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敲打
她看了眼身侧。m.www.uu234.net
于心而言,她并不在乎刘氏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若是可以,她并不想让康儿看到这样的情景。
刘氏见她被自己训斥还这般不专心,顿时大怒。
“柳氏,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
“有,阿娘,我听着呢,”梁康正在摘花,似乎并未留意这边,柳福儿忙收回目光,应声。
刘氏冷眼,见柳福儿神情恭顺,郁积在心里一晚上的怒气才算出了一点,心里终于畅快几分。
清晨的游廊里,不时有丫鬟经过。
看到柳福儿这般被她训得头都抬比起来,却又不敢还半句之后,看她的神情明显透露着敬畏。
刘氏在梁家的管家大权已被梁帅彻底拿走。
说也是怪,早前她掌着家时,还觉得这些事烦人得紧。
可一旦真的失去,她又觉得浑身不舒坦,便连别人看她的眼神,也觉得是在嘲讽。
现下难得有机会一展昔日风采,刘氏有些得意。
她清了清嗓子,上前两步。
正要再摆一摆婆母架子,余光忽然看到了正要走过来的梁康。
她眉毛古怪的纠结了下,迅速变成一张笑脸。
“是康儿啊,来,到婆婆这儿来,”因着昨天梁康的表现,刘氏没有做出太大动作。
梁康白胖的手指缩了缩,脚微微往后蹭。
润娘在后,轻轻推了推。
梁康仰脸看她。
润娘挑了挑眼,示意。
梁康不太情愿的撅了撅嘴,还是走了过去。
刘氏笑眯眯的弯了点腰,道:“这是康儿摘的?”
梁康点头,低头看了看花,挑出里面开得最不好的,递到刘氏跟前。
“康儿真乖,这花好香,婆婆很喜欢,”刘氏接了花,凑到近前细细的闻。
梁康挤出点笑,转头去寻柳福儿。
刘氏抬眼,面前已没有了人。
她顿时一僵。
柳福儿又示意梁康过去。
梁康紧握着花枝,另一只手则紧紧的牵着柳福儿。
儿子这般,柳福儿只能朝刘氏笑了笑。
刘氏吸了口气,提步往前行去。
柳福儿静等她过去,才带着梁康跟上。
梁康小心的看着前面,见刘氏头也不回,才举着花给柳福儿看。
柳福儿看了眼,低声道:“康儿选得不错,太婆婆定然喜欢。”
梁康弯起眼睛,仔细挑了半晌,才选出一枝,递给柳福儿。
柳福儿微微摇头,道:“长辈为先,既然是送给太婆婆的,阿娘便不能收了。”
梁康收回花枝,将柳福儿的话意自动解读为,要给阿娘花,便要单独送。
他将花收好,重又抓住柳福儿的手。
只是这一次,他眼睛多望向游廊两边,认真考虑该送阿娘哪种花才好。
前方,刘氏听得柳福儿母子窃窃私语,心里的怒意已如龙卷风席卷过境。
若能化为实质,只怕整座江陵城都已化为断壁残垣。
柳福儿也知道刘氏那性子,接下来便没再多话。
很快的,几人到了虞氏住着的福蕴居。
婆子一见柳福儿过来,忙立于两侧恭迎。
刘氏斜着眼睛,脑袋高抬,眼角都不夹一下的过去。
柳福儿含笑向婆子们点头,带着梁康入内。
麦苗听到动静,从里面迎出。
见众人都来了,便撩了帘子,请进。
虞氏一早便已起身,这会儿正坐在榻上捻着念珠。
梁康一见虞氏,便将花枝递了过去,道:“太婆婆,香。”
虞氏吸了口气,笑道:“是香,我们康儿摘的,都是香的。”
梁康眯着眼笑。
虞氏招手,唤他到近前,道:“昨晚可睡得好啊?”
梁康点头。
润娘微微挪了半步,回话道:“昨儿一回去,郎君盥洗之后便歇了,一觉睡到天明。”
虞氏嗯了声,怀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动。
虞氏微微张嘴,哈的笑道:“我们康儿这是饿了。”
梁康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摸肚子。
他的小院距离柳福儿的所住的地方很近,往常用饭,走两步便到了。
便是饿了,也只一瞬,很快就会开饭。
不想福蕴居这么远,便是饿了,也只能忍着。
虞氏显然也想到了,招呼麦苗摆饭之后,便道:“以后早上还是各自用饭吧,晚上咱们大家伙再聚一块吃。”
“这怎么行?”
刘氏道:“那岂不是乱了规矩?”
虞氏看她一眼,道:“什么规矩?”
“这里是柳家,不是梁家。”
刘氏垂下眼,不语。
虞氏重又笑眯眯的看梁康,道:“这样,康儿便不会饿肚子了,是不是?”
梁康很诚实的点头。
绑得松松的丫髻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的晃动。
虞氏觉得这样的梁康实在可人,就如儿子幼年时一般,心随意动,言由心出。
麦苗过来回禀,饭菜已经摆好。
虞氏抱着他亲了亲,才带着众人上桌。
吃过了饭,梁康还有功课要做。
柳福儿也需得去府衙料理公务。
临行时,柳福儿表示这几天便会把公文料理妥当,到时一道游览江陵的景致。
虞氏笑着点头,道:“不忙,你且去忙,得闲了再去就是。”
柳福儿笑着行礼,带着梁康走了。
锦帘起了又落。
丫鬟们跟着柳福儿呼啦啦走了。
待到周围静下来,刘氏忍不住道:“就她忙!咱们过来有不是临时安排,这么长时间还不够她处理事情的。”
“你且住嘴吧,”虞氏道:“你一个当家主母,连个府邸都管不好,有什么脸说别人。”
刘氏被呛得脸一白。
“你也将心比心一下,”虞氏道:“柳氏一介女流,管着这么大一个城不说,外面还有好几个地方。”
“她能特地腾出时间,来陪着你我,就已经够有孝心了,你还要她怎么样?”
“我也没想怎么样,”刘氏蔫蔫的哼唧。
“没想怎么样,你在那儿叽歪,”虞氏哼道:“我看你这是离了大郎,心又野了,想要摆婆母的款了,是不?”
“我哪儿有,”刘氏底气不足的道:“我这才来一天都不到,拢共就见她两面。”
虞氏睨她,道:”我知道你没有,不过是提点你一下,让你张长记性。”
第四百九十九章 拜佛
经过虞氏的敲打,刘氏果然老实许多。
柳福儿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忙活几天之后,柳福儿终于能有两天空闲,梁二特地调开时间,与她一起陪着虞氏刘氏泛舟湖上。
秋日鱼肥,只是此时梁家皆在丧期。
便是肥鱼不时跃出水面,船家也不敢捕捞。
梁二觉得只泛舟有些无趣,带着两小只坐小船去藕田挖藕。
两小只人小个矮,下不得泥水里。
梁二便下去摸,摸到后就只拉一个头上来,让两小只抱着往船上拽。
只是两个孩子力气能有多大,藕上又都是黑泥,滑溜得紧,两人一个不防,摔做一堆。
不远的大船上,虞氏唬了一跳,急忙要人过去看。
不想人还没等下船,就见两小只又爬了起来。
梁康还跳着脚,扑住正要滑下去的藕,与汪四郎再次努力。
见两小只生龙活虎,柳福儿和虞氏等人这才放心。
看着两个小的顶着一头一脸的黑泥,众人忍不住笑开了怀。
淤泥里,三人还在努力,待到够了一天所用,梁二便爬上小船,带着两小只回返。
赤槿等人早就备好了水,等三人上来,便将水送到各自房中。
一番盥洗,三人神清气爽的出来。
黑乎乎的藕节已经变成一盘盘美味的佳肴。
三人落座,虞氏便提了筷子。
大抵是自己动手,吃起来味道格外的好。
女眷们食量小,只吃了一点便搁了筷子。
余下的菜色皆被三人吃了个干净。
和了些茶,虞氏有些疲乏。
柳福儿便让赤槿将一早准备的藤榻搬去边上搭设的花架下,同时让船行的慢些。
河风徐徐,未带凉意,阳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的洒落,倒是别有一番感觉。
刘氏见了,也有些心痒。
只是甲板本就不大,花架遮挡的地方仅够放一张藤榻,柳福儿便指了另一边的阴凉地道:“阿娘不如去那儿歇歇?”
刘氏看了眼,见只是舱室落下的阴影处,便绷起了脸道:“你倒是会选地方,四下里无遮无拦,这会儿是凉快,待会儿可要晒成干了。”
柳福儿忍耐的抿了嘴。
梁二却觉得很不顺耳,便道:“阿娘既然不喜,就去舱里,这里便留给我和康儿。”
他侧头示意,立时有兵士挪了两张席子。
刘氏拧眉,想说这里风大,小孩子不好在这儿睡。
梁二已招呼梁康和汪四郎上去。
柔软的席子很是舒服,梁康一上去,便倒地打了个滚。
汪四郎嘻嘻的笑,抬眼见刘氏板着张脸,顿时怯怯。
梁二便道:“阿娘,这里风大,你还是去里面歇吧。”
他转头等豆蔻。
豆蔻唬了一跳,急忙往刘氏身后挪了挪。
刘氏瞪了儿子一眼,带着豆蔻走了。
梁二得逞一笑,朝柳福儿使眼色。
柳福儿笑睨他,带着管静去另一边舱室。
歇过了午时,大船停在城外的山寺阜头。
知客一早便带着软椅候着。
进众人下了搭板,便赶忙迎来。
一番寒暄,知客请女眷上软椅。
不想虞氏摇头,只道如此不显心诚,执意要拾阶而上。
知客急忙看向柳福儿。
柳福儿含笑,请知客拿来拐杖,一根给刘氏,一根给虞氏。
梁二知道柳福儿的斤两,忙让她也拄上,自己跟在虞氏跟前,以策万全。
刘氏见儿子这般,便唤了声康儿,手微微伸了出去。
梁康本要去找柳福儿,闻言只得顿住。
柳福儿笑了笑。
如今的梁家就这么一个孙儿,与她们而言,便是重中之重,恨不能时时留在跟前。
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们想怎样便怎样的。
康儿早慧,感觉又敏锐,加上得崔大郎教导徐九,即便他此时尚未足三岁,但他心智以相当于五六岁的孩童。
刘氏的示好实在刻意,越是这般,康儿便越会在心里与她生疏。
梁康收到柳福儿示意,乖顺的过去,扶了刘氏。
刘氏很满意,眼底流出一点得色。
柳福儿微笑,侧头,见汪四郎和管静分别立于自己身侧,便笑道:“走吧,咱们上去。”
汪四郎点头,手很自然的扶住柳福儿。
经过将近小半个时辰的努力,众人终于登到山顶。
穿过高高的门牌,知客引着众人去边上的引客亭。
众人这会儿腿都是软的,见有凳子,便都坐下来歇息。
亭内一早候着的小沙弥急忙倒了山上的山泉,奉与众人面前。
喝了水,众人也都缓了口气。
远处,一身披袈裟,须眉皆白的僧人缓步行来。
见到来人,柳福儿笑着起身,作揖道:“许久不见,大师可还安好?”
老僧露出笑意,唱了声佛号,道:“多劳城主记挂,一切皆好。”
柳福儿点头,侧头看虞氏道:“婆婆,这位便是此寺住持澄净大师。”
虞氏扶着麦苗起身,作揖。
澄净急忙还礼,道:“早听城主说起老夫人与佛有缘,每日皆诚心礼佛,现下一看,果然如此。”
虞氏轻哦了声,道:“这还能看出来?”
澄净笑道:“老衲平日里除了供奉佛祖,便喜欢研究斗数。”
虞氏来了兴趣,道:“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澄净笑道:“老夫人眉峰平柔,神态舒缓,显然心境亦如此。”
虞氏呵笑道:“大师果然厉害。”
刘氏悄悄撇嘴,暗道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明明柳氏都已经说了,他现在又来卖弄,不过是哗众取宠,逢迎讨好的小丑罢了。
澄净每日里接待的女眷知客不知多少,刘氏的神情才一变,他便明白刘氏的意思。
他笑着道:“斗数一道不过是我自己琢磨的,只是皮毛而已,说出来,唬唬人也就罢了,老夫人可切莫认真。”
虞氏活了这么大,怎会不知这不过是澄净给自家贴金的手段?
适才也就是随口附和而已。
毕竟斗数一道博大精深,可不是谁都能精通的。
但听得澄净这般坦言,她反倒对澄净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过,老衲说施主与佛有缘,也是有依据的,”澄净道:“老衲活了这一把年纪,见过的善男信女不知多少,但如老夫人这般面相的,绝不超过十数。”
“当真?”
虞氏有些动容。
澄净点头,道:“这些人里,就我知道的,已有几位成了居士,余下的也都早晚礼佛,十分虔诚。”
第五百章 惊梦
虞氏听得,对这些人也有了兴趣,随澄净前行时,便道:“不知这些人现在何处?”
澄净道:“有两位在本寺潜修,其他人也多是在附近这几间寺庙修行。www.uu234.net”
虞氏点头。
不知不觉,已来到正殿阶下。
有位穿素袍,头上扎着简单发髻的中年男人正在修建枝丫。
澄净便道:“这是明心,便是我说的两人中的一个。”
明心搁了剪子,作揖施礼。
虞氏赶忙还礼,并不着痕迹的瞄了眼。
还别说,这人虽说与她哪哪儿都不相同,但这气质神态,倒真跟她有些神似。
虞氏不由动了些许念头。
柳福儿却真怕虞氏就此生了离世之心,急忙上前半步,挡住虞氏视线。
虞氏看她一眼,失笑摇头。
进殿拜过佛祖,众人转去客舍。
歇了会儿,小沙弥提着食盒来送晚饭。
寺里的饭食很是清淡,好在众人现下也都不食荤腥,倒也不挑什么。
吃过晚饭,虞氏便有了困意。
柳福儿忙带着三个小的,与梁二告退。
刘氏服侍虞氏歇了,才带着豆蔻出来。
寺庙的小路没有灯烛,豆蔻提着风灯引刘氏进边上的小院。
此时,屋里一早都已收拾齐整,只是山里的温度照比城里低上一些,豆蔻怕刘氏受凉,又添了两个脚婆子过来。
带着阳光气息的被褥十分柔软,刘氏累了一天,躺在其中,没多会儿便混混沌沌的睡去。
豆蔻熄了灯,抱着被子在床边躺下。
没等睡实,便听得床板吱呀一声。
豆蔻急忙起身,道:“夫人,可是要起夜?”
刘氏摇了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屋里的光线。
她垂眼看床边朦胧的影子,道:“我适才做了个梦,梦到了大郎。”
豆蔻从被子里起来,汲上鞋去点灯。
刘氏挪蹭着下了床,两脚才在豆蔻的被子上,喃喃道:“大郎在对着我哭,我听不见他说话,却知道他十分伤心。”
豆蔻闷不吭声,只转头去摸茶瓶,见是温的,便倒了杯来。
刘氏啜了一口,神魂还没从梦中醒转。
她低低呢喃道:“他这是怪我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偏了二郎,断他那房的香火啊。”
豆蔻听了这话,顿觉不好。
刘氏眼睛滴溜溜的转,半晌她咬了咬呀,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她把杯子递给豆蔻。
豆蔻忙转头去放。
转过头,就见刘氏神情莫名的盯着自己。
一瞬间,豆蔻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猛地冒了出来。
“夫人,你看我做什么?”
豆蔻勉强挤了个笑,努力抑住声音里的颤抖。
刘氏摇了摇头。
这种事不是别个,总要心甘情愿的才能成事。
她重又躺会床榻。
夜风透过单薄的窗棂,将烛火吹得连连摇曳。
豆蔻端着烛台,动也不敢动。
刘氏却不想豆蔻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便让她将灯熄了。
随着一阵细碎的声,屋里重又安静下来。
但这一次,屋里的两人谁都没有了睡意。
天色渐亮,豆蔻蹑手蹑脚的从被子里爬出,小心翼翼的收拾被褥。
床幔微微晃了晃,刘氏也跟着起身。
“夫人,”豆蔻急忙过来道:“我这就去打水。”
刘氏低嗯了声,懒洋洋的靠着床栏。
豆蔻急忙忙的往外去,打了温热的水进来。
盥洗之后,刘氏对镜梳妆。
确定将眼底的青色遮起,她问:“老夫人起来了吗?”
“起了,”豆蔻答:“听那边的丫鬟说,老夫人一大早便出去遛弯了。”
“遛弯?”
刘氏有些惊讶。
她做虞氏儿媳妇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虞氏这么早就出去遛弯的。
豆蔻点头,道:大抵是山里的空气好,老夫人想活动活动吧。”
“去看看,”刘氏起身,往外行去。
豆蔻急忙拿了一旁的披风,紧随。
绕开一小片当做院墙的青竹林,便是虞氏所住的地方。
见到刘氏过来,负责守门的小丫鬟急忙上前,道:“夫人,老夫人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刘氏嗯了声个,道:“老夫人去哪儿了?”
这种事情,小丫鬟哪里知晓。
她支吾两声,以眼寻救兵。
忽然她眼睛一亮,屈膝行礼。
刘氏转过身,见虞氏正从被树荫掩映的小路过来。
刘氏赶忙上前,道:“阿娘,山里寒凉,尤其早上尤甚,你这么早出去,怎滴不披件厚衣裳。”
说着,她略带谴责的看麦苗。
“与她无干,”虞氏摆手,道:“是我不耐烦那些个压人的玩意儿,不让她拿的。”
刘氏怎听不出虞氏的维护之意,只是自己毕竟是她儿媳,她却因为个丫头给自己没脸。
刘氏自觉自己已是做了身为儿媳所能做的所有事情,但这也还是不能让虞氏对自己好些。
刘氏的心里真是万分别扭。
虞氏走了一大圈,也有些累了,精神上难免不济,也就没有察觉刘氏的不满。
她提步往前,边走边道:“你今儿怎地来这般早?”
听了这话,刘氏神情一哀,道:“昨晚,大郎来寻我了。”
“什么,”虞氏顿了下。
刘氏道:“大郎也是可怜,自幼便随他阿耶在刀枪剑戟里搏命。”
“大了吧,没等开窍,就得被逼着娶个公主,”刘氏道:“可驸马哪里是那么好做的。”
“这孩子又是随了他阿耶,什么事都闷在肚子里。就唐氏那性子,他跟着过了这么些年,定是没少受委屈。”
虞氏垂着眼睛,安静的听着。
刘氏偷偷睨了一眼,心里着恼。
“可他连一个字也不曾言语过。”
“这回他特地托梦过来,定是因着大事。”
刘氏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琢磨了一个晚上,能让大郎如此的也就那一件了。”
“只是柳氏那身子实在不争气,”她道:“我想不如寻个丫头……”
虞氏猛地抬眼。
刘氏抿住嘴,小心看她。
虞氏复又垂下眼。
刘氏松了口气,道:“他们小夫妻和睦,我也不想做恶人,便想挑个好生养的,让大郎以后能有个人给点香烧纸就好。”
第五百零一章 和事老
虞氏侧头仔细想了会儿,道:“这事不成。www.uu234.net”
“阿娘,”刘氏哀求道:“大郎二郎皆是你孙儿,你也不能太偏心了。”
虞氏瞪他道:“两个孙儿我从来都是一般,你当我像你?”
刘氏垂下眼,呜咽着垂泪。
虞氏缓了口气,将周围的丫鬟都打发了,才道:“你心疼大郎,这我能理解。”
“只是这事不是小事,不说柳氏会不会应允,就是二郎那关,你也过不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刘氏盘算了一晚,只要虞氏点头,她就敢放手去干。
“那也不成,”虞氏摇头,道:“我知道你打的主意,左不过是生米煮成熟饭。”
“只是二郎和柳氏皆不是善茬,你这般行事,可有想过以后怎么收场?”
刘氏呆了一瞬。
她只是想了怎么圆大郎的遗憾,至于其他,她还真是没有想过。
虞氏只看她表情,便知晓。
当下摇头,道:“这事还是暂且搁了吧。“
刘氏看虞氏。
就如虞氏了解她一般,她也知晓虞氏。
明了虞氏其实也是动了心的。
只是碍于柳氏,才不肯应承。
刘氏将念头在心里打了个转,扶着虞氏进屋。
没多会儿,柳福儿和梁二带着梁康等人过来。
其后还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小沙弥。
吃了早饭,正殿里还在做早课。
虞氏立在殿外,静听了一会儿,便示意柳福儿下山。
下山的路照比上山省力得多,没多会儿,众人便上了船。
大船行速不慢,接近正午时分便了城里。
梁二挂心校场上的事务,送了虞氏和刘氏回府,便急忙忙赶去。
柳福儿安顿了午饭,哄了梁康睡下,便赶去府衙。
刘氏回到自己的院子,躺在榻上,睡不着便重又琢磨起早前的念头。
要想顺利实施这事,首先不能在这府里。
这里全都是柳氏的人,有个风吹草动,柳氏定然第一时间知晓。
其次便是人,需得选个老实本分的,不惹是生非的。
如此才能老老实实守着孩子过一辈子。
刘氏将自己跟前琢磨了个遍。
她跟前的都是用得惯了的。
这些丫头自觉身份不错,都是些掐尖要强的。
都不是什么好的人选。
刘氏叹了口气,暗忖不行就买个穷苦出身丫头。
左右也是脸生,可以连府门也不进,待到确定怀了,便把她送回去待产就是。
现在的难题是自家那个犟头。
到底怎么做,他才肯配合成事。
刘氏翻来滚去的在床上烙饼。
豆蔻坐在床围做着针线,听得里面动静,她偷偷睨了下,心里闪过昨晚刘氏看她的神情。
她手指一抖,一点殷红的血珠从指肚冒出。
良久,床上终于安静下来。
豆蔻紧绷着的心弦渐渐松了下来。
日子看似平静无波的过着。
其他地方却过得跌宕起伏,风起云涌。
徐大在短暂的围城之后,再次发起了强攻。
不想正是最为激烈的时候,刘家军忽然从后面围过来包抄。
亏得徐大跑得快,不然就被刘家并包了饺子。
本以为是逃脱升天,不想侯泰做了黄雀。
徐大已折损半数兵力的代价,逃回饶州。
没两天,柳福儿便接到消息,徐四紧急向柳福儿借兵调停,并言不日将会赶来。
捏着收到的纸条,柳福儿惊怒不已。
徐四的伤势过重,不休养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恢复如常的。
她急忙写了信,试图劝阻徐四不要奔波。
不管徐大如何,自己的性命总是最要紧的。
信被训练有素的信鸽送了出去。
不想没出三天,便收到郑三来信。
信上说徐四已经出发,不日便会抵达饶州。
柳福儿捏着信,心里冒起一股邪火。
徐大怎么对他的,早在当年她便已看出端倪,徐四那么聪颖,她不信他没看出来。
她就搞不明白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宁可不要命也要来帮忙。
她吩咐老常备船,交代他去准备补品。
傍晚,梁二一回来便知道柳福儿去哪儿,他暗骂徐四不省心,带着一个旅的兵力从陆路过去。
水路从来都比陆路快一些,没出三天,柳福儿便到了洪州。
一进卡口,郑三便赶了过来,道:“大郎,徐家和吴家都来了人,你看怎么办吧。”
柳福儿道:“徐家谁来了?”
郑三挤了挤眼,道:“崔三郎。”
“谁?”
柳福儿惊讶。
郑三重复一遍,道:“徐四身子好像不大行,崔三郎便替他过来。”
柳福儿的脸冷得能结冰,“徐大呢?”
郑三撇嘴,道:“吴家就屯兵在南城边上,他也得有胆来呀。”
柳福儿冷哼,示意舵手开船。
“侯泰怎么打算的?”
郑三道:“侯泰的意思是他们也折损了不少人马,想把占下的饶州边角的地盘划到自己那边。”
这要求,要是大家各自为政之时,并不过分。
但现在,三军乃是盟友,侯泰偷袭友军,首先在道义上便站不住,更别提什么地盘了。
柳福儿道:“这事不成。”
她道:“你准备一下,若是谈不拢,就看谁拳头硬吧。”
郑三眉头快速动了动,道:“跟侯泰动手?”
柳福儿看他一眼,道:“动不动手,并不取决与你我,侯泰才是关键。”
郑三干咳一声,道:“大郎,徐家跟咱们也不是一条心,咱们又何必帮他们强出头?”
“何况他们受损,对咱们也是有利的。”
当下,除开蜀地那边不算,中原各地之中唯有梁家和徐家最为势大。
徐家若是弱势,对梁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理不是这个理,”柳福儿摇头道:“我也知道,削弱徐家对咱们更好。”
“但现在咱们还没脱离盟友关系,若任由侯泰胡闹,三方的关系立时就会土崩瓦解。”
“刘家财厚兵多,一直有心反扑。咱们占了刘家三座城池,你想他会放过咱们?”
“所以你想把徐家和吴家推在前面,帮咱们挡枪?”
郑三嘿嘿笑道。
柳福儿笑道:“这不过是互惠互利,大家都得好处的事,怎滴算挡枪?”
郑三挑眉,做出我懂的模样。
第五百零二章 调停
大船轻轻靠上阜头。www.uu234.net
柳福儿起身往甲板行去。
郑三紧跟,低声道:“我把崔三郎安顿在府衙,至于侯泰,还在馆驿,不然明天再去见他?”
柳福儿沉吟了下,道:“给我备些好酒,晚上拜访侯泰。”
府衙内院的小院里,崔三郎正在烹茶。
淡淡的茶香随着微风散逸在周围,与周围的竹叶混杂,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柳福儿走到门口,轻轻嗅了下,赞道:“郎君好雅兴。”
崔三郎搁了扇子,端量了下柳福儿,便拱手道:“崔三见过柳城主。”
柳福儿回了一礼,道:“郎君如何知晓是我?”
崔三笑答:“临来时,四郎与我说,娘子中眼神清亮如星子,眉宇疏朗不输男儿的,便是柳城主无疑。“
“我来这些日子,娘子见了不少,唯有你最符合他所说。”
柳福儿一笑,提步来到案几跟前,道:“四郎君病情如何了?”
“好些了,”虽说知晓两人关系不错,但崔三跟柳福儿不熟,说起话来下意识的保留几分。
柳福儿轻嗤一声,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连表皮都没养好,就颠颠过来,能好才怪。”
她道:“到了饶州,还有气吧?”
崔三平生第一次见娘子这般说话。
不过这话听着可真是痛快。
他嘴角微扬,道:“有气,不过不太足。”
柳福儿哼了声,道:“我带了些药材,你待会儿验验,要是有得用的,就赶紧给他送去。”
崔三终于笑了起来,道:“四郎所言果然没错,城主乃是女中豪杰,行事最为爽快利落。”
柳福儿勾了下嘴角,道:“你也别夸了,高帽子戴多了就没用了。”
她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晓,只是这事到底是你们两地的事情,我只负责从中调和,至于具体的,还需得自己自己拿主意。”
“正该如此,”崔三拱手道:“城主能因此事过来,某已感激不尽。”
柳福儿摆了摆手,转身要走。
崔三喊住她道:“此茶是今年雨前所摘的嫩芽,城主不尝尝?”
柳福儿瞄了眼,见茶汤清亮,几片茶叶浮浮沉沉,倒是干净得紧,便道:“好啊,我也尝尝这雨前的茶。”
她很是随意的寻了个位置坐下。
崔三笑着坐去她对面,倒了茶放她面前。
秋风轻拂,将袅袅蒸腾的热气很快吹散。
柳福儿轻捏指尖,将杯子端起,浅浅的啜了口。
入口微苦,待茶汤流过舌根,便立刻回甘。
咽下后,甘甜便留在唇齿中间,久久不散。
“好茶,”柳福儿赞道。
崔三一直留意着柳福儿,见她眼睛瞬时晶亮,不由笑道:“城主果然是爱茶之人。”
他侧头示意仆从。
仆从进屋,片刻,拿了一扁扁小盒过来。
崔三将盒子拿来,摆在柳福儿跟前,道:“好茶还需懂茶人欣赏,这个就送与城主了。”
“这怎么好?”
柳福儿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不好?”
崔三道:“跟这个相比,我更喜欢煎茶。”
“这茶是需得这般才能喝出味道,留在我这儿,倒是暴殄天物了。”
柳福儿也知道,时下士人多喜欢添加各种调味料来烹制,想来崔三便是如此。
明明不喜,却还煮来,显然是转门要给她的。
只是想到崔三能事前知晓自己的行踪,柳福儿眉头动了动。
看来,是该让全四回来了。
柳福儿笑着起身,告辞。
崔三送到门口,长揖而礼。
柳福儿点了点头,提步往外行去。
回到郑三特地清出来的小院,郑三已经在了。
见柳福儿进来,郑三献宝的指了案几上的几瓮酒坛,道:“这是这里最好的烧白,我全数拿来了。”
柳福儿弯了下嘴角,道:“校场和营地的布防,你可时常查看?”
郑三点头,道:“怎么了?”
柳福儿道:“我怀疑城里混进了探子,这些要地你需得多加注意。”
郑三郑重行礼,道:“大郎放心,我这就去查。”
“且慢,”柳福儿道:“术业有专攻,这方面你不是内行,莫要打草惊蛇。”
郑三哦了声。
柳福儿道:“衡州那边基本已经稳了,你去封信把全四叫过来,让他帮你。”
郑三顿时一乐。
要是有全四在,那他可省了好些事了。
郑三颠颠往外去。
柳福儿叫住他道:“派几个人来,帮我把就搬去馆驿。”
郑三住了脚,道:“你且等我一等,我这就回来。”
“不必,”柳福儿道:“我与侯泰单独说说话,你在不方便。”
郑三听得这话,便叫了门边的兵士,让他们把酒搬上车,并道:“跟着城主过去,把招子放亮了,要是觉得不对,就赶紧叫人。”
兵士赶忙点头,两人去赶车过来,余下的过来搬酒,请柳福儿上车。
馆驿距离柳福儿的住所不远,没行多远,便已到了。
进了门,馆吏便迎上来。
柳福儿略一颔首,道:“侯都尉在哪儿?”
馆吏往东边靠着开阔场地的院子指了指,道:“侯都尉喜欢舞蹈弄棒,便挑了那里。”
柳福儿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兵士搬着酒瓮过来。
这些酒被泥封得很是结实,便是这般搬动,也没有半点酒味溢出。
柳福儿提步,来到院子旁。
还没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刚猛利落的轻喝。
兵士上前准备叩门。
柳福儿指了他动作,只立在门边。
过了半晌,院里传来一声兵器落地的响动。
这声响柳福儿在梁二练枪时经常听到。
那是收势之后的落枪声。
她微微点头,兵士才叩响门板。
院里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
侯泰微微倾身,看到柳福儿等人,不由笑了。
“柳城主,你怎么来了?”
柳福儿斜他道:“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要不来,行吗?”
侯泰搔着脑袋,嘿嘿的笑。
柳福儿越过他,进了院。
侯泰转过身,跟上道:“你也知道,我们跟徐家的仇怨已经是解也解不开的。”
“难得赶上他落难,我们要不动手,那都无颜回去面见江南的父老。”
第五百零三章 分崩
“别说的那么好听,”柳福儿道:“你是怕他们连成纵横之势,把你们江南彻底包圆了吧。”
“城主英明,某佩服,”侯泰脸皮也厚,被柳福儿轻嘲,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柳福儿无奈的叹气,道:“你的担心我能理解,也不打算掺和其中。”
“只是你们侵入的时机选得实在不对。”
“怎么?”
侯泰想了想,道:“你该不会说,三军联合讨伐一事?”
柳福儿点头。
侯泰笑道:“柳城主,你这就多虑了。”
他道:“当初几家联合,是为了征讨黄二郎。”
“如今黄家军都死的不能再死,那这结盟一事也就告一段落。”
“再之后的事已与联盟无关,能不能抢下地盘,就得各凭本事。”
侯泰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不是这个理,”柳福儿摇头,道:“早前联合,的确是为了围剿黄贼,但后来,刘家来袭,你、我、徐家又绞成一股绳,将刘家一举击退。”
“这事虽说没有落实笔端,但这是不争的事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柳福儿道:“当下,刘家还在意图反攻,这正是我三军同心协力之时。”
“你这样做,岂不是乱了规矩?”
侯泰支吾一声,含糊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柳福儿本来还打算违背规矩,陪侯泰痛饮几杯。
但看他这般,也随之作罢。
她站起来道:“我言止于此,地盘是你打下来的,该怎么办,你自己决断。”
侯泰看柳福儿道:“地方是我打下来的没错,但我已交与大郎,现在便是我也做不得主了。”
柳福儿看他,语调平静的道:“你的意思是我要与吴大郎商议?”
“不是,”侯泰下意识的感觉不妙,他忙站起来道:“我就是跟你说现在的情况,并没有别的意思。”
柳福儿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行去。
侯泰赶忙相送。
但柳福儿现在根本不想跟侯泰说话,感觉他跟来,她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侯泰察觉出她的疏离,便停了步子。
待到柳福儿出去,他烦躁的在地上连转了几个圈,才去书案后写信。
待到封好,他递给兵士,道:“速速送与大郎君。”
兵士转身要走。
侯泰道:“不要用信鸽,你亲自送去。”
兵士立时明了,此信绝不能有失。
他郑重拱手,快速退了出去。
没出三天,兵士便奔了回来。
此时的兵士一身尘土,嘴唇干裂起皮,显然是昼夜不停,疾奔而归。
侯泰道了声辛苦,让他赶紧回去歇了。
而后,他捏碎蜡封,将信摊开来看。
其上,吴大郎只简单几句,大意便是这地方等于是徐家通往南地的咽喉,让出就等于给自家制造危机。不过若真非让不可,也不是不行。”
“他们可以用吉州来换。
烧毁书信,侯泰苦笑。
吴大郎比他还敢狮子大开口。
要知道南州一共也没有吉州一半大,他们又只占了南州外围而已。
这等情况下,徐家怎么可能答应这等条件。
侯泰头痛的搓着脑袋。
他很明白,柳福儿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一方面是因为他与梁二一样,都是武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义气豪爽仗义。
柳福儿觉得跟自己交往简单,所以才多加照拂。
现在,吴大郎闹这一出,柳福儿便是面上不说,心里也定会不太舒坦。
江南到底太偏,南北两边又被徐刘两家夹着,若再与柳福儿闹僵,以后可就只能孤军奋战了。
侯泰纠结半晌,重又写了封信。
这一回他言辞明显比上一封恳切,并将其中利害与吴大郎说了个分明。
这几天,柳福儿一直没有过来,便是平常中喜欢过来溜达的郑三也没有露面。
这是一种信号。
是盟友还是陌路,只在他决断。
侯泰心里清楚,等待时也越发的焦灼。
在他数着刻钟度过了三天之后,兵士终于带来了回信。
侯泰迫不及待的奔过去,第一时间摊开来看。
半晌,他肩膀微颓,面上有着一点苦涩,一点轻嘲。
看来他的分量还是不够重,便是这般的苦口婆心,也无法让吴大郎改变态度。
他喝令兵士收拾行装,趁着距离宵禁还有些时间,带着兵士出城,与城外驻军汇合。
负责卡口的兵士很快将消息报与府衙。
柳福儿得知,只拧了下眉头,表情冷冷。
“也罢,既然他做了选择,那么以后就各奔东西吧。”
柳福儿如此吩咐。
郑三得令,立刻去下边调整。
不想才行到门口,便有兵士疾奔进来。
见到郑三便道:“禀都尉,司马来了。”
“在哪儿?”
郑三眼睛一亮。
说老实话,郑三对侯泰这人还是很有好感的。
侯泰也曾与他说过江南的处境。
他虽不能感同绳索,但也能理解几分。
只是柳福儿是他顶头上司,她说什么,他只有听着的份。
现在,有梁二从中调和,或许情况还会有转机。
没多久,梁二阔步进了府衙。
柳福儿正在看书吏们送来的公文。
见梁二过来,便起身迎到门口,道:“你怎么也来了?”
梁二唔了声,道:“徐家和吴家都在这儿,你一个人过来,我不放心。”
柳福儿心里微暖,见外面没人,便拉了拉他手,道:“婆婆和阿娘难得过来,你和我总要留下一个,陪着才好。”
“没事,”梁二道:“婆婆最是通情达理,不会怪你我的。”
柳福儿敏锐的察觉梁二下意识的撇开刘氏。
显然,在他的潜意识里,已很明确的认定,刘氏所为已在无理取闹的范畴。
柳福儿微微的笑。
梁二是孝子,对亲人有着无法割舍的慕濡。
她心悦他,不愿与他分离,那么只有尝试着,一点点改变自己的处境。
夜幕渐渐拉开,兵士送来晚饭。
柳福儿道:“你还没吃呢吧?”
梁二点头。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柳福儿拉了下他袖口,转身坐去下首位。
梁二瞄了眼案几上的公文,道:“去边上的小花厅用吧。”
第五百零四章 备战
吃过晚饭,两人对坐着喝茶。www.uu234.net
梁二道:“吴家那边,就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
柳福儿笑了笑,道:“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还用再做什么吗?”
梁二咂了下嘴。
既然娘子如此说,那就这么办法。
梁二果断忽略郑三所托,道:“时辰不早了,早些歇了吧,明天应该会忙。”
柳福儿点头,随梁二起身。
侯泰的离去,想来崔三已经知晓。
明天的确会变得忙碌起来。
府衙另一侧,崔三正往饶州去信。
正如柳福儿所料,侯泰才一离城,崔三便收到消息。
只是因怕被人发现端倪,这才等到这时传信。
第二天清早,徐大一起来便知道这个消息。
他表情古怪的扭曲了下,直接将信封入竹筒,转送去淮南。
徐大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又以徐家未来家主之举,这次受了侯泰等人的暗算,将打好的城池丢掉一半,这口气他怎么能咽下。
只是当时的情况由不得他反击,才忍了一口气,向梁家求援。
经过这些时日的缓冲,徐家已集结好兵力。
徐大有心反悔,却又不想得罪梁家,更不想被人诟病。
如此便拖延到此时。
本以为这次亏只能生吞了,不想吴家竟然如此行事,这反倒给了他出兵的理由。
徐大出门,来到边上的小院。
负责守门的小丫鬟恭谨行礼。
徐大道:“四郎君醒了吗?”
小丫鬟摇头道:“昨晚四郎君疼醒了几次,这会儿还睡着。”
徐大垂眼想了想,反身坐在院里摆着的藤椅里。
小丫鬟赶忙端了茶来。
徐大正盘算着事情,根本没留意。
约莫过了两刻钟,小丫鬟步履轻缓的过来,道:“大郎君,四郎君醒了。”
徐大低应了声,转眼见小丫鬟眼生,便道:“你是……”
小丫鬟浅浅一笑,道:“奴是崔家家生子。”
徐大点头。
徐四是跟着崔家船过来的,想来似乎被指派来照顾的。
徐大没太在意,起身进了屋。
徐四才刚被伺候着净了面,见徐大过来,他扯了下嘴角,道:“大兄。”
徐大答应着坐到他跟前,小心的看他背脊,道:“今天怎么样?伤口可还疼?”
“好些了,”徐四道:“郎中开得药还挺对症。”
“那就好,”徐大一脸欣慰的笑,好似根本没看到徐四眼底的青黑以及惨白得有些渗人的脸色。
小丫鬟端了白瓷小碗过来。
淡淡的苦涩混杂着粮食的香气,飘散开来。
徐大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脚微微往后挪了挪。
小丫鬟半跪在脚踏上,低声道:“郎君,该吃饭了。”
徐四没有应声,只看徐大。
“没事,你先用,”徐大赶忙道。
徐四歉疚的笑了下,张开嘴。
小丫鬟便将凉的温度适宜的药羹一勺勺喂给他。
吃过是药也是饭的羹,小丫鬟安静的退去外面。
徐大转眼,有心寻个巾帕,表示一下作为兄长的关心。
徐四已随手拿起小几上的白巾,拭过嘴角,道:“大兄来,可是有事?”
徐大尴尬的笑了笑,道:“吴家拒绝柳氏调节,已经退出洪州。”
“走了?”
徐四皱眉,道:“那三郎可探清楚他们去哪儿了?”
徐大摇头,道:“想来过两天便知了。”
徐四垂下眼,思忖半晌,道:“吴家已经多了半数的南州,往西便要到洪州边境,侯泰不会犯蠢,去惹梁二,与北有我等屯兵。”
“我才,他会南下,从州和南州出发,夺下建州。”
徐大拧眉。
徐四察觉不对,便道:“大兄可是另有思量?”
“不是,”徐大道:“我一早与阿耶商议过,若此番调停失败,便趁着他与柳氏交恶的机会,调兵攻打临安,逼得他放弃南州,回援。”
“好主意,”徐四点头。
“可你说,他要去打建州,”徐大道:“若他能将其夺下,以吴节度使的决断,保不齐会举家南迁。”
徐四想了想,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毕竟临安距离淮南太近,吴家实力照比徐家还差上一些,将根基留在敌手眼皮底下,实在不算明智。
徐大说完就觉得自己着灵机一动实在太对了。
尤其看到徐四也是一脸认同的模样,他更有些坐不住了。
“家里已经准备好了,不日便会攻打临安。”
他道:“阿耶的意思是,让我去主持。”
徐四立时明了徐大来的意思。
他微微挪了下,肩背的刺痛让他脸色一白。
徐大显然也看到了,但他选择无视,转而道:“我把这里交给你,你可能担起?”
徐四抿了抿唇。
他很明白,徐大所谓的担起绝不是现在这般,躺在这里出出主意,分析局势。
徐大目不转睛的盯着徐四。
早前他的失利已让族里的长辈心生不满。
徐九更是趁机搞鬼,让大家以为他无能。
现下吴家的昏招正给了他机会。
可以让他扭转态势,洗刷被冠上的名头。
但这些的前提是,这里和吉州稳固,如此他才可以不必旁顾,直取临安。
徐大等了半晌,见他还没有答复,便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这事难为你了,只是这两城关系重大,交给旁人我都不放心。”
“唯有交给你,我才能定心去打江南,”他睨了眼徐四,见不起效,便神情一哀,道:“你没回家里,怕还不知晓。”
“此番南下,咱们徐家得利太少,虽说三城也不少,可照比吴家可以与原属地连成一片相比,到底还差些。”
“族里的叔伯已经有去阿耶跟前递话,说不该把那么多人力物力都投进这边。”
徐四眉头一跳,道:“决定南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能夺下城池,不过是顺势而为,叔伯们莫不是忘了早前的初衷了?”
“谁说不是,”徐大一脸愤慨。
“我也是这么说,可是他们……”
他叹了口气,道:“谁让我现在失利,便是说话,也没人听。”
徐四咬了咬牙,低声道:“好,这里我帮你看着,只是吉州那边,我只能遥控。”
第五百零五章 你来我往,各使心机
徐大大喜,忙道:“不碍的,吉州有王都尉,他素与你交好,且我还屯兵两万,足够应对刘家。”
徐四扯了下嘴角。
此次南下,他们所带的兵力就那么多,早前的失利折损了一些,余下的也不过三万余人,两万屯与吉州,那这里便只有一万人而已。
徐大道:“我只带亲兵,余下的都尽数留与你差遣。”
徐四微微点头,有些不支的合了合眼。
徐大忙起身道:“那我去安排一下,你且歇一歇。”
徐四说了这会儿话,确实有些支持不住了,便道:“大兄慢走。”
徐大点头,关切的望他一眼,便快速出门。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远。
徐四合上眼,动也不动的趴着。
小丫鬟从外面进来,见他睡着,忙去拉被子,却不小心看到他眼角的湿润。
小丫鬟微讶,急忙寻了巾帕,将他眼角擦干,方才退下。
傍晚,徐大带着三个旅的亲兵伪装成商船,悄然出城。
徐四得知后,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旁,陪着他的崔八郎顿时恼火起来。
待到兵士退下,他拧着眉毛,跳起来道:“这城里本就没多少人,他还带走三千,余下这几千人怎么守得住?”
“怎滴不能,”徐四淡笑道:“柳氏凭千余人便将黄贼拒与城外,我有八千,难道还不够用?”
“那能一样吗?”
崔八郎道:“梁家军本就厉害,说是以一当十都不过分,再有城里世家帮衬,护卫、郎君,还有城里的青壮,加起来起码有两万人了吧。”
“可咱们这儿,这城是才抢来的,百姓心都向着刘家呢,要真打起来,能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兵。”
崔八郎道:“早前我曾听闻,大郎君不过是做表面功夫,我还当那人胡吣。”
“现在看来,那人所说,果然没错。”
“八郎,”徐四皱眉轻斥道:“慎言。”
崔八郎斜睨。
这家伙平常精似鬼,他可不信会没有察觉。
徐四避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崔八郎轻嗤一声,重又坐定,道:“不然我给崔家去信,把家里的护卫都调来吧。”
“不用,”徐四道:“饶州处在洪州和韶州之间,与刘家间隔了吉州与州,刘家攻不到这里。”
“我是担心刘家吗?”
崔八郎瞪眼,道:“你是不是当我傻?”
他道:“徐大去打临安,侯泰能忍?”
“他离那儿那么远,回援是来不及了,他只有夺下这里,切段三城与池阳的联系,进而逼迫徐家回撤。”
徐四眉头微动,歪了头看他。
“怎么,我脸上长花了?”
崔八郎瞪眼。
徐四摇头,笑道:“我觉得我眼神有问题,竟然险些错过人才。”
突然被夸,崔八郎心里美滋滋,面上很自然的显露出来。
徐四低笑两声,言归正传,道:“你说的不错,侯泰是个出色的将才,他定会如此行事。”
“所以当下,我们要做得便是固防。”
兵士穿过游廊,来到门边。
丫鬟来禀,很快递上个竹筒。
崔八郎打开,将纸条摊开,摆在徐四面前。
徐四看了眼,笑道:“侯泰果然往建州去。”
“如此,我们的时间就更充裕了。”
崔八郎翻了个白眼,道:“你别忘了,吴大郎还在南州边上呢。”
徐四微微一笑。
与侯泰相比,吴大郎弱了不止一筹。
“他就用来给你练手,如何?”
“我,”崔八郎讶然。
徐四点头,道:“有没有信心?”
“自然有,”崔八郎挺起胸膛,世家子的傲然瞬时流露。
徐四笑道:“许你六千兵士,你可要把人拦住哦。”
崔八郎唔了声,盘算了会儿,道:“不用,给我四千吧。”
徐四摇头,道:“你第一次领兵,多带些人,以防万一。”
“那你这儿呢?”
崔八郎有些担心。
两千人也仅够日常的换防巡查而已。
“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安排,”徐四道:“且这里靠着洪州,实在不行便去求他们好了。”
“梁家,”崔八郎道:“他们能管你?”
徐四笑道:“别人或许不行,但那里,现在还是可以的。”
崔八郎目光闪了闪,道:“你是说给你送药的那个柳氏。”
徐四点头。
崔八郎眨巴了下眼,警告的道:“十一可是对你宝贝得紧,你可不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你想到哪儿去了,”徐四啼笑皆非道:“我与梁二和柳氏乃是莫逆之交,与男女之事并无干系。”
“那就好,”崔八郎也有这样的莫逆,只是都是郎君而已。
知晓徐四不是孤军奋战,崔八郎也就放了心,没等天黑,便带着兵士出城。
建州城两百里开外,侯泰带着大军沉默快速的行进着。
队伍后,一兵士策马基本而来,将手里竹筒递上,道:“都尉,大郎君传来的急件。”
侯泰面皮紧绷,将竹筒上的蜡封捏碎,将纸条拿出来。
看过之后,他表情明显松弛些许。
周围,紧跟着的亲随也跟着松了口气。
侯泰想了想,与兵士道:“给大郎君传信,就说我已知晓,让他务必将来人拖住,不能让其察觉我军具体数目。”
兵士领命,策马向后而去。
一旁,某圆脸弯月眼的亲随往侯泰跟前凑了凑,道:“都尉,可是徐家上当了?”
侯泰嘴角上扬,微微点头。
那亲随哈的笑了声,道:“都尉神机妙算,那群人怕是还在梦中呢。”
侯泰看了眼身后,清了清嗓子,道:“噤声。”
亲随急忙将声音抿回喉咙。
侯泰道:“都加紧些速度,天明之前务必抵达前面的山坳。”
传令官赶忙将命令传下。
旗手立于马背,将令传下。
没多久,大军速度便快了起来,步兵也都跟着跑了起来。
夜半,吴家军抵达山坳。
侯泰命大军休整,又派四路哨探去前方查探。
因着要隐匿行踪,大军不敢生明火,便只能用早前做好的炒面和胡饼等充饥。
第三天傍晚时,哨探陆续回返。
四路皆众口一词,建州并没有明显的布防。
第五百零六章 战起
侯泰大喜。
一城的守备兵力是有限的,即便此地有位节度使留守,但那不过是担了虚名,真正的兵力还是在刘家人手里。
此时他距城池只有百里,只要动作迅速,完全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此城。
侯泰心里蠢蠢欲动。
要知道建州不光是一座古城,更是一道的治所所在。
只是这里已被刘家拿下,治所的权威已弱化下去。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刘家便是势大,也改变不了这里是治所的事实。
侯泰喝令全军与天色微明之时拔营。
如此疾行一天,吴家军已来到建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在清扫五处哨探之后,侯泰命令全军以战时的状态休息。
夜半,侯泰踌躇满志,正打算喝令强攻。
有兵士带着竹筒赶来。
侯泰遥望前方黑洞洞城池,命人拉起遮光的帐幔,这才借着火折子的那一点微弱火光看信。
待到看完,他脸色铁青,面颊的青筋一下一下,急促的跳动着。
负责拉着帐幔的亲随感觉不妙,四人当中的三人皆向圆脸弯月牙使眼色。
圆脸弯月牙急忙摇头。
开玩笑,他又不是傻的,看到都尉都已经在爆发边缘,还上去找骂。
侯泰将火折子收起,闭着眼,动也不动。
良久,他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道:“全军准备,两刻之后,攻城。”
亲随低低答应,并快速将令传了下去。
黑压压的大军传来甲胄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侯泰拔出佩刀,来到最前面。
待到时辰一动,便向前一挥。
几万大军如暗夜里的潮水,快速无声的向建州城涌了过去。
此时已是接近子时。
守城的兵士都有些昏昏欲睡。
有还算精神的便打趣打着呵欠的同伴,问是不是昨天太累了。
几个就在近前的听了,发出嘿嘿的呵笑。
大家都不是毛头小子,平常也没少去楼子溜达,对他这话里的歧义都门清。
那打着呵欠的人笑骂了句,转眼看到一片黑压压的物什靠近。
他以为自己眼花,赶忙揉了揉眼睛,再看。
当看到确实有东西靠近时,他定睛看了一瞬,忽的大声道:“敌袭,敌袭。”
那人声音很是尖利。
城外又是一片空旷,他那声音远远传扬开来,余下回音一遍遍在夜空里回响。
守卫们急忙往城下看。
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十几里外那黑压压一片的大军。
负责城门的什长问询奔来,只看了一眼,便道:“快布防,点狼烟,去搬石头和油锅,再去一个人通知大人。”
兵士们各自分散着做事。
有个与什长相熟的顿了下,趁着左右没人,他凑到什长跟前,道:“韦大人,咱们城里一共也不足万人,跟这些人对抗,怕是不成吧。”
什长侧目,道:“杨大郎,你什么意思?”
杨大听出他话里的不悦,便摇了头退下。
韦大冷冷盯着下首,道:“你我亲眷皆在城里,你莫不是想要丢下他们不顾?”
杨大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韦大冷哼一声,再不看他,同时也在心里将他拒之与外。
周围,陆续有兵士将大石与木料搬来。
韦大环顾一圈道:“诸位,我等吃着刘家的,合着刘家的,现在到了我们报效的时候。”
“我把诸位当做兄弟,有些话便说在前头。”
“这当下,谁要是敢临阵脱逃,就休怪我手里的刀不讲情面。”
韦大抽出佩刀,微微一转。
火光里,锋利的刀锋闪烁着森冷的杀意。
杨大背脊一紧,心里不由恼火起来。
他也正是把韦大当做兄弟,才想给他,给自己留条活路。
既然他不上道,拿自己也就不用客气了。
杨大心里主意已定,面上唯喏着应声,并适时的做出羞愧表情。
韦大见他这般,以为威慑起了作用,便下城墙喝令架油锅和准备弓箭投石机等事宜。
杨大斜眼看了看众人。
见没一人留意自己,便悄然溜下城墙。
远处,接到回禀的周节度使正急急赶来。
见到韦大,他叠声道:“情况如何了?”
韦大拱手,言简意赅的道:“天色太黑,一时看不真切,粗略估计,大约三万余人。”
“这么多,”周节度使脸都泛起了白。
韦大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等占据地利,发现得也算及时,只要严防死守,足够等到救兵来援。”
周节度使点头,提着袍脚,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上了城墙。
此时,吴家的大军已经距离城池不足五里。
周节度使乃是一文臣,见了这情景,不由自主的脚软。
韦大不着痕迹的扶了他一把,将他带去城下简陋的换值之地。
经过短暂的缓冲,周节度使已平缓些许。
“我这就去写信,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道:“我会吩咐库房,只要你所需,尽管取用便是。”
韦大神情微顿,道:“大人,我不过是一什长。”
“也是,”周节度使道:“那从现在起,你便是都尉,有节制城门兵士的权利。”
“至于文书,我会等战事结束后,跟刘大人言语。”
韦大沉默一瞬,单膝跪地道:“属下绝不辜负大人信任,誓死也不让敌军入城半步。”
周节度使点头,起身往外行。
走了几步,才看到几个衣裳不整的兵士跑来。
见到周节度使,几人急忙忙的将甲胄披上,手忙脚乱的系着搭扣。
周节度使站定,闻到几人身上飘散出来的脂粉味,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几位都尉睡得还真踏实,也不知做了什么好梦没有?”
几人顿时尴尬的低头,皆不敢言语。
周节度使冷哼一声,道:“从现在开始,韦大节制全城兵力,其中也包括你等。”
都尉们登时一呆,皆看向立于后面的韦大。
周节度使道:“大敌当前,我希望你等同心协力,将敌军拦与城下。”
周节度使声音冷冷,目光灼灼的瞪着他们。
都尉们顿时回神,皆拱手领命。
待到周节度使走远,几人才来到韦大跟前。
其跟前的亲随也都跟着围了过来。
都尉们围在韦大周围,其中一都尉自觉资格老,便道:“行啊你,一个晚上就爬到老子头上,你这马屁功夫还真是不错。”
第五百零七章 城破
韦大拱手,道:“节度使之所以如此,不过是急怒之举,待到此事过后,大人们还是大人,我也还是守门小吏,还请大人们万勿因此心有芥蒂,耽误了军机。”
都尉们对视。
马都尉道:“当下,还是打退敌军,保护我等城中家眷最为重要,诸位以为如何?”
都尉们点头应是。
即便他们对周节度使如此行事不满,但马都尉说的不错。
他们的家人都在城里。
便是为了他们,也得守住。
都尉们很有默契,很快分出各自要去守卫的城门。
待他们领着各自亲随散开,韦大紧跟着负责守此城城门的马都尉。
此时,油锅里的油已经烧得冒烟。
马都尉瞄了眼,道:“带些火折子上城墙。”
其后,两亲随得令,立刻去办。
城下,侯泰盯着隐约走动起来的城墙,面色微凛。
显然,此时的城里已经有所防备,抵御程度定会呈倍数增加。
只是江南危急,他身在千里之外,便是赶回去也晚了。
为了自家的生存,此时的他只能尽全力一拼。
夜晚的天空乌云笼罩,将一弯细细的月芽彻底遮掩起来。
侯泰轻吐了口气,展开手臂,挥了挥。
被刻意遮掩起来的冲车吱呀的往前走着。
马都尉伏在城墙边,细细的看了会儿,才发现冲车所在。
他咬了咬呀,暗骂守城兵士废物。
这么大个家伙,他们竟然没能提早发现。
韦大这会儿也看到了,他有些赧然。
“去把城门的闩木加固,”马都尉道。
韦大领命,带着两兵士下去。
其后,马都尉呼喝道:“把大石和木桩挪上来,把油锅也端上来。”
兵士们叠声应着,急促的往下奔着。
韦大和兵士扛着两个巨大的木桩往城门行去。
才刚来到城门下,就看到一人影晃动。
韦大一怔,道:“杨大,你在这里作甚?”
杨大扭过脸,朝韦大呲牙一乐,忽的用力一扳。
闩木向上快速一弹,猛地跌了下来。
“狗贼,你敢,”韦大立时明白杨大意图,他扔了闩木,一个箭步上去,想要阻止杨大拉开城门。
杨大闷不吭声,只在他奔来之时,瞅准他空门,用了全身的力气撞了过去。
韦大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杨大借机去拉厚重的城门。
两兵士见不好,急忙过来帮忙。
但此时城门已被杨大拉开一道缝隙。
昏黄的火光瞬时透了出去。
侯泰大喜,急忙喝令道:“城门已开,儿郎们,冲啊。”
战事未起,敌城先已洞开。
这是何等的运气。
吴家军登时军心大振,兵士们皆振奋着往城门冲去。
城墙上,马都尉感觉不妙,忙巴着城墙往下看。
当看到隐现的一道缝隙时,他大怒道:“快下去,速速把城门封上。”
兵士急忙分兵向下。
只是已是为时晚矣。
吴家军推着冲车,将门彻底撞开,同时将正在撕斗纠缠着的杨大韦大等人撞去一旁。
杨大靠着城墙,透过重重人头望着对面的韦大,低低的笑。
杨大恨得几乎要把牙根咬断。
他握紧佩刀,冲进人潮,试图以一己之力抵挡。
只是几万人的大军可不是儿戏,他才挥舞了两下佩刀,就被冲进来的兵士扎了个透心凉。
连带的另外两个兵士也送了性命。
靠近城门的兵士一脸凶光的瞪向杨大。
杨大急忙弃了佩刀,道:“我可是与你们一边的,这城门便是我开的。”
侯泰正好冲门口进来,听得这话,他看了眼杨大,吩咐兵士道:“把他单独请去一旁,待会儿我要见。”
兵士领命,过来时神情明显不一样了。
杨大大喜,心知自己是走了大运了。
他侧目,见侯泰往城里去,便道:“大人,我知晓周节度使所在,我领大人过去吧。”
侯泰停下来,摆了摆手。
兵士立刻侧身退后。
杨大看了眼兵士,试探的迈步。
见其并未阻拦,这才喜滋滋的跑去侯泰跟前。
“大人,节度使已经返回府衙传信,若是快些,说不定还能阻其求援,”杨大半躬着身体,小意往前引路。
此时,城墙之上只剩下尾声。
侯泰见大局已定,便淡淡睨他一眼,带着兵士随他来到府衙。
杨大正要上前,侯泰看了眼身侧。
亲随立刻上前,将其推开,并带着兵士蛮力破门。
府衙的门是用实木制成,却也敌不过兵士们的冲撞。
没两下,大门便破开,亲随带着兵士们鱼贯而入,而后将门打开。
侯泰提步往里行。
杨大赶忙跟上。
府衙里,书吏们瑟瑟都做一团,仆从们也都哆嗦着蜷与角落。
吴家兵士手持刀枪冲进去抄检。
没多会儿便寻到周节度使。
侯泰带着两个亲随过去。
周节度使手背与身后,神情冷冷的睨着侯泰。
侯泰拱手一礼,道:“见过大人。”
周节度使鄙薄的掀了掀嘴角,转开眼,理也不理。
侯泰也不气。
他直起身,淡声道:“把周大人请去别处歇息。”
兵士立时走上前,周节度使一甩袖管,冷声道:“我自己会走。”
他迈开大步,往前行。
途径杨大,他顿住脚,冷冷的盯着他,确切的说是盯着他身上的那身衣裳。
杨大心虚,下意识的想要躲闪。
只是在躲开的一瞬,他便想到周节度使现下的处境。
他挺起胸膛,堂而皇之的与之对视。
周节度使冷笑的反手一抽,便将其后兵士的佩刀抽出。
杨大背脊一凉,急忙向旁边闪躲。
周节度使并非精通六艺之人,手上速度不快。
杨大完全可以躲闪开来。
忽的他脚下一个踉跄,人竟往刀口撞了过去。
杨大转过脸,正见侯泰收回脚。
“大人,”他瞠目的喃了句,没等发出质问,便已再没有知觉。
周节度使一招得手,便将佩刀扔下。
他背过颤颤的手,冷睨侯泰道:“别以为这样,我便会谢你。”
侯泰耸了耸肩,道:“你想多了。”
周节度使提步,行了两步,他顿住道:“百姓无辜,望你善待。”
“周大人放心,”侯泰道:“此城便是我吴家以后的根基,百姓好,我吴家才会好。”
第五百零八章 转移
短暂的休整过后,侯泰修书与吴大郎。m.www.uu234.net
将当下情形告知,并请其立刻发兵,与他以东南两个方向直取饶州。
并道,若能取下此地,吉州便是孤城,势必难以持久,兵败也是早晚的事。
南州城外,吴大郎与崔八郎的战事一直处于胶着。
自家老窝又被徐家攻打,偏他又被崔八郎拖着,动弹不得。
传给侯泰的信又迟迟没有答复,这让他怎能不着急。
如此煎熬了两天,终于盼到侯泰来信。
知晓他那边的情况,他顿时精神大振,喝令整军,准备发兵。
洪州城里,柳福儿只比吴大郎晚了一天知晓建州情况。
她轻叹了声,与梁二道:“看来吴家是打算换地方了。”
梁二嗯了声,道:“怎么说?”
柳福儿道:“吴家兵力有限,多半都跟着出来了。”
“徐大又在打临安,侯泰去打建州,也不回援,显然是已有了盘算。”
“建州是一道治所,与临安地位等同,且距离淮南甚远。估计他是想要把建州当成另一个临安,如此也能免除卧榻之侧,伏有猛虎的情况。”
“他倒是想得挺美,”梁二笑道。
柳福儿摇头,道:“想法是美好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
柳福儿是从无到有,建立起的江陵,没有人比她知晓其中的艰难。
“吴家经营临安多年,才换来现下的局面,若是换了地方,便要重新再来。”
“吴节度使年纪大了,未必有重新再来的决断。”
临安城里,吴节度使带着吴二郎,率领全城的兵士百姓,与徐大苦战。
两日的急攻,非但没能将城池拿下,反而兵力折损不少。
立功心切的徐大不由心生急躁。
一路跟来的巴幕僚趁机道:“郎君,王都尉骁勇,不如将其调回来?”
“不可,”卢幕僚赶忙道:“吉州乃是要地,关系到徐家以后的大计,绝不能有失。”
巴幕僚笑道:“守着吉州也是为了蚕食吴家,现下咱们打得便是吴家老巢,只要临安一破,其统辖的各地定会心思浮动,到时便可一举拿下。”
“吉州早晚还会回到咱们手里。”
徐大目光微微闪动。
“一派胡言,”卢幕僚斥道:“此城攻不攻得下来,还是未知。”
“若调回王都尉,万一失了吉州,这边又不成,岂不落得竹篮打水?”
“若兵力充沛怎会攻不下?”
巴幕僚冷笑,道:“莫不是你不相信郎君的能力?”
“你,”卢幕僚气得面色铁青,“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几时这般说了?”
“好了,”徐大喝止住争论不休的两人,道:“此事我再思量思量,两位且回吧。”
巴幕僚恭谨应是,拱手退出。
卢幕僚却看出徐大心动,他拱手道:“郎君,吉州城绝不可失,还望郎君三思。”
徐大点头,目送他出去才苦恼的搓脸。
卢幕僚所说,他不是不知道,但现在的问题是,这边急攻几日也没有进展,再过两天,侯泰带兵回来。
两厢一回合,他也就没有机会了。
徐大好似驴拉磨一般的在地上转圈。
直到转得晕眩,才歪斜的跌坐到椅子里。
第二天傍晚,得了休息的徐家军暂时恢复些元气。
入夜,徐大领兵再一次强攻。
一夜的兵戈交战,还是没能破城。
待到天明,他不得不下令撤退,并驻扎与十里之外。
巴幕僚再次老话重提。
卢幕僚依然驳斥。
只是,这一次,徐大只请了卢幕僚回取歇息,将巴幕僚留下商议军情。
卢幕僚落寞的回去自己营帐。
才一进去便沉沉一叹。
负责照顾他的兵士小心看他一眼,奉上巾帕。
卢幕僚摆了摆手,捋着胡子思忖了会儿,便折去案几后写信。
待到封好,他递给兵士,道:“速速送往饶州。”
而此时,饶州城外,吴大郎与侯泰呈犄角状逼近。
徐四探清所来兵力,第一时间往洪州送信。
梁二很快带兵来援。
只是他只擅陆战,便知屯兵陆地一面。
吴大郎很快得知西城有重甲大军驻守的消息,知晓是梁家军后,他顿时气恼写信给侯泰,半抱怨半谴责的痛斥柳福儿与梁二背信弃义。
侯泰对此只能报之苦笑。
吴家与柳福儿之所以结缘,不过是机缘巧合的那一点雪中送炭。
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柳福儿也一点一点的还了。
真说起来,柳福儿并不欠吴家什么。
反而是吴家,被她接二连三的救场,真要较真,还是吴家亏欠她和梁家多些。
侯泰将信烧毁,回了信,命亲随带着大半兵士化整为零,悄悄向东去。
他留在营寨,稳定军心。
如此过了两日,侯泰命亲随扮他,居中坐镇。
他单骑追赶。
三日后,吴大郎领兵试探性强攻。
老对手崔八郎迎战。
如此几场过后,吴大郎便龟缩迎战,就此不出。
徐四到底在病中,他所用的汤药又是让他陷入昏睡。
好在还算对症,徐四也就乖乖的喝了。
某天他自觉状态不错,便让人抬他去城墙上。
仔细探查过被围的两座城门之后,他面色凝重的将崔八郎与崔五郎叫来,道:“你二人这两天可有看到吴家统帅?”
崔八郎点头,道:“昨儿我还看到吴大郎寻营,不过瞧他那样,怕是不会出兵。”
徐四点头,看向崔五。
崔五郎迟疑了下,道:“侯泰应该也在。”
“应该?”
徐四轻声重复。
崔五郎道:“前些日子侯泰时常出来巡查,我偶尔能见到。可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侯泰一直留在营帐未出。不过据哨探说,他一直都是在的。”
徐四闭了闭眼。
崔五郎到底是书生,不懂战事。
这种事情便是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何况是猜测。
他吸了口气,道:“我们中计了,侯泰定已经不再这儿了。”
“不再了,那他能去哪儿呢?”
崔八郎道:“该不会带兵回江南了吧?”
徐四没有说话。
他们发现得实在太晚了,便是开拔留下的痕迹也一早被抹掉。
“我这就给大郎君去信,”崔五郎道。
“不必说得太细,”徐四道:“只将猜测说与大兄就好。”
第五百零九章 攻城
徐四无意隐瞒或是推卸责任。m.www.uu234.net
只是崔家兄弟不过是看在亲戚的情面上,过来帮衬的。
这事不论如何,都不能将罪责落与他们头上。
徐四命崔八郎带兵,与吴大郎放手一搏。
崔八郎这些日子因为担心被两面夹击,一直不敢太过放手,现而今得令,他两眼放光的走了。
崔五郎担心弟弟太过冒失,急忙跟上。
另一边徐大知晓侯泰要来,更是越发急躁。
他再次发信,催促王都尉尽快动身,带半数兵力来援。
王都尉此时却是万分为难。
吉州此时便是直面刘家的关卡,若这里有失,那其后的南州和饶州定然不保。
可若不领命,以徐大的性子,若是怪罪下来,他一家老小性命皆不保。
王都尉左右纠结,始终无法决断。
如此两日之后,跟前才刚升上来的长史找来他官房。
“都尉,大郎君那边的,你看……”
长史摊开手心,露出小巧的竹筒。
王都尉瞳孔猛地一缩,手如被烫到般的往后一缩。
长史料理全城事务,对于徐大的招令,王都尉并没有隐瞒。
长史将竹筒搁在案几上,踟蹰片刻才道:“都尉,老朽在徐家也过了半辈子,有些事看得还算通透。”
王都尉定睛看他。
长史道:“都尉一腔忠义,为徐家不吝性命,大郎君便是知晓这些,才将此城与你。”
王都尉没有做声,只是眼里有暗暗情绪流动,脑中闪过那时大郎君对他托付的情形。
“然而都尉可曾想过,若没有徐家,我等又是什么?”
王都尉皱眉,道:“某是个武夫,不懂那些弯弯绕,长史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长史道:“都尉,不论我们做什么,都有个前提。”
他有些意味深长的道:“我们都是徐家的家奴。”
王都尉表情微变。
长史捋着胡子,笑笑,拱手退下。
王都尉手指缓缓收紧,手背因着用力,暴起条条青筋。
傍晚,王都尉领一万徐家军出城。
没出两日,侯泰便收到探子来报。
他急忙传令商船靠岸,令哨探折返去探情况。
三日后,哨探传信,徐家确有战船自南而上。
侯泰歪头想了想,传令再探。
哨探不敢靠太近,只凭着战船数目估量,少说也有万余人。
侯泰摸着下巴,呵笑起来
亲随见他面带喜色,不由道:“都尉,可是临安之危已解?”
侯泰摇头,道:“若成,自是能解的。”
他命船队打散,以寻常商货船只,徐徐折回。
王都尉带着船队浩荡穿过河道,侯泰坐与寻常的客船内,避让着船队通过。
兵士从外面进来,递上竹筒道:“大郎君来信。”
侯泰点头,将蜡封捏碎,不经意瞄见其上的一点血迹。
他眉头轻轻皱了皱,将纸条摊开。
其上也是血迹斑斑。
看过纸条,侯泰嘴唇紧抿,传令兵士,明日集结最快速度直奔吉州。
三日后的清晨,天色才刚微亮。
吉州的守城兵士忽然发现城外几里之外不知何时集结了一片战船。
放眼一望,几乎半坐城池都被其包围。
兵士吓得汗毛竖起,还是勉强看清其上战旗,才急忙忙报与守吏。
守吏奔上城墙,看到那黑压压的一片,连滚带爬的奔去府衙。
才要进门,便看到另一守吏也如他一般的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道:“你那里也是?”
两人瞪大了眼,皆面色惨白的进里报信。
长史正与书吏们商议政务,书吏们听得消息,顿时失色万分,道:“都尉才走,吴家便到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长史到底经历过风雨,短暂的惊慌之后,便镇定下来。
“莫慌,”长史声音稳而沉,极大的安抚了众人。
他环顾一圈,道:“四郎君现在饶州坐镇,大郎君行前曾言明,若有大事,便可往饶州求助。”
“饶州距此不远,我等只需坚守至四郎君赶来即可。”
书吏们和守吏等都是徐家出身,都知晓徐四的本事,闻言也都安下心来。
长史道:“烦劳两位守将率众守住西北两座城门,我这便去库房,将军需即可送去。”
守吏领命。
长史道:“战事将起,城中必定慌乱,烦请诸位多多安抚,务必平定下来,让兵士可以专心对付外敌。”
书吏皆拱手应承,带着早前的公文等物,可快速出去。
偌大的厅堂,顷刻空阔下来。
长史直到这时才改早前的笃定,露出一丝愁色。
吴家来袭,定是知晓了此时吉州空虚,又无战将阵前指挥。
亏得都尉早前挖沟垒墙,便是城门也重新加固两遍,若不受太大冲撞,或许还有希望等到援兵到来。
长史深吸了口气,提气赶去库房。
军需之物非同小可,需得他亲自过去方才能拿出。
城墙外,侯泰立于战船的甲板上遥望。
哨在桅杆上传下消息,城墙的守卫明显活动起来,显然是在备战。
侯泰朗声一笑,道:“把冲车卡住船舷,鼓手擂鼓。”
兵士们齐声大喝,随着几声卡卡响动,两翼的战船快速的向城门靠去。
守门兵士急忙挽起长弓,试图以箭雨阻挡。
奈何冲车的上方有特制的木盾阻挡,兵士的箭只有少数穿过。
负责这里的守吏见状便喝令兵士,分出一半去城下空地,挖土去填城门。
兵士们一怔,守吏道:“饶州已派兵过来,我等只需坚守三日,自有援兵前来。”
兵士们顿时精神大振,奔去城下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城下,箭矢和大石木桩等物已接连送到。
兵士们急忙忙的将东西抬上城墙。
守吏心知,此城墙高卡多,想要攻上来,定会付出巨大的伤亡。
而城门,虽然被加固过,但到底敌不过冲车的力量,他们现下人手有限,守住城墙,便防不住城门,唯有将其彻底封死,才能腾出人手。
冲车顶着箭雨,一下一下的向着城门撞来,兵士不时被箭矢射中,跌落下来。
但随即便有兵士顶上,继续前任的工作。
第五百一十章 吃人?
经过一个上午的强攻,吉州的城门已彻底撞不动了。顶 点 X 23 U S
侯泰到这时也感觉出不对。
他喝令全军后退五里扎营。
吉州城里,长史确定吴军已退,才长吐了口气。
城墙上下,兵士们开始轮换休息。
百姓们在午后陆续的冒出头来,当发现四边城门附近皆有个深深的大坑,城门也被土堵死之后,众人瞬时陷入了恐慌。
吉州距离衡州不远,两城间走动不少。
当初衡州被黄家军侵占,便是封了城门。
没多久,城里的所有活物便都没了。
百姓们小心的盯着徐家军,悄悄溜去相熟的人家。
没到天黑,全城的百姓便都已知晓怎么回事。
入夜,徐家军开始换值,才走到城墙边,便听到城门附近有声音传出。
兵士立刻举着火把过去,抓到个正在挖土的汉子。
汉子见到兵士,十分惊恐,急忙忙的要逃。
但此时正是战时,守卫本就森严。
他能溜到这里一则是运气,二则是这里堆叠着土堆,兵士下意识的忽略这里,他身手还算灵活,才让他顺利过来。
现在既已发现,又如何能让他们逃了。
兵士将人绑了,去寻守吏。
守吏不敢耽搁,忙带去府衙。
正堂有灯光隐约透出,显然长史还没有歇息。
守吏便将人带去,请示如何处置。
长史从地图上抬起眼,端量着。
汉子很是不安,只挺了片刻,便跪地求饶。
长史挥手,示意守吏推开,他起身来到跟前,道:“你为何要去那儿挖土?”
汉子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小人皮糙肉厚,实难下咽,求大人切勿吃小人。”
“哪个说要你吃?”
长史很是莫名。
汉子听出话音,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不吃我们?”
长史失笑,道:“我粮仓里的粮食都要冒出来,谁要吃你们这些粗老的干肉?”
汉子顿时松了口气。
长史道:“我问你,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汉子摇头,道:“旁人都是这么说的。”
长史皱了皱眉头。
这旁人说辞实在宽泛,让人根本无从查起。
他示意守吏给他松绑,亲自将汉子扶起,道:“我徐家乃是礼仪之家,怎会行此无道无伦之事。”
汉子没有吭气。
长史道:“你们应该知晓早前占了衡州的黄贼吧?”
说到这个,汉子连忙点头。
长史道:“我徐家便是不能坐视黄贼作恶,才发兵南下,将其剿灭。”
当初梁二拿下衡州之后,便带着大半人手去追黄二郎,城里守备多是徐四带着徐家军来的。
吉州距离不远,两城互通之下自有姻亲。
得知城池被破,他们也曾在远处观望过。
只是他们不知晓具体因由,只能看到兵士的衣裳甲胄而已。
长史便是明了这里面的门道,才这般理直气壮的胡吣。
汉子轻啊了声,想起当初听到的传言,也是信了几分的。
长史又道:“且我徐家所在的淮南乃是鱼米之乡,甲胄兵器或许少些,但粮食是绝对不缺的。”
他道:“你可看到城东几座粮仓?”
汉子赶忙点头。
长史道:“那里皆囤满了粮食,足够大军吃到腊月。”
汉子眼睛快速的转了几转,道:“大人,我们都是穷苦人家,每日卖了苦力才赚得个把天的嚼用。”
“如今你们把四城封了,我们出也出不去,这银钱也没处去赚,米粮铺子又不肯赊欠,家里那几张嘴却是需要填的。你看……”
他隐带希翼的看着长史。
长史笑了,道:“你倒是胆子大,还敢跟我讲条件。”
汉子见长史没有生,心里一喜。
长史侧目思忖片刻,道:“此番吴家来犯,虽非我等之过,但到底给百姓造成不便。”
“这样吧,明日我会命人贴出告示,封城期间我们会适量提供米粮。”
“真的吗?”
汉子喜得面上翻出红光,他赶忙跪地叩头,道:“大人宽仁,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长史弯腰扶他,道:“你且莫谢我,这些东西可不是白送的。”
“需得用劳力来换。”
汉子还是再磕了个头,方才起来道:“这是自然,这世上哪里有不劳而获之事。”
长史含笑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汉子连连作揖,方才退去外面。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守吏道:“大人,这城中百姓近三千余户,若分与他们,咱们的将士怕就不够了。”
“若不分,乱子更大,”长史此时已没有了适才的慈和。
他低声道:“城门封锁必然引来恐慌,现下他们还只是偷偷的要溜出去,若真的逼到绝地,他们定会群起攻之。”
“咱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他们人多,若真起了冲突,便宜得还不是外面的吴贼?”
守吏一默。
长史叹气,道:“粮仓里的粮食还够支撑些时日,待到四郎君来援,再考虑之后的事情吧。”
守吏领命,往外行去。
长史望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重又回到案几之后。
这一回,他写的便是适才所言的放粮一事。
第二天清早,兵士们将公告贴去各个坊市。
为免百姓看不懂,又特地配人绕着街巷扬声通报。
没多久,坊市里便骚动起来。
待兵士离开,百姓们便探出脑袋,确定没人盯着,便忙去寻相熟之人商议。
城北的某处民宅里,几个汉子聚在一处,七嘴八舌的争论。
中间的便是早前被擒下的汉子。
对于大家的疑惑,汉子挺了挺胸脯,道:“没错的,那位大人可是亲口与我说,要将粮仓里的粮食分与大家。”
“那他分了就是,为何还要我等按劳所得?”
其中一人忍不住嘀咕。
汉子斜他一眼,道:“公告言,一天工钱可换两升米粮。”
“若不曾封城,你自问可能一天赚得两升粮?”
那人翻了下眼,不吭气了。
汉子哼了声,很是不屑。
那人脸皮蓦地一红,眉毛竖起,想要发作。
“好了,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好说,”有一见机快的一把拉住他,笑着打圆场道:“大刘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劳力少,等着吃饭的嘴却不少,他这也是为了孩子嘛。”
第五百一十一章 寿数终有尽时
第二天清晨,每一个坊市的公示牌楼下都站着兵士和书吏。
百姓们陆续聚到跟前,却又胆怯的不敢上前。
终于有个胆大的试探问自己可行。
书吏端量一下,见来人正是壮年,便点头应了,并让他将家里情况登记在册,给他印信,言明干一天活,晚上时便可以此领了米粮回去。
其他人见状,一改早前的迟疑,纷纷往前聚拢,争先恐后的抱上自家姓名地址。
兵士忙上前,令众人排队,一个个登记。
一时间,牌楼跟前便是坊市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所在。
长史微服行走其间,见百姓们热情高涨,再没有早前的忐忑与惊惶,不由捋了捋胡子。
回到府衙,兵士送来徐四来信。
长史急忙展开,见上面写着不日即将抵达时,他终于露出舒心的笑。
城门外,侯泰也终于收到了想要的讯息。
得知四面城门皆被其用土封实之后,他面颊肌肉急跳。
吴大郎已被崔八郎打得节节败退,早前夺下的南州地盘已基本被夺回。
甚至为了夺下南地,他还放弃了回援临安。
若在这里无功而返,怕不是临阵失策一类的借口能够开脱的。
他虽是吴家女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吴家人,真到需得取舍之时,他不敢保证吴节度使会向着自己。
侯泰在一瞬的走神之后,快速定下对策。
他叫来两亲随亲随,吩咐起各带三旅兵士分别去吉州的上游与下游,一边堵截河道,一方开扒河道,务求以最快的速度让城里水源断绝。
亲随领命,带着人离开。
侯泰搓了搓手指,来到舱外。
秋日的天空湛蓝通透,但他的心却是一片灰暗。
他不是不清楚堵住河道会发生什么,但他已别无选择。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已足够将河道尽毁。
城中,各家的主妇们最先察觉不对。
只是秋日秋日天干,往年也有水位下落的情况。
但经过一夜之后,水线快速下落两尺有余。
她们这才感觉不妙。
汉子们在吃过早饭之后,借着上工之时,互相问询,这才知晓全城皆是如此。
这下汉子们都稳不住了。
他们急忙寻到负责管理他们的兵士询问情况。
兵士也不知晓,便应付了几句。
第二天,情况越发的严重,主妇们每日打水的河道只有浅浅的水洼而已。
这下汉子们可忍不了了,他们集结着来到府衙,请长史赶紧想办法。
几千个汉子将府衙的巷子堵了个严实,长史听闻,也是一阵焦头烂额。
在他的想法里,攻城方式无非是打和围而已。
但他没有想到,侯泰竟然阴损至此。
为了夺城,他竟然不惜以一城的百姓陪葬。
书吏们出来,试图安抚。
但关系到自家生存,没有明确说法,汉子们哪里肯干休。
几番拉扯之后,长史最终出面,道:“诸位莫慌。”
他道:“援军这两日便要到了,到时敌军不敌只退,现下的缺水不过是暂时的,还请诸位克服一下。”
汉子们却很不满意。
长史这话说得实在空泛。
首先,援军一说,从早前开始,他便挂在嘴边,可到现在,也没见半个人影。
大家家里的水缸也就拿了一两个而已,便是存水也只够两三天之用。
若倒是援军不来,那他们该怎么办?
长史也知晓大家担忧,便道:“请大家宽限三日,三日之后,若援军不来,我便大开城门,任由大家来去。”
汉子们互相对视,半晌也只能认了。
待到众人散去,长史急忙往饶州去信。
而在饶州通完吉州的河道上,崔家兄弟正焦急的立于舱室之外。
兵士带着竹筒过来,崔八郎不耐的拿过来,看完便将纸条用力的攥成团,道:“催,催,催,催什么催,都快催出人命了。”
“跟他说,让他等着。”
崔五郎摇头,把纸条硬从他手心抠出来。
费力的展开之后,道:“此事是四郎自己主意,你我皆非徐家人,怎可擅自决断?”
他吩咐兵士,“你先下去,待会儿再说。”
兵士拱手,担忧的看了眼舱门,刻意放轻了脚步退下。
舱门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崔家两兄弟急忙上前。
门内,须发洁白的程郎中面色沉沉的从里走出,看到两人,他未语先摇了摇头。
两人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可是,”崔八郎梗了下,道:“可是不好了?”
程郎中沉沉叹气,道:“郎君此症已伤及内里,以老朽的本事也只能暂时延缓其病情而已。”
“怎么会这样?”
崔八郎瞪起眼睛,道:“早前不会还说只要调养着,便会好的吗?”
程郎中看他一眼,道:“早前那话,需得郎君静心休养,半点也不操心。”
言外之意便是徐四不听医嘱,操心太过,才造成这般。
崔五郎轻叹了声,止了想要发作的崔八郎,拱手请郎中回去。
崔八郎阔步进了舱室。
不大的舱室内,徐四安静的俯卧着,面容安详,只有那双微微蹙着的浓眉和额角渗出的冷汗,显示出他此时的痛苦。
崔八郎来到近前,低哼一声,道:“他不是说不疼吗?”
“八弟,”崔五隐带斥责的唤了一声,投了张帕子过来,为他擦拭。
崔八郎侧行两步,将地方让给崔五,翻了个白眼,坐去一旁,道:“要不趁着他这会儿什么也不知道,把他送回去吧。”
“那边名医多,总有能救他的。”
“不可,”崔五道:“他的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
“若他真吝惜这条命,早前就不会坚持着过来了。”
“那怎么办?”
崔八郎拧着眉头发愁。
崔五搁了帕子,道:“等吧,等他醒了再说。”
崔八郎撇了下嘴,道:“那他要是一直不醒呢?”
崔五郎瞪他道:“你就不能盼他点好。”
崔八郎见兄长真的动怒了,便也不敢再说。
只老实的坐在那儿,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
崔五微微摇头。
自家弟弟还是太孩子气,若成熟些,他倒也能放心些。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分析局势
船队尽可量平缓的前行着。www.uu234.net
只是在行到赣水中段时,兵士来报,水位长涨,不知是何因由。
崔五诧异。
这些日子连个雨点也没掉下,怎么会突然的水位上涨了呢?
崔八郎琢磨了会儿,眼睛幽黑的道:“你说,侯泰会不会把水路堵上,逼得城中内乱?”
“不会吧,”崔五郎道:“城里可是有上万百姓呢?吴节度使素有爱民之名,他好歹也是其女婿,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吧?“
崔八郎掀了掀嘴皮子,道:“临安那边打得正热闹,王都尉又带着人过去,两厢汇合,得胜只是早晚的事。我又把吴大打得都跑去南州边界了,早前的大好局面尽失,便是得了建州,他也不好跟吴家交代吧。”
“你又知道,”崔五斜他。
崔八郎笑道:“据我了解,侯泰行事从来都以稳妥为主,但他早前却冒险行事,只留些样子货,把吴大置于险地。”
“想来,他是急了。”
说到这个,崔五也是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崔八郎道:“我猜他应该准备回援的,只是王都尉突然离城,他窥到机会,这才临时折返,想将吉州拿下,进而成为建州的屏障,抵御刘家。”
崔五轻叹,道:“也就是说,若王都尉不走,也就没有吉州之危,四郎也不必长途奔波,来此一遭了。“
崔八郎鼓着腮帮,点头。
床榻上,徐四低低哼了声,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两兄弟立刻打住话头。
崔八郎一个箭步窜去门口,叫兵士去喊郎中过来。
崔五则俯身上前,低声道:“四郎,可要喝些水?”
徐四微微掀开眼帘,半晌才辨认出是谁。
他微微摇头,裂开干干的嘴角,道:“到哪儿了?”
“明日晚上便进吉州地界,”崔五低声回答。
崔八郎回来,正听到这句。
他顿时就火了。
“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关心这个。”
徐四看向他,道:“我是徐家子,徐家有难,我怎能不关心?”
“你,”崔八郎眼眶泛红,咬着牙才忍住眼里的酸涩,道:“我知道你姓徐,可你除了关心徐家,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自己?”
徐四浅笑,道:“覆巢卵灭,先有徐家,才有我徐四,正如崔家立世,也才有扬名与外的崔家九郎。”
“什么扬名与外,那些玩意儿,我从来都不稀罕,”崔八郎嘀咕,转过头,用力抹掉眼角的湿润。
崔五拿起茶瓶,到了杯温水,送到徐四嘴边。
徐四抿了口,道:“如今,外面情形如何?”
崔八磨了下后槽牙,想要开口。
崔五以眼神止住,摊开拿着的纸条,道:“吉州又来信,问几时能到。”
徐大轻轻合上眼,缓而轻的呼吸着。
崔五等了片刻,又道:“兵士来报,河道水位上涨,不过这两天并没有落雨,也不知是何缘由。”
徐四动了动嘴唇,有气无力的道:“八郎,你觉得呢?”
崔八哼了声,见崔五瞪自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猜是侯泰截断水源,想逼得城中内乱,这边不过是殃及而已。”
徐四轻扯嘴角,道:“不错。侯泰既然在这儿,就代表临安无援,大兄得胜不过是早晚的事。”
“临安失守,吴家被逼逃离,他定会背上擅自行动的罪责。吴节度使看似宽仁,实则最为计较,他为其女婿多年,定然心中有数……”
徐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气息也跟着乱了,余下的话怎么也没力气说下去。
崔八郎撇着嘴瞧他急喘,虽然怒其脑子打结,但也还是心生不忍,便道:“这些不用你说,我们也都知晓。你还是说说打算怎么办吧。”
徐四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照现在着情形来看,也没什么法子可想了,也只能打了。”
听得这话,崔八郎站直了,无语的道:“若就这样,我来就行,你又何必过来?”
还弄得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
徐四道:“侯泰身经百战,临阵对敌,他胜你良多。”
“你别瞧不起人,”崔八郎很是不服气。
家中兵书足有两大间,每一本都要被他翻烂了。
说他对敌不成,那早前打吴大郎跟逗鸡撵狗似的是谁呀。
“八弟,”崔五皱着眉头,瞪他。
崔八郎不忿瘪嘴,道:“我若跟他对阵,我敢说定会得胜而归。”
徐四扯了扯嘴角,道:“好,你别急,我会给你机会。”
说完,他便再没有说话,只鼻息浅浅,似乎睡去。
“几时?”
崔八郎并没察觉,还在问。
崔五忙止了他,往门外指了指。
崔八郎蹑手蹑脚上前,听了片刻,才往外行去。
崔五将帐幔落下,随他出去。
待到扣上舱门,他转了头,见崔八郎正往下面的舱室去,便叫住道:“四郎担心的没错。”
“五兄,”崔八郎撅嘴,道:“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我威风。”
“你有什么威风可言?”
崔五道:“怎么?打了两场小仗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我哪儿有,”崔八郎低声嘀咕。
崔五道:“你可知侯泰今年多大?”
他没等崔八答,又道:“你还没开蒙,他就已经上阵厮杀了,论对敌经验,他转转脑子,就能把你唬了。”
崔八郎很不服气,道:“临阵对敌讲究的是排兵布阵,定谋变策,只要反应机变,法子得当,便是再老道的战将也会阴沟翻船。”
“你还犟,”崔五道:“要不要我修书给三兄,让他过来?”
“别,我错了还不行?”
崔八郎赶忙堆着笑脸求饶。
崔三郎性情儒雅,却也方正,崔八郎性子跳脱,没少被崔三郎敲打。
崔五郎便是知晓,才把兄长搬出来。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说,既然小弟服软,他也便就此揭过。
崔八拉着扶手,要往下去。
崔五郎道:“这仗要怎么打,你就听四郎的。切记,万勿擅自行事。”
崔八郎答应着,往下走。
崔五目送小弟,直到看不到他身影,方转去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