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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谋全文阅读

作者:绯我华年     福谋txt下载     福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三章 告状要快

    回到帅帐,梁帅便朝梁二瞪眼,道:“要么就领着他,要么就好好抱,你这是在拎物件吗?”

    梁二低头,两胳膊往上一抬。

    被抱着腰腹,四肢软软耷拉着的梁康抬眼。

    父子两对视一眼,各自嫌弃的撇开。

    梁二把梁康放下。

    梁康晃悠了下,便站定。

    梁帅露出慈和的笑容,道:“过来翁翁这边。”

    梁康立刻颠颠跑了过去。

    梁帅微微侧头。

    梁康便在他脸颊上么了下。

    梁帅顿时笑得开怀。

    以梁二的目测,就这一笑,亲爹脸上至少多了两道笑褶。

    而在距离帅帐不远的营帐里,闽兴面色沉沉。

    负责看顾他的长随心脏颤颤,却还得靠到近前。

    闽兴斜他一眼,道:“那东西你还有吗?”

    长随急忙摇头,道:“一共就给了我两片,我一点没留,都放到那汤里了。”

    长随一脸惊惶,手下意识的微攥。

    “我就确定一下,你怕什么?”

    闽兴道:“这事从现在起你给我彻底忘干净,那天你一直都在这里照顾我,半步也没离开,记住了?”

    “知道,知道,”长随急忙点头。

    闽兴朝他招手,示意他低些。

    他按着长随肩膀,缓缓从榻上起来。

    脚才一落地,便传来锥心的痛。

    闽兴下意识的用力,将重心依向长随,减轻腿的承重。

    长随痛得脸色泛白,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发泄这一下,闽兴站定时,情绪好了许多。

    他转眼看长随,道:“我这么对你,你可有不满?”

    长随急忙摇头,道:“奴不敢。”

    “谅你也不敢,”闽兴道:“那日要不是你犯蠢,没拉住马,我又怎会遭这份罪?”

    “没杀了你,就已经是我对你的仁慈了。”

    长随低低应声,垂下眼,小心翼翼的扶他去榻上。

    仔细帮他盥洗之后,闽兴长舒口气,靠在椅背上。

    长随又急忙去拿早饭。

    待到他回来,闽兴道:“你过去,那些人没说什么?”

    长随摇头。

    “那你觉得,他们可有什么异样?”

    长随想了想,道:“好像都挺高兴。”

    “高兴啊,看到梁家男丁来了就都高兴了,”闽兴轻嗤一声,道:“这哪里还是朝廷的军队,分明就是他梁家的私军啊。”

    长随垂着眼,一声不吭。

    闽兴将胡饼一点点揪碎,扔到肉羹里。

    长随一直立在边上,安静的好似个摆设。

    直到闽兴搁了碗筷,他才上前,递上干净巾帕。

    闽兴抹了把嘴,随手吧巾帕扔下。

    长随麻利的将碗盘收拾进食盒。

    闽兴道:“你去给那边递个消息,把这边事讲一下。”

    长随身形一顿,道:“现在?”

    “不然呢?”

    闽兴冷冷盯着他。

    长随垂下头,老实的出了营帐。

    并没留意在他身后,闽兴冷漠得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目光。

    搁了食盒,长随出了营帐,沿着被踩踏出来的小道前行。

    在转过一片低矮的树林之后,便能看到远处坐落着几间高矮不一的屋舍。

    长随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些屋舍,面上的表情十分挣扎。

    半晌,他颓然的耸下肩膀,脚步沉沉都走到最为破旧的一间屋门边,他低声将大营里的情况说明。

    屋里一片安静。

    长随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个回应。

    他缓缓转身。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声细微的摩擦声。

    长随低叹了声,并没有转头,反而道:“我能求你件事吗?”

    身后一缕清风若有似无的拂过。

    长随好似并无所觉,还在道:“我家中有一病瘫老母和一幼妹。”

    “幼妹年幼,尚不足以撑起一个家,你若方便,可否帮我照看一二?”

    身后依然十分的安静。

    长随微扯嘴角,缓缓合上眼睛。

    其后,一缕刀芒隐现。

    血色飞溅之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嗯声。

    长随剧烈抽搐着,却还是听到了回应。

    他嘴巴微张,没等说出个谢字,便已没有声息。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抬眼望了一眼,便从屋后快速翻墙出去。

    紧追进来的几个兵士进来,见到的便只有一具尸体而已。

    兵士们将房前屋后搜了个遍,也没能寻到半个人影。

    为首的什长摆手,道:“去周围问问,这里住了什么人。”

    兵士们快速散开,但没多大功夫又都聚集回来。

    众人众口一词,这个屋里人早在几年前就死绝了,这里的人觉得不吉利,别说住人,等闲都不来这里。

    什长暗道了声晦气,命下属抬着长随回了军营复命。

    经过葛先生的分析,长随的下场,梁二一早就想到了。

    他命什长把人送去闽兴营帐里,而后便没再理会。

    傍晚时,有人来报,说闽兴把他就地掩埋了,又托兵士去买了蜡烛纸钱,祭拜时还痛斥恶贼猖獗,肆意伤人,声言要给他报仇。

    梁二鄙薄掀了下嘴角,命人将闽兴彻底看了起来。

    而后他写了奏折,讲明梁帅病因,并将自己的怀疑以及闽兴长随的死等等一一陈情,请唐皇为梁帅做主。

    奏折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剑南行宫。

    梁二此举为得便是先发制人,不管怎样,先立在制高点,之后不管怎样,他都有理可说。

    只是,梁二不知。

    此时宫里的气氛并不是十分和谐。

    齐妃经过明白人点拨,终于弄清自己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依着谁获益最大,谁就是凶手的原则,齐妃将目光对准了正怀着龙胎的苗妃。

    身为宫妃,在里面浸淫久了,再单纯的人也都有两下子。

    就在奏折抵达的前一刻,苗妃的龙胎发生意外。

    子嗣一失再失,唐皇的心情可想而知。

    负责递折子的官员怎敢在这时去碰霉头。

    他将折子交给内官,劳烦他放去唐皇的书房。

    想着一旦他去了,便会第一时间看到。

    官员打算的挺好。

    但他实在太高估唐皇的敬业。

    一连几天,唐皇都没办法调适好心情。

    唯一能陪唐皇解闷的朱小郎又因服孝,闭门不出,公主身为弟媳,自然也不能幸免。

    这样一来,可愁坏了服侍在唐皇和苗妃跟前的一种内官宫女。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举拿下

    这厢,梁二已掰着手指算唐皇几时才能回信。

    只是一连等个十天有余,剑南那边连个动静都没有。

    便是梁二这个粗神经,也有点拿不准了。

    他寻到葛先生,道:“你看,这是怎么个情况?”

    葛先生捋着胡子道:“如今情况无非两个,一是唐皇自己留中不发,二就是朱家作梗。”

    “不过这事涉及梁帅,极有可能引起哗变,朱家便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在此时动手。”

    那就是唐皇不开事了。

    梁二拧眉。

    “这种事急不来,”葛先生道:“何况这事也不是他不想管就不管的。”

    “先生的意思是,”梁二看他。

    葛先生的头往西边斜了斜。

    “汪家?”

    葛先生眼底含笑,微微点头,道:“汪家从打前次失利,便一直蛰伏。此番宁可与朱家成仇,也要行截杀之事,为得便是让我梁家与朱家交恶。”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们知晓此计已成,到时他们定然按捺不住。”

    “我这就去办。”

    梁二点头,放眼整个朝廷,也就梁家军是真干实事的,如果汪家再次作乱,没有梁家军,他唐皇就得哆嗦。

    “不必,”葛先生道:“我已派人去河中放出消息,不日汪家便会有所反应。”

    “多劳先生费心了,”梁二拱手道谢。

    “不过是应尽之事,”葛先生摆手,道:“不日大军便要开拔,小郎君你可有打算?”

    梁二道:“他阿娘这些日子在忙,他就跟着我吧。”

    葛先生轻哦了声,道:“可是有什么事?”

    “还不是汪家闹腾,徐家看着眼热,也不老实了,她过去帮吴家忙,”梁二道。

    葛先生微勾嘴角。

    看来柳城主与他想到一处。

    如今情势尚未明朗,各方势力还是暂时维持现状更好。

    只是徐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柳城主可能要费些力气了。

    而此时,被两人念叨的柳福儿正我在远在千里之外的起伏山丘之中。

    柳福儿头戴枝叶编织的帽子,身披伪装起来的蓑衣,与几百兵士安静的窝在壕沟里。

    远处的水域,两艘表面明显破损严重的大船以极快速度往这方奔来。

    其后,几艘战船紧追不舍。

    负责望的兵士压低了嗓子,道:“城主,来了。”

    柳福儿点头,道:“放信鸽,让岸边的兄弟准备好。”

    兵士低应一声,猫着腰转去下方。

    其他兵士也都拔刀出鞘,各就各位,屏着气息,只等号令。

    柳福儿紧盯着前面两艘大船。

    大约是被追急了,两船有些慌不择路,急急冲进窄仄的细流中。

    大船面积不小,从这里通过,要想不触壁沉船,就只能一前一后的缓行。

    柳福儿微微往前探头,越过生在石壁上的枯草,她看到有一穿着自己衣裳的娘子与一郎君并肩而立时。

    柳福儿微松了口气,眯眼看向更远的水域,隐约的有船缓缓驶出。

    其后,紧追而来的追兵看到机会,赶忙加速。

    柳福儿微微一笑,缓缓抬起手。

    战船一艘接一艘的从她面前驶过,待到最后一艘行到正对自己的下方,她手轻飘落下。

    “砍,”一直盯着她的传令官,立刻喝令。

    兵士们手起刀落,本就勉强承接大石的藤绳立刻绷断。

    大石沿着坡度滚滚而下,落向战船。

    重力加上速度叠加,攻击力以不是一加二那么简单。

    战船几乎顷刻千疮百孔。

    负责统帅的战船的将领显然意识到自己中伏了。

    他当即下令,所有兵士弃船入水。

    耳听得扑通扑通的下饺子声,柳福儿揪着草,往前探头。

    身旁兵士怕她意外,急忙扯住她衣襟。

    柳福儿看他一眼,笑了笑,道:“放竹排。”

    兵士往向后传令。

    兵士们皆往前挪了挪,将垂下的藤绳依次砍断。

    一截截掩在枯草里,仅成人手臂长,尖端削得尖尖的竹筒如冬日滑了的冰凌一般,簌簌落下。

    水面上,水性极佳,最先巴到石壁的兵士立刻被刺了个对穿。

    鲜血从伤口渗出,将清澈的水面搅的浑浊。

    眼见兵士伤亡惨重,将领以脚拍水,努力提高嗓门,道:“都往外去,别靠边。”

    兵士们此时都已慌了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

    当下,众人便往外狂游,便是受了重伤的也不例外。

    竹筒浮在水面,随着水波起起伏伏,尾端的孔洞在水里浮浮沉沉。

    要说这些人的水性真不是盖的,一落水个个都跟活鱼一般,抓都抓不住。

    眼看着这些人就要游出细流,柳福儿抬眼,遥望已经可以看到轮廓的两艘大船,道:“把余下的都放下,射火箭。”

    传令官得令,向四方传令。

    留在最前头的兵士立刻将竹筒砍断,随着噗通声,火箭带着缕缕青烟直奔水面上的竹筒。

    竹筒发出细微的脆响,灌在内里的火油顷刻流出。

    只听得一声如风吹过的声音,水面起了一层起伏不定细微火苗。

    因着地势的关系,这里从来不少山风。

    风涨火势,又有油做阻燃。

    火苗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演变成大火。

    所有还在水面的一切皆不能幸免。

    一时间,水面上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嚎。

    凄厉的声音盘旋在上空,久久不散。

    柳福儿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她看了眼已经堵在河道上,且严阵以待的两艘战船。

    未免自己失态,她带着所有人去下方。

    此时赤槿和仲六都已经被兵士们扶到岸上。

    看到柳福儿,赤槿忙要见礼。

    柳福儿一把扶住她,道:“没受伤吧?”

    赤槿摇了摇头,转眼看仲六。

    柳福儿跟着看过去,见仲六胳膊绑着绷带,其上还有血水渗出。

    “伤势怎么样?”

    柳福儿看向立在仲六边上的兵士。

    “有点深,还需早些敷药。”

    柳福儿点头,看向仲六,“百夫长待会儿便会来汇合,他那儿该有药。”

    仲六点头,咧嘴一笑,道:“便是治不好也不打紧,一条胳膊换条命,值。”

    柳福儿微笑,余光瞄见赤槿急急低下头,面色很是不自在。

    柳福儿眨巴了下,确定负责诱敌两船上并没有伤亡,才喝令众人远离这一片散发皮肉臭味的区域。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战局经过一天一夜方才停歇。

    王二带着人清扫完战场,来寻柳福儿。

    听敌军全军覆没,柳福儿只微微点头,道:“把尸首都捞起来,埋了吧。”

    “已经去办了,”王二道:“有些跟着船一块烧了,过两天才能清理。”

    “那些不必管,”柳福儿道:“等火势稍熄,把咱们那两艘拉着,撤。”

    王二答应着往外去。

    将近午时,四艘大船悠悠离开这片水域。

    其后还有几缕浓烟不停的飘散入半空。

    如此行了三天,王二突然来禀,“阿姐,咱们后面好像多了两艘船。”

    “战船?”

    柳福儿搁了书卷,起身。

    “不太像,”王二迟疑了下,“不过船上有兵。”

    “到哪儿了?”

    柳福儿看了眼外面,岸边便是茫茫的山。

    “过了前面的岔口,就出淮水了。”

    也就是还没彻底出宣州地界。

    柳福儿想了想,道:“把船速放慢,再叫赤槿过来。”

    王二答应着出门。

    走到门口,道:“又去仲六那儿了?”

    柳福儿点头,道:“仲六伤了胳膊,好些事不便,我打发她过去帮忙。”

    王二咂了下嘴。

    他就问问,做什么这么护着。

    王二扭过头,走了。

    柳福儿瞄了眼他背影,失笑。

    都要做爹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

    她转去边上,寻了套体面衣裳。

    赤槿进来,见柳福儿在摆弄披帛,忙上前,道:“娘子我来。”

    柳福儿搁了手,垂眼见她面颊还有尚未散去的酡红。

    柳福儿微微摇头。

    有句话怎么说得,女大不中留。

    看来要备一份嫁妆了。

    换好衣裳,赤槿又给她挽了个简约又不失优雅的发髻。

    两人相携来到船尾。

    此时,船已近到彼此都在射程之中。

    柳福儿微挑眉头,道:“把船停下。”

    王二侧目,立刻有人去控制舱传令。

    河风轻拂,将她和赤槿的披帛吹起。

    飘飘扬扬,煞是好看。

    对面船上,很快有人从舱室里出来。

    见到柳福儿便略一拱手,“柳城主。”

    柳福儿屈膝一礼,道:“世叔,我这就回了,你老若有雅兴,不妨随我回去小住?”

    “多谢柳城主美意,”冯节度使苦笑。

    这位真是使得一手好计。

    明面给长辈采购礼品,实则是以自己当诱饵,硬是勾得杜郎君出兵。

    要知道,那些人可是徐家精兵,损失一个都肉疼得紧。

    她可倒好,一个包抄,直接把几千人拿下。

    连个喘气的都没留下。

    更要命的是,她是从他这儿过去淮南的。

    虽说人死的地方不在宣州,但也距离不远。

    他现在正想法摘呢,哪里还敢去跟她近乎?

    “只是我这里还有好些事脱不开手,只能辜负了。”

    柳福儿微笑,侧头道:“那两船东西都撤得差不多了吧?”

    王二点头,道:“有些撤不掉的,我都毁了,看着就跟寻常的差不离。”

    柳福儿点头,道:“世叔,一直承蒙你照顾,今日,我便送你份大礼。”

    她略一施礼,道:“山水总相逢,你我终有再见之日。”

    她带着赤槿提步转回舱室。

    冯节度使身后,有亲兵上前,道:“大人,就这么让她走了?”

    冯节度使眯了眯眼,道:“不然呢?跟她打一仗,再把梁家那个煞星招来?”

    他再跟马家一样,丢城丢命?

    亲兵眉目微凛,垂下头。

    大船缓缓往前行去,落与其后的两条千疮百孔的大船却停在原地。

    冯节度使初时有些诧异。

    此时徐家上下都恨柳福儿恨得牙痒。

    谁要能让她吃个亏,无疑是露大脸的事。

    没准还能凭借此事,就此平步青云。

    冯节度使缓缓露出个笑容。

    “全体都有,备战。”

    此令一处,周围兵士皆愣了下。

    亲兵转脸,以眼神示意,大喝:“备战。”

    众人这才晃神,皆以最快速度聚集来船尾。

    冯节度使指了远处两艘船,道:“弓箭手,火箭准备。”

    兵士们当即拉满了长弓,随着冯节度使一个手势,带着火苗和油团的箭矢如雨落下。

    很快的,大船便被扎得千疮百孔,处处火苗。

    冯节度使静等了会儿,觉得差不多够惨烈了,才命兵士将船靠过去,灭火,并将半毁的船拖回去。

    当晚,一只轻盈的信鸽儿跃然飞起,拍打着翅膀直奔淮南。

    而在另一边,王二纠结半日还是来寻柳福儿。

    “阿姐,那船可是花了大价钱造的,你怎么眼都不眨的就送人了。”

    那船在他手里也有些时候了,他知晓那船建得不易,一直都用得万分仔细。

    现在被柳福儿磕巴都不打的就送人,他的心痛得都在滴血。

    柳福儿抬眼,见王二整张脸都扭到一起,不由笑了。

    “冯节度使一直对咱们很是照顾,虽说是因为徐四的关照,但不可否认,他也做到了。”

    “此次咱们来去都从他这儿走,与徐家,他很难交代。”

    “你且记住,”柳福儿道:“凡事不可做过,留得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王二阅历毕竟有限,对她所说半懂不懂。

    但他认定了柳福儿不会害他,所以这话他默记于心,并终生贯彻。

    重又伪装成客船的两船徐徐转出淮水。

    在越过襄州的一点边界之后,彻底进入复州地界。

    当通过边界卡口之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柳福儿吩咐赤槿挑出些在宣州江淮采购的礼品,前往复州城。

    山郡守一早收到消息,柳福儿才一进城,他便带着人来迎。

    柳福儿有些不好意思,随他入了郡守府,奉上礼品。

    两人寒暄着来到正堂。

    待到坐定,山郡守道:“有件事你怕是还不知晓。”

    他道:“前些时候梁司马回来过,只是梁帅旧伤复发,他又赶回去了。”

    柳福儿一惊,道:“可严重?”

    山郡守点头,道:“军营传来的急报,都送到我这儿来了。”

    柳福儿扯了点笑,起身告辞。

    山郡守送她上船,遥望她细瘦单薄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啧。

    就是这么个风一吹就倒了的娘子,出去转悠一圈,就把徐家几千好手全都收拾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过卡?交钱

    回到船上,柳福儿便命王二给江陵和边关传信。顶 点 X 23 U S

    复州距离江陵不远,当天晚上谢大的回信便到了。

    谢大一直和梁二互通有无,加上朱小郎的来信。

    他对河东了解十分清楚。

    得知梁帅并没有生命危险,柳福儿才稍微安心。

    只是看到信的末尾,柳福儿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道:“赤槿,快去叫二郎来。”

    赤槿正在收拾东西,闻言呆了下。

    但见柳福儿急得脸都变了色,她忙奔去舱外。

    王二一阵风一样的刮进来,道:“阿姐,怎么了?”

    柳福儿这会儿已经缓和了一点,她努力平静的道:“你带着柳家军回城,我去趟河东。”

    王二瞄了眼她微微哆嗦的手,道:“可是姐夫出事了?”

    柳福儿摇头。

    “那你这是,”王二有点搞不明白。

    柳福儿闭了闭眼,终究没能忍住。

    “他把康儿也带过去了,”她道:“汪家正在蠢蠢欲动,朝廷已经打算派兵围剿,这个时候,他竟然把康儿带去。”

    柳福儿越说,越是气愤。

    王二眼瞧着她脸越来越扭曲,吓得赶忙垂下眉眼,老实的道:“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柳福儿咬着牙,恨恨的捶了下榻几,引得桌上的小碗跟着一蹦。

    赤槿忙上前,将碗挪开,轻扶她坐下,道:“娘子莫急。梁家军素来骁勇,汪家那些三脚猫怎么是对手?”

    “再有不是还有汪三郎吗?”

    柳福儿默了默,道:“先去金州吧。”

    她道:“汪家起事,汪四郎再留在那儿就不合适了。”

    赤槿答应着出门去。

    柳福儿头痛的揉着太阳穴。

    这个冤家,就会给她找事。

    等去了河东,她肯定捏不死他。

    赤槿很快回来,手里还端着盆冒着热气的木桶。

    “娘子,泡泡脚再睡吧。”

    柳福儿嗯了声,顺手扯了鞋袜。

    赤槿将盆放在她脚边,帮她把里裤挽起,试了试水温,才撩了一点扫到柳福儿脚面。

    见她面色如常,才把脚放入盆里。

    温热的水将脚包围,暖意从脚底传遍全身。

    柳福儿的情绪又好了些。

    她拉了赤槿起来,道:“时辰不早了,你去歇了吧。”

    赤槿本想坚持,就听柳福儿道:“帮我与仲六说一声,明天他跟着二郎一道回江陵。”

    赤槿顿了下,转眼看柳福儿。

    柳福儿微微的笑。

    眼底一片了然。

    赤槿的脸瞬时红了,她躲开柳福儿视线,道:“娘子,我不去。”

    她还记得早前发过的誓言,虽然她并不排斥仲六,但一想到要离开柳福儿,她的心就开始发慌。

    柳福儿摇头。

    这真是风水轮流转,早年她需要汪氏开导才肯给梁二个机会,而今又轮到她做知心姐姐了。

    她拉了赤槿坐下,道:“为何不去?”

    赤槿拧着衣角,闷不吭气。

    “因为我?”

    柳福儿歪头问她。

    半晌她道:“不是。”

    “真的,”柳福儿追问:“那是为何?”

    赤槿偷瞥柳福儿一眼,低声道:“娘子不是知道吗?”

    “因为你阿耶?”

    赤槿抿着嘴,微微点头。

    柳福儿笑了。

    “这世上你阿耶那样的人不少,可真心疼惜娘子的也不少。”

    她道:“你看大兄,他待阿嫂就极好,还有常叔,他与孟婶几十年了,一直有商有量,从没红过脸。”

    赤槿没有吭气,但面色有些迟疑。

    柳福儿又道:“仲六的人品,我可以保证。”

    “当然,”她道:“人生是你自己的,该怎么选择,你自己拿主意。”

    “不论你作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娘子,”赤槿眼眶微红。

    柳福儿拍拍她,收拾好自己,上了床榻。

    赤槿将地面收拾好,端着水盆出去。

    屋里变得安静下来。

    柳福儿头枕着胳膊,仰望着头顶的床帐,脑中则在想着梁康。

    照谢大所言,汪家截杀朱大郎,意图分裂唐皇最为倚重的两方势力。

    现在来看,汪家已经成功了。

    只是让柳福儿想不明的是唐皇。

    汪家都已经要杀将过来,他不赶紧派兵拦截,是等着汪家冲过去,把他灭了吗?

    柳福儿微微摇头,侧头吹了灯烛。

    这会儿梁帅身体正弱,便是有心也无力讨贼。

    一应事务皆由梁二做主。

    以柳福儿的了解,自家这个,一旦混起来,天王老子都指使不动,何况是他早就心生不满的唐皇了。

    一夜很快过去,当天色蒙蒙亮时,王二带着多半的柳家军上了另一条船。

    两船与岔口分开,一个往西,一个向南。

    赤槿早前交代时便告诉舵手,尽量将速度加快。

    因此行了两天之后,船便来到峡州的卡口。

    这里的卡口照比其他地方有些拥堵,哨探察之后,命人回禀。

    照当前的速度,排到他们少说也要两个时辰。

    兵士问是否要亮明身份。

    柳福儿摇头。

    峡州襄州已然结盟,且他们对江陵并不友好。

    便是亮了身份,八成也是没有用的。

    大船跟着队伍一点点挪着。

    时近正午,总算轮到他们过卡。

    只是看到他们的过所之后,兵士摆手示意将船靠去另一边,而后带着几个人过来,道:“你们这过所不附和规矩,要过就交过卡费。”

    因着柳福儿的态度,负责交接过所的汉子十分的好声气。

    “应该应该,只是不知要交多少?”

    兵士见汉子这般好说话,不由起了贪念。

    “你这船太大,吃水也不轻,里面装了不少的货吧?”

    汉子呵呵的笑。

    兵士道:“我也不是那不好说话的,这样吧,你给我二十贯,兄弟们就网开一面。”

    “这么贵?”

    汉子早前也是跑船的,过卡被卡油也不是没经历过。

    可收这么贵的,他还是第一次。

    “是,”兵士斜眼,“我们这儿就这价,你给不给?”

    汉子迟疑了下。

    船上下来个人,凑到他近前低语两句。

    汉子便陪着笑,道:“给,给。”

    他道:“我这就去拿来。”

    兵士立时醒悟,这船上还有做主的,他一勾嘴角,道:“我又改主意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事

    他道:“三十贯,少一个铜板都不行。www.uu234.net”

    汉子皱眉。

    兵士一挥手。

    立在他身后的几人立刻上前,城墙上众多兵士也都跟着严阵以待。

    汉子咬了咬牙,道:“行,我给。”

    他转头去船上,没多会便和一人抬着箱笼下来。

    兵士打开,见里面摆着满满的银钱,呵笑着招呼同伴抬走。

    汉子重又上了船,一同跟他过来的不由嘀咕真是心黑云云。

    汉子拦住他话头,道:“算了,过卡要紧。”

    两人将搭板撤下,大船缓缓进入,没做半点停留,沿着河道直奔出另一个卡口。

    这边的卡口相对松一些,汉子略一打点,便得到通行。

    他赶忙往船上奔,但还是慢了一瞬。

    早前得了好处的兵士在卡口彻底放开之前赶到。

    几人一阵窃窃私语,卡口重又被封住。

    兵士上前收钱,要价还是三十贯。

    这就是明晃晃的来抢。

    汉子有些按捺不住。

    赤槿从舱室里出来,瞄了眼兵士,冷淡的道:“给钱。”

    汉子不敌赤槿冷眼,只得蔫蔫去拿钱。

    “呦,船上还有小娘子呢,”兵士斜着眼,瞟着立在甲板之上的赤槿,浑浊的眼球绽出一丝邪光,嘴角更是挂着恶心至极的笑。

    赤槿胃口一阵翻涌,她嘴唇用力抿紧,转头走了。

    兵士挑眼,带着调戏意味道:“小娘子,莫急啊,再留会儿。”

    汉子提着箱笼过来。

    兵士从箱笼里提出一贯钱,随手扔在地上。

    汉子微微蹙眉,弯腰去捡。

    兵士抬脚踢开他的手,一挑眉头,道:“让刚才那位小娘子过来捡。”

    汉子没有动。

    兵士呵了声,道:“不去是吧?那你今天就别过去。”

    他转头吆喝。

    汉子冷声道:“三十贯够去府衙办多少张过所,官爷不会不知道吧?”

    立在边上的众人皆看向汉子,虽什么也没说,但神情已流露出心中所想。

    他们并不想把事情弄大。

    三十贯不是个小数,要是捅到上头,这钱能落到自己手的就不知多少了。

    汉子心里有数,便道:“我们之所以给钱不是怕,而是觉得官爷不论酷暑还是严冬都守在这儿,实在辛苦,孝敬些茶水钱本就应当。”

    他道:“现下官爷这般,倒让我有些后悔了。”

    他作势叫人。

    “算了,”立在挑事兵士边上的某人叫住汉子,又拉瞪起眼睛想要叫板的同僚,道:“那娘子冷冰冰,跟坨冰块似的,有甚好看?”

    “等下了值,兄弟们一块去醉仙楼看春娘去,春娘的身段可比她强多了,到时先由得你来。”

    众人皆连连称好,并有人趁乱将那一贯钱拾起,扔回箱笼里。

    本还打算梗着脖子硬撑的那人见众人皆如此,自觉面子找回来了,顺带还饶了顿酒,也就就势服了软。

    汉子赶忙登船,大船在撤回搭板的一瞬便驶了出去。

    舱室里,柳福儿从半开的窗棂往外看。

    东城门相对来说,守备森严一些。

    西城门就要松上许多。

    在陕州郡守的心里,需要防备的是谁,一目了然。

    大船缓缓出了卡口,柳福儿道:“花了多少钱?”

    “六十五贯,”赤槿皱巴着脸。

    “心疼了?”

    柳福儿扯了扯嘴角。

    赤槿点头。

    那么多钱,能在江陵城里买个很不错的院子了,在这儿就过两个卡口就没了。

    便是豪爽大方的八郎君也会心疼,何况是她了。

    柳福儿笑道:“可是在我看来,能用钱解决的,就都不叫事。”

    她道:“若用钱都敲不开,那我可真要头疼了。”

    赤槿眨巴下眼。

    柳福儿搁了书册,道:“看厨下有什么,拿些过来。”

    赤槿听话的出门。

    柳福儿转眼,窗外一角还能看到峡州的城墙。

    大船重又提起速度,再度疾行起来。

    一连行了三天,船上的补给几乎断了,才靠岸补充。

    赤槿去厨下拿新鲜果子,回来便道:“娘子,汪家真的出兵了。”

    “你听说什么了?”

    柳福儿抬眼道。

    “厨下的去采买,跟摊贩聊了几句,”赤槿道:“听说从前几天开始,这边就陆续有人拖家带口的过来,操着的都是山南一带口音。”

    柳福儿面色沉沉,道:“还有多久能到金州?”

    “三四天吧,”赤槿盘算道。

    “尽量快些,”柳福儿道。

    汪家起事,对四郎可不是好事。

    早前安置他的时候,因着着急回转,并没有太过遮掩。

    好在那孩子年纪还小,不会太引人注意,只希望现下还没人发现他的身份才好。

    赤槿点头,出门吩咐。

    柳福儿深吸了口气,已无心再看书。

    她捞起一旁搭着的披风,往外行去。

    深秋见凉,甲板之上尤甚。

    河岸两旁,山树徐徐向后倒退,水汽迎风扑面而来。

    柳福儿眯着眼,深深的吸气。

    赤槿从后面过来,道:“娘子,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

    柳福儿微微点头,随她一同回了舱室。

    又行两天,船终于抵达金州境内。

    还未到卡口,便能看到成对的船只几乎连成线的从城里驶出。

    柳福儿从舱室里出来,立在船舷旁。

    这些船大小不一,新旧程度各有不同,唯一相似的是,每一艘都吃水很重。

    船缓缓往卡口行去,柳福儿侧头道:“让人打听一下,如今城里情势如何?”

    赤槿点头,快步往正准备靠岸搭板的汉子行去。

    听说赤槿的要求,汉子看了眼柳福儿方向个,道:“城主可是担心会出事?”

    赤槿点头,道:“多小心些总没错。”

    汉子点头。

    待到赤槿走后,他低着头在心里打腹稿。

    待到下船时,他笑吟吟的凑到兵士边上,极快塞了个分量不轻的荷包,恭谨又不失亲热的话着家常。

    兵士感觉出分量,神情缓和不少。

    相应的,也将城里的讯息透漏不少。

    待到回到船上,汉子赶来柳福儿的舱室旁,道:“城主,打听清楚了。半月前汪家已出兵,拿了山南一个郡,如今魏节度使正领兵与之对峙。”

    柳福儿蹙眉,道:“之后呢?”

    “听说朝廷要派兵,不过还没到。”

    “消息确切吗?”

    柳福儿眸色微闪,“有说派谁吗?”

第三百九十八章 谁该天打雷劈

    “那人就知这么多,旁的他也不知道了,”汉子如此答道。顶 点 X 23 U S

    “辛苦你了,”柳福儿道:“把船靠在城南边的阜头吧。”

    汉子赶忙去办。

    柳福儿让赤槿找出身轻便的胡服换上,道:“我下去寻人,入夜之前咱们就出城。”

    赤槿帮她系衣带,道:“娘子,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柳福儿边整衣袖,边道:“这城里如今人人自危,几个陌生人一块扎堆实在扎眼。”

    她道:“你带着人去坊市采买就行。”

    大船轻轻一磕,显然是靠了岸。

    柳福儿抖了抖袍脚,快步出门。

    下了搭板,柳福儿转眼四顾。

    大约是此时时辰尚早,阜头便就只泊了这一艘船而已。

    转过青石台阶,柳福儿钻进一条窄仄的巷道。

    待到出了巷子,她又快速转到另一条巷子。

    如此几次之后,确定身后并没有人盯梢,方才慢慢搜寻记忆中的那间屋舍。

    柳福儿绕着七扭八转的泥坯房转了又转,奈何这里的屋子都长得很是类似。

    直到太阳找到正中,各家依次传来喊娃吃饭的声音,她才循着似乎熟悉的声音寻到地方。

    立在门边,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柳福儿轻叩几下院门,大约是声音太小,里面并没听到。

    她却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大声骂人。

    女人说话很难听,大抵是吃白饭一类的话。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声响。

    柳福儿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两步,在门边寻了略低的一边,翻爬上去。

    跨坐在高墙之上,院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女人正叉着腰站在桌边,大声叱骂一个衣裳破旧的小童。

    小童垂首立在桌子两步开外的地方,凌乱的头发遮住他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桌上则有个小童,正抱着足有他脑袋大小的大碗,吃着上尖的汤饼。

    柳福儿眯着眼,听那女人越骂越不像话。

    终于没能忍住,从墙上跳下来,道:“你说谁吃白食?”

    她一把扯过被骂小童,道:“我给你的钱足够他躺着吃十年。”

    一旁,小童还抱着碗,西里呼噜的吃得响。

    柳福儿转眼,道:“好吃吗?”

    小童点头,两腮鼓鼓,满脸的油花。

    胖的一截一截的脖子随着他的动作一阵乱晃。

    就如待宰肥猪的肚皮。

    柳福儿别开眼,道:“我记得那时你家可是连锅都揭不开吧,这孩子当时饿得都脱了像。”

    “这才多久,就胖成这样。”

    她转头,小童正抬眼看她。

    柳福儿歉疚道:“对不住四郎,都是我的错。”

    汪四郎紧抿着嘴,眼里忽然的闪烁着泪花。

    柳福儿伸出手,汪四郎看了会儿,却没有伸手。

    柳福儿见状,对这对母子就更加生气了。

    但她并没有做什么。

    这事归根究底是她识人不清。

    自己犯下的错,就要自己扛。

    她抱起汪四郎,往门外去。

    那娘子转眼看她身后,见就她一人,便一个箭步窜到柳福儿身前。

    柳福儿冷淡盯着她不语。

    那娘子挤出点笑,道:“我刚才那是一时气愤,说话没把门的。”

    她道:“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待这两个孩子可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柳福儿冷笑。

    一视同仁会一个胖的像猪,一个瘦得皮包骨头?

    柳福儿继续提步。

    那娘子忙以身拦住。

    眼见哄不住柳福儿,那娘子也变了脸。

    “我养了他这么久,你屁事不办,说把他带走就带走?”

    柳福儿定定看她,道:“那你说什么办?”

    那娘子一咧嘴,道:“你这么有钱,也不差那点。就给两片金叶子吧。”

    柳福儿微一咧嘴,道:“好,我给你两个金豆子。”

    那娘子大喜。

    柳福儿将汪四郎放下,拢了下衣袍,直接飞起一脚,直奔其面颊。

    那娘子哪里知晓,柳福儿的能耐,当下趔趄着往后倒去。

    待到碰到门板,她歪斜的坐靠地上。

    一张嘴,掉了三颗牙。

    柳福儿重又抱起汪四郎,道:“多的那颗送你了。”

    她打开门闩出去。

    那娘子已经被打蒙,半晌醒不过神。

    直到儿子大哭着砸到怀里,才把她砸醒。

    她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抱着大门就开始嚎哭,并称是有恶贼掠截云云。

    住在周围的旁人皆围聚过来,见两母子皆在,只有那瘦骨嶙峋,镇日被克扣吃食的小童工没了,便取笑道:“便是劫,也该劫你家这个,好歹也能多些分量不是。”

    “放你娘的屁,”那娘子瞪起眼睛,道:“要劫也是劫你儿子。”

    那娘子自觉形容凶狠,奈何她牙掉了三颗,说话漏风,吸气时还会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引得众人一阵嗤笑。

    眼见求援不成,那娘子转了转眼睛,忽的一拍大腿,道:“我家小豆子平常对你们如何啊,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老天爷啊,你长长眼啊,把那些个没良心的劈死吧。”

    听得这话,躲在人群之后的阴暗处的柳福儿冷笑一声。

    就这恶婆娘做下的事,便是要劈,也是先劈她。

    她抱着汪四郎转身要走。

    余光瞄见几个公差快步行来。

    她忙小声道:“别出声,”便带着汪四郎往更暗的角落缩去。

    公差快步来到人群边,粗蛮的推开众人,道:“怎么回事?”

    那娘子急忙上前,表示自己家的孩子被人掠截了。

    公差随口问了句,忽的拎出张纸来,将上面的肖像拿给众人看。

    “你们可有见过画上之人?”

    画从撒泼的娘子眼前一闪。

    她二话没有,立时萎了。

    原来画上不是别人,正是汪家四郎。

    她骨碌着眼睛睃向周围。

    见大家都有些觉得面熟,可有都些那不尊的样子,便道:“这画上的小郎君倒是俊俏,不知是何人啊?”

    公差斜她一眼,道:“妇人便是短视。”

    那娘子忙缩了缩头,不敢吭气。

    另一官差看了眼周围,笑道:“这是攻打我山南恶贼之亲眷,我等寻他也是为了解山南之危,诸位若有知情,还请来报,郡守已下令,若有提供确实线索者,赏布帛三匹。“

第三百九十九章 有我在,会好的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哗然。m.www.uu234.net

    在当下,一年的收入也就十匹布而已。

    只提供个线索便能赚一季还多的收成,这好事上哪儿去寻啊。

    公差环顾一圈,见没谁说出个所以然,便提步走了。

    那娘子盯着公差的背影,面上露出些踟蹰。

    有人留意道,便笑道:“怎滴,你知道那小郎君在何处?”

    那娘子回神,忙扯了个笑,道:“我镇日大门不出的,能知道个啥。”

    一旁,胖墩小郎接口,道:“才不是呢。”

    娘子一把捂住他嘴,笑道:“是,除了出门寻你,你要不到处乱跑,你阿娘我才能真个省心。”

    娘子拖着儿子进院,一把把门关上,道:“小豆子的事绝不能乱说。”

    胖墩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娘子进去屋里,重新梳洗一番,又把凌乱的发髻重新簪好,这才出来。

    胖墩看她,道:“阿娘,你要去哪儿?”

    那娘子顿住脚步,道:“你乖乖在家,我去去就回。”

    胖墩道:“我想吃巷子口王婆的蒸饼。”

    那娘子咧了下嘴,道:“知道了,给你买。”

    她斜了眼桌上剩下的汤饼,道:“把那个先吃干净了。”

    胖墩欢喜的一咧嘴,颠颠坐去桌边,继续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另一边,听了大概的柳福儿抱着汪四郎一路小跑的回到阜头。

    负责接应的汉子急忙上前,想要把汪四郎接过来。

    不想汪四郎一扭脸,用力的抱紧柳福儿的脖子。

    柳福儿这一路连气都没歇。

    骤然被这么一勒,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城主,”汉子眼瞧着她往前栽,唬得面色大变。

    柳福儿缓了口气,站定了,道:“没事。”

    她急急喘了两口气,往搭板上去。

    待到站到甲板上,她把汪四郎往下,摸着他小胳膊道:“你牵着我可好?”

    汪四郎定定看她。

    柳福儿道:“我把她揍成那样,她肯定会去报官,咱们得马上走,这样才能逃过。”

    “可你现在这样,我不好说话,也不好做事,”她商量道:“我拉着你,你跟我,好不好?”

    她把手伸到汪四郎跟前。

    汪四郎看了看,终于松开手臂。

    柳福儿这才站起来,道:“赤槿回来了吗?”

    “还没有,”汉子道:“不过也快了。”

    “派人去找,咱们这就走。”

    汉子点头,急忙派人出去。

    柳福儿喘了两口气,感觉胸口火烧一般的灼痛好了一点,才带着汪四郎回舱室。

    安置他坐定,柳福儿去拿浆。

    转眼见汪四郎已跟着过来。

    见柳福儿看来,汪四郎赶忙放下揪着她衣襟的手,背过手小心翼翼的看她。

    柳福儿的心顿时一阵一阵的痛。

    之前汪四郎虽然粘人,但也乖巧可爱得紧。

    柳福儿不由想起管静当年。

    也是如此的患得患失,生怕一个转眼,自己就被抛弃了。

    柳福儿忍了翻涌的情绪,努力露出个笑,摸着他的脑袋,道:“我本想着这儿离三郎不远,等以后他能抽出空看你。”

    “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对不住。”

    汪四郎咧了下嘴,露出个不太成功的笑。

    柳福儿蹲下来,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掩饰她无法抑制的自责的泪花。

    大船轻轻一晃,离开阜头。

    赤槿从外面回来,见一声狼狈的汪四郎,微微怔愣了下,便道:“我去烧些水来。”

    柳福儿叫住她,道:“先拿些吃食,要软乎好消化的。”

    赤槿点头,快步往外走。

    柳福儿转开脸,将泪痕抹干,露出一点笑,道:“我们先去洗手,好不好?”

    汪四郎很乖巧,跟着她来到水盆边。

    不用她动手,自己便洗的干干净净,并顺势端起水盆,要出去。

    柳福儿拉住他,道:“不用,待会儿赤槿回来会做。”

    她带着他坐到榻上,见汪四郎还不时望向水盆,便倒了杯甜水,道:“先润润嗓子。”

    汪四郎抱着杯子,小心喝了口。

    抬眼见柳福儿含笑望他。

    大抵是甜味缓解了他的情绪,这一次他的笑容明显自然了许多。

    柳福儿也跟着笑了。

    门口,赤槿提着食盒过来。

    柳福儿帮忙,将吃食摆上了桌,顺便盛了碗热腾腾的鱼羹,摆到汪四郎跟前,道:“来尝尝,这是厨下最拿手的绝活,我每次都要吃一大碗呢。”

    说着,她拿出汪四郎握着的水杯,把调羹塞进他手里。

    汪四郎咽了下口水,小小的舀了一勺。

    抬眼见柳福儿看着他,便放到嘴里。

    淡淡的鲜甜混杂在米香里,舌头一动,羹便往喉咙里滑去。

    便是咽下,唇齿之间也还是留着那抹鲜味。

    柳福儿问他,“好吃吧?”

    汪四郎点头。

    柳福儿笑道:“好吃也不能多吃。”

    汪四郎眨巴下眼。

    柳福儿笑道:“你的小肚子饿了好久,一下子吃到饱会撑坏的。”

    “慢慢来,”她道:“这些东西以后你想吃,随时都能吃到,不急一时。”

    汪四郎看着她,终于开口道:“你是说,我以后一直跟着你?”

    柳福儿点头,道:“现在看来,是这样。”

    “你兄长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忙,一时顾不到你。我那边都已上了正轨,你在那儿更好,也更安全。”

    汪四郎微微垂目,道:“那我还能见到三兄吗?”

    “能的,”柳福儿道:“我现在就往那边去。”

    “过些时候吧,”她道:“过些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你兄弟见上一面。”

    汪四郎还是低着头,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又继续舀羹放入嘴里。

    柳福儿摸了摸他脑袋,微勾嘴角。

    外面隐约传来一些叫嚷,柳福儿眉头微动。

    赤槿立刻道:“我去看看。”

    柳福儿微微点头,转眼见汪四郎露出不安的神情,便安抚的将落在他脸侧的发丝顺到耳后,道:“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汪四郎咧了下嘴,重又低头用饭。

    只是这一次用得明显慢了许多。

    几息之后,赤槿进门来道:“娘子,郡守知晓你来了,特地设宴,想请你过府暂歇一晚。”

第四百章 有毛病,得治

    柳福儿起身,道:“四郎,你且在屋里,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www.uu234.net”

    她示意赤槿随她进屋,重新换了身华丽的大衣裳。

    出来时,便见汪四郎立在门边。

    察觉到他不安,柳福儿摸了摸他小脸,道:“我就去一下,你数一百个数,我就回来了。”

    汪四郎点头,也不看柳福儿。

    柳福儿看了眼赤槿,道:“不然你留下吧,帮他洗个澡,换身衣裳。”

    赤槿点头,要去拉他。

    汪四郎极快的把手缩回,并小心的看了眼柳福儿,道:“我就在这儿。”

    赤槿唯一蹙眉。

    柳福儿笑道:“好,那就在这儿,你可要老实的数数啊。”

    汪四郎用力点头。

    柳福儿摇头,提着裙摆出了舱室。

    汪四郎竖着耳朵,待听到两人脚步走远,他急忙跑去窗棂边,小心翼翼的推开来,张望。

    甲板上,柳福儿步态雍容的来到船舷旁。

    下首,都尉带着兵士立在河岸旁。

    如果不看周围严阵以待的兵士,他的态度倒还算十分客气。

    柳福儿含笑略一颔首,道:“多谢郡守美意,只是魏大人还在前方奋战,我实在无心其他。”

    “且无功不受禄,烦请都尉帮我转达,待到凯旋,我再来领受大人的美酒佳肴。”

    都尉赶忙拱手,往后退开。

    大船随即重又入了河道。

    柳福儿从船舷转开,蹙眉。

    总感觉似乎有谁再偷盯着她。

    她转过眼,望了眼周围,却什么也没发现。

    河岸上,都尉侧头吩咐,“去问问那婆子,她说的可是此人?”

    兵士咧了下嘴,望了眼徐徐开走的大船,往上面的巷道行去。

    而在船上的柳福儿则有些不踏实。

    她道:“开足马力,以最快速度出城。”

    汉子急忙奔去控制舱。

    很快的,大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奔卡口。

    在魏堰负责的地界,柳福儿的面子还是有的。

    查验过过所,兵士便放了行。

    只是才驶出城门,其后就响起一阵吵杂。

    汉子来到船尾,遥望气急败坏的盯着自家大船的都尉,耸了耸肩。

    他转去舱室边,将情况回禀与柳福儿。

    到此时,柳福儿已经可以确定,适才的感觉不是错觉。

    大约此时他们已经确定,汪四郎便在她跟前。

    柳福儿道:“转到东北,从商州转去河东。”

    汉子得令,立刻去办。

    柳福儿微笑的与汪四郎道:“好了,这回不用担心了。”

    汪四郎咧了嘴笑。

    柳福儿道:“瞧瞧你,跟个泥猴似的,洗个澡,换身衣裳,好不?”

    汪四郎赶忙点头。

    赤槿转去厨下提水,顺带寻汉子拿身干净衣裳。

    要说赤槿的女红也是麻利,就洗澡这么会儿工夫,她就已经把里衣改成了汪四郎能穿的大小。

    柳福儿拿了张大大的毡毯,把小小的汪四郎裹住,抱去榻上。

    而后拿来书册,道:“你可识字?”

    汪四郎点头,道:“我前年就开蒙了。”

    柳福儿点头,把书给他,而后闭目仰倒在榻的另一边。

    汪四郎看了眼柳福儿,摊开书册,一板一眼的读了起来。

    赤槿抬起低垂的头,看了眼两人,以针尖搔了搔鬓发,重又低头做起了女红。

    这样的日子一晃两天。

    汪四郎几乎将柳福儿带来的书读了个遍。

    到这时,船已经彻底离开山南地界,进入帝都周边。

    负责卡口的兵士得知柳福儿到来,忙传书与梁大。

    此时,梁大正捏着魏堰传来的书信,闻听消息,他不由大喜。

    两个日夜的快马加鞭,总算在柳福儿拦了下来。

    听闻梁大邀请,柳福儿抿了下嘴。

    不管怎样,她也是梁家媳妇,对于梁大邀请,她便是不愿,也得留下几分情面。

    待来到梁大安置的下榻之地,未免梁大提什么要求,柳福儿先道:“不知阿耶病情如何了?”

    梁大顿了下,道:“那肉阿耶吃得不多,军医发现得也还及时,目前并无大碍,只需得多加休养。”

    柳福儿点头,又道:“不知朝廷可有对此可给了什么说法?”

    梁大微微摇头,道:“二弟曾上书与帝都,只是汪家突然起事,千头万绪的,一时没能顾上吧。”

    柳福儿挑眉,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梁大有些讪讪。

    到此时,他已经明白柳福儿的态度。

    因着唐氏的关系,以及他之后的袒护,柳福儿对他的亲戚情分已是几近于无。

    如今她肯应邀,无非是因为梁二,才做下面子情。

    但要想让她帮忙做什么,已是不太可能。

    所以她才会说这些事情,半点也不提及家人。

    想明白这点,梁大便没再多说。

    吃过饭,便说起早前被葛先生请托照顾的四十余人。

    帝都传来消息,朱宕的儿子将要披挂,前来征讨汪姓逆贼。

    帝都距离两军对垒之处不远,梁大担心,朱二郎过来之后,会拿这些人开刀,想让柳福儿把人都带走。

    对这些浴血奋战的兵士,柳福儿是心存敬畏的。

    她二话没说便应下,又道:“事不宜迟,还是尽早把人接到我船上吧。”

    梁大言:“我已经把人带来,如今就住在驿馆。”

    柳福儿微一点头,示意跟前的汉子去办了。

    待到梁大离开,她微一撇嘴。

    或许是梁家教育观念问题,也或许是军营里的风气。

    她发现,梁家这两个儿子都有个先斩后奏的毛病。

    梁二如此,梁大亦是如此。

    柳福儿觉得,她有必要就这一问题,跟梁二好生沟通一下。

    想起如今身在军营里的儿子,柳福儿的火就开始蹭蹭的冒。

    隔间里,汪四郎冒出脑袋,偷偷瞄来。

    柳福儿露出个笑容,朝他招手。

    汪四郎赶忙跑到近前,朝她笑。

    柳福儿顺了下他头发,顺势摸了下他肚子,道:“没吃饱?”

    汪四郎赶忙摇头,想想,又很快点头。

    柳福儿微笑,往边上挪了下,道:“那陪我一起吃点。”

    赤槿忙拿了垫子和碗筷。

    汪四郎便坐在案几侧边,待柳福儿起筷,他便夹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片菜叶,慢慢的咬。

    柳福儿一笑,夹了些肉脯放到他碟子里,道:“这是鹿脯,大补。”

第四百零一章 聪明人的对话

    几十名梁家军很快被转移到船上。m.www.uu234.net

    待到安置下来,柳福儿便带着汪四郎回到船上。

    梁大听闻柳福儿连夜也没过,便赶往河东时,他叹了口气。

    而在船上的柳福儿则因跟儿子的距离渐渐拉短,满心期待着。

    如此行了小半个月,终于越过了河中。

    当遥望到漫山遍野的营帐时,柳福儿的心砰砰直蹦。

    她吩咐赤槿,再加快些速度。

    赤槿道:“娘子,这已经是最快了。”

    柳福儿胡乱点头,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汪四郎看了眼柳福儿,小身子悄悄往她跟前凑了凑。

    赤槿留意到她的举动,轻碰了下柳福儿。

    柳福儿垂眼,发觉他的忐忑,才醒悟自己的不经意似乎给了他压力。

    她拉住汪四郎,蹲下来道:“早前我没给你说,我有个儿子,叫康儿。”

    “他被他阿耶带来军营,我不放心,便过来这里接他。”

    汪四郎眼神微闪,道:“他多大了?”

    “快一周岁半了,”柳福儿道。

    汪四郎默算了下,道:“我比他大好多。”

    柳福儿笑着点头,道:“你不光岁数比他大,辈分也比他高啊。”

    汪四郎抿着嘴看柳福儿。

    柳福儿笑道:“我与你三兄平辈而论,你就与我平辈,我的儿子岂不就是你的子侄辈?”

    “那我们就算世交了?”

    汪四郎曾听兄长提过,父辈相交,延续到下一辈就算是世交。

    柳福儿笑了。

    点头,道:“是世交。”

    汪四郎弯了眼睛。

    大船很快靠到岸上。

    没等汉子来报,柳福儿便牵着汪四郎上了搭板,一路下到阜头。

    一早接到消息的梁二乖觉的拎着儿子过来迎接。

    看到亲娘,梁康十分高兴。

    一爪子挥开亲爹,饬着小短腿就往柳福儿跟前跑来。

    柳福儿习惯性的蹲下,展开手臂。

    不想梁康跑到近前,并没有投进怀里,反而一脸警惕的盯着牵着柳福儿手的汪四郎。

    柳福儿便道:“这是阿娘的朋友,叫汪世叔。”

    梁康撅了撅嘴。

    不太情愿。

    柳福儿板着脸,道:“快叫,忘了阿娘说的,要有礼貌了。”

    “猪,”梁康哼唧。

    “好好叫,”柳福儿道:“汪世叔。”

    “汪知都,”梁康憋着小嘴,眼圈都有点发红。

    “是汪世叔,”柳福儿还要矫正。

    汪四郎拉了拉她,松开柳福儿的手,来到梁康跟前,一本正经的道:“我叫汪文博,你可以叫我博叔就是。”

    梁康眨巴眨巴眼,“博都。”

    汪四郎点头,伸出小手,道:“我就叫你,康儿。”

    梁康看看柳福儿,又看看汪四郎,也伸出手。

    汪四郎一把握住,两眼盯着梁康。

    见他并没露出拒绝之意,方才咧嘴笑了。

    梁康见他笑,便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看对眼了,便是天大的事也都不是事。

    见两小只相处融洽,柳福儿才算安下心来。

    梁二偷瞄柳福儿,见她露出笑意,忙凑到近前,腆着脸道:“娘子,你来了。”

    柳福儿收了笑,顾忌周围的兵士,只悄悄剜了他一眼,低声道:“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梁二嘿嘿傻笑,道:“我带你去帅帐,阿耶知道你要来,一直等着呢。”

    说着大手不老实的靠到她袖边。

    柳福儿侧过身,狠拍他一下,发出细微的啪声。

    “闪远点。”

    梁二哦了声,蔫撵的往边上挪了点。

    也只是一点而已。

    柳福儿斜他一眼,懒得理会,转头喊正玩拉手游戏的两小只。

    随梁二前往居于正中的帅帐。

    葛先生立在帐篷见,见四人过来,便笑着望来。

    梁二忙给柳福儿介绍。

    柳福儿一直知晓梁帅跟前有位很是睿智的谋士,但是见面却是第一次。

    她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礼,“葛先生有礼。”

    葛先生侧了侧身,回了半礼,道:“柳城主请起。”

    又温和的道:“梁帅才刚喝完药,马上药劲就会上来。

    梁二点头,带着柳福儿和两小只进去。

    帐帘轻飘落下,葛先生转眼,望了眼柳福儿背影以及跟着梁康的汪四郎,微微的笑。

    大帐里,梁帅靠在堆叠起来的大枕上,一旁立着的兵士正托着药碗出来。

    随着他的走动,一缕苦涩的味道飘散开来。

    梁帅眼见几人,面上带出点笑意。

    梁康牵着新结交的伙伴,颠颠跑来梁帅跟前,介绍道:“博都。”

    梁帅挑眉。

    汪四郎有些拘谨的抿着嘴。

    柳福儿上前道:“这是我好友的弟弟,这段时间会跟着我。”

    汪四郎忙拱手行礼。

    梁帅微微点头。

    柳福儿借机观察梁帅的脸色。

    从事发到现在,少说也小半个月了,梁帅的脸色还是十分的难看。

    看来这次的事情已经伤了根本了。

    待到从帐里出来,柳福儿便想问梁二关于中毒的事情,转眼见葛先生还在。

    她顿住话头,转头道:“康儿,带四郎去玩。”

    梁康眨巴眨巴眼。

    梁二道:“带他去看看你的新玩具。”

    这下梁康听懂了。

    他拉着汪四郎颠颠往边上的营帐跑去。

    柳福儿微笑一礼,道:“先生在此等候,可是有事赐教?”

    葛先生捋了胡子微笑。

    “是有些小事,想与司马和夫人商量。”

    “那去先生那儿吧,”梁二道。

    他那个营帐,已经是两小只的了。

    葛先生点头,抬手一请。

    三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旁边的小帐。

    各自坐定,葛先生也没兜圈子,十分直接的道:“关于汪家之事,夫人可有想法?”

    柳福儿一笑,道:“汪家起事之时,我还在淮南,好些事都不太清楚,没办法评判。”

    葛先生抬起耷拉着眼皮,笑道:“承蒙梁帅抬举,老朽不才,也算见识过世面,好些封疆大吏,老朽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柳福儿眉头微跳,笑了。

    “先生慧眼,某钦佩,”她起身,拱手一礼。

    葛先生忙起身,回礼。

    两人重又坐定,柳福儿道:“既然先生已经明了,我也就不遮着掩着。”

    她道:“我听闻,唐皇已经派了朱家二子前往平叛,我以为这事梁家军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第四百零二章 休我?随便

    葛先生捋着胡子,轻哦了声。

    柳福儿明了,他这是在等她解释。

    柳福儿转眼,见梁二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由笑了。

    大约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只要唐皇一天不给说法,他就消极怠工一天。

    而她所说的,正是合了他的意。

    梁二发觉柳福儿笑望,登时眼睛晶亮,忙满脸笑意的往她跟前挪。

    瞧他这般,柳福儿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梁二精神大振,把这当成无声鼓励。

    葛先生瞄了眼这对眉目传情的夫妻,轻咳一声。

    柳福儿倏地回过神,她道:“今年山南和剑南收成皆不错,但唐皇却下令魏节度使将粮囤积起来。”

    她道:“我与朝堂之中也无人脉,好些事情了解不详,但从此番河东之乱来看,其他三位节度使也收到此令。”

    她抬眼看葛先生,“先生素能体察先机,不会不明了唐皇,或者说是朱家的用意吧?”

    葛先生笑了。

    “夫人聪慧,老朽确实有些浅见。”

    柳福儿微笑,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葛先生捋了捋胡子,道:“汪家早前一役元气大伤,而今两子又闹不和,实力更是弱了几分。“

    “想来朱家便是探知了内情,这才动了念头,想要借着平叛功绩,给自己添些彩,增加些名望。”

    “不过天不遂人愿,”他忽的顿了下,道:“虽说有些波折,但总算出师有名,我们这些莽汉,也不要什么名头,就不去给人家添乱了。”

    柳福儿笑望葛先生。

    虽说这老头说话喜欢绕圈,不过性子倒也诙谐。

    柳福儿看梁二。

    梁二赶忙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柳福儿白他一眼。

    她要信了才怪。

    她正了正神色,道:“不知先生可有想过田家将来?”

    葛先生抬眼,道:“夫人以为呢?”

    柳福儿道:“田家能征善战,又镇守河东多年,对突厥十分熟悉。”

    “若剿了,无疑中了敌人下怀。”

    “不如就此独立出来,镇守此地。”

    “先生以为如何?”

    葛先生正色定定看她,“你可知,这话若被梁帅知晓,他没准要勒令二郎立休书。”

    “或许吧,”柳福儿无所谓的笑。

    以她现下的状态,休不休书的,还真没什么要紧。

    “我绝不会休娘子,”反倒是梁二,听了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柳福儿安抚的拍了下他,道:“我说这话,先生应该一早就想过吧。”

    只是有所顾忌,才一直没能吐出。

    葛先生没有吭气。

    柳福儿笑道:“阿耶如今的身体已经不能再领命作战。”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君命尚且可以不受,何况父令,”她道:“葛先生,是说是吧。”

    葛先生微微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柳福儿笑了笑,起身出了营帐。

    梁二急忙紧跟,却被葛先生叫住。

    他道:“看好你的娘子,莫让她有个闪失。”

    这等敢想还敢干,且还大半能干成的娘子,若是真被其他势力得了,梁家怕是就要祸事临头了。

    梁二梗着脖子道:“我的娘子我来护。”

    他说着撩了帐篷,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娘子,等等我。”

    遥听得梁二如此招呼,葛先生扯了个笑。

    另一边,梁二快步追上柳福儿,道:“娘子,你刚才说的田家那个事,我觉得还是先别声张。”

    “怎么,”柳福儿站定,气势汹汹的道:“怕你阿耶让你休我?”

    “怎么会?”

    梁二呵笑的去拉她,却被无情甩开。

    他左右看了眼,立在附近营帐的兵士立刻知趣消失。

    梁二一把抱住柳福儿,软语道:“我是想说,这事我跟田大商量着办。”

    他低头,软软的道:“到时,我阿耶要不要我这个儿子了,你可要管我。”

    柳福儿止了挣扎,抬眼道:“你这又何必。”

    梁二紧了紧手臂,道:“我脑子是不如你灵光,可我不傻。”

    他道:“江陵离这儿千里之遥,便是突厥真个南下,便是再怎么打,也打不到你那儿。”

    “你这般筹谋思量,是为了我,为了梁家以,为了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们。”

    他道:“你的好意,我领。”

    柳福儿嘴角微翘,余光瞄了眼周围,小声道:“快放手,也不看这儿是哪儿。”

    梁二转着大脑袋看了圈。

    很好,大家都很有眼色。

    他低下头,狠啄了口柳福儿的额头,才放开手。

    柳福儿脸颊泛红,瞪他的眼睛里水波荡漾。

    梁二的心一下子就痒痒起来,某处也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

    他嘿嘿的笑,道:“走吧。”

    他伸手拉住柳福儿,直奔自己营帐。

    才一撩开帘子,就见两小只正坐在铺着软垫的地上,对坐着玩小木刀和小盾牌。

    看到柳福儿,两小只都把手里的东西扔了,爬起来就往柳福儿怀里冲。

    梁二没能反应过来,被两小只挤去一旁。

    他低下头看,各自盘踞柳福儿一边的两个,磨了磨牙。

    再见柳福儿笑靥如花的模样,只得压下几乎要冲破头顶的念想。

    吃过午饭,柳福儿哄了两小睡下。

    盖好被子,柳福儿轻打了个呵欠。

    梁二赶忙过来,道:“困了?睡会儿吧。”

    柳福儿转眼,见里面还有张床,便走了过去。

    才要坐下,背脊便靠上温热的躯体。

    梁二伸了两手,环住她腰肢,垂下头轻啜她耳垂。

    柳福儿轻搡了他一下,道:“别,孩子还在呢。”

    梁二挫败的哼唧一声,略微用力的吸了下她耳垂,感觉她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下,方才松口。

    柳福儿轻拍了下他,道:“一边去。”

    梁二顺着她力道往后,并顺势往帐外去。

    柳福儿得以自由,转眼见帐帘轻晃,她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坐到床沿,脱了鞋,便往里挪。

    才要躺好,身上便被覆上一层厚被。

    抬眼见梁二正专心致志的给她掖被角。

    待到确认不透一点风,方才起身。

    柳福儿没能忍住,将手探出被子,拉了拉他落在床边的衣摆,道:“不然你也歇歇。”

第四百零三章 善意的谎言

    梁二眼睛顿时贼亮。m.www.uu234.net

    只片刻,他又耷拉下脑袋,道:“算了,我还是去看着他们操练吧。”

    他把露出缝隙的被角掖好,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柳福儿转头,望着大力摇晃着的帘子,听着梁二大吼者列兵操练,不由笑了起来。

    军营的生活十分规律。

    一切作息皆跟鼓声走。

    因着梁康的年纪,需要随时加餐,梁二的营帐边有个架设的小灶。

    早前多是伙头旅的人过来帮厨。

    只是这些人都是做惯了大锅饭的,味道上也就不能强求什么。

    现今有柳福儿在,她跟前便带着厨下,这小灶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厨下也算摸透柳福儿的口味。

    跟许多北方人喜吃羊肉不同,柳福儿更喜欢味道清淡又鲜香肥美的鱼虾。

    为了不让自家城主受委屈,厨下一早便寻了兵士,赶去河道边上捞鱼。

    待到柳福儿午睡起来,只觉得空气里到处都是一缕鲜香。

    她闻着味道从床上起来,转眼见榻上已经空空。

    柳福儿忙下到地上,捋顺衣裳,出来营帐。

    几步开外,梁康和汪四郎正脸对脸的蹲着。

    两人手里各握着什么东西。

    柳福儿快步过去,道:“干什么呢?”

    两小只抬眼。

    梁康欢喜的举到柳福儿跟前,“吃。”

    柳福儿看了眼,螃蟹的两个钳子完好无损,只是上面水光弥漫,显然没少被梁康垂青。

    汪四郎速来敏锐,看出柳福儿面色不对,他小心的举起手里的半只螃蟹,道:“我喂康儿吃这个。”

    柳福儿扫了眼,见上面只有干干净净的肉,连点碎渣都没有,便醒悟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她道:“螃蟹寒凉,对胃口不好。”

    “康儿年纪太小,肠胃比咱们脆弱,这些东西他不能吃太多。”

    “对不住,”汪四郎低下头,露出自责的神情。

    柳福儿蹲下来道:“不过博儿很棒,可以照顾小侄儿了,还这么仔细。”

    “把那些渣滓都挑干净,很辛苦吧?”

    汪四郎抬眼,见柳福儿温和的笑望着,脸颊微微发红。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也还好,慢慢挑,就会挑干净。”

    柳福儿摸摸他的头,转头道:“康儿,你该说什么?”

    梁康眨巴下眼,两个小爪子抱着钳子,似模似样的行礼道谢。

    汪四郎腼腆的笑,下意识的将手里的蟹肉送过去。

    只是送到一半,他又想起柳福儿的话,忙要收回来。

    柳福儿则看了眼梁康,见他生龙活虎的,想着也不要紧,便笑着示意。

    汪四郎却还是担心有事,只给了梁康一口,余下的都塞进自己嘴里。

    柳福儿抽出帕子,给两人清理一番,而后吩咐才刚过来的赤槿去熬些姜汁来。

    盯着两小只喝过,便到了晚饭时候。

    吃过饭,汪四郎便和梁康两人坐在榻上玩。

    柳福儿一直守着两小只。

    直到晚上歇了,两人都没有什么异样,方才放下心来。

    如此过了几天,梁帅的病情一直不好不坏,只是昔日如铁塔般的身体逐渐消瘦下去。

    军营里药材有限,只能用些常用基本的。

    梁二和葛先生等人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奈何不论两人说什么,梁帅一律都当做听不见,坚持不肯回去。

    两人无法,只得请了柳福儿出马。

    听得两人请求,柳福儿踟蹰了下,还是答应下来。

    于某天清晨,带着梁康过来探望。

    看到孙儿,梁帅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

    柳福儿立在下首,看两人玩。

    待到梁康有些疲态,柳福儿便让赤槿带了他回去。

    梁帅见柳福儿没跟着,便猜到有话,先开了口,道:“康儿很好,你教得不错。”

    柳福儿笑了笑,道:“这孩子打小便乖巧,我也没教他多少。我这身子,也只活一天算一天,也不知能不能看到他成人的一天了。”

    梁帅正色看向柳福儿。

    柳福儿做出失言又遮掩不过去的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说,二郎也不知晓。”

    她道:“我生康儿的时候,伤了根本,包娘子说,已经影响了寿数。”

    “二郎性子粗,有些事他根本就想不到,”柳福儿微垂下眼帘,道:“我知道,我若有个什么,婆婆和阿娘定会为他续娶。”

    她微勾嘴角,神情淡淡,“到那时,会什么样,谁都说不好。”

    她说着跪在脚踏上,道:“阿耶,在这个家里,我能托付的也只有你了。请你看在康儿好歹也是梁家血脉的份上,护他爱他,让他平安长大可好?”

    “你这是做什么,”梁帅艰难的支撑起身体,道:“你快起来。”

    柳福儿掩着眼帘,呜咽道:“你若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梁帅心里很是伤怀。

    若不是家里不安生,儿媳又何至于逃去外面。

    而今成了这般,他也有逃不开的责任。

    他长叹一声,道:“你起来吧,我应你就是。”

    柳福儿大喜,连连道谢的退了出去。

    待到帘子落下,梁帅软软的倒在床上。

    外面,梁二急忙迎上来,道:“怎么样?阿耶答应了?”

    柳福儿将眼角的泪擦干,狠剜了他一眼,用力踩着皮靴走了。

    莫名被媳妇嫌弃,梁二呆了呆。

    葛先生拍了他一把,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去哄?”

    梁二这才回神,赶忙去追。

    葛先生晃了下脑袋,背着手,悠哉的回了自己营帐。

    第二天,梁二一脸喜气的冲进自己营帐,抱着正陪着两小只玩的柳福儿,么么两下。

    柳福儿的脸一下子涨红。

    她挣扎着从他的铁臂里钻出,道:“你干什么?”

    梁二道:“阿耶同意回汴州调养了。”

    “真的,”柳福儿扯了下嘴角,心里有些愧疚。

    但很快的,她便将这情绪挥散。

    她说的那个谎,归根究底也是为了梁帅。

    梁二冲去边上的书案,写了奏折,而后大步流星的出去。

    柳福儿收拾榻几上的玩具,招呼两小只,道:“都去收拾下自己东西,过两天咱们就要走了。”

    汪四郎闻言,来道柳福儿跟前,道:“咱们是要去见三兄吗?”

第四百零四章 真是亲儿子呀!

    “不是,”柳福儿顿了下,眼见汪四郎露出失望模样,她道:“不过我们可以先送梁帅回去,之后再折返回来。”

    “好,”汪四郎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柳福儿笑着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道:“去跟康儿一到收拾一下,别落了什么。”

    汪四郎答应着,跑远了。

    柳福儿则与赤槿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带梁二回转之后,道:“我送阿耶回去吧。”

    梁二上前,揽住她腰,道:“辛苦你了。”

    柳福儿一笑。

    回手抱住他,道:“要是真觉得我辛苦,就照顾好自己,别总让我担心。”

    “我会的,”梁二低头,轻吻她发丝。

    柳福儿靠在他胸口,安静的依偎着。

    淡淡的体香萦绕周围。

    温香软玉在怀,素了许久的梁二开始蠢蠢欲动。

    柳福儿娇羞的侧过身,柔顺得让人心怜。

    梁二顿受鼓舞,手灵巧的探进衣襟,正要大展拳脚,身后传来梁康娘娘的叫声,同时还有一连串的脚步声跟着。

    柳福儿低呀了声。

    梁二几乎是瞬间将手收回,并将柳福儿衣襟重新掩好。

    转过头,就见梁康抱着两把小木刀,仰头看来。

    柳福儿的脸腾的红了。

    她忙蹲下来,道:“怎么了?”

    梁康将木刀送到柳福儿跟前。

    柳福儿接过来,道:“就这些?”

    梁康转头,喊博都。

    汪四郎侧过身,从帘子后面挤了过来。

    柳福儿朝他招手,等他来到近前,把他怀里的东西也都接了过来,道:“没有了?”

    梁康用力点头。

    汪四郎脸颊微红,小意看了眼梁二,也跟着点头。

    梁二瞟他一眼,意味不明。

    柳福儿顿时脸上爆红,忙借着放东西的间隙遮掩。

    梁二知晓自家娘子性子,便带着两小只去校场,以免娘子抹不开情面,他遭殃。

    待到晚时,几人回转,柳福儿已恢复如常。

    吃过饭,两小只在一旁玩,柳福儿与梁二说送完梁帅的打算。

    听说柳福儿要去州,梁二拧起眉头。

    柳福儿看了眼榻上,悄悄拉住梁二的手,道:“我就是悄悄见他一面。”

    她道:“之后四郎便会随我回江陵,再想见就更难了。”

    梁二撇嘴,道:“难什么,坐船过去就是了。”

    柳福儿皱眉,轻轻摇了摇他,道:“可我已经答应四郎了。”

    “知道了,”梁二不悦的哼唧了声,道:“那你过来需得同我讲,我派人跟着。”

    “不用了吧,”柳福儿笑。

    不过是偷偷见一下,片刻功夫便折返,要是派人岂不是兴师动众?

    梁二板着脸,两眼瞪得溜圆。

    “好,知道了,”柳福儿软软的道。

    梁二这才恢复温和。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梁二转头,守在榻边的赤槿急忙过来。

    将褥被铺好,便招呼梁康和汪四郎去另一边的小营帐。

    梁康转头看柳福儿。

    梁二正揽着柳福儿的腰,手顺势拉下她的披帛。

    梁康眨眨眼,忽的手脚并用的爬下榻,鞋也不穿就往床上跑,并呈大字型的占据大床正中。

    “脏,”柳福儿低呼一声,去扯梁康的袜子。

    梁康也不反抗,只眨巴着乌黑的眼珠,看梁二。

    梁二同样也在盯着他。

    柳福儿正忙着收拾残局,并未察觉父子两异样。

    赤槿则是急忙忙的去倒温水,投帕子,要给梁康擦脚。

    因此,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汪四郎察觉了两父子的对峙。

    他偷瞄脸黑如锅底梁二,悄悄示意梁康,赶紧过来。

    梁康动了动眼珠,让余光看不见旁人,只全神贯注的瞪着亲爹。

    柳福儿收拾了床,转过脸。

    梁康立刻咧嘴一笑,伸出两爪,软软的叫娘。

    柳福儿的心立刻软成一汪水。

    她答应着,半跪在床边,顺势将他蹭的皱巴巴的衣服拉平,道:“怎么,要跟阿娘睡?”

    梁康立马点头,撅起粉嘟嘟的嘴唇。

    柳福儿靠过去。

    梁康立马搂住她脖子,用力的,响亮的么一下。

    柳福儿呵笑,也亲了回去。

    梁康顺势将小脑袋从她脖颈肩探出,满眼挑衅。

    梁二磨了磨牙,咧嘴道:“也好,就这么睡吧。”

    他示意赤槿带着汪四郎出去,而后宽衣吹灯。

    黑暗里,梁康凭着味道,霸住柳福儿,并手脚并用的蹬着睡在床边的梁二。

    梁二侧过身,听着柳福儿哼的童谣,感觉着这一片空间里的气息。

    良久,梁康终于发出悠长均匀的呼吸。

    梁二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起来。

    柳福儿唬了一跳,道:“怎么了?”

    梁二轻嘘了声,小心翼翼的把梁康从榻上挪下来。

    柳福儿半坐起来。

    黑暗里,她只能隐约的看到轮廓晃动。

    “你去哪儿?”

    柳福儿压低了嗓子问。

    “你睡吧,”梁二回了句,扯了榻上的被子,把怀里那只小东西裹好,撩了帐子出去。

    片刻,他带着些许的凉气进来,道:“终于打发了。”

    他探手入温暖的被窝了。

    柳福儿轻嘶了声,拍他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梁二嘿嘿的笑,扯住她衣襟,三两下剥干净,心道,这等跟亲爹强媳妇儿的儿子,早晚得收拾了。

    床帐微微摇曳,内里一片春意弥漫。

    翌日,梁二精神抖擞的从床上跳起来。

    他抄起床围的里衣,麻利的给柳福儿套上。

    在穿自己的时,大帐忽的被人撩开。

    梁康一脸委屈的冲进来。

    “娘娘,”梁康跑到床边,气鼓鼓的瞪了眼梁康,瘪着嘴看柳福儿。

    一脸的求抱抱,求举高高,求安慰。

    柳福儿本是呲牙揉腰,见到儿子这般,也忍不住伸手揉了他小脸一把。

    梁康巴着小短腿,就往床上蹦。

    梁二一伸手,拎起他衣领,道:“跟我去校场。”

    “不,”梁康鼓着小脸,踢蹬着小短腿,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

    梁二一咧嘴,道:“不接受拒绝。”

    他转脸道:“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

    接着,拎着如被捏住龟壳的乌龟一般的梁康,出了大帐。

    没多会儿,赤槿进来。

    见柳福儿没睡,不由笑了。

    柳福儿脸微红,赶忙缩回被子里。

第四百零五章 大战将起,各方云动

    又几日,朝廷公文送到军营。www.uu234.net

    唐皇同意梁帅回汴州休养,并送了好些补养药材,直接送回了汴州。

    梁帅挣扎着起来,待拿到旨意,他仔细看了两遍,面色更是灰败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他便登船启程。

    柳福儿立在船头,遥望过来送别的梁二。

    梁二一直盯着大船,直到看不到人影,方才折返。

    葛先生从鸽房过来,将手里的字条递过去,道:“朱二郎已经出发了。朱家这次可是下了大本,一大半的兵都被他带出来,唐皇还派了五千禁军,混编进去。”

    “人倒是来的不少,”梁二扫了眼字条,冷笑了声,道:“等着瞧,汪家可不是吃素的。”

    葛先生微微点头。

    汪家虽然早前失利,但那因为那里并不是他们的主场,柳福儿那时是依着地势占了个巧劲。

    从一开始,在气势上打了汪家个措手不及。

    恐慌之下,战意溃散,两方夹击,虚虚实实,一环紧扣一环,才将其压制。

    但这并不代表汪家的战力真的很低。

    要知道宁可是邻近凤翔。

    凤翔一地从来都是军事重镇,常年跟突厥交战,汪家时常也会派兵过去。

    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能存活下来的,便是弱也是相对来说。

    再看朱二郎带来的那些。

    且不说两方势力能否协调统一。

    便是当真一致,只想想唐皇早年仓皇逃窜的狼狈,禁军的实力便可见一斑。

    至于朱家自家兵士,战力如何,大家都没有真正见过。

    但剑南一带从来都很安稳。

    辖内的兵士顶多也就缴缴流寇,打打贼匪,怕是还不曾上过战场,见过真正的血腥。

    真要跟汪家硬碰硬,胜负还真两说。

    不过说是这么说,两人还是相携着入了梁二的大帐。

    摊开地图,细细研究地理走势,以及双方可能的排兵布阵。

    而在几百里之外的某座恢弘大气的营帐里,也与人在做同样的事。

    不过不同的是,一个在说,另一个在听。

    汪三郎将自己的想法说完,拱手一礼,道:“二郎君以为如何?”

    汪二郎拍手,道:“六郎果然才思敏捷,只这么点时间便想出此等克敌妙计。”

    汪三郎忙拱手,道:“二郎君还是唤我文渊吧。”

    他道:“我这支毕竟已经分了出去,寸功为立便归于嫡支,旁人定会心生不满。”

    汪二郎摆了摆手,知晓他所说的旁边便是自己那个大兄。

    “无妨。此番过后,你便是首功。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便是不满又如何?”

    汪三郎拱手一礼,但笑不语。

    汪二郎上身前倾,细细端量了地图,道:“如此我便任你为前锋,许三千人前去设伏,你可有把握拿下?”

    他从怀里摸出印信,递了过去。

    汪三郎恭谨接过,拱手道:“某定不负二郎君所托。”

    汪二郎微笑点头,抬眼目送汪三郎出去,将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某处,嘴角微微勾起。

    而在距此不远的主账内。

    有人悄然将溜进来,将情形回报。

    汪大郎眯了眯眼,道:“派人跟着他,有什么事立刻回报。”

    来人应声,重又出了门去。

    汪大郎低头看着面前的地图,暗自揣测汪三郎与汪二郎到底如何盘算,而他又如何能在其中取利。

    山南境内的壁州,朱二郎正领着大军一路行来。

    魏堰得了属下来报,忙道:“朱将军可有说几日能到?”

    属下言:“朱将军得知情势危急,已命五千骑兵先行赶来,想来再过两日便能抵达。”

    魏堰松了口气,道:“命人加设帐篷,搭马棚。”

    属下领命,下去办差。

    没两天,五千骑兵风尘仆仆赶至大营。

    魏堰急忙撇下公务,奔到门口。

    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拱手道:“骁骑卫江远,见过魏大人。”

    魏堰看清来人,忙拱手回礼,心里则是叫苦不迭。

    没想到千盼万盼来的竟然是群华而不实,只是花架一般摆设。

    偏生这些人又都自视甚高,自觉自己天下第一,对谁都不服。

    也难怪朱二郎先把这些人打发过来了。

    魏堰暗自叹了口气,抬眼时已是欢欣喜悦的笑脸。

    江远牵着马,提步过来。

    魏堰侧身,与他并肩而行。

    “江将军一路辛苦了,某已设好营帐,将军先入内歇息,待到养好精神,我等再想退敌之计。”

    “魏大人,”江远停了脚步,道:“我等昼夜不停,赶来此地可不是为了享受安逸的。”

    他道:“大人若有差遣,尽可命令我等。我敢保证绝无二话。”

    魏堰呵笑了下,道:“既然将军如此说,我也就不客套了。”

    “说起来,还真有事需要将军帮忙。”

    江远挑眉。

    魏堰道:“大军在此驻扎也有些时候,人吃马嚼的,消耗实在不小。”

    “如今还有大军即将赶来,以现下的粮草,怕不够几日,不知江将军可否带兵帮忙护送粮车……”

    他抬眼,见江远眉头紧皱,心里一跳,也就咽下了话尾。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江远道:“此等小事,随便派个旅帅去不就是了。大人这般兴师动众,可是被汪家吓破了胆?”

    这话说得委实不太客气。

    魏堰好歹也是坐镇一方的大吏,这般被人嘲讽,不由心头火气。

    但他顾及大局,也不跟他争辩,只忍耐的笑了笑,道:“将军说得是,那我这就去办,将军先去歇息吧。”

    他抬手示意,立刻便有人上前。

    江远轻嘲的勾了勾嘴角,提步往前行。

    经过引路之人,他顺手把缰绳递过去,道:“这可是难得的好马,好生伺候着。”

    魏堰面颊抽了抽,勉强露出一点笑容,示意其后紧随的其他人入帐歇息。

    待到转回自己营帐,他一脚踢翻边上的案几,大步流星的走到书案边。

    闭目缓了缓,他展纸,研墨,蘸墨书写。

    待到一气呵成,魏堰将信蜡封,叫来亲兵,道:“悄悄的把信送走。”

    亲兵将信塞进衣襟,快步出了大帐。

    魏堰这才转去榻上,一头倒下。

第四百零六章 教子

    客船速度不慢,只小半个月便进了宣武地界。www.uu234.net

    到了这里,便等于是梁帅的地盘,于是在某个清晨,柳福儿前来跟梁帅请辞。

    “这么急?”

    梁帅有些着急的挪了下。

    但他此时力虚,胳膊支撑不住,险些栽倒。

    柳福儿忙上前,帮他坐稳。

    梁帅虚喘了下,道:“从打康儿出生,你婆婆就不曾见过。不如趁着这次机会,让大家见上一见。”

    也好缓和下关系。

    柳福儿抿了下嘴,道:“阿耶,我从不曾阻止婆婆和阿娘见康儿,只是梁家有唐氏。”

    “我真的是怕了,”她道:“康儿就是我的命根子,若他有个万一,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梁帅转眼看她。

    柳福儿无畏对视,道:“或许我会把这世上流有跟她一样血脉的每一个都屠戮干净,以给我儿陪葬。”

    梁帅面颊肌肉抽搐了下,道:“包括锟儿和唐皇。”

    “是,”柳福儿微微点头。

    事不关己时,大家自然可以说,那些人都是无辜的。

    可对柳福儿而言,儿子就是她的所有,要是儿子有事,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那么就索性毁得彻底点。

    梁帅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心里很清楚,柳福儿说到做到,且她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恨的。

    也就是说,只要唐氏在梁家一天,梁家与柳福儿之间的那道裂痕就不会愈合。

    即便她此时也还在为梁家着想,为梁家奔波。

    柳福儿屈膝一礼,牵着还懵懂的梁康出了舱室。

    吩咐后面一直跟着船过来对接。

    立在自己船上甲板,柳福儿忽有所感,她扭过头,正看到梁帅立在窗边,凝神望来。

    她嘴角含笑,挥了挥手,带着梁康回去舱室。

    很快的,两船与岔口一个往东南,一个下西南。

    舱室里,汪四郎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水面,面上显出掩饰不住的欣喜。

    梁康陪着看了会儿,觉得无趣,便挥舞的小盾牌,博都博都的叫着,要他来玩。

    柳福儿过去,把只要睁开眼就有无数精力的儿子抱过来,道:“给娘娘背千字文来听。”

    梁康手一顿。

    柳福儿板起脸来,“背不出,今天就要开始温习。”

    这就意味着戏耍时间要减少。

    梁康瘪着嘴吭哧。

    汪四郎转过脸,无声背诵。

    梁康瞄见,眨巴眨巴眼,含糊的背了起来。

    柳福儿有所察觉,但她没有阻止,而是在梁康卡住之后,问:“然后呢?”

    汪四郎赶忙提示。

    但梁康已经把这段忘光,只看口型也回想不起来。

    汪四郎有些急了,挪蹭过来道:“德建名利,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梁康恍然,弯着眼,糯糯的重复,并仰脸看柳福儿。

    一脸我会,快表扬我。

    柳福儿轻点了下他鼻头,微微摇头。

    到底是年纪太小,这些道理根本无法悟懂,只鹦鹉学舌,终究记不住。

    柳福儿道:“你可知这话意思?”

    汪四郎点头,道:“说的是养成好的品德,就会有好名声,就如形体端正了,仪表便会正值一样。空旷的山谷传音才会远,宽敞的厅堂,话音才会清晰。”

    柳福儿赞许点头。

    看来,这孩子不止是开了蒙,还把千字文吃透了。

    在他这个年纪也算可以的。

    汪四郎抬眼,见柳福儿面色缓和,便上了前来,道:“你别怪康儿,以后我会敦促他,保证让他记住。”

    柳福儿摸摸他脑袋,笑了笑。

    第二天,汪四郎果然一大早便拖着梁康坐去书案后,大声的诵读千字文,并将内里含义讲给梁康听。

    柳福儿过来时,就见两小只面对而坐。

    一个才将将坐正,另一个坐到椅子里,两脚只将将搭在椅子边缘。

    看着滑稽得很。

    偏偏两个都十分郑重其事,一人念,一个重复,小脸肃然。

    柳福儿示意润娘莫要出声,重又悄步退去外面,侧耳听着奶声奶气的诵读,嘴角含笑。

    赤槿悄步过来,道:“谢长史来信了。”

    柳福儿微一点头,随她去另一边,才打开竹筒。

    内里掉出两个字条。

    柳福儿眉头微动。

    摊开来看完,她不由笑了。

    赤槿有些好奇,柳福儿道:“给谢长史回信,就说我还要转道去别处,年前回去。”

    赤槿点头,回去传信。

    柳福儿重又回到舱门边。

    此时,里面的诵念已经告一段落,汪四郎正端着水喂梁康喝。

    接着两人牵着手去榻上。

    柳福儿朝润娘笑了笑,回去自己舱室。

    临行前,柳福儿特地跟梁二要来宁和山南一带地图。

    从宁往山南一共三条路可行,一条便是早前汪家吃了大亏的山路,余下两条便是水路。

    其一必要经绕帝都,转而南下。

    早前汪二郎便这般过来偷袭,这次想也知道这条路定会被重重把守。

    另一条则是擦着帝都边缘,从凤翔与帝都之间的交界过去。

    据说这条路早前还算兴盛,只是年久无人清理,河道淤堵严重,水位极浅,战船通行只怕不易。

    不过若轻骑的话,倒是可以一试。

    汪家擅骑,多是短攻,这里可以算得上他们的主场了。

    若柳福儿来选,定会选这里作为主战场。

    她轻轻点了点其中一窄仄之地,嘴角挂着一点笑意。

    这可是个极佳的设伏地点。

    赤槿进来,见她这般,便道:“娘子可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柳福儿抬眼道:“是啊。”

    她道:“还有多久到河中府?”

    “快了,就这两天。”

    柳福儿点头,道:“在城外寻个地方,等人齐了再走。“

    赤槿答应着,重又出去交代。

    柳福儿重又坐定,推演如果汪家拿下这一水道之后,将会如何做。

    而今朱家和梁家已经彻底闹掰,唐皇亲近朱家,还有公主在其中调和。

    此消彼长,梁家失了圣心已是早晚的事。

    加上梁帅旧伤复发,回封地休养,梁二被留在河东,不得动弹。

    梁大在帝都孤掌难鸣。

    跟山南一地的严阵以待,身后援兵不断相比,紧邻州的帝都显然是个更好的突破口。

第四百零七章 短兵相接,损失惨重

    另一边,在柳福儿着重关注的河道上,十余艘平地篷船缓缓驶来。m.www.uu234.net

    负责盯着此地的哨急忙道:“发现敌船,速速通知大人。”

    其后,有人将信鸽儿放飞。

    没多久,魏堰便接到消息,他急忙来寻江远。

    江远正睡午觉,听得消息,他烦躁的揉了下脑袋,道:“那边水浅,就是十几个小船也装不下多少人,怎么就值得大人如此紧张。”

    魏堰佯作没听出话里的嘲讽,继续催促。

    “行了,不必着急。我那些兄弟一出手,定将这些贼子拿下,”江远懒洋洋起来,去拿架子上的甲胄。

    魏堰忍耐的抿了抿嘴。

    待到他穿戴整齐,才道:“江将军,汪家两子也算善战之辈,将军切勿大意。”

    江远哼了声,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

    魏堰在后,急急的追。

    “江将军,穷寇莫追,若汪家退去,便由他去了就是,千万莫要追赶。”

    说话间,江远已经跨上马背。

    他居高临下的睨着魏堰,一扯马缰,掉头往营外去。

    只这一眼,魏堰便知,他定不会听自己的。

    他有些急了。

    虽说这些禁军不是他手底下的,但好歹也是朝廷的兵将,他怎能眼看着受损。

    “来人,整军备马,”眼见阻止无效,他也只有亲自上阵,以作策应。

    兵士们极快的集合起来。

    魏堰带着大半兵马,准备出营。

    才走到门口,便有兵士来报。

    朱二郎带大军到了,且正好与江将军巧遇,已一道赶往西河道。

    魏堰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就如江远所说,西河道水浅,便是乘船人数也是有限的。

    几万大军,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那点人淹死了。

    朱二郎来此是给自己镀金,给朱家添彩的,他得了实惠也就行了,那些个虚名没必要争。

    魏堰命众人随自己慢行。

    河道上,船一艘接一艘的穿过窄仄难行的河道。

    才刚行出,便看到严阵以待的大军。

    船上的汪家军们登时便慌了神,急忙呼和着后船改前船。

    江远扬声喝令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都给我打起精神,砍了这群狗贼。”

    他一甩马鞭,向前冲去,

    众骑兵皆朗声大喝,抽出佩刀,紧紧跟随。

    船上的汪家军眼见敌人就要追来,急忙搭弓射箭。

    但他们实在太过慌乱,箭头也失了准头。

    江远侧身躲过两只长箭,仰头大笑。

    没想到首战便遇上这等怂包。

    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他拿下长弓,搭箭。

    他的长箭是特制的,箭头中间有个空洞。

    箭矢射出之后,会发出尖利响亮的哨音。

    利箭直奔船头兵士,一箭命中。

    众骑兵登时精神一振,皆弯弓搭箭。

    有些骑术精湛的还贴着船舷,近距离的一箭一个。

    其后,朱二郎眼见功劳都被江远夺去,不由皱眉。

    他转头看看带来的兵将。

    大家谁也不傻,眼瞧活靶子一个个减少,就等于建功的机会缩小。

    众人眼冒精光,恨不能立时扑将上去。

    朱二郎抽出佩刀,向天一挥,道:“杀。”

    手顺势一扯缰绳,催马向前。

    孔武有力的鼓手立时操起鼓槌,砰砰的敲了起来。

    兵士们一把握紧长枪,呼喝着朝前奔去。

    因着心急立功,位于最前面的竟然跑得比策马的朱二郎还快。

    很快的,两方终于短兵相接。

    汪家军根本没有战意,一心奔逃。

    江远和骑兵们包抄围堵,朱家的兵士则蹦跳着想要从船舷爬上船。

    两方纠缠着,不知不觉来到最为窄仄的卡口。

    兵士们已经红了眼,完全没有留意河岸两边树木微微摇曳。

    一只只尖利的箭矢,挟裹着森冷的厉光直奔河道而去。

    不论驰骋与河道上的骑兵,还是兴奋抢功的朱家军,皆在其笼罩之内。

    利刃钻入皮肉,兵士们发出凄厉的哀嚎。

    有机灵的急忙调转身体,以背抵着船舷,挥舞着兵器,将箭矢打偏。

    其他人见状,也急忙照做。

    十来艘船皆被兵士贴满。

    箭雨很快被压制下来。

    朱家军和江远也都放了心。

    却不想,自以为安全的船舷忽然探出一把把刀刃,将他们直接捅了个透心凉。

    鲜血将河道染得通红。

    江远两眼血红的看着自己的同袍一个个倒下,不由喝道:“去河岸,把他们揪出来。”

    兵士们此时已经被打得晕头,听得这话,便下意识的照做。

    但河里又是水又是泥,行走起来十分费力。

    兵士们费尽了力气,也只有一小半的人将将靠近岸边。

    朱二郎此时立在窄口边缘,看着自家兵士被单方面的屠戮,他立刻大喝:“撤回来。”

    “不能撤,”江远扭过头,一脸凶狠的瞪着朱二郎。

    他麾下的兵士已经死伤极多,若是此时撤了,这次之事便会成为污点,跟着他一生。

    朱二郎狠瞪着他,半点也不让。

    “我说撤后,”鼓手闻言,立刻敲起了一人多高的大鼓。

    朱家军听到鼓点,急忙连滚带爬的往卡口跑去。

    就连已经赶到河岸上的兵士也不例外。

    但这样,便等于将背心留给敌人。

    只听树林里一声尖锐的鹰鸣,马蹄声声近在耳畔。

    河岸上的朱家军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长枪挑了个透心凉。

    只几息而已,河岸上已是尸首累累。

    朱二郎大喝着撤退,同时扯了缰绳就往后奔。

    几乎立刻,所有朱家军皆往后撤。

    位于河道中央的江远登时傻了。

    他两眼充血的瞪着朱二郎背影,破口大骂,同时还不忘挥舞佩刀,将攻来的汪家军打退,护着同袍向后撤退。

    如此且战且退,以折损半数的惨痛代价,终于退出窄口。

    外侧,朱二郎以扇形将口团团围住。

    见江远出来,便喝令让出一条路来。

    江远此时也顾不得计较,急忙带着人逃入后方。

    汪三郎扯着缰绳,笑望严阵以待的众人,一摆手,道:“撤。”

    汪家军呵笑的打着呼哨,掉头往里撤,将背心明晃晃的露着。

    但此时,不论朱二郎还是江远,都没有胆气追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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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福儿以为这世上除开生孩子没法一个人来,其他的都成。所以在某人找来之时,她很是淡定的回答:“不认识,赶走。”娃儿亲爹巴着门框,可怜巴巴,“媳妇,我知道错了,咱回家吧。”家?身为穿越人士,又孤家寡人的柳福儿表示,她在,四处皆可为家。开新书,求呵护,求收藏,求推荐票,各种姿势,各种求,么么!福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福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福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