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人生聚散如浮萍
乔伯文三岁那年的生日愿望，简单而又清晰——我希望爸爸早点儿回来。要问为什么，他却说不出来。
总之，他的老父亲再度被感动了，回复他——再过二十天左右，爸爸就能回国了，再等一等，爸爸一定去看你。
一年前，父子相聚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一年过去了，这个数字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再过几天，乔伯文就要上幼儿园了，家里大人决定，还是让他在港城上一段时间。因为没有老人的帮助，他的妈妈实在无法照顾两个孩子，除非放弃自己的事业。
李兰芝主动提出来，文婧的事业来之不易，还是让她继续做下去吧！他们老两口还算硬朗，能照顾小孙子，有个可爱的娃娃在身边，他们不至于想孩子，也不至于太寂寞。
乔楠说，他回国的第一站确实不能回到港城老家，而且他还想攒一攒，过年时多回老家待几天。老乔当即表示没问题，只要他人在国内，什么都好说，大不了他带着小司令迎接他就是了。
乔琳很想亲自迎接哥哥，而且跟孙瑞阳一起去。她说，送走徐娜，是她这几年最伤心的事了；可是哥哥回来了，可以从某种程度上弥补她的伤心。
乔伯文生日那天，港城的亲人聚在一起为他过生日，在北京的朋友们为徐娜送行。魏成林档期太满，没能亲自过来，但是提前给徐娜送了礼物。那天在场的，都是二中毕业的、在京城工作的“普通人”。
两个琳每隔几分钟就要抹一次眼泪，反正劝也劝不好，孙瑞阳也就不劝了，转而跟几个要好的朋友聊天。时隔几年，那几个男生都发展得不错，唯独孙瑞阳，明明成绩最好，可他的前途却是最不明朗的那一个。
朋友们都知道他跟医学领域的某些权威硬杠过，也知道他赢得并不容易——也说不上赢，反正他以后也别想伸展拳脚了，别说当个名医了，可能就连研究都没法搞了。
也别说什么恶有恶报了，大多数的结局都是两败俱伤而已。孙瑞阳早就参透了这个道理，所以他非常冷静，只要能让他们受到惩罚，他理所应当该付出些什么。
关女士搬离办公室那天，她最后一个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神情颇为落寞。可是当她看到孙瑞阳站在走廊里时，又立刻振作起来，还是一幅女强人的架势。她终究有几分教养，没有对孙瑞阳大吼大叫，反而笑了笑：“你是特意来看我离开的？”
“算是吧！”
“你满意了？”
孙瑞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头转向窗外，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蝉鸣，悠悠地说了一句：“盛夏就这么来了。”
“……？”
“可我还记着隆冬时节的寒冷，从去年到今年，一刻都未忘记……尤其是在这里等你的那个午后，冰冷彻骨，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关女士躲闪着他的目光，说道：“别人都说你是个很温和的人，跟同学相处从来都
不斤斤计较，所以都不相信你会做得那么绝。看来，你不过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一点小事都耿耿于怀。”
“无所谓，你怎么说都无所谓。”孙瑞阳笑道：“反正我不是得意洋洋地来炫耀的，只是想告诉你，邪不压正，这话还是在理的。”
“孙瑞阳，你别得意得太早……”
“我说过，我没有得意。或许接下来你依然会过得很舒服，而我会过得很狼狈，但是没关系，至少现阶段我的目的达到了。”
目送她离开学校，爽吗？孙瑞阳不知道，但确实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回过医院，也不知道他未来要去到哪里，反正领导的意思是先看体检结果再说。如果真染上艾滋了，或许会给他认定个“工伤”。再接下来呢？谁也不知道。
那天吃饭之前，曹升夏给他发过信息，提醒他明天一起去医院做检查。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孙瑞阳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最终变得坦然起来，他像是打破了斋戒一般，不再像草食性动物一样吃得那么清汤寡水，可他的状态却出奇得好，心脏也没有找麻烦。就在那天晚上，他还跟风点了一杯啤酒。当然，他喝得非常缓慢，每次举杯都是抿一小口。
即便如此，朋友们还是劝他以身体为重，孙瑞阳不在乎地笑了笑：“病毒就他妈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不得了了，斯文秀才居然也会爆粗口了，众人大跌眼镜，又纷纷把目光看向乔琳。乔琳无辜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这个家伙早就变得稀奇古怪了，他又不肯说实话，谁知道他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孙瑞阳依旧吃得很少，确切地说，除了乔琳给他夹到盘子里的那些，他几乎都没有动过筷子。乔琳回想了一番，自从他回到京城之后，他俩每次约会，吃的都是一人一份的那种食物，比如自助餐、牛排什么的，那些都不用将自己的餐具伸到公共的盘子里。再联想起陈芸说的话，乔琳揣测道：“你是不是真染上什么病毒了？”
七八个人的餐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孙瑞阳隐瞒了三个月，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煎熬，也确实不想再瞒下去了。他淡定地笑了笑，说道：“如果说我有可能染上了艾滋病，你们能相信吗？”
……
徐娜还算镇定，抢先问道：“怎么回事？”
“被一个患者袭击了。”孙瑞阳举起了手背，苦笑道：“划了一道口子，流血了，他手上还拿着一个注射器，他平时吸毒用的。”
乔琳脸色惨白，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孙瑞阳急忙握住她的手，说道：“得了艾滋病，并不意味着我马上就要死。它会攻击我的免疫系统，引起脏器衰竭等一系列并发症，但别忘了，我是天才，我会找到跟它相处的办法，尽量活得久一点。”
孙瑞阳拭去她的泪水，轻声道：“况且，我没有直接跟他的血液接触，也不一定会染上啊！”
乔琳骂了他几句，便钻进他怀里
哭了起来。孙瑞阳安抚着她，歉疚地看着朋友们。他原本以为，朋友们会因为恐惧而大惊失色，四下逃窜，会抱怨他隐瞒自己的病情……然而短暂的沉默后，那位政法大学毕业的男生努力笑了笑，说道：“我记得几年前，姚明还是防艾滋病大使来着，那个宣传片上不是都拍了吗？就这样日常接触，握手、吃饭什么的，根本就不会传播，大家不要被吓着了。”
说一点儿都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赵琳琳脸色惨白，拿饮料的手也在颤抖，但还是努力地给孙瑞阳打气：“孙秀才善良正直，有老天保佑，肯定不会染上这个病的！”
“至于结果怎么样，明天就知道了。”孙瑞阳拍了拍乔琳的背，说道：“别这么哭了，别人还以为我们要生离死别呢！”
那一顿饭吃完，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凝重，孙瑞阳充满歉意地说道：“今天本来是为徐女侠送行来着，没想到被我抢了风头，实在不应该……”
他还没说完，徐娜就摇了摇头，继而张开双臂，问乔琳：“乔琳，多年老朋友了，抱一下也无妨吧？”
乔琳哪儿还有心思管这些？她的脑子早就乱成一团了。徐娜拥抱了孙瑞阳，说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得好好的，把乔琳照顾好。”
“我会的。”
赵琳琳其实很害怕，但也学着徐娜拥抱了孙瑞阳：“孙秀才，你要记住，就算……我是说就算你得了那种病，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还是会拥抱你的，你别老自己扛着。”
孙瑞阳独自坚强了很久，可是被这几个拥抱弄得鼻头发酸，他强笑道：“谢谢你们，我会好好的。”
跟朋友们一一告别之后，乔琳坐在长椅上不肯起来。孙瑞阳安慰了她半天，她突然发怒了：“伤害你的那个人，被抓起来没有？”
“抓起来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的。”
孙瑞阳本想告诉她，他的目标并不是那个攻击他的人，又怕乔琳想多了，便没有说下去。如果有机会，他想问问乔楠，他有什么好办法。
乔琳听到了很多梦碎的声音，往后的人生都是灰色的了。孙瑞阳看着她那幅生无可恋的表情，说道：“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要不要听听？”
“什么赌？”
“如果我真染上了艾滋病，我会做好记录，给以后的研究留下一份基础资料。而且，我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人身边，哪儿都不去；如果我侥幸没有染上，我会去做一年无国界医生，到世界上最艰苦的地方，尽自己的一份力，来报答命运对我的宽容。”
乔琳听呆了，因为这两个选项都很糟糕。如果非要选一个，她宁可选择第二个。但是命运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等来哥哥，再送走男朋友？
孙瑞阳心情复杂地等着她的答复，没想到乔琳主动踮起脚尖，亲吻了他的脸颊，说道：“我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秀才，我们先把证给领了吧！”
第543章 儿子眼中的世界
直到爸爸回国，乔伯文才第一次见到他的小妹妹。爷爷带着他，千里迢迢地回了一趟家。他还记得家的模样，记得他的小帐篷，以及放在帐篷里的玩具。他的房间没有太多变化，就是妈妈房间里多了一个粉粉的小婴儿，别人都说，那是他的妹妹。
妈妈也没怎么变，还是瘦瘦的，很漂亮，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他听大人说，妈妈根本就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不过，乔伯文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同，那就是妈妈手腕上贴着膏药，她身上的香水味，也没盖过膏药的味道。
他记得爷爷也贴过膏药，那时爷爷的腰很疼，他躺在床上直哼哼。妈妈肯定也是手腕疼，才贴膏药吧？他心疼地帮妈妈“呼呼”，妈妈感动地说：“我儿子还真是个小暖男啊！”
自从他回家，妈妈就控制不住流眼泪。爷爷劝了她好多次，可妈妈翻来覆去地说：“除了给他寄点儿钱，寄点儿衣服，我还能做什么呢？他最重要的童年时光，我都缺席了，都怪我啊！是我天真地想生老二……”
爷爷便劝她：“要怪也是怪乔楠，是他不着家，还留下这俩孩子……你为这个家付出够多了，我们一大家子都很心疼你啊！要是我们能在身边帮帮你，你的手腕也不至于疼得这么厉害。”
乔伯文睁大眼睛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他便爬上了妈妈的床，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只会伸胳膊伸腿的小婴儿。小婴儿不认生，第一次见到哥哥，便嘻嘻地笑着。
妹妹毛发稀疏，还是个双下巴，但笑起来真像个小天使，比他的狗还要可爱。乔伯文也很开心，很自然地自称“哥哥”，拿着各种玩具逗她。
在哄妹妹的过程中，他无意中掀开了妈妈的枕头，枕头下面居然还藏着一件衣服。衣服很宽大，大概只有爸爸才穿得下；那件衣服还是绿色的，他记得照片上的爸爸就穿着这种颜色的衣服。
他把衣服抖落开来，兴冲冲地问道：“妈妈，这是爸爸的吗？”
妈妈似乎很害羞，急忙抢过衣服。乔伯文好奇地问道：“爸爸的衣服怎么在这里？”
他的妈妈说道：“枕着爸爸的衣服睡觉，妈妈就不害怕了。”
乔伯文依旧理解不了，但是站在门外的爷爷却有几分动容，好像很心疼妈妈。
晚上他跟爷爷一起睡觉，爷爷很是发愁，一直叹气：“我就跟你们老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要是你爸爸再不回来，
那该怎么办啊？你这刚上幼儿园，还没适应就缺课，这样实在不好。”
乔伯文只上了一个星期的幼儿园，就跟爷爷回到了几千里之外的家，就为了见爸爸一面。爷爷跟他说：“飞机票很贵，来回折腾一趟很不容易，虽然机票是你大姑姑给买的，可我也心疼钱！哼！都怪你爸！司令啊，你以后可不要离家那么远。那时爷爷就老了，走不动了，想见你都见不到了。”
“爷爷，你不准老，我还小呢！”
“……好，爷爷先不老。”
“可是爸爸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爸爸还在医院，得做几项检查。”爷爷闷闷地说道：“也有可能见什么大首长去了，你爸工作起来可拼命了。”
一听到“医院”，乔伯文就往爷爷身边钻了钻，虽然年纪尚小，但他早就知道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一去那里就想哭。他担心爸爸，心事重重地睡着了，梦到在医院里看到了爸爸。爸爸喊他的名字，却把他给吓哭了。
乔伯文又是在梦里惊醒的，但这次他还没有哭，就已经被抱了起来。那个肩膀很宽阔，他迷迷糊糊地趴在上面，十分有安全感。
待他完全清醒过来，他看到妈妈和爷爷在厨房忙碌着，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的这个人，不是爸爸是谁？
乔伯文的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爸爸穿了一件深蓝色的t恤，确实比以前更黑了。他戴着眼镜，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儿子，不认识你老爸了？”
“爸爸？”
乔伯文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爸爸高兴得不得了，用胡茬蹭他的小脸：“你都是个大娃娃了，怎么睡觉还不踏实啊？做梦还哭了，羞不羞？”
乔伯文还是懵懵的，以为自己在做梦，紧紧地贴在了爸爸身上，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爸爸在自己身边。妈妈笑靥如花，说道：“司令，爸爸一路上都没休息好，你下来跑跑，让爸爸休息一会儿。”
“不要。”乔伯文搂住了爸爸的脖子，片刻也不想跟爸爸分开。
“哈哈，好！今天就长在爸爸身上吧！我一下子抱两个孩子都没问题，你妈妈瞎操心！”
听到这里，乔伯文迫不及待地想让爸爸看看妹妹。他从爸爸身上滑了下来，飞快跑到妈妈房间，结果妹妹还在甜甜地睡着。爸爸说，要轻手轻脚，不要吵醒她，等她睡醒了再跟她玩。
“爸爸，妹妹可爱吧？”
“你们俩都很可爱！”爸爸又抱起他来，让他坐到腿上，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是爸爸对不起你们，尤其对不起你妈妈。”
“爸爸，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妈妈枕头下面有你的衣服。”
“……为什么？”
“妈妈说，那样她就不怕了。”
乔伯文说完，爸爸却长久地沉默了。他抬头看了一眼，爸爸的眼圈红红的，眼神怔怔地看向枕头。他还太小了，他根本不知道妈妈是如何熬过那些无助的夜晚的，也不知道妈妈是如何思念爸爸的。他不知道，可他的爸爸却很清楚。
爸爸回来之后，乔伯文浑身充满了力量，能比以前皮上十倍。大人也不批评他，这更让他无法无天。 爸爸比他还要调皮，怀里抱着妹妹，还让他趴在背上，果真把两个孩子一起放在身上，像个力大无穷的超人。
乔伯文觉得很好玩，可妈妈却很生气，不停地训斥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对腰不好！你还要不要你的腰了？”
爸爸满不在乎地笑：“他俩加起来，也没我身上的装备重，没事的。”
爸爸带回来一枚勋章，爷爷翻来覆去地看，喜笑颜开，爱不释手。还告诉乔伯文，要向爸爸学习。妈妈却说，每个勋章都是用伤疤换来的，她不忍心多看。
乔伯文对勋章没兴趣，他玩累了，也听大人们说话。爸爸好像要考一个叫“博士”的东西，他说，除了读书，他想不到什么好处路，要不就脱了军装走人，那样也能照顾到家庭。
妈妈再度摸起了眼泪，心疼地抚摸着爸爸的脸颊，说道：“你这双眼睛，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爷爷也满面愁容：“先把眼睛治好再说，至于读博士，以后再说。”
乔伯文插嘴问道：“爸爸，博士是什么？”
“博士……是很厉害的人。你的大姑姑是博士，小姑姑正在读……爸爸还在考虑，要不要读博士。”
“那读了博士，还能继续打枪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只能听见爷爷的叹气声。爸爸笑了笑，说道：“反正教你打枪，肯定是没问题的。”
乔伯文又在家里乱蹦起来，但是闲下来，他也会想，爸爸怎么戴上眼镜了呢？他的眼睛，怎么还眨得那么快呢？
第544章 兄妹再相逢
乔琳终究没能捧着鲜花去迎接哥哥，哥哥也跟她说，等她放了寒假，回家就能见着了，没必要非得千里迢迢地跑一趟。乔琳接受了这个提议，可是一听说哥哥的眼睛不好，她又放心不下，还是找个周末飞了过去。
都说乔楠的眼睛长得好看，可老天爷偏偏跟他的眼睛过不去。这次伤着的不是他动过n次手术的右眼，而是原本没有问题的左眼。家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可乔楠乐呵呵地说——没关系啦，左眼的视力一下降，这下左右两边的世界终于平衡了。
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改顽童本色，可文婧又急又气，差点儿动手揍他。
要说他这次“受伤”的经历，也颇有些魔幻。就是正常执勤过程中，他跟战士们交代着种种事项，不料一只昆虫突然撞到了他的左眼上。那只“敌机”很快被战士们驱逐了，嗡嗡嗡地飞走了。虽然有些狼狈，但乔楠还是很乐观地调侃道，或许在那一片漆黑中，唯有他的眼睛亮如明灯，昆虫才会奋不顾身地扑过来吧！
不光是乔楠，所有人都没把这段小插曲当回事，毕竟每天面对的都是真枪实弹，谁会在意一只虫子？乔楠一向感觉迟钝，直到“被袭击”两三天之后，他才觉得不对劲——咦，怎么左眼隐隐作痛，眼珠子都变成红色的了？
医疗队里并不是什么都有，医生也就是开了点儿消炎药和眼药水。如果能按时用药，或许也不会那么严重，可他们偏偏迎来了一场硬仗。整整一周，营区里面所有人都高度紧张，将士们的眼睛都熬红了。待情势稍缓，别人都恢复正常了，可乔楠的左眼依旧红着。
尽管眼睛很难受，但他肯定不会提前结束任期的，就靠着消炎药、眼药水熬到了回国。走完了所有流程，做了几份报告，也完成了隔离，终于能回家了，他才又一次意识到——咦，怎么眼睛还难受？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自己先去了医院。结果医生一看检查结果，也没斟酌措辞，直接跟他说道：“太晚了，准备手术吧！”
……
乔楠难以接受，但是去了另一家医院，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他在医院外面抽了好几根烟，他不怕痛苦，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妻子坦白。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相信，这是个因祸得福的好机会，那样她就不会哭了。于是乎，他灵光一闪，就说自己要去读博士。
文婧并不知道他是去医院查眼睛了，还以为他只是去检测一下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病毒，所以执意要去车站接他。乔楠拒绝不了，他刚
走出车站，就看到了妻子。
文婧穿着一件白色的七分袖棉衬衣，下身穿了一件深蓝色及膝裙，四肢和腰身依旧纤细。虽然还是凌晨，但她精心吹过了头发，化了淡雅的妆，她还是像极了从旧时光里穿越来的英语老师，比晨光还要美。
每次久别重逢，乔楠都会想，一辈子能遇上这么一个爱人，吃多少苦也值得了。
一年了，积攒的牢骚最终没能战胜思念，文婧见到丈夫之后，一句都骂不出来了。凌晨五点多的车站，人还没有那么多，乔楠抱着妻子就亲了起来。文婧笑骂他老不正经，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眼睛的异常。
直到回到家里，思念都倾诉得差不多了，乔楠才说起了这次匪夷所思的经历。这个过程实在荒诞，文婧也听傻了。乔楠说道：“还有比这更离谱的呢，《雪地上的血迹》里面那女主角，就是手被玫瑰花扎破了一点儿，然后流了一路的血，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就挂了……”
“……乔楠！你能不能说几句好话？！非要举这么极端的例子吗？”
乔楠便收起顽皮的笑，说道：“我挂不了，动个手术就行。”
文婧捂住脸，强迫自己接受这个现实，但她还是很难过，又带上了哭腔：“那你还回家做什么？直接留在医院里接受手术啊！那样好得更快一些。”
“你想听实话？”
“你说。”
“其实我害怕手术过程中出什么意外……趁现在还看得清，我想好好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孩子。”
……
这个男人，总有让她又哭又笑的本事。
乔楠就跟儿子相处了两三天，乔伯文就被爷爷带回老家了。小朋友对爸爸的感情没有那么深，但爸爸一回来，他却任性地不想走了。乔楠的心脏也被刀子割了一块，他跟儿子说：“乔伯文，你数100天，爸爸就去看你了。到时候，爸爸会把你接回来，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不管怎么安抚，乔伯文临走时还是哭得撕心裂肺的，乔楠倒没落泪，只是一个劲儿地搓着脸。他都不忍心面对离别，而对一个三岁的小孩来说，这样一次次离别，究竟有多残忍？
大人都说，乔伯文小小年纪，心思就很细腻，想得很多，但是极少跟大人说，常常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他的这些性格，又何尝不是在一次次离别中学会的？
所以，手术的日子定下来之后，乔楠愣愣地跟妻子说：“今年改革走了很多人，要不……我也急流勇退？反正眼睛已经这样了，除了留
下来当个科研人员，我还能干什么呢？”
他受嘉奖的照片刚刚洗出来，老乔特意裱好了，把它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文婧看着照片，又看着他，说道：“我又不能替你做决定，还是那句话，跟着你的心意走吧！”
有了孩子之后，乔楠矛盾了好几年了。每次因为眼睛、因为家庭想要离开时，他总想抛硬币来决定。通过这一个行为，他也能判断——现在离开，他是不甘心的，他还有很多抱负没来得及实现。
别的不说，当务之急是赶紧做手术，乔伯文一走，乔楠就跟医院联系好了。乔琳忙完开学的一大堆事，非要看哥哥一眼。打打闹闹二十几年，一句“我想你了”还是说不出口，实在太肉麻了。于是，乔琳的理由就变成了“我特别想我小侄女，只是顺便去看看你”。
乔楠闻言，哈哈大笑：“那我也顺便看看你，看你是否跟以前一样，又黑又胖。”
……乔琳攥紧了拳头，心想，可不能把手机给捏碎了，得留着力气揍乔楠。
乔琳的这次探亲活动依然受到了姐姐的大力赞助，姐姐姐夫还准备了一些补品，让乔琳带过去。乔楠翻看着那些东西，大为感动：“阿胶，燕窝，坚果……还是我姐对我好啊，给我送来这么多吃的。”
“……一大半是给我嫂子的好吧！姐说了，嫂子特别辛苦，吃得又少，是该好好补补。接下来还得照顾你这个残障人士，更得把自己身体养好了。至于你嘛，你活得那么粗糙，再好的东西你也品不出来，还是别浪费了。”
果然，这对兄妹只要凑到一起，谁都不肯先说一句好话。文婧笑弯了腰，而乔楠黑着一张脸，差点儿就要冲着妹妹“汪汪”两声了。
乔璐还想来这座悠闲的城市休养几天，无奈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才六七个月，她的手脚就肿得像发面馒头，骨头疼得睡不着觉。虽说家人疼爱有加，但这些痛苦还是得她自己承受。乔琳每去一趟，都会照例恐惧一番：“生孩子好可怕，这活儿我可干不了！我有侄子外甥就足够了。”
乔楠说道：“怀孕生子确实很不容易，这事你可得跟你家秀才商量好了——对了，你都二十七了，你俩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办婚礼？”
乔琳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没好气地说道：“不办了！我不结婚了！”
乔楠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那么简单，遂来了兴趣：“他欺负你了？没事，有你老哥在呢，你哥为你主持公道！”
第545章 遵守约定
“孙瑞阳变了，他以前从来不会骗我，可他现在谎话连篇。”
乔琳找到了靠山，差点儿在哥哥面前哭出来。又怕被乔楠瞧不起自己，硬是没流下眼泪来。
当时她是下了决心的，无论孙瑞阳的检测结果是阴性还是阳性，她都要跟他结婚，跟他过一辈子。于是她主动提出来，要跟他先把证给领了。孙瑞阳没有拒绝她，而是问道：“你户口在哪儿呢？”
“学校啊！”乔琳说道：“学校可以为应届毕业生保管一年，我借出来就是了。你的呢？不会在港城老家吧？”
孙瑞阳犹豫了一下：“不是，我也可以借出来……但是领证是大事，你最好还是问问乔叔还有李老师……”
乔琳很不喜欢他这样啰里啰嗦的，她都成年这么久了，父母又一向开明，还需要他们拿主意吗？再说了，他俩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结婚是理所应当的，家人还会说什么呢？
孙瑞阳见她眉头紧锁，神色不悦，遂不再絮叨。乔琳风风火火，说是第二天就要去学校借户籍卡。她确实很紧张，担心男朋友真的诊断出艾滋病来，所以必须得忙碌起来，要不她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乔琳在焦躁不安中等了一夜，重新回忆起了男朋友说的话。凌晨时分，她稀里糊涂地做了一个梦，梦到他真被确诊了艾滋病，别说结婚生子了，就连最基本的社会生活都无法继续，走到哪里都被人鄙视。孙瑞阳求她跟自己分开，可她死活不同意，别人都在骂她死心眼……
这个梦多半是真实的，乔琳这样想着，更加难过。孙瑞阳让她慎重考虑，肯定也是预料到了这些。但是怎么办呢？乔琳从小到大都很依赖他，他比哥哥靠谱多了，如果他患上绝症，那就要抛弃他吗？
她希望自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每一次，她都选择了最笨、也是最曲折的方法。
第二天上午，手机一直静悄悄的，想必结果也不会那么快出来。偏偏那天的工作很忙，领导催着她交一份校对的稿子，乔琳只好拜托学妹去趟户籍科。
她忙得焦头烂额，但是手脚冰凉。同事不解地问她：“你怎么啦？抖什么抖啊？”
在极度紧张的情形下，人是意识不到自己发抖的。乔琳抱歉地一笑，突然来了一条微信，她浑身一激灵，急忙翻看起来。
微信是学妹发过来的，内容很简单：“学姐，户籍科老师有事，后天才开门。”
……
乔琳隐约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很有可能是纠结的前兆。
她平时的工作效率很高，那天却频频走神，一份简单的在职证明的翻译，她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漏掉了一处失误。向来对她青睐有加的组长也忍不住发火了：“乔琳，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要走了，工作就不打算认真干了？”
乔琳委屈巴巴，也没法辩解。她垂着头，乖乖认错，手机又响了。这次的微信内容更简单，就是几个字：“命运暂时
放过我了。”
乔琳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再也没有力气，双腿一软，就坐在了椅子上。可她的领导更生气了，刚要训斥她一番，乔琳却捂着脸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谢天谢地”。
不用别人说，乔琳也知道，那天的自己一定很像个傻子。哭过了之后，她去了领导办公室，主动承认了错误。她说，家人在等一份检查结果，所幸没什么大事，白白紧张了一天。
得知了原委，领导也不生气了。下班之后，乔琳开心得要飞起来了，迫不及待地想见男朋友。孙瑞阳比她淡定得多，在接受了她一系列抱抱亲亲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所以，咱们先别急着领证了……”
“那不行，咱们现在领证，可以算得上双喜临门。”
在婚姻问题上，乔琳很是积极主动，勇敢得让人刮目相看。也或许，她一直都是这么勇敢，是孙瑞阳在不停地逃避。可是乔琳忘记了，孙瑞阳说过，他要去最艰苦的地方研究病毒，来回馈命运对他的宽容。
要是不走，他也有理由拒绝曹升夏，无论是他的心脏病史，还是他的婚姻大事，都能成为很好的理由。但是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经过他跟关女士的那一场博弈，他已经不是科室里重点培养对象了。他想转到别的科室，但人家也婉拒了他。
名义上是不缺人，但孙瑞阳知道，他们都在担心着，担心他抓住一点小把柄，就把他们给举报了。长此以往，身为科研狂魔的他，大概真的要沦落到去管理档案的地步了。
只要没有染上艾滋病，这些痛苦他都能消化，只是怀才不遇的郁闷挤压在心里，十分不好受。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怎么给乔琳一个承诺？
他很小心地提了一嘴，说要去做无国界医生，不光是因为承诺，还因为那份工作能让他摆脱这种怀才不遇的境遇。但乔琳堵住了耳朵，不让他说下去，依然执着地催促他领证，其他的以后再说。
当天晚上，他跟乔琳分开后，就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妈妈劈头盖脸地说道：“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伟大，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想去的地方有多危险。只有像乔楠那么强壮的人，才能适应那里的环境，你呢？你体弱多病，从小到大都没吃什么苦，怎么可能受得了？你要是去了，妈妈可就活不下去了……”
肯定是乔琳跟妈妈告的状，孙瑞阳只好先安抚妈妈：“好啦，我只是那么说说，你别紧张，别哭啊……”
“那你要答应妈妈，千万不能去那种地方，要是太累了，就回港城，听到了没有？”
“……我知道了。”
孙瑞阳没法指责乔琳，毕竟她和妈妈是最关心自己的人，她肯定也是出于担心，才跟妈妈告状的。
就连曹升夏都说，当初拉他“入伙”，只是一时兴起，让他别往心里去，她从来都不会强求别人。孙瑞阳问道：“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想做无国界医生呢？”
“不是说过了嘛，《日内瓦宣言》很酷，很想实践一次。”
“就这些？”
“就这些。”
孙瑞阳还以为她会说出一番大道理来，或者说，是受家里某些人的影响，觉得这项事业崇高伟大，她才想去。没想到，她的想法居然如此简单，又如此纯真。
孙瑞阳自叹不如，虽然曹升夏没说什么，但他已经感觉比人家矮了一截。曹升夏约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也不顾及周围的同事听到，自顾自地说道：“你现在正在遭受不公正的待遇，我不是当事人，但感觉很寒心。从各方面来说，你都比我厉害，你不应该受到冷遇。”
果然有几个同事侧目而视，孙瑞阳尽量不理会，强笑道：“料到了，不在乎。”
“你会跳槽吗？”
“……还没考虑。”
曹升夏有几分放心，笑道：“你在这里挺好的。”
孙瑞阳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脑子里依然纠结着要不要说清楚，他想留在这里，跟乔琳结婚。结果，一顿饭吃完，就有同事问他，还要不要去非洲研究埃博拉。
孙瑞阳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说过要去研究埃博拉。那位同事却继续问道：“不是要跟小曹一起去吗？”
曹升夏也很意外，立刻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
同事笑嘻嘻地说道：“这还用别人说吗？你们两个不是商量了很久么？尤其是孙大夫，不是要立志做当代的巴斯德么？”
这绝对不是赞美，而是一种反讽，孙瑞阳听着十分刺耳。他野心勃勃，但从来都没说过要做当代巴斯德那种大话，这些话都是怎么流传开来的？
曹升夏却揶揄道：“孙大夫，说不定去这一趟，你真能成为名扬四海的医学家呢？”
难道真要去奉献一趟，才能完成人生逆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他又该如何是好？
孙瑞阳一直苦闷着，只要一回到医院，他就出现幻听，好像所有人都在议论他。妈妈再度打来电话，耐心地劝他，要是在京城太累了，那就回家乡工作吧！港城已经不是小城市了，他回来一样可以施展抱负。
乔琳没有跟哥嫂说完整，只说他怀才不遇，又下过保证，所以才一直犹豫要不要去。乔楠听到这里，问道：“陈姨让他回去工作，那他是怎么想的？”
“他要是乖乖回去，那就不是他了！”乔琳越说越生气：“最可恶的是，他说自己会考虑，结果……”
“结果怎样？”
乔琳气急了，一时间上不来话。她天真地被那“考虑”两个字骗了过去，他却早已做好了出行的准备。在某个清晨，乔琳毫无征兆地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我并不是要一意孤行地去做大英雄，也不是任性的人，但是约定还是要遵守，我该做的事，也一定要成功。我不敢当面跟你说这些，因为一见到你，我就没有离别的勇气了。乔琳，这一年，暂时把我忘了吧！”
第546章 永远的靠山
在乔楠看来，孙瑞阳也是个死心眼。但如果他不是个死心眼，值得乔琳喜欢这么多年吗？
他以为孙瑞阳还在国内，想再跟他聊聊。他妈妈担心得一点都没错，艰苦地区并不只是有战争的危机，水源也是个大问题。孙瑞阳从小被家人精心呵护，怎么可能吃得了那种苦呢？
但是乔琳说，孙瑞阳已经走了。他骗过了所有人，说要去参加一个学会，但他却登上了去往非洲的飞机。
“胡闹！”
乔楠久违地拍了桌子，吓得乔琳一哆嗦，又为男朋友辩解起来：“可他放弃了优越的生活，做出这个决定，也是非常不容易啊，也不能全盘否定他的做法……谁让你给他树立了榜样，你能当英雄，他为什么不能？”
乔楠哑口无言，无奈说道：“你把他的信息发给我，我看能不能找人照顾他。”
这才有点儿哥哥的样子，乔琳轻松下来，又想在哥哥面前哭一哭。乔楠太熟悉她这种节奏了，急忙制止了她：“你少来这套啊！哭起来难看死了，不准哭！……要真想哭，老哥再背背你？”
她从小爱哭，孙瑞阳总能想出很多哄她的办法来，可乔楠每次都只有一句——哥哥背背你？乔琳曾觉得他一点儿都不用心，可现在却有些感慨——男朋友可能离开她，但哥哥还是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
“才不用你背，你背你老婆孩子就好了！我找小侄女玩去了。”
妹妹离开之后，乔楠才愁容满面：“唉，乔琳的终身大事本来是最好解决的，这下可怎么办啊？”
“担心别人之前，先担心你的眼睛吧！”文婧也跟丈夫一样发愁：“跟你在一起，没一天好日子过，天天为你担惊受怕。”
“其实吧，我总觉得不动手术也行，医生总会把情况往严重了说……”
乔楠说了一半，发觉妻子眼神不对，好像在警惕他从手术台上逃跑一般，他只好匆匆将话锋一转：“医生肯定也是为我好，我哪儿敢不听他的话？”
等待手术的这两天，他难得在家休息两天。说是休息，其实他承包了除做饭之外的绝大部分家务，孩子一有情况，他果真像离弦之箭一样冲过去，特别让妻子省心。
文婧唯一对他不满的地方，就是他太喜欢抱孩子了，小木兰原本就是个天使宝宝，不哭不闹，也不用大人抱。文婧很担心丈夫把她惯坏了，以后还得天天抱着她。乔楠嘴上说不抱了，但是根本就舍不得放下。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女儿，从外面带回来的英武之气全都消失了，浑身上下只写满了“慈爱”两个字。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了小木兰的可爱之处，跟妻子说道：“你说，她是不是认识我啊？我第一次见到她，我又这么黑，可她一点儿都不怕我，一见我就笑……太神奇了，她绝对是个不一般的宝宝。”
“这是你闺女，你怎么吹嘘都不过分！”文婧揶揄了一番，又说道：“不过，爸妈来的时候她也不认生，在谁怀里都乐呵呵的。如果不是咱家的人，她就瞪着眼睛看。陈阿姨（保姆）也说她挺特别的，都不记得她哭过，像个小大人。更特别的是，每次我给她读绘本，她就很开心，伸着小手，好像要把我手中的书拿走一样。陈阿姨开玩
笑说，这么有灵气的小孩，怕是个爱读书的大小姐穿越过来的！”
“哈哈，让陈阿姨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穿越剧了，哪儿有什么穿越！小丫头跟咱自己家人心有灵犀，天生喜欢读书，不就这么回事吗？”
文婧赞同地点点头，又说道：“有时候我也在琢磨，她看着我的眼神，真的特别惹人怜爱，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似地……”
“总之，这个小姑娘到了咱家，是咱家的福气，也是她的福气——就连哥哥那个调皮蛋，也把你宠上天，是不是啊，小木兰？”
小木兰眨着眼睛大笑，用力挥舞着两只小拳头，恨不得马上就开口说话。
因为要动手术，乔楠推了很多聚会，只说过几天再一起吃饭。文婧知道，因为他很好强，从来都不愿意把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所以除了几个很亲近的朋友，别人都不知道他要动手术了。
乔楠想把妹妹撵走，说一个博士逃课像什么话。乔琳不肯走，执着地陪他做手术。她硬说她是陪嫂子，担心嫂子太辛苦。至于他，反正他福大命大，大概是没事的。
不过在乔楠要进手术室的前一刻，乔琳突然就害怕了，哭丧着脸说道：“哥，你可得坚强，千万别有事。”
乔楠笑道：“完了，看来我的情况的确很严重啊，乔琳居然叫我哥了！”
……在这家伙面前，永远都别想着煽情。不仅如此，还得时刻控制住想要揍他的冲动。
不过这样一来，乔琳倒不是很紧张了，跟嫂子一起在手术室外面等他。文婧脸色发白，一言不发，但是电话没有间断过，她还能冷静地处理各种事情。她只是看着瘦弱，其实早就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去年的双十一，文婧大着肚子，一样忙个不停。她甚至在半夜亲自开车去仓库协调发货，一直忙到凌晨，累了就在车里休息一会儿。李兰芝是从保姆口中得知这段往事的，不由得一阵后怕，还好她们母女都很坚强，没出什么状况。否则赚再多钱，文婧也会毁断肠子的。
乔琳倒想着，的确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嫂子刚开始做生意时，家里都捏着一把汗，担心她做不下去。第一年确实没挣着什么钱，要不是爸妈和姐姐各种补贴，他们小两口的日子捉襟见肘。但是坚持了一年半之后，乔楠两口子出手逐渐阔绰了起来。在问到收入时，文婧狡黠地说：“反正不比乔楠挣得少。”
除了打理店里的生意，她还有个粉丝数颇为可观的微博账号，在生意稳定了之后，她还偶尔出去做个平面模特。她说，这两笔收入就存起来，以后当孩子的教育资金。
跟所有年轻的女生一样，她喜欢买买买，但她更擅长精打细算，将家里每笔收入支出都整理得井井有条。面对长辈的夸奖时，她总说是受了妈妈的影响，毕竟她妈妈曾是个很优秀的会计，最擅长的就是算账。
接完几个电话，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文婧坐在乔琳身旁，说道：“眼睛手术可是个最精细的活，费时费力，医生也不容易。”
“嗯，这次给我哥动手术的是一个老专家，肯定会做得很好的。”
文婧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说道：“你哥给我讲过很多有意思的事，
他说他翻高墙没翻过去，摔得像蛤蟆；说他们野外拉练，差点儿挖了人家的坟子；他说大冬天的演习，冻得哆哆嗦嗦，吃的干粮像肥皂，不过在那种环境下，他学会了一个成语，毕生难忘。”
“什么成语？”
“味同嚼蜡。”
“哈哈哈哈……”
很好，这很符合她哥哥的风格。乔琳预想的是“风餐露宿”“枕戈待旦”之类的成语，虽然艰苦，但透着一股行军的豪迈。哥哥的答案让她在手术室门口笑得东倒西歪，完全忘了紧张。
想起那段往事，文婧也笑了：“你哥就是这样，别人说他嘴太皮了，他说，他那是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但是他从来都不会告诉你，从高墙上摔下来有多疼，露宿在野外有多冷多恐惧，也不会说，他野外生存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他的胃多难受……唉，在遇到他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会跟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
“姐，我哥再怎么皮，他还是很好的，你肯定没有嫁错人。”
文婧抿嘴一笑，握住了乔琳的手：“我知道。”
说话间，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两个人的心脏又了起来。不过医生跟她们说手术很成功，除了视力会下降之外，应该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二人又一齐拍胸口大喘气，不停地说谢谢。
既然哥哥已经没事了，乔琳打算回到北京去。嫂子打包了很多婴儿的衣服，让她带给姐姐。除此之外，乔琳又从嫂子的衣柜里“搜刮”了几件衣服。秋风乍起，她穿上了嫂子给她的风衣，去跟哥哥告别。
哥哥的造型还跟一个独眼龙山大王一样，他靠在床上刷着朋友圈，一见到妹妹，便大声念到：“秋风凉了，我即将回到我的空城……呀，孙秀才走了，北京就成了你的空城了？”
在跟哥哥告别前，乔琳发了一条很矫情的朋友圈，就是哥哥读的那一条。她深感难为情，气呼呼地说道：“以后就应该把你屏蔽了！”
“唉，要是把你老哥给屏蔽了，以后遇到什么事，谁给你出气？”
这倒是真的，哥哥才是她永远的靠山。靠山又跟她说道：“我跟孙瑞阳聊了聊，他是憋着一口气走的，我倒有几分理解他了。他去的地方，至少挺太平的，就是生活条件差了一些，你也别想得太悲观。这些过去奉献的医生，用我们的老话说，那就跟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不管官方还是民间，都会好好地供着他们的。”
听到这些，乔琳心情稍缓，又故意说得冷冰冰的：“我都知道，还用你说。”
乔楠“切”了一声，没再跟她辩解，看到她穿的衣服，又皱起眉头来：“你都工作一年了，没钱买新衣服？”
“我嫂子喜欢买衣服，又会买，我很喜欢。”
“上次都说过你了，你别老穿人家剩下的，小时候捡姐姐的衣服，长大了又捡你嫂子的衣服，小女孩还是要穿新的。”
乔琳刚想说，她不缺新衣服，但是哥哥已经给她发了一个红包。乔琳心花怒放，久违地肉麻了一次，回复道：“还是有个哥哥好！”
第547章 情绪病
乔琳跟赵琳琳说，现在又剩下咱俩相依为命了。赵琳琳便抱住她，夸张地假哭两声，好像真的很凄惨一样。
往年十一假期，她们几个常常结伴出去玩。现在又到假期了，乔琳刚从哥哥那里回来，徐娜走了，男友走了，一派寂寞空虚冷的景象。能取暖的地方，也就赵琳琳家了。
她们两个啃着鸭脖，喝着烧酒碳酸饮料，控诉着各自生活中的不如意。别看饮料没什么度数，毕竟是有酒精的，喝了半罐，两个人的脸庞都发红了。一被酒精刺激，赵琳琳就很伤感：“徐娜去了德国，有了新的生活，很快就会把我们给忘了吧？”
乔琳也有同样的担心。徐娜不用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她读了很多书，但两个琳无论如何也不能变得像她那样。乔琳拍打着脸庞，忧愁地说道：“跟我们做朋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郁闷。要是真遇到志同道合的人，她肯定很开心吧！”
说罢，乔琳将烧酒饮料发到了朋友圈，配上了两个字“忧愁”。赵琳琳飞快地给她点了赞，问道：“你深夜饮酒，就不怕你家秀才担心？”
“我把他给屏蔽了。”
……
女人一狠起来，果然可怕。乔琳说得格外轻松，好像她屏蔽的不是情深意笃的男朋友，而是一个逛商场时随便加的推销员。
不过赵琳琳也明白，孙瑞阳这样出走，乔琳没有歇斯底里地大闹，但她早已经伤透了心，只是她憋在心里不说而已。赵琳琳老觉得他是有隐情的，但是在好朋友面前，她也不敢为他说什么好话，只能顺着乔琳的意思骂他。
即便如此，她还是羡慕乔琳，就算她的男朋友走了，但是她的哥哥姐姐很给力，她依然是家里最受宠的老三。不像她，颈椎病那么厉害，她妈妈也只是给她寄了一个谷糠枕头，说是对睡眠好。
……
“看吧，我妈连我怎么不舒服都听不明白。我是颈椎不好，不是睡眠不好，这种普通的枕头一点儿用都没有好吗！”
乔琳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我给你买就是了，买一个颈椎病患者专用枕头。不是说了嘛，咱俩相依为命。”
在哥哥家时，乔楠还偶然问起了赵磊磊的近况。乔琳记着好朋友的嘱托，便打起了太极，说她也不知道。乔楠又想起了赵磊磊的姐姐，便问道：“你那个好朋友，还在北京吧？”
“在呢！现在变化可大了，减肥成功，还成了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乔楠得有五六年没见过赵琳琳了，留在他脑海中的，依然是那个因为丢了学费而寻死觅活的小胖丫头。但是他也没提太多，毕竟妻子还在一旁听着，只说要是赵磊磊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便把这个话题跳过去了。
想起那段过往，赵琳琳不由得面红耳赤。她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最美好的时节，变得像现在这样苗条呢？那样留在乔楠哥印象里的女孩，至
少能更美好一些。
想起当年那个肥硕又自卑的自己，她越想越羞愧，躺在地板上，恨不能钻进去。乔琳喝得微醺，劝道：“你也别想那些往事了，也别老追星了，该认真地谈谈恋爱了。”
“我怎么谈？我这辈子都不想结婚。”赵琳琳失落地说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家庭幸福是种什么滋味，我总担心遇上我爸那样的暴力狂，又担心我活成我妈那幅窝囊的模样……算啦，现在无牵无挂，多好！”
这样吐着槽，一晚上也就过去了，可喝完一罐饮料之后，乔琳突然拉起了肚子。赵琳琳慌忙给她找了药，但是吃下去也没什么用，到了凌晨两三点，她居然发起了高烧。
赵琳琳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去医院挂急诊。乔琳本来不想大半夜地折腾，无奈实在腹痛难忍。她坐在出租车上，碎碎念道：“肯定是在乔楠那里吃出问题来的，麻辣的东西吃多了，就容易闹肚子……我恨乔楠！”
赵琳琳早已见惯了他们兄妹俩互相冤枉对方的戏码，但依然心疼无辜躺枪的乔楠：“你先别说话了，省点儿力气吧！”
天空下起了小雨，赵琳琳搀扶着好朋友，狼狈地赶到了医院。乔琳瘫在了椅子上，看着好朋友跑来跑去的。偏偏那天晚上急诊特别多，只等了一刻钟，乔琳就去卫生间吐了两趟，结果还是没轮到她。
赵琳琳着急了，跑去问护士，护士说道：“你们还是走着进来的，你看看，谁不比你们更急？”
赵琳琳一看，果然有推进来的，还有背进来的，跟他们一比，乔琳都能算“好端端的”了。乔琳半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跟说道：“再等等吧！急诊先救急嘛！别忘了我哥当年……”
“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再等等。”赵琳琳又说道：“你要不要告诉乔璐姐？”
“不要了，我姐现在自顾不暇。”
每次见到姐姐，她都比以前要肿上一圈。姐夫告诉她，前几天去医院的时候，他走快了几步，先去开车，结果姐姐就在门口哭了起来。姐夫急忙折了回来，问她哪里不舒服，姐姐捂着脸哭道：“我自己连路都走不了了。”
当初医生就说，乔璐的状态不一定能支撑两个胎儿顺利成长，她一直顽强地支撑着，但状态却越来越糟糕。乔琳又是害怕，又是心疼，日夜为姐姐祈祷，可不敢让她着急上火。
肠胃炎这点儿小毛病，扛扛就过去了，无需惊动姐姐。医生总算叫了乔琳的名字，让她先去抽个血。抽完血之后，她又吐了一次，然后就在椅子上瘫着。赵琳琳让她喝了点儿水，说道：“魏成林说他要过来。”
“嗯？！他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那个……我刚才在朋友圈发了个定位，没说谁生病了，魏成林看到了，就问我怎么了。我就跟他说了实话，他说，他要过来看你。”
凌晨四点，一个知名度颇高的歌星来探望一个挂急诊的普
通女子？要是被别人看到了，不知道又要如何发挥想象力，编出一段段离谱的故事来，养活一堆小报和营销号了。
更何况，魏成林刚出的新歌被骂惨了。他眼中的先锋音乐，变成了歌迷眼中的敷衍之作。更要命的是，他不懂得沉默是金，非要在采访中说“可能一般人理解不了”，这不就是明着讽刺他的歌迷欣赏水平不够么？所以，他得罪了几个“粉头”，风评急转直下。别说别人了，两个琳私下里也吐槽他没脑子。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乔琳不想让他过来，但是赵琳琳说，魏成林已经出发了。她还略带醋意地说道：“魏成林对你可是真好，不枉你以前那么护着他。”
乔琳没力气跟她争辩，继续闭目养神。一会儿拿到结果，果然是肠胃炎，医生开了药，让她去挂水。她俩刚拿到药单，魏成林就给乔琳打了电话，让她别在这里打吊瓶了，他会带她去一家私立医院。
乔琳当即拒绝了：“我好不容易快打上了，就在这里打呗！”
“在那里你只能坐着，多不舒服啊！我以前带我妈去过这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条件要比这好上一百倍……”
“成林，你的好意我心领啦，可我真的没那么娇贵，这些点滴两三个小时就挂完了，待会儿回家躺着就行了。”
魏成林出门时，正好遇到了起来上厕所的妈妈。是妈妈告诉他，把乔琳带到好点儿的医院去。女孩子一生病，就很容易依赖别人，这不正是个绝好的机会么？魏成林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照着妈妈说的做了。先别说什么机会了，他也打心眼里希望乔琳能受到更好的照顾。
结果，每次试图用优厚的条件收买她，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魏成林挂了电话，嘟囔了一句“油盐不进，不识好歹”。可他终究没有走掉，还是把车停好，戴好帽子，走进了医院。
有不少人在打吊瓶，魏成林一眼就看到了乔琳，她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赵琳琳不敢睡，正低着头看手机。魏成林走到她跟前，低调地打了个响指，赵琳琳惊讶地捂住了嘴：“哇，你真的来啦？”
“还能骗你不成？”魏成林在旁边坐了下来，说道：“都怪你这个朋友太顽固，要是去了私立医院，你至少能躺在沙发上睡一觉。”
“可我们只是小老百姓，去不起那么贵的地方；要是你掏钱，乔琳又会很有负担，所以……”
“呵，你还真不愧是她的好朋友，真了解她！”
“那是！不看我俩交往多少年了！”
魏成林很久都没有见到乔琳了，很迫切地想要见她一面。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她的下巴比以前更尖了些。听赵琳琳说，她的肠胃炎有可能是换季导致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压力。魏成林没说话，但他心里清楚，乔琳这场病，肯定跟情绪有关系。而她的情绪，又是跟孙瑞阳有关的。
第548章 依然是个没头脑
乔琳没睡踏实，她也不敢相信，魏成林居然真在凌晨来看她了。魏成林说，反正他都已经习惯昼伏夜出了，就算一个人呆着，晚上也睡不着觉，凌晨出来溜达一趟也没什么。
仔细想来，魏成林的作息习惯的确是个大问题。晚上彻夜失眠，白天就躲在家里不出门。乔琳很是担忧，说道：“长此以往，恐怕会……”
“猝死。”
……
乔琳狠狠拍了他一巴掌：“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话！”
魏成林嬉皮笑脸：“这一下子还挺疼的，说明你的确活过来了。”
魏成林的车是一辆很气派的suv，牌子是一串很长的英文字母。乔琳并不了解，第一次见到他的车，便照着英文认真念道：“land……ro……”
“它的中文名就俩字，路虎！”魏成林拍了她脑袋一下：“真没见过世面！”
小时候看偶像剧，让小女生心潮澎湃的场景之一，便是霸道总裁开豪车的场景。不知不觉，魏成林成了她认识的人当中最先开豪车的那一个。而且从侧面看，他开车的样子，确实人模狗样，能骗到不少女孩尖叫。
魏成林刚从港城回来，对他来说，港城就是他的避风港，不开心了，或者事业不顺利了，他就回去躲避两天。他说，他在港城买了一套别墅，出门三百米就是海边，窝在家里晒太阳，听着海浪的呼啸声，那样的时光太惬意了。
赵琳琳问他在哪里买的别墅，魏成林说是在开发区的郊区，小区四周全是树，在树的缝隙中，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建筑。魏成林颇为得意，赵琳琳却脱口而出：“莫不是二奶村？！”
……
幸好魏成林开车还挺稳的，要不一下子就能来个追尾。
赵琳琳大笑道：“那边的别墅建了得有十年了吧？离我爸老家那个村特别近。外面全是树挡着，里面阴森森的，没什么人。但是大人都说，就是因为位置很偏，隐蔽性好，所以很多大款才在那里买房子，方便金屋藏娇嘛！”
魏成林的脸色变得很阴沉，乔琳却笑得合不拢嘴：“魏成林，那你怎么还买那里的房子？”
“被朋友忽悠了呗！我说要空间大，足够安静，最好住的人少一些……他给我推荐了，我就买了。”
魏成林除了做音乐，在其他事情上一概没脑子，他也懒得动脑。尽管小区的名声有些尴尬，但年纪轻轻就能买得起别墅，开得起豪车，魏成林还是很成功的。他说，他
还要把“中央c”开到港城的每一个角落，他还记得当年瞧不起他、跟他打架的尹姓同学，他要把“中央c”开到对方的小区里。
对于这种小学生级别的幼稚行为，乔琳很是无语：“魏成林，你都这么成功了，当年的那些小事你还记着呢？”
“我也没想报复他啊！就是想告诉他，老子出息得很！”
“说不定人家早就离开了港城，也很有出息呢？”
对哦，也有这个可能。毕竟人家家境好，起点高，只要不是自甘堕落，有很大可能过得不错。魏成林揉揉鼻子，有些沮丧。
乔琳虽然没力气，但还是叮嘱了他一番：“成林，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做事更要小心。你看我小姨夫，曾经呼风唤雨的……”
“我跟他不一样，他那是得罪了人，人家就要弄死他。要不然，那些农民伯伯怎么会闲的没事在楼盘周围建公墓？很明显就是有人针对他嘛……”
“那你也应该吸取教训，别那么幼稚，万一有人眼红你、针对你呢？你怎么办？”
魏成林觉得有道理，又不想听乔琳唠叨。小时候他把乔琳当成可以信赖的大姐姐，但在很早之前，他就不想被乔琳教训了，相反，他希望她是被自己照顾的那一个。
幸好乔琳还没恢复过来，一直靠在后座上打瞌睡。魏成林径直把车开到了自家楼下，还没等乔琳抗议，他便说道：“是我妈说的，把你们接回来吃早饭。反正我家地方大，你们俩在我家休息就行。”
乔琳还想拒绝他，不过一看赵琳琳累得够呛，还是勉强答应了。赵琳琳悄声说道：“我是沾了你的光。”
在乔琳看来，魏成林的妈妈的确是热情过头了。她几乎没有问孙瑞阳过得怎么样，反而总是问乔琳今后的打算。在得知乔琳有可能回到港城教书之后，她笑靥如花：“哎呀，那敢情好，成林在港城买了好几套房子呢。他工作也自由，经常回港城搞创作，那样你们见面就方便了呀！”
听完这话，赵琳琳偷瞄了乔琳一眼，果然，她的眉头皱得很深。唉，成林妈妈是很喜欢乔琳，但是也太心急了，反而会让她敬而远之。
魏成林也察觉出来了，给妈妈使了个眼色，让乔琳赶紧吃完东西睡一会儿。魏成林小声说道：“你别忘心里去，我妈就是闲的。”
结果成林妈妈并没有收敛，继续絮絮叨叨：“乔琳，前段时间，你那个双胞胎表妹寄了一大箱子东西来，我还以为是礼物呢，毕竟我刚
借了一笔钱给宋家，结果没想到，里面全都是唱片。我没多想，以为是成林跟她借的，我就给她发了个短信，说了声谢谢。你猜她怎么回的？她说，阿姨，你转告魏成林，他当初借给我的东西全都在这儿了，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
魏成林的脸色已经很尴尬了，可他的妈妈还在继续说着：“你那个表妹长得好，也有出息，就是脾气太差了。成林回来后，我还问了他一遍，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成林说，他俩都是学音乐的，就相当于互相借书看而已。我这才放了心，幸好他俩只是发小，没有谈恋爱。要是跟她谈了，那成林得受多大委屈？”
乔琳头昏脑涨，但也能听出来，成林妈妈这番话多半是说给她听的。毕竟成林和闵柔走得很近，近到让人误会他俩是在谈恋爱的地步。这样一说，至少澄清了他们没有谈恋爱，更关键的信息是——他俩闹矛盾了，而且是不会好的那种。
乔琳打了个哈哈，没有做出评价，赵琳琳却小声问道：“成林，你跟闵柔还没和好呢？”
回到港城那段时间，魏成林主动给闵柔发过信息，但是闵柔并没有给他回复。估计也是这条信息刺激到了宋大小姐，这才把那些唱片全都寄了回去。魏成林听妈妈说完之后，也气得不行——宋闵柔怎么这么给脸不要脸呢？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才让她做得这么绝？
所以，面对赵琳琳的质疑，魏成林没好气地答道：“以后再也不会跟她示好了，都是我惯的毛病！”
乔琳回想了一番，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宋闵柔收敛多了，甚至向乔家姐妹低了头，请她们帮忙。于是，她思忖道：“闵柔经历了大起大落，她不像以前那么高傲了啊！要是只对你横，或许是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趁着成林妈妈去整理房间的功夫，乔琳飞快说道：“第一，她最信任的人还是你，无论怎么对你发火，她都不觉得过分；第二，正因为这样，要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她才会出离愤怒，等着你哄她！”
魏成林不擅长思考，被乔琳一说，当即便有了几分动摇。想来闵柔过得也很艰难，虽说家里的情况好了一些，但她的爸爸还在住院疗养，宋家的重担都是她一个人在抗。她压力那么大，肯定也受了很多委屈。
但即便想到了这些，魏成林还是不肯松口，冷冰冰地说道：“反正，她没正经脾气，肯定不适合处对象！”
第549章 两次拜托
魏成林的妈妈不仅对乔琳殷勤，她还表达了想去看望乔璐的愿望。乔琳赶忙说道：“赵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现在真不用去看我姐，她必须卧床休息，去医院都得坐轮椅，等她生完了再去看她吧！”
“啧啧，怀一个孩子都不容易，你姐那么瘦，还怀了两个，想想就让人心疼！那我收拾点儿东西，你帮我带给她，行不行？”
乔琳只得答应了，提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魏成林家。成林妈妈本来想让儿子送她们的，但是魏成林还在睡着，乔琳不想打扰他。
成林妈妈忧心忡忡：“成林这个作息习惯是个大问题，我以为他是通宵打游戏，骂了他好多次。后来才发现，他不写歌，也不打游戏，还是睡不着。我夜里起来上厕所，时常看到他在沙发上发呆，怪让人心疼的。”
“艺人”这个标签是够光鲜亮丽，可是工作强度很大，对心理素质要求极高。魏成林当了艺人，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了，无论是之前的浪荡史，还是他的成名史，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就算他神经大条，也难免受到很多伤害吧？
魏成林不怎么喜欢参加节目。有一次，他参加个什么综艺，主持人让他表演一下撒娇的样子，可魏成林愣在了那里，半天没反应。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呆萌，主持人觉得他很可爱，便笑得花枝乱颤：“哎呀，成林居然害羞了，我们给点掌声鼓励一下。”
魏成林依然很懵，呆呆地说道：“我是真的不会啊！”
主持人也愣了一下，急忙圆场：“比如，小时候跟妈妈要零花钱，长大了哄女朋友开心……”
魏成林露出直男微笑，郑重地说道：“我没那么要过零花钱，也不会用撒娇哄女朋友。男生……要怎么撒娇啊？”
此言一出，赵琳琳当即拍了桌子，给乔琳发了微信：“魏成林这个傻子，又要得罪人了！”
乔琳看了那个片段，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就算他是钢铁直男，确实不会撒娇，但是在综艺节目上装装样子也好嘛！拿个小熊挥舞两下，把嗓音变得可爱一点，那样不就糊弄过去了嘛！干嘛非要得罪主持人，得罪那些已经表演过撒娇的嘉宾？
如果真能逢场作戏，也就不是魏成林了。他果然被骂了一通，还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但是挨了那么多骂，他的心情能好吗？这还只是他从艺生涯中的一次小波澜，还有更多大风大浪考验着他的承受能力。乔琳能想到这些，但是上了年纪的成林妈妈不一定能想到，她又拉着
乔琳的手说道：“成林从小跟你最亲，你可得多跟他聊聊。”
“嗯，我会的。”
“你们俩上高中那会儿，经常在楼下嘀嘀咕咕，成林常常从商店里拿烤肠，还从街口买烤地瓜，不都给你吃了吗？我可都看在眼里呢！”
高中……那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乔琳想了起来，在下晚自习的夜晚，他俩的确经常一起回家，在楼下吃了很多零食。当年穿着校服的两个孩子，如今二十岁的青春都过了一大半了。
或许成林妈妈故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直到魏成林懒洋洋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拿起车钥匙，要把两个女生送回家，乔琳急忙说道：“我俩方向不一样，我得把东西送到姐姐家，我打车就行了。”
魏成林笑道：“你打车？鬼才相信！你肯定又要挤地铁，要不就是挤公交！”
“那也没什么啊！”乔琳说道：“我又不需要特殊照顾，坐大众交通怎么了？”
“真不会享受！通常这种情况下，你说声‘谢谢’，然后乖乖上车就好了！”魏成林有意无意拍了她脑袋一下：“要是你半路上还想跑厕所，那该怎么办？还是坐我的车去吧！”
乔琳还想坚持，但已经被成林妈妈给推了出去。魏成林先送赵琳琳回了家，再送乔琳去姐姐家。仔细一看，魏成林的黑眼圈的确挺严重的，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真像抽大烟的”，乔琳默默地说了一句。
“……这么评价我，你就不怕我生气？”
“你生气就好了，把我放下，我自己去姐姐家。”
这个女生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妥协，魏成林没有办法，只好说道：“算了，不跟一个病号生气，我今天好人做到底，把你送回去。”
至于为什么睡不好，魏成林坚决不承认是因为压力，他说，他就想多赚点钱，早点儿投身电竞事业。他还计划跟朋友一起开家咖啡厅，乔琳当即表示了担忧：“国内喜欢喝咖啡的人有那么多吗？港城开一家倒一家，你可别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给赔进去。”
“港城没什么市场，但北京不一样啊，这里的小资人群还是很庞大的，外国人也多，放心吧，不会赔。”
乔琳常骂魏成林没脑子，但不得不说，他还挺有商业头脑的，火锅店开得也不错。他刚买了房子，又准备开店，手头着实不宽裕。但是在不久之前，他依然往二中捐了二十万，这是他每年雷打不动的习惯。
要是实在没钱，不捐也没什么，但魏成林说，
这笔钱还是拿得出来的。这几年，二中的校领导几乎全换了，但风气依然保持得很好，魏成林的传说也依然在学校流传。
乔琳听妈妈说，老徐比她早一年离开了，跟之前那次“出走”一样，他依然在外面办学，而且办得很不错。魏成林几乎见不到他了，但依然对他心怀感激：“上高中时，我还时常抱怨，有很多看不惯的老师……后来走出港城，见了更多世面，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先不说别的，就说我当年跟尹旭阳打架，要是换到别的学校，不管我占不占理，可能退学的都是我。但是徐老师很坚定地为我主持了公道，让尹旭阳转了学……那时我以为那是天经地义，我本来就没错。但是活到现在才明白，哪儿有什么‘天经地义’，能遇上一个正派的校领导，是多么不容易。”
魏成林改邪归正已经很多年了，乔琳习惯了他这幅样子，反倒常常忘记他当初是怎么叛逆的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深感欣慰：“不错不错，确实长大了。”
“你别老这么说，搞得我像个乳臭（chou）未干的毛头小子一样……”
“是乳臭（xiu）未干！”乔琳重新靠在了椅背上，支撑住了额头：“你说，你这个老念错别字的毛病，该怎么办啊？要是在公众场合念错了，人家不笑话你吗？”
魏成林厚着脸皮说道：“要不我退出 台前，转到幕后工作？”
“得了吧，你根本就舍不得离开舞台！”
乔琳在车上刷着朋友圈，看到了孙瑞阳上传的几张照片。他跟哥哥一样，一年发朋友圈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是转载文章，很少见他上传照片。近期他发的内容都是充满正能量的，当地居民怎么感谢他的，他是如何体会到成就感的……不过看了几张，乔琳就明白了，他多半是发给她看的，让她知道，他在国外过得很好。
魏成林瞥了一眼，说道：“孙瑞阳走了那么多天了，你还没习惯？”
乔琳收起手机，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去年他拜托我一次，今年又拜托了一次，说实话，我并不怎么开心。”
“两次出走，他都拜托你照顾我？”
“是啊！”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不想管我？”
那倒不是，魏成林心甘情愿地想照顾乔琳，但是经孙瑞阳这样一说，就好像是得到了他的授权，他才能照顾乔琳一样。魏成林没有说实话，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女孩子就是麻烦呗！”
第550章 新生命的诞生
赵琳琳也感觉出了魏成林的主动，她比较了一番，还是问乔琳的意思：“你觉得魏成林的妈妈好，还是孙瑞阳的妈妈好？”
若放在以前，这个问题根本就不值得讨论，温柔漂亮的陈芸可是吉祥路所有孩子心目中最理想的妈妈。只是近几年跟成林妈妈接触多了，赵琳琳发现她也不错，热情好客，爽朗大方，甚至比陈芸更容易亲近。
自从孙瑞阳走了之后，陈芸失落了好一阵子，以前她经常给乔琳零花钱，现在倒好，她直接跟乔琳说：“阿姨都不知道该不该联系你，要是继续对你好，会不会耽误了你。”
唉，怎么会呢？乔琳一天想一万遍要把孙瑞阳给甩了，最后还是舍不得。孙瑞阳似乎也不想耽误女朋友了，最近也不给她发小作文一样的微信了。赵琳琳说，这样异地冷战很危险，说不定哪天真就无疾而终了。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却像个恋爱专家一样指点江山，乔琳不信，但也有些慌。幸好姐姐快要生了，乔琳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只想姐姐和她的孩子们平安。
十月下旬，李兰芝又提着大包小包来到了京城。乔璐生产在即，梁家如临大敌，笼罩着一片紧张的氛围。李兰芝一来，乔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那么害怕了。倒是李兰芝，看到大女儿的样子，心疼得直叹气。
乔璐只剩下脸是瘦的了，其实身上也没多少肉，那些看似长肉的地方，一按就是一个坑，全是浮肿的。肚子大到离奇，一个人确实无法行走。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也没生病，但是提前体验了一把生活不能自理的感觉。
家人最感兴趣的就是孩子的性别，如果想知道，早就有办法查到了，但是乔璐却不肯查。她说，就像等着开奖一样，等到最后一刻再揭晓。
家人尊重她的想法，但总按捺不住好奇，隔几天便要猜一遍。李兰芝说，女儿是小棉袄，大概是不忍心折磨妈妈的。就像文婧，怀儿子时被折腾得够呛，怀女儿一点儿事都没有，可能乔璐肚子里也是两个男孩。
乔璐哭笑不得：“妈，你就别推理了，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我对其他的没有要求。”
“那倒也是！”李兰芝轻轻抚摸她的肚子，感叹道：“带着你们兄妹几个艰难度日的情景还在昨天，转眼间你们都要生儿育女了，我们也老啦！”
乔璐总觉得
自己不算年轻了，所以生孩子才会这么费劲。前期她还想得很乐观，想在家办公，远程指导学生做实验，结果三个月过后，她就只能躺在床上了。就连小铃铛都很心疼她，懂事了不少。
搞不了科研，乔璐心急如焚，甚至把所有想法都用笔记录下来，等生完孩子再做。但李兰芝说道：“我年轻时干什么都拼命，但是活到这岁数了，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你们以健康为代价去换取工作上的成就。尤其是怀了孩子，更是得以孩子为重。像我，怀着你妹妹都不知道，还在努力干工作，结果你妹妹一生出来，又瘦又小，像个小猫崽子，整天哭，哭得脑子都坏了，扔又扔不掉，可愁死我了！”
乔琳气得跳脚，晃着妈妈的肩膀，怒道：“明明是你不注意，害得我智商不高！还好意思嫌弃我！”
李兰芝笑道：“看吧，为了以后让孩子不埋怨你，还是好好养着吧！”
妈妈和妹妹都在身边，乔璐就不那么紧张了，时常露出笑脸来。梁老太太抢先向李兰芝道了歉，说她儿子工作太忙了，待在家里的时间太短了，没法一直照顾乔璐。李兰芝急忙说道：“我知道，我儿子也忙，眼睛动完手术没几天，就回部队去了。”
在2016年下半年，我国跟某国的关系再度陷入紧张当中，乔琳的同学原本要去该国留学，又担心哪天突然打起来，犹豫了很长时间。梁铮原定去该国出差，也临时取消了，留在国内静观其变。
乔琳以为哥哥能多休息一段时间，但是在老百姓疑心“打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工作了。至于急流勇退？他大概早就忘记那个念头了。
在吉祥馄饨馆的常客中，还有几个是退伍老兵。在那一年，老乔见过好几辆车上贴着“如有战，召必回”的字样。他每天看新闻，看得忧心忡忡。现在轮不到他这样的老兵上战场，但他很挂念儿子，不知道那个“回家过年”的愿望，还能不能实现。
乔璐是个识大体的妻子，她跟丈夫说，家里有这么多人照顾，他安心工作就好了。她理解他，顶多在孩子出来后埋怨他几句。
梁铮一再亲吻妻子，承诺在她生孩子时一定陪伴在她左右。转眼间已经到了动手术的日子了，家人都在产房外面等着。乔琳跟妈妈坐在一起，握紧了妈妈的手。母女俩手心的温度一样，都是冰凉冰凉的。
李兰芝小声说道：“当初闵佳剖腹产，你小姨说，在产房外面站不住，我还说她瞎紧张。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闵佳身体又好，能有什么事？你看，现在我也瞎紧张。最好的医生给你姐开刀，我还担心什么呢？”
“对，你就是瞎紧张，我姐一定没事的。”
李兰芝紧握女儿的手，眼中泪光闪闪：“你哥眼睛动手术，只有你爸去了；你姐生孩子，只有我来了。但是留在家里的那个，始终是最揪心的。我和你爸都快六十了，还能这样跑几年？要是不跑，又悬着一颗心放不下……”
“不是还有我嘛！”乔琳依偎在妈妈怀里：“我回港城还不行吗？”
“切！孙瑞阳能回去吗？”
“不管他！明天我就去傍大款。”
李兰芝一巴掌，差点儿拍到乔琳吐血，正伸长脖子往产房里张望的梁铮也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李兰芝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斥责道：“再胡说八道，我真能揍得你吐血！”
“我没有胡说八道！是他一次次对不起我，别说他了，现在就连陈姨都说，她没脸关心我！”
“那孙瑞阳也是个好孩子。”李兰芝固执地说道：“我教过那么多学生，没见过比他还要正派的。”
乔琳堵上耳朵，故意跟妈妈抬杠：“人品又不能饭吃，我要找个对我好，又能管我一辈子饭票的！”
李兰芝要揪乔琳的耳朵，但乔琳不再理会妈妈，而是双手合十，替姐姐祈祷起来。不一会儿，产房里果然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哭声，紧接着，小护士出来道喜，说道：“恭喜恭喜，是一对龙凤胎！是兄妹俩！”
乔琳当即开心得跳了起来，可梁铮却是一幅“本应如此”的神情，并不像乔家母女那样欣喜若狂。李兰芝看着小婴儿，问道：“梁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梁铮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擦了擦冷汗，说道：“嗯，我早就问过了，但之前我都不敢说，生怕空欢喜一场……那我爱人呢？她怎么样？”
小护士说道：“出血量有点大，还在里面缝针，应该快出来了。”
孩子出来了，但所有人的心思还在产妇身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让人觉得格外漫长。乔琳再度握紧了妈妈的手，她们心里想的都一样——或许，命运从来都不会这样顺畅。
第551章 关于“善有善报”
乔璐大学毕业那年，她回到港城，去海大找同学玩。那天傍晚，她俩朝着海边的方向走着，想去海边吃大排档，结果被一对老夫妇拦住了去路。
乔璐同学很不耐烦，拉着乔璐就要走。结果那对老夫妻说道：“同学，我们来看孩子，人生地不熟，钱都被骗光了，能不能借我们点路费？”
乔璐动了恻隐之心，可她的同学却翻了个白眼：“你们孩子是哪个学院的？哪一届的？叫什么名字？电话号码是多少？”
老夫妻满脸窘迫，用浓重的方言说了一个名字，又说自己没有手机，联系不上孩子。乔璐同学又问道：“那你们肯定记得孩子的电话号码吧？把电话号码给我，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号码……丢了……”
乔璐同学鄙夷地冷笑两声，嘀咕一声“骗子”，拉着乔璐便要离开。看着老夫妻无助落泪的样子，乔璐于心不忍，又折了回来，一狠心，给了那对老夫妻五十块钱。
那对老夫妻自然感恩戴德了一番，可乔璐同学却非常郁闷：“乔璐，你不知道他们是骗子吗？”
“可能是吧……”
“那你还给他们钱？你不是还为留学保证金的事发愁吗？”
“嗯……但五十块钱，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那一大笔钱。”乔璐说道：“万一他们真需要帮助，那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吧！”
同学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嘲笑道：“你还真是大善人！大善人！全世界属你最善良！”
“好了，不要嘲笑我了，今晚我请你吃饭。你替我跑了好几趟公证处办手续，我得好好谢谢你。”
吃上了烧烤，同学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着她泛滥的同情心，跟她打赌，那对老夫妻肯定是骗子。乔璐说道：“就算是骗子，我的损失也不大，你就不用唠叨啦！”
跟同学分手后，乔璐独自在公交车站点等车，不远处有个卖鸡蛋灌饼的小摊，那里围了很多人。乔璐往那边一撇，一下子怔住了，刚才在校园里跟她乞讨的那对老夫妻，正满脸笑容地坐在长凳上吃鸡蛋灌饼。
他们吃得很快，很满足，乔璐隐约听到他们说，今天又碰到了好几个傻子，往后几天都不用干活了。说话间，他们朝着乔璐的方向看了过来，而乔璐迅速将头转向了一边，装作用心听mp3的样子。
那时的十块钱都是很值钱的，而那时的乔璐不过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对她而言，五十块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以支撑
她吃几天食堂了，她也心疼。尤其是家里的状况捉襟见肘，处处需要用钱。所以回到家后，她趴在桌子上，忍不住想哭。
乔琳还在馄饨馆看电视剧，乔楠先回到了家里。他以为姐姐在为留学的事情发愁，刚要安慰几句，乔璐便跟他说了实话。她沮丧地说道：“我还想着，他们可能真是需要帮助的人，可我白白扔了五十块钱……五十啊！我给乔琳零花钱都没那么大方过！”
“给就给啦，姐，不要再想了。要是换作我，我可能也会给。”乔楠安慰道：“你做了好事，肯定会有回报的！”
不知道那次顺利出国，是不是做好事的回报，反正乔璐以后也做了很多好事。在回国工作后，每个学期，她都会在“希望工程”官网上挑选两个孩子，资助他们一个学期的学费。她没有长期地支持某一个孩子，也没有一次性资助太多，就是在能力范围内，做一点善事。
对她而言，她每个学期拿出来做慈善的钱，不过是一两件大衣的钱。乔璐并不想做个大善人，不想被那些受到资助的孩子感恩戴德，更不想她的这些付出被大肆宣扬。她说，一点点钱，做点有意义的事，她感到很欣慰。
她常告诉弟弟妹妹，在家里最困难的那几年，如果没有好心的二中老师，他们家的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尤其是妈妈住院那段时间，爸妈都不在家，年纪大一些的老师经常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皱皱巴巴的纸币来，在那个不宽裕的年代，他们也是凑钱帮乔家度过难关。乔璐是家中大姐，这些事情记得很清楚。所以她也让弟弟妹妹记住这些恩情，长大了多做好事。
这些事她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但是周围的人都说，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她的善行，终究会有所回报的。
那些年她接连失恋，被人陷害，过得并不如意，也不知道“回报”都去了哪里。直到她怀上了双胞胎，别人都羡慕地说，乔家一定是积了很多德，才能摊上这样的好事。
但如果可以选择，乔琳宁愿家中没有这样的“好事”，孩子不一定要生几个，但姐姐只有一个，她的生命只有一次。
因为那对龙凤胎，乔璐差点儿把命给搭上去，比文婧生小司令的时候凶险多了。她醒来后，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她使劲眨了眨眼，才确定那是她的丈夫。
“你终于醒过来了，你要吓死我了！”
乔璐第一次看到丈夫落泪，他一定吓坏了。乔璐想说话，嗓子却像火燎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
孩子怎么样了，一着急，便跟着丈夫一起落泪了。
还好乔琳懂她的心思，急忙将手机里的小视频放给姐姐看，哥哥妹妹的哭声都很有力，一看就是很健康的宝宝。乔璐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吃再多苦也值得了。
等她状态好了一些，她跟丈夫说，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见到了她过世已久的亲生父母。在一片混沌中，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孩子的哭声，她非常焦急，告诉自己，她知道做孤儿是什么感觉，她的孩子绝对不能成为孤儿。于是，她冲破重重黑暗，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是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的，在那两天里，家人真是把能求的神全都求了一遍，把能想到的结果全都想了一遍。而乔璐这次死里逃生，再次被解释成“积德”，一定是上天感念她善良，她才捡回了这一条命。
可乔琳却愤愤不平，如果天上真有神仙，怎么会忍心捉弄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呢？不过姐姐最终脱险了，她决定不追究神仙的责任了。
在乔璐清醒了之后，李兰芝也终于有心思跟亲朋好友报喜了。乔家在京城的朋友并不多，但李兰芝依旧煮了很多红皮鸡蛋，只要有人来贺喜，她就分给人家，让别人都沾沾喜气。这些风俗土里土气的，但她就是想把这份喜悦传递给所有人。
魏成林没在北京，但他的妈妈赵艳芬也来道喜了，看到两个可爱的宝宝，她非常喜欢，又无不遗憾地跟李兰芝说：“你这奶奶也当了，姥姥也当了，还都是儿女双全，吉祥路上可没有比你更幸福的人了。”
“我是很幸福，但孩子们很遭罪，我也心疼啊！”
“唉，虽说成林不愁对象，但是看到你们这些子孙满堂的人，我就急得啊……”赵艳芬试探着说道：“按理说，乔琳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跟成林年纪合适，又从小在一起长大，两个人最近走得很亲密……”
“亲密？乔琳也就是把成林当弟弟吧！”李兰芝一口否决了，又说道：“乔琳跟孙瑞阳交往好多年了，早晚都会结婚的吧！成林可是大明星，以后肯定能给你找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儿媳妇，你就别担心啦！”
李兰芝三言两语，就把赵艳芬的话给堵回去了。赵艳芬有些难为情，又说了几句道喜的话，心里却很不痛快——多少优秀的姑娘往我家成林身上扑，乔琳的确算不上多出色，给你机会，你还不要！
可是她也想不明白，如果乔琳真的普普通通，她为什么还想让她做儿媳妇呢？
第552章 没发出去的长微信
姐姐脱离了危险，乔琳的灵魂也回到身体里了，帮妈妈操持各种事情。她把成林妈妈送到了电梯口，赵艳芬关切地问道：“乔琳，你没事吧？”
“我？我有什么事？”
“你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赵艳芬说道：“你小时候不是动过膝盖手术吗？会不会是……”
乔琳晃了晃膝盖，这才发觉确实有点儿疼。她摇了摇头，接着想了起来，那几天拿着姐姐的各种单子跑上跑下，她在扶梯上摔了一跤。她居然没感到疼，像个坚强的女战士一样，继续爬起来奔跑，很快就把摔跤的事给忘了。
赵艳芬很想帮上乔琳，殷切地说道：“反正就在医院，我陪你去看看吧！你别光顾着你姐，你自己都瘦了一大圈呢。”
“不用不用，赵阿姨，我就是摔了一跤，没事的。”
拉扯与躲闪之间，乔琳的手机掉到地上了，很明显她在发微信，看起来字数不少的样子。乔琳生怕别人看见，慌忙捡了起来，将赵艳芬推到电梯里，说道：“赵阿姨，谢谢您今天过来，等改天我去拜访您。”
赵艳芬琢磨了半晌，也不知道乔琳为什么那么慌张，但愿她别跟孙瑞阳和好。
晚上跟妈妈回到家，乔琳才看到了腿上的淤青。妈妈关心她，但照例先训斥了她一番，说她这么大了怎么还摔跤，摔了好几天都不知道。
乔琳哀叹道：“我还以为你能夸夸我呢，哼！我多像个女战士啊！这点轻伤都没有察觉。”
李兰芝给她涂着药水，说道：“那你跟你哥联系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入伍的可能。”
“才不要！我很坚强，但不像我哥，我受不了约束。”
“我以前最担心你哥，担心他受了那么多伤害，又在部队里待着，根本没机会谈恋爱，心里那么多阴影，这辈子还能过好吗？你看人家现在，事业有成，儿女双全！再看看你，最自由散漫的一个，除了考上北大，一事无成！”
又来了，妈妈又要实施打击了。李兰芝一看乔琳神色不对，还是给她留了点面子：“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我们急着让你结婚生子，但也不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我和你爸尊重你的想法。”
乔琳果然好哄，妈妈给了一个甜枣，她就被感动了。晚上她跟妈妈睡在一起，跟妈妈说了那些对孙瑞阳的怨恨，妈妈却说道：“你哥毕业那会儿，我想方设法让他去大城市的机关工作，他就铁了心要去一线作战部队。人家孙瑞阳至少好声好气地跟你沟通过，你哥呢？一跟我们闹矛盾，他就玩失踪，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跟你爸比他多活二十几年，你爸又是当过兵的人，能不知道哪条路对他更好吗？……唉，反正毕业九年多了，跌跌撞撞的，走得也还行，别的先不说，至少他在那个环境里如鱼得水。我也是这么劝你陈姨的，孙瑞阳这样，说不定也是对他好。”
“老妈，
你就不怕我跟嫂子一样，吃很多苦么？”
“嫁一个像你哥那样正派的人，顶多身体上受累，家人一帮衬，也就过去了；要是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过好。”
“那……要是我不想结婚生子了，你和爸爸会怪我吗？”
“……又说傻话！年轻时我也断了结婚的念头，可后来不也结婚生子、过得很幸福吗？别太早下结论，也别因为一点挫折就丧失信心，咱老百姓的日子，有几个能逃得过家庭孩子的？”
妈妈累坏了，很快就睡着了。乔琳拿出手机，看到那条还没有编辑完的信息，默默地将它复制粘贴到备忘录里。听了妈妈的话，她基本上原谅了孙瑞阳，但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和解。
没过几天，乔璐收到了从德国寄来的一大箱礼物，除了一些婴儿用品，还有一大堆面膜、护肤品。箱子里面只有一张很简单的卡片，上面写道：“乔璐姐，恭喜你升级做母亲。在照顾孩子的同时，别忘了要更爱自己。”
没有落款，但字迹潇洒，一看就是出自徐娜的手笔。李兰芝不明就里，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说道：“徐娜这孩子对你可是真好，而且心细如发。来看你的这些人，大多想的都是孩子，有几个能顾得上你的？更别说给你寄护肤品了。”
乔璐不想让妈妈知道那段隐情，便搪塞道：“乔琳的几个朋友跟我关系都挺好的，赵琳琳不也送了一堆东西过来吗？外人跟我的接触又不多，身边人关心我就行了，我不会产后抑郁的。”
李兰芝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说法可真多，她们年轻那会儿，哪儿有“产后抑郁”一说？她就记得生完乔琳之后，被孩子的哭声烦得整夜睡不着，又不能出去工作，天天冲着老乔发脾气，要不也不会想把乔琳给扔了。
现在想起来，那不就是妥妥的“产后抑郁”么？乔琳似懂非懂，但老早就给家人打了预防针，一定要多关心姐姐，不要忽视了她。但是后来才发现，她想太多了，姐姐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她的婆家没理由不爱护她，来探望她的同事都很羡慕她。
除了找月嫂，家里又雇了一个保姆，专门照顾孩子。家里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在乔璐的反复劝说下，李兰芝回了港城，回家照顾小司令去了。乔琳还住在姐姐家里，因为姐姐叮嘱她，让她多关心小铃铛，千万别让她感到失落。
乔琳就相当于实习养孩子了，她平时功课很忙，每天还要抽出时间陪小朋友玩，给她讲故事，提前体验了一把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好在在她的关爱下，小铃铛身心健康，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天天嚷着“小姨最好”。
虽说乔琳把她照顾得很好，但乔璐也在力所能及地跟小铃铛多相处一些时间。每天早上，她都要亲自给她换衣服，为她扎好小辫子；晚上陪她洗澡，听她说在幼儿园发生的种种趣事。她毕竟体力有限，照顾双胞胎就已
经让她筋疲力尽了，小铃铛倒变成了贴心小棉袄，劝她多吃饭，多睡觉，让乔璐很是感动。
自从当了大姐姐之后，小铃铛比以前温顺了很多，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弟弟妹妹。爷爷为两个小家伙起了名字，就叫和和美美。
老爷子起名还是很讲究的，他说“施和”这个名字不太好，所以改了一个字，男孩的大名就变成了“梁致和”，女孩就叫“梁施美”，一听就是小铃铛的姐妹。
“妹妹名字就跟我差一个字，那我更喜欢妹妹。”小铃铛摇头晃脑地说：“而且，妹妹比弟弟更乖，弟弟太调皮了！”
乔琳说道：“你好好爱护他们，等长大了，弟弟会像哥哥一样保护你，妹妹会成为你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知道啦，我肯定不欺负他们。”小铃铛又问道：“小姨，你以后也会生双胞胎吗？”
乔琳差点没被水呛着，她还没想过生孩子呢，小铃铛先把双胞胎给安排上了。乔琳如实说道：“……生宝宝太可怕了，小姨有你们就足够了。”
“那我以后能跟小姨一起住吗？”
“当然可以！你现在不就跟我住在一起吗？”
可能是那段时间太焦虑了，乔琳又感冒了。还到不了去医院的地步，但是一写完作业，她就躺在了床上。为了不传染小铃铛，她让小朋友跟保姆一起睡。
她继续编辑着那条还未发出的信息：“秀才，我想起了今年刚播放的一部韩剧。女主角在结婚之前，突然被退婚了。没有一个镜头表现出她撕心裂肺的难过，只是说，她出了车祸，撞断了胳膊，在家疯狂舞蹈，疯疯癫癫，父母都受不了她了。直到遇到了男主角，她才说，她很想死，但是怎么都死不了。
直到你走了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原来那种痛苦，镜头语言都是苍白的。在你离开之后，我得了一场肠胃炎，又磕破了腿，最近又感冒了……如果有人问我，我大概也是痛苦得难以言喻，无法表达……”
写着写着，泪水就不由自主滑落，正好小铃铛推门进来了，她趴在床边，用小手抚摸乔琳的额头，奶声奶气地说：“小姨，你有点发烧哦！”
“嗯，所以才让你找章奶奶一起睡啊！”
“那你乖乖吃药，好不好？”
“好！”
小铃铛爬上床，依偎在乔琳身边，说道：“小姨，你不要哭，我在你身边，病就好了。”
“你不怕我传染你吗？”
“不怕！”小铃铛把脸贴在乔琳胳膊上：“小姨，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小女孩的脸庞软乎乎的，像块小海绵一样。乔琳第一次得知，原来小孩子也是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
她不再编辑那条信息，而是简短地发了几个字：“孙秀才，你早点儿回来吧，我们也结婚，生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好不好？”
第553章 又一次做伴娘
接连几天，乔琳都因为鼻塞休息不好，课业又紧张，整个人都变得蔫蔫的。姐姐问她是不是还在跟孙瑞阳生气？乔琳坚决否认，只说是因为论文太愁人了。
实际情况是，她饱含深情地给孙瑞阳发了那一条微信，结果孙瑞阳过了两天才跟她说，手机丢了，这段时间联系起来都不方便。如果有急事，可以打他同事小曹的电话；如果想他了，可以给他发邮件一诉衷肠。
接到邮件时，乔琳恨得咬牙切齿——还有比这更浪费感情的行为么？留电话也就罢了，还留了一位女生的电话，他让女朋友心里怎么想？
一气之下，乔琳没有回复他的邮件，把所有怒火都憋在心里，越想越气。生气的后果，就是鼻子堵塞得越来越厉害。
进入冬天的时候，慕容打来电话，要跟乔琳一起吃饭。她跟乔琳说了两件事——第一，她要离开北京了；第二，她准备明年春天办婚礼，希望乔琳能给她当伴娘，给她报销来回路费以及住宿费。
大概是在夏天，乔琳听说她谈了一个警察男友，难道她对那个男生那么满意，这么快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慕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她结婚的对象，是她的前男友，也就是肖子涵。
乔琳难以置信，叼着一根意大利面呆在了那里。
慕容曾经一门心思地留在京城，在毕业几年后，她择偶的目标也越来越明确——不管是不是北京土著，至少家里要在北京买得起房，有了房子，才有安全感；男方的职业最好是公务员或者大学老师，挣得少点儿无所谓，一定要旱涝保收，以免大龄失业。要是太有钱的，她也不敢交往；长相最好出众一点，她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男朋友不能跟她差太多。
按理说，以她的硬件来说，找符合条件的男生并不是难事，她也试着相了几回亲。其中一个条件不错的男生，话还没聊几句，男生就迫不及待地说，家里有几套待拆的房子，他又是家中独子，家里所有房产都是他的。
这还挺符合慕容的择偶条件的，但是她也说不清楚哪里怪怪的。那个男生见她沉默不语，便笑着说道：“你们女生最在意的不就是房子吗？怎么了，这个条件还不满意吗？”
在回去的地铁上，慕容越想越憋屈——她以物质为前提相亲，对方同样在以物质来衡量她。有错吗？好像没有。但她还没到三十，为什么就把物质条件放在谈婚论嫁的第一位了？
那次她给乔琳打了电话，将自己的疑惑和盘托出：“乔琳，你说实话，我现在还在计较爱情还是物质，是不是太幼稚了？我是不是应该抓紧找一个好苗子，别再耽误自己的青春了？”
“呃……我又不是情感专家，该怎么答复你啊？要不，你就给自己设个时间段呗，在多少岁之前，好好谈一次恋爱；过了那个年纪，再考虑结婚。”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后来她又谈了一个男朋友，乔琳见过照片，长得很帅，跟慕容站在一起很般配；他还是个警察，穿上制服很有魅力。乔琳短暂地出神了一会儿——慕容的前男友，不也是个警察吗？
二人交往得很认真，慕容偶尔在朋友圈发一两张秀恩爱的照片。但是好景不长，慕容的爸妈在一个雨夜出了车祸，她是家中独女，只能她回去照顾。乔琳还在没心没肺地大谈理想与爱情的时候，慕容已经一夜长大，成熟得判若两人。
慕容说，父母出事之后，她第一次认真考虑离开北京，回到家乡照顾父母。她男朋友已经在北京稳定了，肯定不会跟她一起回去，二人纠结了一段时间，便选择了和平分手。
那段时间，慕容频繁往返于京城和老家，一个人承受着失恋的痛苦，过得十分吃力。她好几次偷偷哭泣，哭着哭着，就接到了她前男友的电话。
肖子涵是从大学同学那里得知慕容的消息的，他给慕容打了电话，耐心地听她哭了半晌，直到她平静下来，他才憋出了一句话：“你先回去工作吧，我帮你照顾爸妈。”
“我爸妈为什么要让你来照顾？”
肖子涵很木讷，不知道该怎样说，半天憋了一句：“反正我能照顾好。”
慕容能想象出他的样子来，不由得被他逗笑了，开玩笑道：“那你对象吃醋咋办？”
“不可能，我没有对象。”
听到这话，慕容一阵轻松，暂时忘掉了连日来的疲惫。在家人的催促下，她继续回到北京工作，然而她的心思还留在父母身上，时常陷入去留两难的矛盾里。
她跟乔琳见面之后，乔琳说道：“你可得想好了，要是离开北京，就找不到这么多咖啡店了，文化生活也不会这么丰富，可能连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都没有几个……”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很矛盾。在大城市生活久了，回到家乡，确实会不适应。但是怎么办呢？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他俩年纪大了，有什么事只能靠我。所以，我更加羡慕你，你有哥哥姐姐，你这么大了，依然有任性的权利。”
乔琳想起爸妈的话，想起他们说“还能为你们跑几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她也动了回老家的心思，三个孩子，至少得有一个陪在父母身边吧？
“慕容，你回老家也就算了，可也用不着急着结婚啊！难道是家里逼得紧……”
“不是！”慕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说道：“是肖子涵身边出现了一朵白莲花，他是个不分好坏的傻子，所以我必须得速战速决。”
慕容说，那个女孩是肖子涵家里给他介绍的对象，肖子涵跟她相处了一阵子，始终习惯不了她捏着嗓子说话的习惯，以及硬凹出来的台湾腔，便提议跟她以好朋友相处。
正好他重新跟慕容联系上了，正
在为怎么跟她复合而发愁，那女孩一会儿发烧，一会儿扭脚，一口一个“子涵”哥哥，就把肖子涵指挥得团团转。不仅如此，她还自拍了一张肖子涵背着她的照片，用肖子涵的微信发了一张朋友圈，仿佛是在向某人示威，说明她才是肖子涵真正的女朋友。
肖子涵也不怎么看朋友圈，要不是那天点赞数飙升，他或许都不会察觉，那个女孩用他的账号发了那张亲密照。看到了之后，他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冲她发火，只是让她注意分寸，别开这种玩笑了。
女孩依旧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来，嗲声嗲气地说，子涵哥哥不要生气了，她以后不会再那么做了。肖子涵很头疼，万一慕容看到了，该怎么跟她解释？
慕容并没有气势汹汹地逼问他，因为她知道，像肖子涵那种连微信头像都用曼联队徽的人，连自拍都不会，还会专门发个图片秀恩爱？
不过那个女孩的出现的确让她感到膈应，她情急之下，便跟肖子涵说道：“你别跟我解释那些有的没的，要是真想跟我好，过年就去我家提亲。”
“行！”肖子涵意外地干脆利落：“一言为定，等你回来见父母。”
听到这里，乔琳不禁为二人鼓起了掌，慕容很勇敢，她那个一根筋的男朋友，也率性得让人刮目相看。再想想自己，一次次跟孙瑞阳主动提亲，孙瑞阳都是躲躲闪闪的，让人郁闷。
慕容却说道：“孙瑞阳那么做，肯定是考虑了很多，他是在权衡怎样做才是对你好，这是一种负责任的行为。我现在后悔了，我会不会一时冲动，把自己给坑了？毕竟我这么多年都没回家了，跟他联系也不多，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花花草草……”
“肯定不会的！别忘了你们大学相处了那么久，他只有踢球这一个爱好，除了不会说话，脑筋不会转弯，其他的没什么毛病。这么多年来，他对你念念不忘，你每次有困难，人家都冲在前面，你还不满足么？”
慕容这才笑了笑：“你怎么观察得比我还仔细？我都没发现他这么多优点！”
要是辞职回家，慕容能找到的最好的工作，大概也是走进体制内，考事业编或者公务员。再过几天，她就要参加第一次国考了，但是她不报什么希望，大概就是花钱做一份真题。
“大学毕业那会儿，我都没想到，我居然会有考公务员的那一天。这几年还是成长了不少，懂得向现实妥协了。反正先干着工作，一次次考呗！总有上岸的那一天吧！”
确实，慕容曾经的梦想是做时尚圈大佬，几年过去了，她放下了野心，开始考虑“稳定”了。乔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人总是在摸索中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嘛！
她答应为慕容做伴娘，只是在回程的地铁上，她突然想起来，算上这次，她就要做四次伴娘了。超过了三次，她还嫁得出去吗？
第553章 人生新目标
进入冬天了，前公司找到乔琳，问她能不能翻译一套绘本，稿费不是很高，但“译者”写她的名字。
这个机会很难得，既能赚点零花钱，又能把出版的绘本送给家里的小朋友，乔琳很痛快地答应了。
只是住在姐姐家，她的精力总是被三个孩子分散着，所以她周末就躲到赵琳琳家，加班加点地翻译，想趁着回家之前翻译完，那样就能跟专心跟小侄子玩了。
赵琳琳将那些绘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服气地说道：“要是我画，肯定比他们画得更好。”
“我也觉得，其实这些插画不算出色。说好听点儿，就是风格奇幻大胆；要是说不好听点儿，就是太粗糙了。”
“哇！”赵琳琳惊叹一声，拍手称赞：“不错哦，乔琳同学居然还学会美术鉴赏了！”
“跟徐娜逛了几次画展，看画的眼光还是有点儿进步的。”
在遥远的高中时期，赵琳琳不爱读书，在书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插画，被老师训了好多次。她很不服气，因为在她看来，至少语文书应该是充满诗情画意的，结果全是干巴巴的文章与习题，让人很失望。
于是乎，她老早就有了画插画的梦想，每被老师抓一次，她就要表达一次决心：“以后我肯定会画出特别牛逼的插画，让课本鲜活起来，提高我们下一代的审美！”
几年过去了，网上陆续流传出诗圣在课本上种种被恶搞的图片——比如，端着狙击枪的诗圣，弹着吉他的诗圣，骑着摩托车的诗圣……等等，每当看到这些图片，乔琳总会想起当年野心勃勃的赵琳琳，揶揄地问她什么时候能画出“提高下一代审美”的插画来。
赵琳琳没有为情所困的烦恼，她的人生始终被两件事困扰——赚钱和追星。现阶段她的主要目标还是赚钱，多签一些大单，早日实现财务自由。至于那个画插画的梦想，她早就不提了；她几年前开的手工店，也早就黄了。
“老赵，翻译这些绘本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想法，我想把我跟姥姥的故事写下来，你给画上插画，好不好？”
赵琳琳眼前一亮：“好啊！咱俩也像徐娜那样出书。前提是……得有出版社看得上我们。”
“现在的绘本好多都是从国外引进的，大多都是跟幼儿认知还有科普知识有关的，基本上跟乡村生活没有关系。如果我把童年的故事写下来，大概会变成一个很治愈的故事；而且你也看到了，现在的绘本跟我们的传统绘画都
没什么关系，如果你能把民俗画画出自己的特色来，那也是一种创新，说不定会大受欢迎呢！”
乔琳越说越兴奋：“嘿，就最近这两年，可能会有大批职业画家转入绘本这个行业，你可得抓住机会，说不定这会成为你的副业呢！”
赵琳琳听傻了，她的好朋友什么时候变成儿童读物的专家了？乔琳神秘一笑，说道：“就是去一个图书博览会做了几天翻译，就发现商机咯！”
“你的观察力就是好，做事又细心，难怪你的前领导还对你念念不忘的！”
在好朋友面前，乔琳很是得意：“所以你要相信我的话，我写故事，你画插画，咱俩一块干票大的！”
赵琳琳欣然答应了她的提议，也为好朋友重新振作起来而感到高兴。毕竟孙瑞阳走了之后，乔琳已经萎靡了好几个月了。最近她重新开始写论文，做兼职，又恢复成元气满满的样子了。
倒不是孙瑞阳有什么好消息传来，只是乔琳自己适应了：“大黄走的时候，我伤心欲绝，感觉这世界上没有比他更好的导师了，他走了我怎么办？但是一个学期都快结束了，虽然现在的导师确实不像大黄那么好，但也可以打90分。我也明白过来了，不一定非要靠某一个人，才能活得下去。”
“要是你俩真分手了，那该怎么办？”
“哼，那也是他对不起我，我才不会难过呢！”
乔琳嘴硬了一番，又跟赵琳琳说，最近她又要做一场翻译。之前她去上海为一个游戏公司做过翻译，看来人家对她的表现还挺满意的，这次又联系她了。只是期末考试迫在眉睫，这段时间怕是要过得很忙碌了。
赵琳琳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直言道：“要是难过，你就说出来嘛！不要用工作麻痹自己。”
“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我就想过得充实一些！你也知道，口译……是我永远的痛，只要一有机会，我还是很愿意去尝试的。”
“嗯，就算不去留学，你一样可以做得很好！”赵琳琳为她加油：“总有一天，你也会出现在新闻里，坐在领导后面，拿个小本本记着东西，为大人物做翻译！”
畅想未来总是美好的，乔琳也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在做翻译之前，她想起了魏成林。上次因为妈妈不识货，丢掉了电竞明星给的那件签名t恤，惹得魏成林老大不高兴。这次活动正好在北京举办，她提前沟通好了，可以带朋友去参观，她便想带魏成林过去。
那次活动是某家游戏公司主办的邀请赛，乔琳给一支美国队伍做翻译。她并不知道比赛的水准如何，只是把队伍的信息背得滚瓜烂熟。她邀请魏成林之后，魏成林很傲娇地回了信息：“档次太低，不去。”
乔琳在网上查了查，比赛的门票一出来就被抢光了，这证明比赛还是很有人气的啊！她被气得大喘气，魏成林才慢悠悠地发了条语音过来：“只有给我一个vip的座位，我才考虑要不要赏光。”
主办方给了乔琳两张vip的票，反正乔琳也没法静下心来看比赛，索性把两张票都送给了魏成林，让他带着朋友一起去。魏成林贱兮兮地问道：“可以带女朋友吗？”
“带你老婆我也不介意！”
玩笑归玩笑，在见面那天，魏成林还是跟一个男性朋友一起来的。乔琳想要嘲讽他两句，又怕被别人看到不好，冲他做了个鬼脸，便认真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乔琳跟队员相处的时间不太多，大多数时间跟在领队r先生身边，主要帮他应对媒体的采访，以及跟同行互相寒暄。在那个嘈杂的环境里，乔琳必须得全神贯注，还得声音洪亮，才能保证翻译质量。
从活动一开始，r先生就一直保持着绅士风度，不停地跟乔琳道谢。跟几年前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外国导演比起来，r先生简直就像天使，乔琳一个劲儿地跟自己说，这次翻译还真是“交了好运”。
但是这个念头，在她看到某个人的那一刻，立刻灰飞烟灭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关红毛。他看到r先生之后，就热切地跟他打招呼。他在国外留过学，英语说得很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乔琳听，反正乔琳觉得他热情得有些用力过猛。
他谈起了上次跟r先生见面的情形，尽管r先生没有想起来；又邀请在比赛结束后一起喝一杯，顺便去他的公司参观一番，r先生很有礼貌地表达了谢意，但是要看行程安排。最后，关红毛瞥了乔琳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hi，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乔琳不想跟他说话，谁知道他嘴里会吐出什么来？不过，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应该会有点分寸吧？
于是，乔琳也硬着头皮说道：“你好，好久不见。”
r先生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但回忆并不怎么美好。”关红毛狡黠地笑了笑：“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哥哥和几位好朋友，似乎很擅长打架。”
第554章 还好还有你
关红毛比乔琳大个三四岁的样子，但是乔琳看不起他，因为他一张嘴，就充分暴露了自己的幼稚，这么小心眼的人，难怪成不了大器。
乔琳只想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又为他污蔑哥哥而生气。人家r先生那样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根本就不会把这样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可能一转身，跟别人打声招呼，就把关红毛的话给忘干净了。
即便如此，乔琳还是笑着说道：“复仇者联盟也很擅长打架，尤其是面对邪恶势力的时候，我的哥哥和朋友们也是如此。关先生很幸运，因为见到我哥哥行侠仗义的人并不多。”
关红毛听懂了，顿时便急了起来，奈何英语没有乔琳说得流畅，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事实不是那样的”，像是在警察面前狡辩的小学生。
r先生应该听明白了，爽朗地笑了笑，说了句“听起来十分有趣”，便示意乔琳离开。乔琳心领神会，飞快地问了关红毛一句：“你知道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听起来很有意思’吗？切，我听得懂。”
乔琳笑着摇了摇头：“非也，它确切的意思只有两个字！”
“什么？！”
“呵呵。”
乔琳潇洒离去，而关红毛很暴躁，这丫头片子果然跟她哥哥一样惹人讨厌。
那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所有赛程都结束了，乔琳几乎固定在了采访区，为r先生和他的队员们做翻译。几番采访结束后，她才有时间看手机，魏成林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比赛果然没意思，再也不来了。”
“只有dota2，或者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那样级别的才值得我出席。”
“老子今天穿着羽绒服来了，跟个黑熊一样，还有好多人拍我，丢死人了。”
“哼，都怪你！”
乔琳没工夫回复这个死傲娇，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想去跟r先生告个别。结果，魏成林又发来一条微信：“难得沾你一次光，待会儿结束了，我还是请你吃顿好吃的吧！”
乔琳依旧没理他，先跟r先生说了很多感谢的话。r先生说，所有活动都结束了，主办方邀请他们一起喝酒，不知乔琳是否愿意同行？对于多出来的工作时间，他们愿意支付酬劳。
这些情况乔琳早就预想到了，这些活动所谓的“结束”，其实就是换个地方继续喝，不到半夜基本上是不会结束的，乔琳很是头痛。不过一想到这位r先生人品不错，彬彬有礼，乔琳还是答应了继续为他做翻译。
他们来到了会场附近的一个酒吧，乔琳很谨慎地点了一杯果汁。某位老总模样的人当即说道：“人人都喝酒，就你一人喝果汁，多没劲！换了换了，喝度数低的也没事。”
乔琳规规矩矩地坐着，拘谨地说道：“我还得工作呢，要是喝多了，翻译不到位，那就坏事了。”
他们几个高层英语大多不错，需要乔琳翻译的部分很少。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乔琳表现得热情一些，把气氛活跃起来，那些大佬们会对她的印象更加深刻。但乔琳一到这种地方，就特别老实，除了翻译，几乎一句话都不多说，实在是沉闷得
让人乏味。
不过，据说这样能保护好自己，乔琳就决定继续乏味下去。
饮品都端上来之后，r先生跟几位高层相谈甚欢，乔琳终于有时间去了趟卫生间。几个小时前补的妆全都淡了，她的脸看起来更加寡淡了，嗓子也疼。唉，干哪一行都不容易，赚钱都不容易。
乔琳正在补妆，几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乔琳抬头一看，不由得怔住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不正是好久不见的田淼吗？
田淼示意女伴不要进来，她走近一些，笑道：“听我表哥说，他在活动现场遇见了你，还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看到你了。”
听田淼的意思，她应该是跟她表哥一起来的。刚才关红毛没有跟来，乔琳还挺庆幸的，谁知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让人头大。
田淼若无其事地拿出了她的化妆包，也对着镜子补起妆来，问道：“孙瑞阳还好吗？”
乔琳不想跟她说话，把东西全都装好，便打算出去。田淼笑嘻嘻地说道：“怎么着？是不是过得很悲惨，不忍心跟我说啊？”
“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对别人的看法没兴趣。倒是你，喋喋不休地追问，是不是还在担心被他抓住什么把柄啊？”
果然伶牙俐齿，田淼愤愤地想，强笑道：“他都被发配到那种地方去了，我还担心什么呢？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也好，人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会翻大跟头的。”
“这么说，还是你动了手脚，让他去了那么艰苦的地方？”
“他有想去的意愿，有人就顺水推舟了一把，不算动手脚吧？”
乔琳想起了那年大火的韩剧《太阳的后裔》，女主角不就是得罪了院长，才被发配到战乱纷飞的地方做医疗奉献么？孙瑞阳有奉献的念头，但如果不是有人想整他，他不用去那么远，也不用去那么久。
田淼得意洋洋地说道：“孙瑞阳确实聪明，又不服输，让我们家吃了很多苦头，但是结果呢？我妈妈不过换了个地方继续上班，甚至还比以前的位置高了那么一点点；我呢，就算没有那个博士学位，依然可以在学校里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很气？”
要是暴力合法，乔琳很想一拳头打得她鼻血横流。但那只是幻想中的好事，她只能做好深呼吸，装出一幅看破红尘的样子：“怎么了？你想炫耀什么呢？”
“……？”
“本来就是这样嘛，如果不是因为孙瑞阳，你妈妈大概能做到校长，你可以做一个更轻松更受人尊重的教课老师。就算被孙瑞阳举报了，你们也可以爬得更高……现在算什么呀？普普通通，太让人失望了。”
乔琳尽量说得轻松，可田淼满脸不可思议，张大嘴巴合不上。在乔琳走过她身边时，她一伸脚，一下子就把乔琳给绊倒了。
大冬天的摔一跤，骨头咔嚓咔嚓响，过了几秒钟，痛感才在周身蔓延。田淼弯下腰来，面目更加狰狞：“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要是伤到哪里，医药费我肯定会付的，千万别生气。”
她的头发垂到了胸前，乔琳真想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狠揍一顿。可惜她摔得太疼，田淼又闪得太快，转眼间，就剩下她一
个人躺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了。
乔琳试了试，还能爬起来，但是动作很缓慢。想到外边的工作，她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卫生间。她耽误的时间太长，r先生本来有点不开心，不过得知她摔了一跤之后，还是先关心了她一番，让乔琳很是感动。
她出去这一趟，关红毛果然坐在包厢里了，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他开心地喝了一杯酒。乔琳也没有一直板着脸，而是故作轻松地开起了玩笑：“刚才在卫生间里遇到了关先生的妹妹，很是意外，所以才摔了一跤，对不起各位了。”
说话间，乔琳还把手藏了起来，不让他们看到摔出来的伤痕。关红毛跟别人换了座位，坐得离乔琳近了些，不由分说给她倒了一杯酒：“你是因为我妹妹摔了一跤，不管怎样，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不知乔小姐肯不肯原谅我啊？”
“不用你陪不是，我也不会喝酒。”
“哟，看来你还是有不少气啊！这怎么办，我的面子太不值钱了……这样吧，我找个更有面子的人来给你道歉……”
“不用了。”乔琳可不想再被他纠缠，也不想给别人留下一个小肚鸡肠的印象，遂抿了一口酒，说道：“这样行了吧？”
直到她喝了酒，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但乔琳却怎么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看着觥筹交错的众人，想到田淼还有关红毛给她撑腰，她倍感委屈。在遥远的童年，不管谁欺负她，只要她喊一句“我回家告诉我哥”，对方马上就蔫了。
长大了，哥哥不可能给她撑腰了，甚至她的男朋友都被排挤到天涯海角去了。乔琳一阵心酸，不由自主地喝起了酒，喝得脸颊发热。关红毛却在喋喋不休地跟r先生说着他的不容易，而乔楠、魏成林等人就是造成他不容易的一大原因。
r先生听着，不停地微微颔首，乔琳实在听不下去，第一次在工作场合打断了别人：“关先生，难得大家都很高兴，可不可以说点儿让人振奋的？比如，您的公司取得了哪些成就之类的？”
众人都有点醉意了，也不会怪乔琳插嘴。关红毛面露尴尬，清了清嗓子，急忙把话题岔到了别处。不一会儿，众人倦了，酒席也散了。
乔琳谢绝了别人送她回家的提议，执着地打车回家。刚刚摔过的膝盖隐隐作痛，因为工作，她穿得又很单薄，在寒冷的冬夜瑟瑟发抖。大概是喝酒的缘故，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敏感，想起哥哥和男朋友，更是替他们委屈得想要落泪。
她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出租车，冷得更厉害了。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魏成林。魏成林一眼就看到她摔破的丝袜，不由分说地蹲了下去：“上来，我背着你。”
“你怎么在这里啊？”
“跟你在一家酒吧里喝的酒，不过乔老师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居然一眼都没看我。”
乔琳犹豫着要不要趴到他的背上，魏成林却再度催促：“腿都磕破了，还那么倔强，当心我不理你了。”
乔琳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依靠，可是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在憋屈了一天之后，她终于在魏成林面前哭出声来：“还好，还有你在身边。”
第555章 突如其来的思念
乔琳一哭起来，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害得魏成林老是蹲在地上，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但要是强行把她抱起来，她肯定会一拳头打爆他的狗头。
魏成林起来也不是，继续蹲着也不是，正好腿有点儿麻了，他突然起身，乔琳“啊”一声惨叫，捂着下巴弯下了腰，攥在手中的手机滚到了一边。
乔琳的下巴差点被他撞掉了，刚止住的眼泪又冲了上头顶。她恶狠狠地瞪了魏成林一眼，赶紧把手机捡了起来，果然，屏幕都摔碎了。
魏成林傻了，他轻轻砸了额头一下——刚才乔琳说得那么煽情，气氛多么美好，可怎么一到这样的关键时刻，他就蠢笨得像一只哈士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把气氛全给毁了。
乔琳捂着下巴，忘了疼痛，只顾心疼手机：“哎呀，要是因为田淼才碎的，那我就找她赔钱了！现在怎么办啊？”
“不就一块破手机么？我赔给你就是了！”魏成林瞟了一眼，说道：“现在还用iphone5啊，老古董。”
“反正没出毛病，怎么就不能用？”
乔琳心疼地掸去上面的灰尘，想起了很多年前丢手机的那个夜晚，她难受得在路边哭了半天，最后还是哥哥替她揍了那个人一顿，让她心里平衡了一些。
魏成林见她发呆，以为她又在心疼钱，当即说道：“反正我给你弄坏的，理应给你陪一个新的。别在这里干杵着了，我送你回家吧！”
乔琳没有再推辞，跟他一同钻进了出租车里，二人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都不说话。乔琳还在为田淼和她表哥生气，魏成林在咬着手指头琢磨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怎么着，他在她身边，她还挺有安全感的？
快到姐姐住的小区了，乔琳突然说道：“你别买手机了，我换个屏幕就好了……”
“啰里啰嗦，烦死了。”
魏成林堵住了耳朵，正好车开到了小区外面。魏成林跟乔琳一起下车，将肥大的羽绒服披在了她身上：“别脱，你都冻得流鼻涕了，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快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
“反正车能直接开到我家楼下，冻不着我！”
“哦……那就谢谢啦！”
乔琳使劲吸了吸鼻涕，冻僵的脸上勉强绽放出一丝笑容来。魏成林满脸
嫌弃：“虽然我把衣服借给你了，但你别把鼻涕蹭上去啊！”
乔琳假装用袖子擦鼻涕，魏成林厌恶得眉心都拧成了疙瘩。他迅速钻进了车里，跟乔琳挥了挥手。乔琳披着那件厚实的羽绒服，很是感动，冲他大喊了一声：“感谢你的狗皮哦！”
……
魏成林撇了撇嘴，不跟她计较。
乔琳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客厅的落地台灯还亮着，乔璐正就着昏黄的灯光，飞快地敲打着键盘。乔琳一回家，她忍不住责备道：“这都几点了？一个女孩子也不怕危险！这衣服又是哪个男人的？干嘛穿别人的衣服？”
“不用担心啦，魏成林把我送回来的。”乔琳扑到姐姐怀里，撒娇道：“这么晚了还没睡，不会是在等我吧？”
“等着你，顺便给学生改改论文。你饿不饿？厨房里还有八宝粥，我给你盛一碗？”
“不了，我想睡觉。”
乔琳懒懒地躺在了沙发上，连妆都懒得卸，任凭姐姐催促，她也没什么反应。想必是太累了，乔璐也不再勉强她，而是给她拿了一床小毯子。她给妹妹盖好，却发现了她摔破的丝袜，还有眼角的泪痕。
乔琳不肯说出原委，被姐姐问急了，才哭着说道：“我想乔楠了，也想孙瑞阳了。”
“……谁是乔楠？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的？连声哥哥都不喊？”
乔琳把手背搭在额头上，试图将泪水隐藏起来：“反正我叫他哥哥，他也不珍惜……但今天我真的很想他，要是他还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也不会受委屈了。”
乔琳转过身去，不再让姐姐看到自己的眼泪。乔璐也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委屈，但是看她哭得伤心，她也一阵心酸。
往前推二十年，他们很小，生活很贫苦，但兄妹三人打打闹闹，一点都不寂寞。现在他们生活得都不错，可是天各一方，再也不能像童年那样嬉笑玩闹了。
乔璐打开了微信，她跟乔楠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一周前。姐弟俩没说什么，就是聊了些日常，乔楠让她别累着手腕，多注意腰椎。最后简单提了一句，他一切都好，就是还没适应在机关上班，想继续读在职博士，但不一定有机会，只能先准备着。
乔琳在哭泣中睡熟了，乔璐关上了手机，惆怅地想，会不会有一天，因为分别
太久，他们兄妹三人就没什么话题可以聊了？
乔璐回房间之后，乔琳才拿出破碎的手机来，给孙瑞阳写了一封信：“秀才，我今年遇到田淼了，尽管我一开始就知道，你的出走肯定跟她有关系，但从她嘴里确认了之后，我更生气了。我跟姥姥一起看电视剧的时候，姥姥总是说，好人多磨难……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执着地做好人呢？可能就图一个心安？想到你我是一样的人，我就特别踏实。秀才，我们之间的一道道坎坷，就是姥姥说的磨难吧！我在磨难的这一头等着你，等你披荆斩棘，再来跟我重聚。”
发完了之后，她才安心睡着了。但是姐姐家里有三个孩子，早上热闹得像个小型幼儿园，乔琳只睡了几个小时，就被吵得睡不着了，只能睡眼惺忪地帮姐姐照顾孩子。
小铃铛一看到她，便笑弯了腰，跳着说道：“呀，小姨好像大熊猫啊！”
乔琳没卸妆就睡了，眼线全都花了，眼圈周围黑乎乎的，乔璐看到了都忍俊不禁。小铃铛飞快地跑到妈妈房间里，拿出一大包湿巾来，脆生生地说道：“小姨，你用这个擦脸，就不会是大熊猫了。”
乔琳赞许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还是小铃铛最好。”
小铃铛看到她摔破的丝袜，还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小姨，你走路要慢点，这么大了，不许再摔跤了。”
“好，以后我听你的话，一定走慢点儿。”
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小铃铛越来越体贴懂事，虽然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乔琳真的很喜欢她，几天不见就想得要命。乔琳牵着她的手，把她送上幼儿园的班车，小铃铛扯着嗓子喊道：“小姨，放学也要来接我啊！”
乔琳答应了她，刚回家吃完早饭，她姐夫便回来了。连日出差，梁铮风尘仆仆，但是挂念老婆孩子，他还是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乔琳觉得他心不在焉的，但姐姐说，他就是出差太累了，等休息过来就好了。
梁铮连早饭都没吃，逗了孩子一会儿，洗了个澡就去睡觉了。乔璐给两个孩子喂完奶，正要修改论文，丈夫的手机响了。她担心吵醒孩子，急忙将手机调成了振动，可显示在屏幕上的那两条信息，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梁铮，你是个男人就别逃避。”
“小铃铛的抚养权，什么时候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