼了声,把头别开。
徐九想要哄,余光见仆从偷偷露出急色。
他立时察觉今日不同往日,便知说了去去就回,便抬脚出去。
马颖忙转头,想要拉住他。
只可惜慢了半步,只擦着徐九的袖边而过。
徐九阔步出了院子,往正院行去。
才转过游廊,便听到屋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徐九轻挑眉毛,脚步明显又快了几分。
待到进了门里,便见宁氏拉着田二娘的手,笑呵呵的说着什么。
见到徐九过来,宁氏忙招手,道:“九郎,你要做阿耶了。”
徐九眨了下眼,见田二娘难得的露出羞赧之色。
宁氏笑道:“郎中才刚扶了脉,胎像很是稳固呢,想来是个结实的小郎君。”
徐九慢了半拍才答应了声。
宁氏瞪了儿子一眼,笑着打圆场道:“瞧瞧,这傻小子,欢喜得都傻了。”
田二娘抬眼,娇羞的睨了他一眼,便立时垂下头。
徐九背脊微微一哆嗦。
没有想到便是那酒醉后的一晚,田二娘便有了。
他几乎是立刻想到马颖知道之后的反应。
宁氏对自家儿子实在了解,只看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
她顿时冷了些脸色,复又笑道:“二娘,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凡事需得小心谨慎。”
“加上你年轻,好些事都不知道。”
她道:“待会儿我送来两个人,你凡事万万都要听从她们的安排,知道吗?”
田二娘嫁来徐九,只在那天与徐九圆了房。
自觉能怀上,已经是老天恩赐。
又怎么不珍惜。
听得宁氏交代,她立马点头,并保证保证不任性。
宁氏见她这般乖巧,对她又疼爱几分。
待到田二娘去歇着,宁氏拎着徐九去自己的院子。
才一进门,便劈头盖脸的道:“你也拎拎清楚,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你还分不清楚吗?”
徐九软软的叫着阿娘,道:“我那不是太吃惊了嘛?”
“吃惊什么?”
宁氏冷着脸道:“你算算,田氏嫁来有多久了?”
“你去她那儿几次?”
“好在田氏性子好,不跟你计较,不然能容那边镇日的上蹿下跳,还挺着个球四处晃荡?”
徐九不是不知晓马颖所为,只是不想惹她气怒,上了孩子,便一直忍着。
宁氏见他往心里去了,便放缓了语气道:“你也长长心,镇日的长在那边,像什么样子?”
“我哪有,”徐九没什么底气的辩驳。
宁氏瞪眼道:“我可告诉你了。从今天开始,那边不许再去,给我安生的留在田氏跟前,等她嫡子生了,再说其他。”
“怎么就是嫡子了?”
徐九小声道:“这才多少日子,如何能辨出来?”
“不是就再生,”宁氏柳眉打了个结道:“我今天就告诉你,嫡是嫡,庶永远是庶,这规矩只要徐家有一天,便不会变。”
“你那点心思,彻底死了吧。”
“阿娘,”徐九上来拉宁氏。
宁氏一把扯开袖子道:“她进门之前,我便说过,那就是个玩意儿。”
她道:“玩意儿生下来的,注定便要低嫡子一等,这是族规,便是人死绝了,规矩也不能变。”
宁氏说得斩钉截铁,徐九顿时蔫了。
宁氏看得憋气,便道:“还戳这儿干嘛,还不去陪你娘子?”
徐九耷拉着眉眼,拱手走了。
宁氏气得用力喘了好几口气,才感觉好些。
待到气顺,她叫了四个经验老道的嬷嬷来,让她们贴身服侍田二娘。
桑麻送了人过去,将消息很快送出。
没出两天,马颖便知晓了。
桑麻传去的消息十分详细,连带宁氏对待庶子的态度一并送去。
第五百二十三章 求助
她立时打发柑香往前面正院去。顶 点 X 23 U S
柑香不敢走太近,只隔了个花园张望。
果然看到徐九陪着田二娘在花园散步。
柑香回去将看到的说与马颖。
马颖紧咬着牙关,冷声吩咐道:“晚些时候,你便说我想吃福口香家的酸梅,去茶舍一趟。”
柑香领命,退了出去。
待到脚步声远去,马颖拂手将面前的插屏甩到地上。
沉香雕成的框架碰到坚硬的脚踏,又弹射到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动。
侍候在外的丫鬟听到动静,急忙赶来。
见马颖脸色微沉,皆垂下眼,安静的将碎裂成块的木框收好,将其最为喜欢的那张富贵满堂的蜀绣收好。
马颖直接来到床边,懒洋洋的躺倒。
丫鬟起身时,见她闭目的模样,便蹑手蹑脚的退去外面。
约莫一个时辰,柑香匆忙赶回。
她来到近前,低声道:“娘子,那边说不必担心,事总在人为。”
马颖眉头舒展,轻轻的吐了口气。
嘴里却道:“话总是说得好听,希望他别像上次那般。”
说完,她支着手臂想要起身。
奈何她现在身子太重,根本力不从心。
柑香赶忙将她托住,小心的扶了起来。
主仆两信步来到院中。
秋风瑟瑟,有些凉意。
但淮南一地便是冬日也不会太冷,树植也都是绿意央然的。
转悠一会儿,马颖心情好了一点。
但她月份大了,只走动一会儿,便腰酸腿涨,难受得紧。
她赶忙去小亭坐定。
歇了会儿,她轻叹了声,道:“这小东西可真是折腾得我够呛,等他大了,要是不孝顺我,我可不依。”
柑香笑道:“我们老家说,这个随根。”
“娘子跟郎君都是孝子,小郎君定然也是。”
说到这话,马颖立时想起双亲。
更想起柳福儿命人砍了自己父兄脑袋,挂在城门之上的事。
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柑香也在瞬间想起,忙轻拍嘴巴,道:“奴该死,奴多嘴,请娘子责罚。”
马颖看她一眼,见她嘴巴周围已经泛红,便知没有留力。
她摆了下手,道:“好了,你与我便是最亲近的,有话想说便说,那里有那么多的该死。”
柑香赔笑着应声,只是在接下来的聊天里,却很是注意。
两人说了会儿子话,待到起身时,马颖道:“下次若去传话,便与他说,若那人再不落到实处,我与他以后都两不想见。”
柑香嘴巴微张,想要看马颖,却又强行将头垂下。
马颖扶着腰,缓缓进了屋。
柑香忙示意丫鬟后退,她小碎步跟上。
待到周围皆没有了人,她小声道:“娘子,咱们外面没有人,若与他闹掰,与咱们无益呀。”
马颖嗤笑一声,道:“你放心讲话带去就是,他只要脑子不混,就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怎么听,都是十分笃定。
茶舍里,杜五正在交代邹家兄弟即刻前往宣州与婺州交界,若看到徐家粮船过来,便立时截了。
粮草或拿走或烧毁,甲胄兵器等物一律就地处理了。
门外,小厮来报,徐九郎君正从外面过来。
杜五示意邹家兄弟从后面走,他拿起拐杖,迎去门边。
小院外,徐九正脚步沉沉的走进来。
见杜五也在,他忙加快步子。
杜五拱手见礼。
徐九摆手道:“行了,你跟我还讲什么虚礼。”
他踢掉鞋子,进了屋。
案几上,红泥小炉上,茶瓶正在咕噜噜冒泡。
徐九走过去看了眼,道:“你倒是好闲情逸致,竟然还烹茶。”
徐九抬手请他坐去上首,自己转去下手,拿着小扇继续扇着道:“怎么?郎君可是有心事?”
徐九五官纠结了下道:“别提了,那天与你饮了酒后,被风一扫竟然晕了头。”
“竟然去了田氏那儿。”
杜五清楚所有的事情,但他却表现的一无所知的道:“结果呢?”
徐九叹气,道:“还能什么结果,有了呗。”
“那就恭喜郎君了,”杜五起身,拱手施礼。
“喜什么,”徐九半点喜色也没有,反而还很烦躁的道:“若田氏当真生了儿子,那瑾儿怎么办?”
杜五挑眉。
徐九道:“瑾儿便是我与马娘子的孩儿。”
杜五恍然,道:“那郎君有什么打算?”
徐九道:“我阿娘说了,嫡庶绝不可废。所以我想,实在不成,便让田氏把瑾儿记在名下,如此也算名正言顺了。”
“这也是个办法,”杜五道:“不过田夫人现下正有孕在身,又岂会答应?”
“说得是什么呢,”徐九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想办法了吗?”
杜五心里失笑。
还真是巧了。
这对夫妻都来寻他拿主意,虽然说辞不同,想法不同,但其目的都只有一个。
那便是谁都不希望田氏生下这个孩子。
当然,他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杜五琢磨了片刻,道:“郎君,这事宁夫人可知晓?”
徐九点头,道:“阿娘送来四个嬷嬷,还盯着我,每天必须陪着田氏两个时辰。”
说起这个,徐九叹气道:“她这才两个月不到,我还得熬八个月,这可让我怎么活啊。”
杜五抬眼,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笑了。
他斟了杯茶,摆在徐九跟前。
徐九烦躁的推开,道:“都这会儿了,我哪里还有心思喝茶?”
“此茶采自南地的雪山,酷暑之中,其峰依然冰雪环绕。”
“最让人称奇的是,此茶自带一点冰寒,甚是提神醒脑,静心凝神。”
徐九这会儿最要的便是这个,当下便把杯子挪回来,小小抿了口。
体味片刻,他点头道:“确实入口沁凉得紧。”
杜五含笑,也给自己倒了杯。
两人对坐浅酌,待到一杯过后,徐九道:“怎么样,你可想出主意了?”
“郎君莫急,”杜五道:“主意嘛,我倒是想了个,只是有些阴毒,我实不想诉诸于口。”
“你,”徐九急得不成,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杜五摇头,坚持不肯开口。
徐九无法,只得道:“那你说,到底怎么才肯说?”
第五百二十四章 茶
杜五笑了笑,重又给徐九斟了杯茶,道:“由古至今,妇人们皆是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最亲。www.uu234.net”
“这一点,便是相伴枕畔几十年的郎君也要差上一些。”
“田夫人正是有孕,又是头胎,定然满怀期待,又怎肯收旁人骨血与名下?”
他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道:“除非她没有孕,且以后也再不能有孕。”
徐九眯眼看看他,又看了看面前的茶盏,忽然的福至心灵。
他端起茶盏,左右看了会儿,道:“这茶你还有吗?”
徐九摇头道:“此茶珍贵,我也只得一点而已,早前煮了一点,而今只够再煮一壶。”
“行,”徐九道:“你把那茶给我吧。”
杜五示意仆从拿与他道:“此茶寒凉,你若要饮,定要煮过三开,方可散了寒性。”
徐九指了指杯子道:“我这是几开?”
“四开,”杜五道。
徐九点头。
小厮双手将茶罐奉上。
徐九直接收入袖中,道:“家里有嬷嬷盯着,不能出来太久。”
“这次能出来,还是我打着要去查看粮草的旗号出来的。”
“我得去粮库看看,免得晚上回去被阿娘查问。”
徐九如是说着,站起身来。
杜五笑着起身相送到院子外面。
待到徐九走远,他遥望了眼天气,命小厮将茶炉等物收起。
另一边,徐九带着那一点点茶转头去寻相熟的郎中。
郎中只看了看,闻了闻,也拿不准。
徐九见他也认不出,不由心中暗喜。
他收了茶叶,利索的回府。
当晚,他难得陪着田二娘用饭,期间很是温柔体贴。
田二娘开怀,便吃了整两碗羹。
待到撤了碗碟,徐九拿了茶叶,命丫鬟煎煮。
田二娘微皱眉头,道:“这个我现在喝不得。”
“不碍的,”徐九道:“少饮些就是了。”
田二娘迟疑,看向其后的几位嬷嬷。
嬷嬷立时分出一人,跟着丫鬟查探。
待到回来道:“娘子,我已吩咐多加些姜,少喝些倒也不妨事。”
田二娘点头,朝徐九羞怯的笑。
徐九面上淡然温和,心里却在回忆,早前杜五煎煮时可放姜了。
想了半晌,才确定。
杜五似乎并没放。
丫鬟将茶端来,摆在两人跟前。
“快喝吧,”田二娘见他迟迟不动手,示意他饮用。
徐九笑了笑,拿了杯子轻抿。
味道似乎与早前喝了有些差别,不过入喉之后,还是有一些凉。
想来还是有作用的。
徐九喝了两大口,才搁了杯子。
田二娘见他喝得香甜,即便已饱了,也还是喝了一口。
感觉略有些涩口,便搁了下来。
徐九盯着杯沿,见只下了浅浅一层,暗自着急。
他故作关切的道:“可是不和胃口?”
田二娘忙摇头,重又拿起杯子。
饮罢,徐九起身道:“我还有些是要处理,你若困了,就早些睡,莫等我了。”
“没事,”田二娘笑着起身,道:“我等你回来。”
徐九正往外行,闻听这话,他转头看她。
田二娘报以甜甜一笑。
徐九的心猛地一颤。
他急忙垂下头,快步出门。
入夜,靠着软榻小憩的田二娘忽觉不适。
她挣扎着叫来嬷嬷,声音颤颤的道:“我肚子疼。”
嬷嬷一惊,忙问哪儿疼。
手顺势搭在她腰上的薄被。
一掀开,便看到一抹触目惊心的红正从她腿根蔓延开来。
“夫人,”嬷嬷吓得声都变了调子。
要知道宁夫人派她们过来,便是要她们护田氏周全。
而今田氏却在他们的眼皮子低下落胎了。
嬷嬷的心一阵急跳,她急忙唤来同伴,让其赶紧去寻郎中,再通知宁夫人。
丫鬟们也随之都跟着起来。
见到田二娘情况不对,皆变了脸。
一瞬间,整个院子都变得乱遭起来。
徐九一直注意着这边,得知院里似乎有事,便丢开事情,急忙忙过来。
郎中正好跟着小厮进来,见到他忙拱手见礼。
徐九做出急切模样,道:“怎么了?”
他引着郎中往里行,貌似顺口的问了句。
郎中抹了把汗,低声道:“夫人落了红,不知现下情况如何?”
“怎么会?”
徐九表情一变,脚下顿时更快了。
郎中见状,更不敢耽搁。
待到进了正房,丫鬟急声道:“快,在里面。”
“怎么回事?”
徐九不失时机的问道。
丫鬟见徐九过来,忙见礼。
徐九摆手,撩了帘子,便让郎中先行。
榻上,宁夫人正坐在旁边,田氏躺在榻上,泪如断线的珠子从眼角簌簌滑落。
郎中给两人见了礼,便拿着脉枕过来。
丫鬟忙捏着帕子,覆在田氏腕上。
郎中凝神,仔细诊了片刻,有示意丫鬟换手。
反复诊了许久,才躬身退后两步,低声道:“夫人,请这边请。”
宁夫人眉头微蹙,从椅子上起来。
随着郎中来到外间。
郎中道:“夫人这情况,怕是有些不大好。”
“怎么会?”
宁夫人道:“早前你不是说,她胎像很稳吗?”
郎中点头,道:“早前确实不错,只是或许是这两天不慎食了什么不妥之外”
他有些欲言又止,斟酌片刻,道:“好在夫人月份还浅,用的也少,仔细调养着,倒也不妨事。”
宁氏松了口气,道:“劳烦先生开方子吧。”
郎中点头,随丫鬟去书房。
宁氏转去正位坐定,待到郎中走了,她才寻来几个嬷嬷,道:“夫人吃用可是都经你们手了?”
嬷嬷们迟疑着点头。
田氏吃的东西,她们都跟着吃上一份,如此稍有不妥,她们也能尝出来。
若说那个没有经手,那便是早前徐九带来的那点子茶叶了。
因着太少,只够两杯,她们便没有动。
宁氏将她们的迟疑看在眼里,没有多言。
只等药煎好,才柔声宽慰田氏放宽了心,不过是虚惊而已,只是以后需得更加注意才行。
甜食流着泪,微微点头。
丫鬟凑到近前喂药。
田氏张嘴闭嘴,一口口吞咽药汤。
由头至尾,半点表情也没有。
宁氏看在眼里,也不由有些心疼。
待到药性上来,田氏昏沉睡去,宁氏才冷睨边上的徐九,道:“你跟我过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狡辩
徐九唬了一跳,乖乖跟着宁氏去正院。顶 点 X 23 U S
进了门,宁氏便喝退屋里所有的丫鬟,自己坐去上首,冷睨紧随着进来的徐九。
徐九被她盯得一阵心虚。
宁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哼道:“你可真长出息了。心怎么就那么狠,对自己的亲骨肉都能下得去手。”
“阿娘,你说什么?”
即便到此时,徐九也还是想要蒙混。
宁氏盯着他道:“你还不与我说实话?莫不是要我请来你阿耶,让他来问你?”
“阿娘,”徐九软软的唤了声,撒娇的往前挪蹭。
“你站住,”宁氏冷喝,道:“说吧,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马氏的?”
“什么主意,”徐九道:“阿娘你怎么了?”
宁氏揉了揉额际,道:“行,你不说。那就交给你阿耶和叔父。”
她换来丫鬟,道:“去请家主过来。”
丫鬟领命,往后退。
“阿娘,”徐九道:“你别跟阿耶说,我说还不行?”
宁氏狠剜他一眼,示意丫鬟退下。
徐九往前蹭了蹭,小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道:“我今天得了点稀罕茶叶,想跟她一道尝尝。”
宁氏眯了眯眼,面上满是怀疑。
“真的,”徐九瞪圆了眼睛,道:“那茶我也是喝了的,她只喝半杯,余下的都是我喝的。”
“我若真下毒,岂不是先毒死自己?”
宁氏闻言,神情略缓。
她示意徐九坐定,道:“我是说要你对她好,可那也要分哪方面。”
她道:“她怀着身子,吃食上有着好些禁忌,你若不清楚便问嬷嬷,以后可不许再这般妄为。”
徐九赶忙应是。
宁氏又拎着耳朵,叮咛半晌,才放他回去陪田氏。
此时,院子里重又恢复平静。
丫鬟们都尽量放轻动作,生怕吵醒田氏。
徐九坐到榻边,田氏眼皮颤颤,似乎要醒来。
徐九忙放缓了呼吸,待到田氏重又沉睡,方才放松下来。
夜色沉沉,院外已是一片寂静。
昏黄的灯光里,田氏的睡颜恬静祥和。
徐九略微往前挪了挪,将手放上她腹部。
才落实,便感觉有东西。
略一感受便知,那是田氏的手。
一瞬间,徐九心里的滋味万分复杂。
他轻轻掀开锦被,将田氏的手拉起。
不想才刚握住,田氏便不安的动了动。
徐九忙放了手,田氏手指舒展,将整个手掌都贴在腹部,方才舒展开眉心。
徐九嘴唇抿紧。
半晌,他将被子盖好,示意守夜的嬷嬷随他出来,道:“夫人手有些凉,你再加两个炭盆进去。”
嬷嬷领命,去准备。
屋里,田氏缓缓睁开眼,安静的看着头顶的承尘。
嬷嬷进来,见她醒了,便笑道:“娘子,郎君还真是体贴,特地吩咐我加了炭盆,生怕你冷着。”
田氏的眼睛一直盯着一处,动也不动一下。
半晌,她合上眼眸,重又睡去。
嬷嬷将才挪过来的帐幔拉好,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大宅院里没有秘密,田氏的事情没等隔夜便已传到各院。
徐节度使的妻室田氏乃是田二娘的亲姑母,得知甥女这般,急得忙要过来。
节度使忙换住她道:“阿嫂是个有分寸的,定会处置妥当。”
“你这会儿过去,保不齐阿嫂多想,到时反倒对二娘不好。”
田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
只是想是一回事,惦记又是另一回事。
好容易等了天色大亮,田氏便带着些补品等物过去。
正好碰到宁氏。
两人互相见礼,宁氏道:“孩子们年纪小,对这些事懂的不多,一些忌讳也不知道避讳。”
“好在没出什么事情,倒也是万幸。”
田氏松了一大口气。
女子要在大家族里立足,首要一点便要子嗣丰盈。
田二娘嫁进来这么久,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莫说田家,便是她也跟着着急。
现在好容易怀上,可万万不能有失。
田氏心情好了,话语也从容了,她温和言道:“这孩子自小被家里人宠着,单纯得很,亏得嫁来家里,在你跟前,我和她阿耶阿娘才能放心。”
宁氏含笑。
又寒暄两句,田氏转去里间。
田二娘面色泛黄的歪靠在大迎枕里。
见田氏过来,她眼圈瞬时一红。
田氏的心顿时一抽。
她急忙忙上前,柔声道:“可是肚子还疼?”
田二娘微微摇头,莹白的素手拉住田氏,嘴唇抖了抖,便用力抿住。
田氏心知有异,便道:“以后可不能再顽皮,什么事都要听嬷嬷的,嬷嬷让你做什么,你便做,让你吃什么,你便吃。知道吗?”
她手指微微收紧,捏了两下。
田二娘瘪着嘴,微微点头。
泪珠沿着眼睑倏地落下,浸湿搭在身上的锦被。
宁氏要的也不过是田氏的态度,听得这般说,便笑道:“你难得过来,便多坐坐,好生陪陪二娘。”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味补药,与孕妇有好处,我这就去寻来。”
田氏笑着起身来送。
宁氏笑道:“都是一家人,哪用这般。”
“要的,”田氏笑道:“礼不可废。”
两人相携来到院中,亲亲热热的说了会儿话,宁氏才出了门。
田氏重又回到屋里。
她打发了所有人,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姑母,”田二娘带着泣音道:“是徐九郎害我。”
“什么?”
田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是疯了吗?这可是他亲子。”
田二娘呜呜的哭道:“阿娘早前便有交代,我的吃食皆被嬷嬷把关,就昨天他带来了茶,还几次劝我多饮,亏得我多了个心眼,没有多喝,不然……”
她抽涕一声,哀哀的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田氏道:“九郎人虽单纯,但也不失良善,这事未必就是他自己本心。”
她道:“这事便到此为止,我会想办法查下去。”
田二娘看着她,乖巧点头。
田氏见她满脸的慕濡和信任,轻抚她松散的头发,道:“不管如何,胎算是保住了。这就是万幸。”
这厢,两人脉脉温情的说着话。
后面形同罩房的位置单独辟出来的小院里,马颖咬着牙关问柑香,“你确定田氏没事?”
第五百二十六章 俏厨娘
柑香点头,道:“说是有些不稳,不过好生休养,还是能养回来的。www.uu234.net”
“废物,”马颖低骂了句,淡粉色的指甲紧抠着掌心。
因着太过用力,指甲显出不自然的白。
柑香垂着眼,立在一旁。
马颖道:“我记得早前咱们带了的东西里有极品的当门子吧。”
柑香点头,道:“只是田夫人如今被嬷嬷们密不透风的守着,想从那方面下手,怕是不成。”
马颖皱起眉头,低声嘀咕道:“真是成事不足。”
如今惊了蛇,还怎么下手。
柑香道:“娘子,才刚我出去,看到穿堂和月洞门加了婆子把守,不知是否是宁夫人交代。”
马颖斜她道:“不知道就去查,这难道还用我教你吗?”
柑香应声,快步退出去。
马颖扶着肚子起来,在屋里边绕圈,便琢磨法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柑香碎步进来。
她微喘着道:“娘子,确实是宁夫人所派,看情形是专门盯着咱们呢。”
马颖脚步一顿,缓缓落座。
半晌,她轻笑了声,咬着牙道:“她倒是防我得紧。”
她一直知晓宁氏对自己百般的看不上眼。
心里一早便有了准备。
只是真个被柑香挑明,她心里还是郁郁难平。
柑香小声道:“左右夫人月份还小,不如暂且放放。”
马颖斜着柑香,胸脯快速起伏不休。
忽然,她抱着肚子,身体佝偻下去。
“娘子,”柑香急忙上前。
马颖忍着阵阵的抽痛,低声道:“快去叫郎中来,我怕是要生了。”
柑香叠声答应着,就往外跑。
跑到一半,想起不能就把马颖这么扔着。
她又喊来院里的丫鬟,让其赶紧入内照顾。
她急忙忙去外面寻人。
后罩房的位置顷刻热闹起来。
田氏听到动静,便问嬷嬷怎么回事。
听说是马颖那边,她便不再吭气。
没多会儿,徐九问询赶来。
他从游廊径直的去了后罩房。
此时产婆和郎中皆已赶来。
一早准备好的产房里,马颖声嘶力竭的嘶喊着。
听着她声声唤自己,徐九再站不住了。
他提步就要往里冲。
候在门边的丫鬟急忙拦了他,道:“郎君,不可呀。”
“让开,”徐九一袖子抽在丫鬟脸上,把她打开。
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
产婆正好出来。
见到徐九,产婆道:“郎君万不可进啊,当心被血光冲到。”
“哪里有那些个讲究,”徐九根本不在意,还要往里进。
“你给我站住,”背后一声厉喝,将他喝停。
徐九转了身,见到来人道:“阿娘,我就进去看看。”
“回来,”宁氏冷着脸,淡淡的道。
徐九抿着嘴,不肯动弹。
宁氏吩咐跟前的婆子道:“把他给我拖过来。”
婆子看看徐九,看看宁氏,迟疑着。
徐九却知以阿娘的性子,说出口了,便会做到。
他不情愿的挪到宁氏跟前,道:“我就进去看看,跟她说两句话就出来。”
“那也不行,”宁氏冷声道:“你莫不是没听到丫鬟所说,产房不得进外男,这是忌讳,也是规矩。”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什么都讲规矩,人还活不活了,”听着马颖叫声越发凄惨,徐九心生不满,忍不住低声嘀咕。
宁氏冷睨他,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你莫不是忘了,便是因着规矩,你的那些兄长皆只能依附你兄弟三人,你也才能过得这般逍遥?”
徐九没再吭气。
宁氏转眼去看产婆,道:“里面如何了?”
产婆施礼,道:“产道才刚开,还需过些时候。”
宁氏唔了声,道:“小心伺候着,莫要有闪失了。”
产婆领命,见宁氏没再吩咐,便退回屋里。
宁氏道:“随我回去。”
“阿娘,”徐九皱着眉头,道:“这是我第一个孩儿,我想第一时间看到。”
“你的孩儿在前院,你最好给我搞搞清楚,”宁氏眼神凌厉,盯着徐九道:“你要再拎不清,信不信我立时就处置了她。”
“别,阿娘,”徐九脸色微变,忙道:“我跟你走就是了。”
宁氏剜他一眼,道:“瞧你那出息。”
她转身往前院去。
徐九留恋的看了眼产房,不舍的跟着宁氏走了。
窗边,柑香一直留意着,见两人皆走远,忙回禀马颖。
此时,马颖已疼着浑身冒汗,整个人如同在水里捞出来一般。
知晓徐九竟就这么走了,她恨得紧咬着牙。
暗骂徐九窝囊废,什么时候都是个靠不住的。
产婆一直盯着产道,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道:“娘子,深呼吸,往下用力。”
马颖依着产婆所言,深呼而后憋着气向下使劲。
前院,田氏听得宁氏和徐九来了,眼睛一亮。
她挣扎着坐起来,想要下床。
宁氏急忙按住她,柔声道:“后面太过闹腾,我怕惊着你,就过来看看你。”
田二娘感激的道:“多谢阿娘记挂,郎中开得药极好,我已经好多了。”
宁氏微笑,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阿娘心里有数,定不会亏了你。”
田二娘弯唇浅笑,恬静温雅。
宁氏见了,更是越发的满意。
抛开家世以及当下的厉害不提,只看她如此大方得体,又懂事明理,教育出来的郎君又怎么可能不成大器。
宁氏转眼吩咐徐九,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顿时有气。
她拍了拍田二娘的手,带着徐九回去正院。
徐九坐在椅子上,跟有钉子扎着似的,来回的挪蹭。
宁氏眼神一厉,趁着徐九不曾留意,她向边上的婆子略一示意。
婆子心领神会,悄然退了出去。
太阳从高起渐渐滑落到屋脊之下。
本该送来的吉报却迟迟不曾到来。
徐九实在忍不住便打发桑麻去看看究竟。
茶水房里一身段窈窕,打扮得体的秀丽娘子盛好甜浆,托着精致的托盘进来。
人还未走到近前,便有一缕甜香传来。
徐九抽抽鼻子,转眼看去。
却见那娘子垂眸淡然,只将托盘里的杯盏摆在他跟前,便转去宁氏边上。
说也奇怪。
明明那娘子步履平稳,姿态端庄,没有半点妖娆之态。
可徐九看到她,便再没法挪开眼半点。
第五百二十七章 生产
“阿娘,这位是……”
看来人装扮便知不是徐家丫鬟,徐九忍不住问道。www.uu234.net
宁夫人端了杯盏抿了口,满意点头,道:“这是闵娘子,她最擅吃食,我特地请来照料田氏吃食的。”
徐九点头,所以刚才他闻到的便是她做点心留下的味道。
闵娘子行礼,退了出去。
桑麻正巧进来,见闵娘子背影,有些陌生,便问门口的丫鬟是谁。
丫鬟将宁夫人的话转述。
桑麻点头,也没在意,径直进去回禀道:“产婆说马娘子胎位有些不正,脐带缠了手臂,可能要费些周折。”
“啊,”徐九一下子跳起来,道:“可要紧?”
宁氏皱眉道:“你小心些,浆都弄到身上了。”
徐九这才想起自己还拿着甜浆。
他低下头,见浆水尽数洇在衣袍之上。
宁氏道:“还不赶紧把衣裳换了?”
她吩咐婆子找出她才给他制的袍子,让他换上。
待到他人进去,才交代产婆,放手施为就是,不必顾忌。
产婆顿时明了宁氏意思,快步回转。
另一边,闵娘子端了热腾腾的甜糕进来,道:“夫人,这是我才刚研究出来地方方子,内里加了药材,与田夫人所服的方子相辅相成。”
宁氏尝了一口,赞了声好。
转眼间徐九从里间出来,便道:“你尝尝,这甜糕如何?”
闵娘子转着眸子,期待望来。
徐九本是打算要去看看马颖的,但见她目光盈盈不由得道:“那我尝尝。”
他捻了甜糕,咬了小半。
咀嚼之后,他道:“甜香糯软,确实不错。”
闵娘子露出个小小的笑容,眼睛晶亮。
她屈膝向两人行礼,脚步轻快的出门。
徐九一直盯着她,直到帘子拍打在门框上,方才回神。
宁氏没有错过他的那点异动,当下对自己的决定更加满意。
她轻咳一声,道:“你这是要走?”
徐九轻啊了声,反而迟疑。
宁氏睨他。
徐九讪讪的笑道:“我就过去看看,毕竟这是她头胎,又出了这事,心里定然害怕。”
“你放心,我就在外面,绝不进去。”
徐九保证道。
宁氏轻哼道:“不让你进是为了你好。若你真个要毁了自己前途,谁还能拦你不成?”
徐九抿了抿嘴。
宁氏摆手,道:“要怎么做随你。”
她道:“要走进赶紧,别在我跟前,惹我生气。”
徐九闻听此言,如蒙天音,急忙忙往外去。
宁氏轻捻着指尖,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后罩房里,马颖的嗓子都已经显出些嘶哑。
产婆几次三番让她莫要出声,但都无法让马颖停下。
柑香急得满头大汗,也只能柔声劝着。
徐九过来时,正好听到几句。
他走到窗边,柔声道:“颖娘莫慌,我在呢。”
马颖侧了头。
柑香急忙忙来到窗边。
因怕马颖受风,窗子关得极严。
柑香只能轻敲两下窗棂,道:“郎君,产婆说脐带缠住小郎君的胳膊,娘子着急,有些撑不住了。”
徐九顿时发急,忙道:“颖娘,你别怕,便是孩儿真个哪里不妥,只要有我在,便亏不着他。”
马颖憋着气,心里大骂徐九蠢笨如猪,她的孩儿定会康健聪睿,怎滴到了他嘴里便不妥了。
她气得拼了命的往下用力。
产婆惊喜道:“娘子再使些力,已经能看到小郎君的头了。”
马颖精神一振,忙在心里破口大骂徐九,身体也就不自觉的用力。
如此几次,马颖自觉身体一轻,接着便是一股热流滚涌而出。
产婆惊呼道:“生了,生了。”
她抱起婴孩,照着屁股猛拍一下。
婴孩瞬时发出震耳的哭音。
产婆松了口气,小心的托着婴孩,为他净身,只是在收拾妥当之后,她露出些许的迟疑。
马颖虚弱得只凭一口气吊着,见她这般便道:“怎么了?”
产婆纠结的把婴孩放到她跟前,道:“娘子,小郎君被脐带缠得久了些,胳膊似乎有些不妥。”
“让我看看,”马颖挣扎着要起来。
“使不得啊,”产婆忙示意同伴将人按住道:“你下面开了口子,万万动不得,否则怕是没法长好了。”
马颖顿时一僵。
若下面在长不好,那她还算是女人吗?
产婆将应该放到马颖身边,与同伴一起将她扶正。
马颖侧头端量儿子。
左看右看都觉得很好,很正常,并没有什么问题。
门外,徐九已经急得冒烟。
他吩咐丫鬟进去,让产婆赶紧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瞧瞧。
产婆看着马颖,试探的伸手。
马颖抬手,按住襁褓。
脑中快速的翻转着念头。
要知道徐九的孩子现在可不是只他一个。
若他知晓这孩子有问题,可还会像早前承诺的那般对待?
可若不让他看,又不现实。
马颖脑子里快速划过一个念头。
只是才一闪,便迟疑了。
杜五性子阴狠,若他知晓这孩子死了,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马颖迟疑着,拿不定主意。
门外,桑麻闻讯赶来。
徐九如看到救星一般的道:“你赶紧进去,把小郎抱出来。”
桑麻点头,撩了帘子进去。
见马颖拦着产婆,便道:“马娘子,夫人要看小郎君。”
听得这话,产婆顿时一个激灵,急忙忙从马颖手下抢过婴孩,小心的送到桑麻手里,并陪着笑脸,道:“小郎君身子骨还软,娘子可要小心着些。”
桑麻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徐九急忙凑到近前,宝贝的盯着孩子的脸,不错眼的看。
丫鬟将一早备好的被子拿来,将孩子裹好,便随着桑麻前往正院。
徐九一直紧跟着,待到来到正院,才想起来自己该去看看马颖。
但此时再回转明显已经晚了。
他只考虑一瞬,便跟着桑麻进屋。
宁氏正喝着浆,吃着甜糕。
桑麻把孩子抱到她跟前,将包得严实的被子掀开,道:“夫人,小郎君来了。”
宁氏侧头,看了眼,道:“这孩子怎么不像九郎?”
桑麻瞄了眼,道:“似乎像马氏多些。”
宁氏左右端量,半晌还是摇头道:“怎么瞧也不大像徐家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