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一场幼稚的复仇（下）
“文小姐，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走啦。”
在文小姐眼中，电工的笑容从未如此凄惨，他还不如不笑。可是哭哭啼啼，确实不符合他的性格。
文小姐不想善解人意，回到家后，她手疾地将他所有的行李全都锁在了柜子里。这点小伎俩难不倒乔楠，但他没有将柜子暴力拆迁，而是耐心地做起了她的思想工作。
文小姐听不进去。因为“过劳”两个字像是一根刺，扎在她胸口上就拔不出来了。这次她死活不让乔楠走，趁着男朋友不注意，夺过他的手机，威胁道：“你要是敢走，我就给你们首长打电话！就算你们现在缺人，也不能那么使唤一个病号啊！”
只要一排除肿瘤、肺结核，乔楠就觉得没什么事了。医生给他开的治疗方案，他回到军区医院也可以做。可是女朋友不让他走，像极了当年硬闯军事禁区的小女孩，蛮不讲理，又可怜兮兮。
要是用蛮力抱住她，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乔楠舍不得，怕一不小心伤着她。他一遍遍苦口婆心地说道：“文文，我们那个单位，多少人都在透支生命玩命训练，我是个小头目，更是要以身作则。就这点小毛病，我好好养就是了，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是频繁请假，像什么样子！”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医生都说了，你要是不好好养病，就有可能心梗猝死！你要是敢走，我就死给你看！”
乔楠浑身一凛，急忙好言相劝：“别要死要活的，有话好好商量。”
文婧擦干眼泪，认真地翻起了他的手机通讯录。电工早上去医院前还给单位打了电话，所以最近的一位联系人叫做“高长河（单位）”。
文婧发动了有限的推理技能，隐约听到电工喊“营长”还是什么的。那他是电工的首长吗？他跟电工谁的级别更高？不知道，先拨了再说。
跟女友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乔楠暂时低头叹气。他抬头之后，他女朋友就已经用他手机“闯祸”了。
卧槽，乔楠暗叫一声不妙。但电话已经接通了，他只好把粗鄙之语咽了回去，生怕被别人听到。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乔楠，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那个，首长，我是他女朋友……”
“……”
首长愣了一下，又想坏事了，难道已经严重到要让他女朋友来通知的份上了？
“这位……啊，这位女同志，你别急，慢慢跟我说。”
文婧看着惊慌失措的男朋友，偏偏不把手机给他，凶得像一只小老虎：“首长，在你们单位，生病了不可以休息吗？”
“嗯？谁说的？”
“生病了去医院治病，算是很丢人的事吗？”
“这位女同志，虽然我们常说‘轻伤不下火线’，但只要战士出现伤病情况，我们还是很重视的，让战士们及时就医，也是我们的原则。”
“那就是了！首长，三天前乔楠刚做完穿刺，今天结果出来，他就闹着要回去。虽然排除了肿瘤的可能性，但是医生也没能完全确诊，说是先按照气管扩张的疗法治疗一段时间。他不肯做，非要回去。医生说，要是治晚了，很有可能造成肺气肿，甚至是心肌梗塞。我管不了他啦！首长，您帮我想想办法吧！”
说到最后，文婧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倚着门大哭起来。虽然隔着电话，但这位女同志的心酸无奈，一五一十地全都传到了电话那端。
“……这位女同志，你先别哭啊，你先让乔楠接电话！”
乔楠恭恭敬敬地接起了电话，去了另外一个房间，顺便把门给关上了。文婧急忙爬过去偷听，只听到了几声“是”，然后乔楠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打开门之后，文婧反而不敢上前了，很害怕男朋友责怪他。
乔楠的确有点儿垂头丧气，但他还是蹲下来抱住了女朋友，说道：“那我就再待三天。”
文婧又哭又笑，但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她惶惶不安地问道：“你们首长训你了？”
“不是，他说很内疚，我当时还没痊愈，就把我招了回去。还说让我安心治病，要是我生病了还不请假，下面的官兵也会学我，有了伤病也死撑着。”
说到这里，乔楠方才顿悟怪不得我们连队请假频率那么低，难不成他们都是跟我学的？！
毕竟，就拿去年来说，除了来北京解救女朋友那三天，乔楠几乎没有请过假，就连休息时间都很少。他都不知道，“工作狂魔”的外号已经跟了他好几年了。
无名的愧疚弥漫在心头，他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拉着女朋友的手说道：“好啦，那我就做完小手术再走。”
每次聊到离别这个话题，文婧总要崩溃无数次。她不再大哭大闹，而是无力说道：“先别说了，就按医生说的，明天先去清洗一下气管。这个手术在大医院做，总归是更放心一些。”
说罢，她又为自己冷冰冰的语气而感到后悔，便摸了摸男朋友的脖子，说道：“这里开过一个大洞的人，怎么还是那么不要命？”
乔楠没有说话，而是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继而温柔一笑。
他曾经说过，真正的热爱，是说不出来的。
像他原则性那么强的工作狂，去年还请了假千里迢迢来帮自己；每次再忙再累，也先把她的事情安排妥当，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他才肯休息。他所做的种种，应该是出于对她的无限“热爱”吧！
他动手术时切开的气管都没长好，就急匆匆地回到部队去，结果到现在炎症还没有消除。他总是不在乎，去见医生前还在电话指挥工作。由此可见，他对那个地方，也是“热爱”到骨子里了吧！
文婧依旧崩溃着，但是在崩溃中，接受了他的选择，理解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热爱。
她也像他一样，不再一遍遍赘述离别的不舍，以及离别后的度日如年，而是把那些都埋在心底，去做点实事。
于是，她回到自己房间，啜泣着收拾起了自己的衣物。乔楠以为她气到离家出走，刚要夺下她的东西，没想到她说道：“既然你要走，我就陪你一起走。”
……
“你是大英雄，我心甘情愿去照顾你。”
要是文小姐闹上一场，或者求他快点来京城团聚，他反而会更好受一些。但是他的文小姐，虽然出身富贵，但竟然有一种说走就走，陪他远走高飞的魄力。
乔楠觉得自己摊上大事了，因为文小姐会让他感动一辈子，也愧疚一辈子。
“先按照医生说的，明天先去清洗气管，看看情况怎么样。要是还不好，继续在北京住着；要是大好了，就转去你们军区医院。”文小姐不哭了，变得坚强而有条理。
乔楠没有再发表意见，眼睁睁地看着文小姐忙里忙外。文小姐拿起手机，貌似是查什么东西。乔楠刚要问，她就照着手机，抑扬顿挫地念到：“……主席提出的“三好”，把身体好放在前面，只有身体好才能学习好、工作好，才能均衡地发展……健康的身体是建设和保卫祖国的一个重要条件……”
？？？
文小姐曾说过，他说过的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她都会去查。现如今，居然查到了这些语录？！
乔楠两手一摊，行吧！没想到还会有接受文小姐思想教育的一天。他连连求饶：“我知道身体好很重要，我听你的就是了！”
这次也算接受一个小手术，但是乔楠不想住院，观察完了就想回家休息。文婧知道他不想被困在医院里，也没有强迫他。但是收走了他的电脑和手机，不准他以任何形式办公。
乔璐面试完之后，也来照顾乔楠。姐姐的唠叨程度更甚于文小姐，连说他不应该那么拼命，年纪轻轻就一身伤病。唠叨的后果，就是乔楠沉沉睡去，彻底休息了一天。
他睡醒了之后，乔璐已经离开家了，想买点儿梨给他榨梨汁喝。文婧说道：“乔璐姐对你真好，简直能顶上半个妈妈了。”
“我妈风风火火，可能还没我姐细心呢。”
“要是我那两个弟弟是亲生的，我应该也做不到乔璐姐那样。我真的很纳闷，你们姐弟俩就从来都没有争吵过？没有闹过矛盾？”
乔楠想都没想，说道：“从来没有。我姐对我最好，但是要求也高，最常跟我说的就是‘争气’。她打我骂我，我全都挨着，从来都不敢反抗她。”
这样一来，乔璐还真是“长姐如母”最好的诠释。但是乔楠想起一件趣事来，便说道：“我姐只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那年她刚上幼儿园，不知道从哪里捡来胭脂、指甲油，放学回家后，就往我脸上抹，说是要给我化妆。我妈一回到家，差点儿没笑死，她说我简直是从《西游记》里跑出来的妖魔鬼怪。要是那会儿有照相机，恐怕那就会成为我永恒的黑历史了。”
文婧笑得直不起腰来，乔楠笑完后，倒有些惆怅：“唉，我姐就调皮过那么一次，其他时间，她都过于懂事了，很早就担起了家庭的担子。我爸妈很自责，要是早点儿让她改口，让她在没有记忆前融入这个家庭，她就不至于那么成熟了。”
这个话题，在乔璐回家后戛然而止。乔楠躺在沙发上，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他好歹也是卧病在床，野兔子怎么就不见踪影了呢？
有了男朋友，真的不顾她哥死活了？
“孙瑞阳把腿摔了。”乔璐解释道：“乔琳在忙前忙后地照顾呢。”
“……孙瑞阳居然会摔跤？！”
“他跟乔琳约好了来看你，骑着自行车去地铁站。结果一个小孩突然从岔道里跑出来了，后面还有一个老爷爷在追。眼看就要撞上了，孙瑞阳往旁边一倒，先把自己摔倒了。牺牲了一个膝盖，保护了老人和孩子的安全。”
原来如此，这倒挺符合孙秀才的风格的。乔楠赞叹一番，又问道：“严不严重啊？还要动手术么？”
“乔琳说没伤着骨头，就是磕得挺惨的。乔琳也挺有意思，心疼她男朋友，在电话里哭惨了。”
第332章 一场幼稚的复仇（下）
在孙瑞阳看来，膝盖摔伤了，这件事情纯属意外；甚至在医院门口看到了关红毛，他也觉得这事情本身是没什么蹊跷的。
因为时间快晚了，他就骑着自行车去地铁站，没想到那小孩突然从岔道里跑了出来，还跑得飞快。为了避开那爷孙俩，他把自行车倒向一边，膝盖就是这样摔伤的。那位老爷爷打了个电话，便叫来一位教授，先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又给他孙子打电话，让他孙子送孙瑞阳去医院。
能带着孙子在校园里溜达的，那肯定是住在这附近的老教授，或者是教授家属。孙瑞阳没想着麻烦老人家，说自己去就可以了。老爷爷却非常较真，望闻问切了一番，用中气十足的京腔说道：“我看，骨头没啥事，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毕竟，机器比人眼好使，你说是不是？”
孙瑞阳哈哈大笑：“老先生所言极是。不过我也觉得骨头没事，我自己去医院就行了，不用再麻烦您了。”
“你是为了我们爷孙俩摔倒的，我哪儿能撇下你走了？”
老爷爷眯着眼睛，费力地从那部古董手机上找电话号码，嘴里念念有词：“天天开着车子到处乱跑，真要用车了又找不到人了。我打车送你去医院。”
“真的不用！”
但是他没犟过老爷爷，还是被拽上了出租车。老爷爷很认真地说道：“这可能是我一年来第一次打车。”
他们老一辈的专家学者，虽然在学术界都有很高的威望，也享受着优厚的待遇，但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乔琳说过，那次她们系开研讨会，来了一个穿着八十年代流行的的确良衬衫、将满头银发梳成马大姐发型的老太太，乍一看，普通得像是出门买菜的邻居家奶奶，但是，人家当年是专门给国家领导人当随行翻译的大牛人。
这位老爷爷也是，他的穿着也非常朴素，但从他言谈举止来看，他应该也是某个叱咤风云的专家吧！
老爷爷牵着小孙子（后来才知道是曾孙），带着孙瑞阳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刚到医院，就有几个上了点岁数的医生对他点头哈腰。老爷爷示意他们低调，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爷爷这么陪自己折腾，孙瑞阳反倒过意不去了。从医院出来之后，他跟老爷爷说，女朋友过来接他，所以不用再麻烦他了。老爷爷说道，他已经给孙子打完电话了，他马上就来接他们。
没错，他的孙子就是关红毛。
孙瑞阳远远地看到那个***88的车牌号，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关红毛下车之后，他就更加无语了。
老爷爷尚且不知道二人之间的过节，关红毛便冷笑着解释道：“爷爷，年后我爸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拜这小子所赐。他摔成这样，也是活该。”
“你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孙瑞阳也冷笑道：“都说冤家路窄，没想到会这么窄。上次你在餐厅碰瓷我，还没跟我道歉呢！我劝你啊，别再闯祸，给家里丢脸。”
关红毛被激怒了，又忍不住推搡起来，这次倒是被他爷爷给制止了。孙瑞阳怒视一番，最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关红毛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老子弄死你！”
那天是魏成林待在北京的最后一天，本来约好一起去跟乔楠吃饭的，孙瑞阳一受伤，也不能到处溜达了。他让乔琳和魏成林先过去，别因为他耽误了跟乔楠哥相聚的机会。
在听明白原委之后，魏成林却激动得直嚷嚷：“这说不定是那个红毛他们爷孙几个串通好的呢？哼，一家人没个好东西！”
“哎成林，话不能这么说啊，那位老教授还是很受人尊重的。年纪那么大了，还在我们学校上课呢！人也和蔼和亲，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们几个正在餐厅里说着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了过来，孙瑞阳狐疑地接起来，问道：“哪位？”
“你在哪儿呢？”
一听到关红毛的声音，孙瑞阳就泛起一阵生理性厌恶，冷冷说道：“怎么着，要杀我灭口？”
“我爷爷非让我跟你道个歉，老爷子今天发了很大的火，要是我不跟你道歉，以后就不让我进家门了。”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应该配得上“德高望重”四个字吧！要不然那些教授也不会那么尊重他。今天他负气走掉的时候，还听到老爷爷在后面教训关红毛，斥问他是不是又欺负人了。孙瑞阳很是感慨，一个明事理的老人，却偏偏有一群无理取闹的后人，也算人生一大不幸了。
“原来是想要跟我道歉啊？”孙瑞阳故意大声重复了一遍，好让两位小伙伴都听见：“那就来我们学校餐厅一楼吧！”
红毛来之前，乔琳就分外紧张，生怕他不怀好意。果然，红毛并不是自己来的，还带着他的表弟。
关红毛在他们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笑道：“这位同学，你还真是我家的克星，我爸栽在你手里，现如今我又因为你被我家老爷子给骂了一顿。再这样下去，老爷子就不会再给我投资了。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你怎么就跟我过不去了呢？”
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儿道歉的姿态。想起那天的屈辱，孙瑞阳心里憋了一股火，但是他依然不失微笑：“拜托你想清楚，每一件事情，都是谁挑起来的。实不相瞒，我体弱多病，所以平日里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总有人骑在我头顶上，强迫我抬不起头来……就这样了，还不允许我反抗么？”
关红毛的神色冷了下来，很显然，孙瑞阳的话只能让他愤怒，而不能让他反省。但是孙瑞阳的厉害，他也是见识过的，在这个多事之秋，他不想再惹事，而是掏出手机来，说道：“给我爷爷打个电话，就说我跟你道歉了。”
“凭什么？”
“我警告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要是不认错，我跟你死磕到底。你家人不教你规矩，我来教你！”
孙瑞阳极少打断别人的话，而且还是如此粗暴地打断。对于这一家子人，他一个都不想见，更不想跟他们说话。
想起哥哥和男朋友的遭遇，乔琳也不想做和平鸽，小声咕哝道：“哼！要我哥哥跟你一样是个睚眦必报的，你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关红毛登时竖起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咳咳，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道歉的对象多了去了。”
乔琳知道，这样的话说了也是白说，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做错了呢？
想想红毛对自己的欺侮，魏成林怒火中烧，但他知道冲动是魔鬼，便将动手打人的念头克制了下去。孙瑞阳不肯打电话，谈判陷入僵局，正在此时，魏成林手机响了。他本来就生气，看完短信后就更生气了。
“成林，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苹果店里的店员跟我说，平板电脑又没货了，让我等半个月。唉，买个ipad怎么那么难！”
乔琳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也不知道他说的平板电脑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但是她在学校看过别的同学用过，拥有那个东西，就像小时候拥有特别牛逼的游戏机一样，可以说十分有面子。
看着魏成林沮丧的样子，关红毛不怀好意地笑了：“嗨，你不是从美国回来的么？怎么不直接在美国买，还要回来排队？”
明知故问！要是他手头宽裕，早就在美国买了。他回国后好不容易赚点了钱，这才想着给自己买个礼物。
成林没有说话，他可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窘境。关红毛回头跟他表弟说了句什么，他表弟就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ipad来，递给了他表哥。
关红毛把ipad推到他们桌子上，轻飘飘地说道：“诶~既然你那么想要，这个平板电脑你拿走吧！拿走之后，给我爷爷打个电话，行不？”
这种倨傲激发了所有人潜伏在体内的暴力因子，就连乔琳都攥紧了拳头，更别提魏成林了。
关红毛还是一幅大佬坐姿，笑道：“几千块钱的东西，换一通电话，你们不吃亏吧？”
说罢，他还抬了抬下巴，带着几分怜悯，跟魏成林说道：“对你来说，应该挺好玩的。你拿走，我正好有理由买第二代。”
“哐当！”
一声巨响，让食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里。
原来是魏成林怒不可遏，将那个（以现在眼光看）非常厚重的ipad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红毛傻眼了，他表弟反倒先跳起来，怒推了魏成林一把：“你丫找抽是吧？”
魏成林不甘示弱，也推了他一把：“哈，不就几千块钱的东西么？心疼了？”
两个少年转眼间扭打在一起，孙瑞阳腿脚不灵便，拄着拐杖拉架，结果被人一撞，就倒在了地上。那个关红毛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拉架途中，又踩了他脚踝一下。
乔琳顾不上魏成林，先扶着男朋友撤退。紧接着，后面就传来一声惨叫，乔琳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表弟落了下风，头磕到餐桌一角，痛得眼泪直流，再也没有力气打了。
还好学校保安及时赶来，制止了这场打架斗殴。看着地上一片狼藉，保安无奈扶额这座非常袖珍的学校里，住着的都是像和平鸽一样温顺的白大褂们，这次斗殴，极有可能是建校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冲突了。
魏成林把表弟给打了，按照那家人的性格，必然会让他付出惨重代价，他们才肯罢休。想到这里，孙瑞阳眉头紧锁，在一瞬间做出了妥协：“这两场斗殴，算是扯平了，我原谅你了，我给你爷爷打电话。”
“哟，你当我傻呀？把我的平板给摔了，又把我弟打成这样，还想占我一大便宜？”
“平板多少钱，照数赔给你；你弟的医药费，我们照样出。”孙瑞阳说道：“你当时碰我的瓷，我可什么都没跟你要。”
权衡下利弊，关红毛勉强答应了这个条件。但是魏成林反倒不干了，他激动地嚷嚷道：“是他们先欺负人，凭什么让我们出钱？”
“成林！……”
魏成林还是孩子，并不知道惹了这样的人家会有什么后果，只管梗着脖子横。那表弟也不是省油的灯，嘴上骂骂咧咧，两人又差点儿打起来。魏成林往花坛里吐了口唾沫，啐道：“一个嘴上叫的厉害，根本不经打；一个号称游戏玩家，也就那熊样！”
关红毛本来还在拉架，结果一听到这句，登时就不能忍了。
魏成林瞪着他，喝道：“瞅什么瞅？有本事跟我打一场？”
关红毛的脖子也梗了起来，摆出一幅必胜的架势来：“打就打！谁怕谁？！”
魏成林一激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浑身的战火都被点燃了。他也想当大英雄，要用一场完美的复仇，把他和孙瑞阳受到的耻辱全都清洗掉。
第333章 生平第一次约架
说起约架，对魏成林而言，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还是个杀马特少年的时候，曾经跟在一群小混混身后，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去跟别的学校的学生打架。然而，他一般帅不过三秒，只要一开打，他肯定掉头就跑。
那时，他怂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且并不为此感到羞耻。首先，他知道自己武力值并不高，要是打起来，肯定是要吃亏的；其次，他知道妈妈和奶奶过得不容易，要是他惹了祸，她们又会有大麻烦了。所以，他只有混的心，没有混的胆。
这么多年过去了，魏成林早已今非昔比，甚至还在火车上跟小偷斗智斗勇。对于这场游戏约架，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自信来。
关红毛说道：“咱可提前说好了，要是你输了，不光要赔平板的钱，还有我弟的医药费，另外，你还得跪下来跟我道歉！”
乔琳吓得直哆嗦，拉过魏成林来，说道：“成林，他这人很可怕的，咱就服个软，不行吗？反正来日方长，等你强大了，再回来收拾他，好不好？”
魏成林还没来得及答应，红毛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敢比了？”
激将这一招，对魏成林还是很管用的，他脑子一热，立刻拍板决定了：“谁怂谁孙子！要是你输了，你跪下来给我们道歉！”
关红毛冷笑一声作为回答，他晚上还有事，所以先约好了时间地点，就等明晚决一死战了。
关红毛带着他表弟走了之后，乔琳坐在了台阶上，愁眉苦脸：“成林，你还能不能好好回个家了？你妈一年没见你了，一天两个电话地催你……你就不能痛痛快快地回去？”
“乔琳姐，等我赢回来，替乔楠哥出气，风风光光地回去。”
乔琳噗嗤一声苦笑：“喂，魏成林，要是我哥想报仇，早就报了好嘛！大人的顾虑多了去了，他才一直按兵不动，哪儿像你那么冲动！”
魏成林却很是不屑一顾：“你们就是想太多！想来想去，把好机会全给错过了。”
孙瑞阳心里很乱，要不是腿不能动，早就走来走去了。而乔琳则跳起脚来，说道：“我要告诉我哥，就靠你们俩，太危险了！可我哥刚做完一个小手术，不能打架吧？”
孙瑞阳也觉得欠妥当：“成林，我也觉得有点危险。地方是他定的，在他的地盘上，就算你能赢，也未必会赢。”
嗯？这是什么道理？
孙瑞阳叹气道：“你用实力，他用阴谋诡计，你怎么可能赢得了他？”
魏成林还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许他又在无意中闯了祸，但是他很坚决地说道：“反正都已经决定了，你们也不要告诉乔楠哥了。我都这么大了，不需要他给我擦屁股了。”
乔楠才没心思帮他擦屁股，在乔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时候，他正躺在沙发上上热敷。他问两个人要比什么，乔琳“魔”了半天，乔楠才猜了出来：“魔兽争霸？”
“哦！好像是这个名字！魏成林可霸气了，让那个红毛自己选一个，无论选什么他都奉陪到底。哥，成林让我瞒着你，可我总觉得他会闯祸。”
乔楠躺着玩俄罗斯方块（真的是很古老的游戏了），很是漫不经心：“要那个红毛真是个职业混混，那魏成林跟他比，我还有点担心。他老爹还算有头有脸，这半年都不敢动弹。他还是个创业青年，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来。就算魏成林输了，顶多被他骂两句，也让他长个记性。”
“哥，成林还说这是为你报仇呢！你真不管他？”
乔楠大笑道：“报仇？！那我可得谢谢他！不过啊，就是小孩子瞎胡闹而已，我有什么好掺和的。”
姐姐也在一旁插嘴道：“乔楠不干涉才是对的，要是掺和进去，落个打架斗殴的罪名，最后受了处分，明年连研究生都不能考了。”
乔楠也叹息了一声：“有些人啊，只要一脱下军装，没了束缚，就很容易从一个英雄好汉沦落成阶下囚，这样的案例我们一年不知道要接触多少个。所以啊，别老把你哥当打手。打着打着，有可能连命都打进去。”
听哥哥姐姐这样说，乔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跟红毛他们家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乔琳也学会用最坏的念头去揣摩他们了。这说不定也是红毛设的一个局呢？一步步引诱魏成林，继而胁迫他，逼着孙瑞阳和乔楠动手，再给他们捏造罪名，让孙瑞阳被开除，让乔楠回不了部队？
要真是这样，那他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她可得留个心眼，关键时刻一键报警，别让这些人都吃了亏。
那天晚上乔家姐妹就留在文婧家了，没有给他俩留出空间来。隔着一道墙，还能听到他俩说说笑笑。尤其是文小姐，有可能是男朋友讲的笑话很好玩，她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乔琳恶作剧般地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像个小孩一般偷听二人的悄悄话，却被姐姐一把拉了下来。
乔琳的恶趣味没有得到满足，很是不满：“我就是好奇他俩说了些什么，才没有想别的！”
“行了吧！一个刚刚做完手术，一个忙前忙后地累了好几天，不早早睡觉，还能说什么？”乔璐把妹妹闷到被子里，不再让她发出任何动静。
那天晚上魏成林住在了孙瑞阳的寝室里，孙瑞阳让他玩一局，自己帮他想想对策什么的，魏成林却胸有成竹：“瑞阳哥，打了这么多年游戏，我也没有尝到过败绩。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去了美国一年，尽管还是穷困潦倒，但魏成林却总是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而且，不是那种装出来的虚势，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
其实乔楠给孙瑞阳发过信息，让他看着魏成林点儿，别让他惹祸。他和孙瑞阳都担心着魏成林，可魏成林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只想着给他们出气，没想着有可能会连累他们。
对于这样有血性的魏成林，孙瑞阳感到很欣慰，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恐惧来。那种感觉非常奇怪，一向条理清晰的他也说不明白。
第二天下午，按照红毛给的地址，魏成林和孙瑞阳到了“欣兴网吧”。乔琳从小乖到大，几乎从来没去过网吧，更没见过别人打架。虽然她壮着胆子想去给魏成林加油，但是两个男生一致安排她去了旁边的咖啡店。再怎么高档的网吧，也免不了乌烟瘴气，像她这样的女生，还是不去为妙。
孙瑞阳还找来两个好朋友，就是某某涛，某某泽什么的，幸运的是他俩都没有回国，可以给魏成林加油助威。
他俩跟孙瑞阳一样，也是不同领域的学霸。托了魏成林的福，第一次去网吧围观一场游戏斗殴，也在内心祈祷着千万别起什么冲突。
毕竟，这一群高度近视的文弱书生（还有一个腿脚不灵便），没有一个能打的。
“欣兴网吧”是魏成林从未见过的高档网吧，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到了一个商务会所。他不是来跟红毛约架的，而是来谈商业合作的。
孙瑞阳小声提醒道：“魏成林，别左顾右盼，昂首挺胸，在气势上压倒他！”
魏成林果真挺起了腰杆，走到关红毛面前。关红毛身边也有几个人，看来他也不想输在气势上。两边都有人助阵，但是很明显，魏成林这一方的书生气太足了些。
他们每个人还都背着一个书包，像是来网吧上自习的。
关红毛忍住笑，示意魏成林坐下，笑道：“准备好了？”
“当然！”
“先说一下，这家网吧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出现任何情况，都不会偏袒我，这点你要清楚。”
“好，我信你。”
“我刚才跟老板说，让他帮忙做个裁判，他也答应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个，也暂且相信你一会。”
“哥们儿，别暂且啊！要是信不过，完全可以换人，我没意见。”
他们那边看向魏成林的目光，好像都在说毛病真多！孙瑞阳本想劝他再慎重一些，可是魏成林被别人的目光一逼迫，便稀里糊涂地点了头：“行吧！”
红毛笑道：“还有，我的计划有变，在比赛之前，可以换吧？”
“先说来听听！”
“要是我赢了，你可以不用赔钱，毕竟几千块钱也不是什么大钱；也不用跟我道歉，一句话的事，我也不想抓着不放。”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让她亲我一口。”关红毛翘起二郎腿，要多轻浮有多轻浮：“虽然，她跟我那些女朋友们差远了，但身材模样都还算过得去，让她亲我一口，咱俩的恩怨就了了。”
“我艹你妈！”魏成林抓起一旁的烟灰缸，便朝关红毛砸去，被他很轻巧地躲了过去。魏成林还要再砸，却被孙瑞阳给拉住了。
孙瑞阳的眼睛通红，看得出来，他比魏成林还要愤怒。他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魏成林别冲动。
他小声道：“他就是想激怒你，让你在赛前方寸大乱。如果你真冲动起来，那正好掉进他的圈套里。”
魏成林何尝不知道？但是，如果能完美地控制情绪，那也就不是他了。魏成林双手直发抖，孙瑞阳便替他说道：“那我们也换一个要求，放心，没有你那么猥琐。”
“什么？”
“我还没从你表妹那里听到道歉呢，要是魏成林赢了，让你表妹亲自向我，还有乔楠哥道歉，如何？”孙瑞阳笑道：“你犯的错，让你表妹来承担，也行吧！”
关红毛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暗骂一句“老狐狸”。孙瑞阳脑子转得很快，这一点他承认；四周围观的人起哄，这让他骑虎难下。
魏成林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戴上耳机，说道：“如果你同意了，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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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横跨艺术界和游戏界
魏成林在打游戏的时候，通常会自言自语。在跟红毛对决那天，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你打不到我主基地里面，不会把我打出游戏的。
相比于关红毛的全神贯注，魏成林的碎碎念显然有点太多了。但是，虽然他嘴上唠叨着，手上一点都没闲着。
刚才关红毛侮辱了乔琳，魏成林杀死他的心都有。他是绝对不可能输的，他不仅要保护乔琳，还要让关红毛为他的狂傲付出代价。
但是关红毛的手速也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看到他分寺僧采矿和建造的动作时，围观群众都忍不住赞叹起来他的狂傲是有道理的，手速果然好快！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相比于关红毛的疯狂炫技，魏成林并没有显示出过多技巧，刚一开始，他只是派出一个探路的农民在红毛的基地探路，让他阻碍红毛的寺僧建房子。
关红毛并没有将这个操作放在眼里，要是魏成林连这点都做不到，那他压根就不敢挑战自己。毕竟，就魏成林目前的操作而言，vs10级以上的玩家都能做得到。关红毛疯狂点击着鼠标，也开始了碎碎念：“我要让你见识到，高手和顶级高手的区别！”
关红毛的战术是采用单兵营蜘蛛速出毁灭的打法，前期他对自己的骚扰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在心里估摸哪怕魏成林用最快的速度造出空中部队，等他的毁灭者成型的时候，魏成林也难以形成有效的兵力。
魏成林似乎不知道他的战术，他就是在规规矩矩地造分基地，关红毛的三级死骑带着蜘蛛来骚扰一波，就把他的分基地打退了。此举之后，关红毛直接攀升三本，同时放下了两个屠宰场。
相比之下，魏成林的反击太弱了，他刚派出了几个步兵，而关红毛的冰塔已经完工了，他马上就用死骑和几只蜘蛛，逼得魏成林连忙用飞艇收起了**师和残留的步兵跑路。
“哇，厉害！”
围观群众看到关红毛这些操作，顿时都鼓起掌来。而魏成林这边的三个人一头雾水，他们平时也不是不玩游戏，但是对他们玩的这些却非常陌生，只能从对方的反应来判断魏成林的情况。大概他已经落了下风吧！
尤其是孙瑞阳，平时最笃定的一个人，此时“看起来”却最茫然。
关红毛第二次打退了魏成林的分矿，并且他的毁灭者马上就要制造完成的时候，他那边的围观群众再次爆发出了欢呼声，都以为他这次必胜无疑了。
然而关红毛非常淡定地暂停了游戏，冲着魏成林吹了个口哨：“嘿！快给昨天那小妞打电话吧！”
魏成林置若罔闻，但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他的慌乱。这时，孙瑞阳趴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魏成林登时精神大振，再也不理会红毛的挑衅了。
魏成林的不急不躁，让关红毛很是气恼，他重新开启游戏，再次发动了进攻，绚烂的手法让围观群众又是一阵惊呼：“这手速有三百多了吧！这打出来的是三线操作啊！”
关红毛的拉拉队不停地偷瞄魏成林的屏幕，并不住跟他窃窃私语：“那小子刚开了一片分矿，还有一个岛矿，资源不错，但兵力太少，只有五十人口的火枪配男女巫。”
此情此景，让孙瑞阳很是愤怒：“观棋不语真君子！”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几个零星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仿佛在说关你屁事！
孙瑞阳明白了，这群人，是不讲道理的。
在他愤怒的时候，魏成林还安慰了他一句：“瑞阳哥，他们说了也是白说，别怕。”
于是乎，孙瑞阳傲视那群人，说道：“看好了，你们是几个人打魏成林一个，姿态不要太难看！要是输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也不对，你们根本就赢不了。”
孙瑞阳的嘴炮，成功地激怒了对方的拉拉队，他们高声嚷嚷起来，看架势，是想揍孙瑞阳一顿。但是关红毛头也不回地呵斥了一声：“都老实点儿，别给我添堵啊！”
说话间，魏成林又损失了一些兵力，红毛拉拉队又忍不住发动了嘲讽技能，说道：“呀，就这破手速，还敢跟我们关总比？”
他们不知道，这是魏成林的战术而已。昨晚孙瑞阳就跟他说成林，一开始千万别急躁，不要放大招。迷惑他一阵，然后再狠狠地玩弄他！
没错，孙瑞阳用的词，正是“玩弄”。
如果能玩弄他一番，那一定很爽吧！
所以，魏成林不理会他们的嘲讽，继续稳扎稳打。就在关红毛的部队冲到他基地的时候，魏成林的农民全部停止了采矿，拿起武器变身民兵，朝着关红毛的高等级部队迎了上去。
双方武力值相差太过悬殊，关红毛更觉得大局已定，他满脸亢奋，说道：“我可是有80人口的蜘蛛毁灭部队，对付你这60人口的狗男女（低级部队），我闭着眼都能赢。”
可是双方一交锋，网吧里突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不仅迅速，而且充满了节奏感。这一波声音，将没有站队的围观群众们全都吸引了过去，他们站在魏成林身后，都在感叹卧槽，这他妈是什么神仙手速？
关红毛本来胜券在握，可当他的部队大规模消失的时候，他有点慌了。在魏成林的操作下，他的每一个兵都像是绝顶武林高手，只见其人，却根本打不着。
他偷瞟了一眼，魏成林的手指头异常灵活，动作之快，甚至都出现了幻影，就连他的拉拉队都看直了眼卧槽，这哪里是玩游戏？简直是在弹钢琴。那种迅速而又优雅的姿态，是每个游戏玩家都无比渴望的啊！
孙瑞阳也没想到，魏成林的快速反击，居然会快到这种地步。他也不会知道，在一个个漫长的夜晚，陪魏成林度过的，只有枯燥的音符，还有一台陈旧的笔记本电脑。
别人不会知道，他在国外经历了怎样的孤独。一个人披着漫天星光回到狭小的出租屋里，能让他感到一丝温暖的，唯有游戏。
别人不会知道，在学习压力巨大、被别人碾压的时候，唯有虚拟世界里的一场胜利，能让他暂且忘记现实中的一次次失利。
别人不会知道，他常常积攒了很多负能量，来自经济和学业的双重压力时常让他感到崩溃。他捏着电话，等着时差，跟国内的朋友们倾诉。可等待的时间里，他早已忘记如何表达痛苦，只好再次寄情于游戏。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游戏不再是他堕落的理由，而是常伴他左右，成了一个为他排忧解难，给他带来足够成就感的好朋友。要说关红毛是业余选手里的佼佼者，那么魏成林没有告诉他，要不是太喜欢钢琴，他很早之前就走上职业之路了。
魏成林越发稳重，而关红毛眼珠子通红，粗鄙之语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他的拉拉队也激动起来，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叫嚣着给他出谋划策。
“快点卖！把建筑都给卖了！”
“对对对，别舍不得，组织兵力要紧！”
关红毛很烦躁，他本来就很烦别人对他指手画脚，现在又落了下风，更是烦得不行，不由得冲着他们大吼大叫。而正在此时，魏成林已经升级了火枪，将红毛的部落一个个全都消灭掉了。
关红毛欲哭无泪，他抓了抓头发，把家里的建筑卖了个七七八八，组织了最后一波进攻。不过魏成林的双手已经离开了键盘，对着红毛微微一笑，真英雄不操作了！
众人都觉得他太狂妄，他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这种时刻最容易出现翻盘。但众人也没想到，魏成林早已设置好了火枪部队，正在一**地涌向关红毛的基地。
关红毛死命操作，也抵挡不住像海浪一样自动扑过来的进攻。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魏成林已然成了大英雄，接受着众人的崇拜。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很多围观群众并不认得魏成林，但是看到他打出这么漂亮的操作来，也都替他欢呼起来。
关红毛一把将耳机扯了下来，摔得稀烂。魏成林被一堆人簇拥着，他抄起胳膊，学起了关红毛倨傲的姿态：“喂，别人捧你臭脚，不想让你输，让你几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既然这样，就让我来帮你认清现实吧！”
末了，魏成林拍了拍手，说道：“呵，还真没见到谁，敢跟我比手速。”
屏幕上的两拨还在不停地厮杀着，但是很明显，关红毛已经无力回天。即便这样，他的气势还是没有输，他说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不然呢？”
关红毛解下了手表，像是发出了什么暗号。继而抬起头，对魏成林说道：“至少这屏幕上，还没有出现‘失败’两个字呢！”
魏成林尚不知他的阴谋诡计，只管冷笑：“姓关的，别耍什么花招。要是输了，还敢耍赖，那你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魏成林刚说完，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来。魏成林看了看自己的电脑屏幕，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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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低配版复仇者联盟（上）
孙瑞阳曾经判断过，魏成林有足够的实力赢，但也赢不了，因为实力总是赢不过阴谋诡计。
而魏成林必须要赢，要不惜代价地赢，那就得想出比阴谋诡计更狠的招数来。
就在红毛摘下手表的那一刻，有个人挤出了人群，偷偷溜到了前台。因为红毛给他发信号了，他要在服务器上做手脚，黑掉魏成林的电脑。
然而他刚走过去，却愣住了有个戴眼镜的小平头坐在那里，像是网吧管理员，熟练地敲着鼠标。
他不是别人，正是孙瑞阳请来的书生拉拉队之一，某某涛。
网吧小弟顿觉不妙，急忙下了驱逐令：“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啊……我刚想起来了，今天要在我们学校平台上完成评教……要是完不成，我就没法查成绩了。大哥，我先用你电脑试试哈，一会儿就行了。”
？？？
网吧小弟没好气地斥责道：“这里哪儿是你坐的地方？那么多电脑，偏偏占着这台！”
“我又不是管理员，也不知道谁是，我不会开别的电脑，也找不着人开。”某某涛推了推眼睛，一五一十地道来，像是跟老师汇报情况：“再有两三分钟就弄完了，不会占用太长时间的。”
那边战况激烈，要是再不黑掉魏成林的电脑，关红毛可就要输了。网吧小弟跟他拉扯了起来，然而这个书呆子的屁股像是粘到了椅子上，死活挪不开，他嘴里也就重复着一句话：“就两分钟，两分钟我就搞定了！”
书呆子，贵在一个“呆”字上。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谁也拧不过他。比如某某涛，就非常固执地坚守着那块小小的阵地，不让网吧小弟有任何可乘之机。
但是网吧小弟并不是很焦虑，因为他们还有别的安排。在他走向前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挤出了人群，偷偷溜到了电脑后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次比试上，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静。
他机警地看了四周一眼，刚要拔网线，另一个书呆子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边拍照，一边问道：“哟，这是干什么呢？挖电线么？”
“……少管闲事！”
“我也没管你啊！就是在问你干什么。”
那人恼羞成怒，愤愤地站了起来，一看到红毛铁青的脸色，又羞愧不已。他给关红毛下过保证，要在关键时刻拔掉魏成林的网线，可是他失败了。
双重保险也没能换来关红毛胜利，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关红毛的电脑屏幕上便出现了两个大字失败。
而魏成林看到自己的电脑屏幕，顿时振臂高呼：“我赢了！”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关红毛气得扔了鼠标，而孙瑞阳则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还有什么谋略呢，原来也就是那点下三滥的路子。”
魏成林跟他相视一笑，说道：“在比赛进行到关键时刻，你会让人黑掉我的电脑，或者干脆让人拔掉我的网线，让我强制退出比赛，那样，你那边显示的就是‘胜利’。可惜啊，你这点把戏，瑞阳哥早就想到了，而且一早就做好了防备。怎么样，计划落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又纷纷指责起了关红毛，七嘴八舌地说他太下作，一点玩家的风范都没有。关红毛涨红了脸，拼命为自己辩解，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孙瑞阳说道：“别抵赖了！刚才你的人要干什么，我们可都拍下来了好嘛！”
关红毛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要吃了他一般。孙瑞阳毫不畏惧，依旧只是轻蔑地笑：“还想赢过我？！辣鸡！！”
魏成林赢得酣畅淋漓，精神头也比以前更足了：“快把你表妹叫出来，给我们道歉。”
关红毛骂骂咧咧：“道你妈 *歉！”
田淼终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孙瑞阳又不像关红毛那般阴险狡诈，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把这个赌注当真。更何况，他知道关红毛的背景，如果真结下梁子，那关红毛很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们。
尽管对他还有诸多不满，但孙瑞阳知道进退，便说了几句软话：“让你跟我们道歉，怕是不可能了，我也不指望了；田淼是我同学，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她，也不必非让一个女孩子替你承担后果。但是，你刚才侮辱了我女朋友，我要你跟她道歉。”
围观群众都听到了关红毛的赌注，也觉得他太过分了。面对众人“真不是爷们”的指责，关红毛颜面尽失，但要他道歉，却是不可能的。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怎么说。
尽管刚才赢得酣畅淋漓，但想到无辜的乔琳受到牵连，魏成林也较起真来，态度非常强硬：“哼！赌注下得那么大，还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呢！没想到，你只是个拿女孩子出气的缩头乌龟！鄙视你！”
烟灰缸毫无征兆地飞了过来，魏成林没来得及躲闪，烟灰缸砸到了他的太阳穴上，他一阵眩晕，跌坐在了地上。
“成林！”
孙瑞阳想把他扶起来，结果腿脚不灵便，只能作罢。关红毛早又气又恼，早已冲昏了头脑，不顾众人阻拦，又冲着孙瑞阳飞起一脚。还好他武力值偏低，眼神又不好使，那一脚最终没踢到孙瑞阳身上，而他差点俯冲到地上。
事到如今，一场争斗已然不可避免。魏成林缓过来之后，也换了一幅（自己觉得）狰狞的面孔，说道：“是你逼我的！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关红毛从小被所有人捧上天，包括他身边的朋友，基本也都是看着他的脸色的。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骄纵得像一只大公鸡。可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就不断有人挑衅他的权威，一次次让他颜面尽失。
周围人劝他别再惹事，可他也失了心智，有些疯疯癫癫，冲着魏成林笑道：“昨天那小妞对你那么重要啊？”
“……”
“一起睡过没？体验怎么样？”
……
那天乔琳总是觉得耳朵痒， 她一颗颗地吸着奶茶里的珍珠，吸完最后一颗后，抬起头来，使劲吸了几口氧气。
没办法，耳朵还是痒。
“谁在骂我？”乔琳挠着耳朵，自言自语道。
尽管男朋友并不想让她去网吧，她也很听话地喝着奶茶看着书，可她终究还是很担心的，毕竟男朋友脑袋灵光但瘸了一条腿，魏成林四肢健全脑子又不好使……这俩人凑在一起，去挑战让人反胃的关红毛，简直是最低配版的复仇者联盟。
（尽管两年后才有这部电影。）
不行不行，她得过去看看。很遗憾，她刚站到门口，就听到了关红毛的那一句跟她睡了吗？体验怎么样？
这次没等魏成林动手，孙瑞阳先把自己的书包扔了过去，妄想一把砸死他。结果，跟他书包一起飞过去的，还有一把阳伞。关红毛没躲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被阳伞击中了额头。
他还未抬起头，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冲到他面前，她敏捷地解下了挎包，冲着他便一顿猛砸。她一边砸一边骂：“无耻！下流！打死你这个死变态！”
乔楠向来看人精准，他给乔琳的定位就是野兔子，乔琳果然没有辜负哥哥的眼光，看起来温温顺顺的，要是咬起人来，也是很厉害的。
关红毛被她打得无力还手，本来还想让她亲自己一口，幸好没让她亲……要是亲了，她还不得把他的耳朵给咬下来？
乔琳终于打累了，停了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来，说道：“我要给我哥打电话！让我哥打死你！”
魏成林想着，孙瑞阳都已经表明乔琳是他的女朋友了，关红毛还问自己，跟乔琳睡过没？他居心何在？不就是在侮辱乔琳的同时，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魏成林又被他气得发疯，气势汹汹地想跟他算账。而网吧老板不想坏了店里的和气，夹在中间两头说好话，甚至小声劝魏成林：“别跟他一般见识了，得罪了他，真的没好果子吃。”
孙瑞阳也老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四周有很多监视他们的人。他预料到了最坏的后果，那就是他们几个学生参与这场斗殴的照片会贴到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从人人夸赞的模范生，变成被通报批评的“坏学生”。
他脊梁骨发冷，继续耗下去，会对他们更加不利；但是关红毛侮辱了乔琳，他又不可能一走了之。
怎么办？他看了手机一眼，也没有找到定心丸。
关红毛也被劝住了，不再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扯着脖子更他们叫嚣。但是，他重新打量了乔琳一番，吹了个口哨，说道：“仔细一看，这小妞身材真不错，模样也过得去。但是吧，没有胸！c以下的那还能叫女人么？啧啧，不如小爷我送你们几个前凸后翘的，让你们开开眼，这事就……”
魏成林不管不顾，朝着红毛的胸口就是一脚，将人连椅子一起踢到在地。接着，他骑到红毛身上，冲着他的脸一顿狂扇。关红毛扯住他的手，用了一波蛮力，反而制服了魏成林。他的拉拉队之一，捡起了旁边的灭火器，冲着魏成林的手，狠狠地砸了下去。
第336章 低配版复仇者联盟（下）
李兰岚曾跟魏成林说过，对于弹钢琴的人来说，手就是他们的生命。因此，就算跌倒，那也应该是脸先着地，而不是手先着地。
魏成林每每想起这句话，想起脸先着地的场景，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然而，当他的手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今天非要把你的爪子砸成渣渣！”
关红毛说完，他朋友举着的灭火器，眼看就要砸到魏成林手上了。
“住手！”
在一片闹哄哄的声音中，这一声呐喊气壮山河，让现场安静了下来。
这一嗓子不是别人喊的，正是孙瑞阳。他神情激动，举着手机说道：“我报警了！要是你想把事情闹大，那就继续吧！”
“报警？呵，谁要是敢拦我，来一个，我打一个！”
“哟，年纪不大，火气倒挺大。”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牛仔裤，但他走到哪里，都会自动地把目光给吸引过去。
他一走进来，关红毛就石化了。魏成林卯足了劲，把他掀翻，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好端端的，差点喜极而泣。
而乔琳早已忘记了跟哥哥发生过不计其数的武装冲突，忘记了乔家爆发的一次次世界大战，就像找到了一座靠山，扑进哥哥怀里大哭了起来：“老哥，他说话难听死了！气死我了！”
乔楠随便摸了她的头两下，跟孙瑞阳说道：“把乔琳带出去，免得待会儿又要吓哭了。”
乔琳不肯走，但是她觉得哥哥的杀气又上来了，她不敢做反抗。她小声嗫嚅了一句“小心”，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不担心哥哥打架会输。从小到大，他都是救世主一样的存在，哪里需要他，他就会在哪里出现，给他周围的人撑起一片天。他一个人对付关红毛一伙，那也算是绝对的降维打击。乔琳担心的是，他会因为打架而受到处分。
毕竟关红毛的肠子毒得很，只要能毁掉他们几个人的前程，他什么花招都使得出来。
乔琳脚下发软，她刚才的确是想让哥哥打爆关红毛的狗头，可是她没有联系哥哥，正是担心中了红毛的圈套。
“那我哥是怎么来的？”在蓝天白云下，乔琳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是我给他发了信息。”孙瑞阳老实说道：“我跟他说了，你被红毛侮辱的事情。”
“哎呀！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把我哥牵扯进来？！”
孙瑞阳的眼睛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忧伤：“乔琳，你被那个混蛋侮辱，我气得想跟他拼命。可我穷尽所能，也伤不了他一分一毫……乔楠哥给我发了信息，问我比试怎么样了，我脑子一热，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
想来也是……哥哥昨晚还说，这场比试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瞎胡闹，根本不会取得什么实质性结果，他才懒得掺和。可是在听到自己被间接地欺负了之后，他还是这样义无反顾地跑来了。
所以……有个哥哥，还是会有很多安全感吧！
乔琳心中暗喜，而孙瑞阳则惴惴不安：“乔琳，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无能了？”
“嗯？”
“关键时刻，一点都不能打，最终还得靠乔楠哥解决。”
孙秀才还真是第一次露出这么落寞的神情来，对付关红毛这种人，不仅让他大伤脑筋，还让他变得极度不自信。
乔琳扯了扯他的耳朵，笑道：“你说什么呀？人们都说术业有专攻，动脑筋的事就交给你，出苦力的事交给我哥就行了。”
诶？其实也不太对，早说起动脑子，哥哥可不比任何人逊色。
孙瑞阳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女友对他的肯定，他便说道：“那你现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乔楠哥结束战斗。”
“我也去！”
“听话！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等几分钟就行了。”
乔琳不想被误伤，也不想再听那些下流的话，更不想成为哥哥他们的累赘，便乖乖地坐在楼下等他们，焦急地倾听着楼上的一举一动。
今天乔楠本来要去姑姑家吃晚饭来着，文婧和姐姐忙完了之后一起去姑姑家汇合。结果收到孙瑞阳的信息后，他就不淡定了。当时他受红毛欺负也就罢了，但是他身边的人，绝对不能被那个兔崽子给欺负了。
关红毛看到乔楠后，一时间神思恍惚，表情复杂。最终，他先问道：“你还没死？”
“嗯，活得好好的。”
“你也没瞎？”
“嗯，目前这种程度，当然算不上瞎。”
关红毛放声大笑，继而冷下脸来，指着他痛斥道：“既然你没事，为什么还要抓着我爸不放？上头说你失血过多，脏器衰竭，还失去了一只眼睛……说得那么严重，就是吓唬人的么？你是故意陷害我爸的么？”
“陷害？要说到陷害，我可不及令尊万分之一。我的情况，可比你说出来的严重得多。但你知道我为什么活下来了么？”
红毛未说话，只是不服气地瞪着他。
“我留着这条命，就是要跟你们这群人耗着；还要留着这双眼睛，等你们消失后，看看这个世界有多美好。”
……
红毛眨眨眼睛，有点诧异他是骂我了？
他的同党们也一头雾水还可以这么清新脱俗地骂人？
关红毛心想，要是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他，那反而显得自己太低俗了。这个姓乔的，还真是不好对付啊！
乔楠拉过魏成林的椅子，大佬派头十足地坐了下来，问道：“你刚才说我妹什么了？有种再给我重复一遍？”
之前被揍，是因为调戏了他的女朋友；这次被他威胁，是因为他侮辱了他妹妹。
真他妈冤家路窄。
关红毛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出气。昔日的狐朋狗友们，都像死了一般寂静。关红毛抿了抿嘴唇，非常不甘心地怂了一把，不敢发表任何态度。
“今天谁惹了我妹，来到我跟前说一声‘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就放你走；惹了我两个兄弟的，一样给我来一遍。今天我把这话撂这了，要是你们不照办，那我就把你们的胳膊全都卸下来。”
这个派头，真是足够帅气了。
关红毛上次被他打过，虽然他幻想了一万种杀死乔楠的办法，但理智让他选择了沉默，不再冒险作死。
跟刚才的熙熙攘攘不同，乔楠进来之后，整个网吧充盈着一股尴尬的沉寂。老板再次做起了和事佬，但是乔楠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老板，有些事让一让就过去了，要是你的亲妹妹也被这些杂种污蔑，你能咽下这口气么？我还在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讲道理，已经很克制了。”
老板胆战心惊，哀叹警察怎么还不来。要是这里发生一起打砸事件，那这个损失谁来承担？他可没胆量要求关红毛赔偿。
关红毛认定乔楠不敢在这种场合动手，他毕竟是一个王牌部队的小军官，要是打架斗殴的名声传出去，前途基本上就毁了。因此，他有一股迷之自信，那就是乔楠只是虚张声势，他肯定不敢先动手。
乔楠也并不急着动手，就跟他们耗着：“我知道你们是想等警察来，但是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杀过人的人，就算警察来了，我该揍还是揍，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大不了坐牢，谁怕谁？”这句话，乔楠是故意冲着关红毛说的。
其他人毕竟只是他的小喽?情?肥迪窀龌钛滞酰?愕屯啡洗恚?谝桓龌谷滩蛔〈蛄俗约阂欢?猓?竺娴娜怂淙宦钏仓荒苄x隆h绱朔抛吡巳?母鋈耍?睾烀?谰稍谠?氐茸牛?笄康馗?情?灾抛拧g情?膊患保?谰墒且源罄凶?说茸潘?k淙换乖谛ψ牛??θ堇锶从幸还珊菥?路鹪诩??险娴馗嫠咚献咏裉炜隙t??阕龈隽私幔?/p>
虽然死不承认，但关红毛的确是惧怕乔楠的。尤其是乔楠的眼神，更是成功地激怒了他。他突然瞥见左手边墙壁上还靠着一个扫把，顿时就把它当做精良武器，握在手中，哇呀呀地喊着，冲着乔楠当头劈下。
乔楠连躲都没躲，任凭扫把在头顶断成两块，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他也只是甩了甩头。
而孙瑞阳和魏成林面面相觑，惊恐中夹杂着几分犹疑乔楠哥已经弱成这个样子了？
乔楠依旧没有站起来，好像是在陪小孩玩的家长，笑道：“就这两下子，没别的了？唉，本以为你横行霸道那么多年，总会有点儿过人之处，真是见一次，失望一次。跟你这样的孬种打，简直是在侮辱我自己。”
关红毛气急败坏，脸上阴晴不定，而他的狐朋狗友纷纷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吃眼前亏。关红毛摸索着他的小挎包，不知道在寻思些什么。应该是决定认怂了，极为不情愿地走到乔楠面前，低下头，做出一幅道歉的神态来。
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说，而是从他小挎包里掏出一串连串钥匙来，上面挂着一把精美的小刀。他已经把刀子打开了，离乔楠的脸不过只有几厘米。他的目标不在别处，就是冲着乔楠的眼睛。
那双眼睛，明明半瞎了，还是那么咄咄逼人，光芒四射，真是让人恼火。
孙、魏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忍不住喊了一声“小心”，但是他刚喊完，关红毛便已经躺在了地上，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
嚎叫之余，还发出一阵可怕的狞笑：“你动手了！终于动手了！哈哈，哈哈！你的前途完了！”
第337章 最珍贵的……（上）（二更）
文小姐对于男朋友的一切都很满意，唯二不满意的两点，一是频繁出入医院，二是总是跟警察打交道。
四舍五入地总结一下，文小姐很不喜欢电工的两点：一是太不要命，干什么都很拼；二是嫉恶如仇，总是多管闲事，每天都被他弄得提心吊胆的。
那天的拍摄她是临时去救场的，要不是十万火急，她才舍不得丢下电工去工作。匆匆拍完，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就给电工打电话。结果，他闷闷地说，请文小姐速来派出所捞人。
……
不愧是买草莓买到鬼门关的人，当天信誓旦旦要在家卧床休息的人，难道是梦游去了派出所？
他的声音很低沉，不像以前那样口若悬河地拿出一堆语录来，也不再暗戳戳地抖些机灵，他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文小姐，对不起哦。
要是知道来龙去脉，文小姐肯定不会怪他的。到了派出所之后，看到他眼角有道细细的伤口，文小姐立刻柳眉倒竖，怒气值飙升。
乔楠担心她骂自己一顿，刚要跟她解释，她的火气便已经爆发：“哪个混蛋打的你？我弄死他！”
还好，文小姐的火气不是冲着他的。
乔楠放松下来，说道：“还用得着你弄死他？他已经被我弄死了。”
……
联想到他刚才低沉的语气，文小姐马上明白了电工弄出人命来了。
怎么办？要判多少年？多少钱能把他捞出来？老爸的别墅还没能卖出去，到哪里去筹一大笔钱？
她抱着电工就哭了起来：“我可怎么救你啊？！”
？？？
乔楠拼命忍住笑，做出一脸苦相来：“马上就不能跟你长相厮守了，我可怎么办啊？”
“你先别放弃自己，好好配合调查，我每天给你送饭来……再大的难关，我都陪着你……”
文婧鼻子里吹出了第一个泡泡，乔楠终于忍不住笑了。文婧捶着他的胸口，哭道：“我都担心死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也担心，要是我的病早点儿好了，你怎么去深山老林里给我送饭？”
……
文婧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看到他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这才明白他不过是在逗自己。
而远处的民警和三个大学生，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那些表情，可以说是全神贯注地看戏。
文小姐觉得很丢脸，但还是很担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
“没有。我正当防卫，又没有防卫过当，有什么罪？”
文婧皱着眉头，胡乱打了他一通，然后背着包，默默走了出去。
乔楠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一点桀骜不驯的气势都没有了。
大概沉默地走了五分钟，警察没有追上来，三个大学生也远远地跟着，文婧忽地扭过头来，问道：“真没事了？”
“真没事。”
“乔楠！你知道么？我已经对你的‘没事’有心理阴影了！”
文婧说着，又气哭了。乔楠不再笑话她，而是很心疼地抱住了她，愧疚地说：“总是让文小姐担心，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短短的一段路，乔楠简明扼要地跟她说明了情况。文婧果真没有怪他，而是义愤填膺地说道：“一个大老爷们，对一个小女孩说那么难听的话，真是肠子都烂透了！嘴贱活该挨揍！”
文婧最担心的就是他会不会受处分，乔楠压根就没担心这回事。他说道：“他先出言不逊，问我怎么还活着；然后，他用扫帚打了我的头，看到没，眼角都打出血来了；再然后，是他想用刀子捅我，都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反抗吗？我心里有数，所以把他的伤势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只是正当防卫，而不是防卫过当。”
这一番话，乔楠也跟警察叔叔说过，只不过掐掉了后半部分。关于关红毛的骨折是怎么来的，他心里有数就行了，可不能让警察叔叔识破他的“阴谋诡计”。
关红毛径直叫了救护车，是他老爸去的派出所，几个看起来就牛逼哄哄的亲戚也一起来了。老关同志在寒暄的时候，就已经把认识的警官们全都亮出来了，什么张警官李警官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但是他的寒暄，在看到乔楠那一刻，便戛然而止了。
这半年来，乔楠像是一场噩梦，搅得他不得安生。
上次看到乔楠，他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真是一幅得了不治之症的样子，他还觉得很痛快；这一次，他面前的乔楠面色红润，身强体壮，一看就是部队里的精兵强将。老关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乔楠一直病怏怏的该多好？哪天突然猝死了该多好？
他压根就没想起来，因为没得到及时救治，乔楠几乎失去了一只眼睛。对一个爱枪如命的人来说，最为珍贵的眼睛。
老关跟他儿子一样，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看谁不顺眼就能整谁。因为医闹受了处分，他也没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而是痛恨乔楠，那家伙可真是不嫌事多，非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虽然他的同事曾提醒过他，乔楠没有继续打压他，没有让他当面道歉，已经足够宽容了，他应该感激他才是。但是老关并不这样想，他始终是恨乔楠的。要是那晚上拉到急诊室的人不是他，他肯定不会受处分的。
关红毛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老关想要替儿子打抱不平，也是不能够了。尽管他把认识的警官全都说了个遍，但警察叔叔眉头紧锁，说道：“令公子……寻衅滋事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
原来，关红毛打人的始末，全被孙瑞阳的同学给录下来了。乔楠本来是把这个任务交给孙瑞阳的，但是孙瑞阳担心红毛盯自己盯得太紧，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的朋友：“兄弟，反正以后你是要当律师的，就当提前练习取证好了。”
这段录像掌握在乔楠手中，谁都动不了手脚。视频中，红毛寻衅滋事在先，动手打人也在先，更要命的是最后还掏出了刀子……
看完视频后，老关陷入了一阵绝望，只能厚着脸皮哀求乔楠不要追究，赔多少钱都行。
看吧，儿子闯了祸，老子第一时间不是替他认错，而是想用钱摆平。乔楠寒心之余，也为红毛感到悲哀他很聪明，也有干劲，或许他是有机会长成一个好孩子的，但是他的家庭毁了他。
乔楠懒得再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跟老关说道：“让你儿子以后离我家人远一点，要是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关算是默认了，乔楠又让他带一句话给关红毛：“想算计我？别做梦了。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这是我最后的忠告，希望你们能听得进去。”
在吉祥路的孩子们眼中，乔楠哥永远都是最牛逼的存在。魏成林更是对他敬佩不已，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去吃饭。看着魏成林，乔楠直叹气：“你啊，还是太冲动！要是一双手被人家废了，你这辈子可怎么办？”
“当时脑子一热……”
“脑子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的手啊，就像我的眼睛，都是身体最珍贵的部分。你要好好保护，别等着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说到这里，乔楠的失落再也无法隐藏。文小姐甚至听到，他轻轻吸了鼻子一声。
第338章 最珍贵的……（下）
乔楠的双眼炯炯有神，他行动起来也毫无障碍，常常让人忘记他经历过的伤痛，以为他是一个正常人。要不是他说出来，魏成林根本没意识到他是个眼睛有缺陷的人。
那天晚上，他们终究没能去成姑姑家，约好第二天再去。乔楠请他们吃火锅，他把姐姐也喊了过来，时隔很多年，这群孩子们终于又聚在一起吃饭了。
魏成林吃着饭，才了解到乔楠在医院里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现在弹钢琴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一天不弹，他的手就痒得要命；而钢枪曾是乔楠身上的一部分，他的眼睛受伤之后，他就再也没打过枪。他说，等他看到靶心的时候，人家早就打完一个弹匣了。
在港城当闲散人员期间，他去找陆昊打过枪。但是他不止一次对枪发脾气，也对自己发脾气。最终一枪未发，仓皇离去。
从上军校开始，他的射击成绩就一直在最上位圈。可他现在不敢打枪，他担心瞄准半天，依然一发未中。
他不能打枪这件事，魏成林是刚刚知道的。枪之于乔楠，犹如钢琴之于他。就这样，对乔楠伤势最一无所知的魏成林，反而最了解他的苦闷和压抑。
更可气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是有可能治好的，因为他生命垂危，没有及时做手术，硬生生地给拖成了这样。魏成林当场炸毛，若不是众人拦着，他就跑到医院追杀红毛了。
被拦下了之后，他愤愤说道：“刚才乔楠哥把他胳膊拧断了，我还觉得大快人心，现在一点都不解气了！”
“年轻人，气性不要那么大。要是真想弄死他，我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但是弄死他，或者把他弄成植物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家人又能得到什么？”
魏成林脱口而出：“痛快啊！”
“痛快过后呢？”
魏成林一时上不来话。
“痛快之后，是两家无穷无尽的官司，一次比一次更厉害的互相报复。等到筋疲力尽的那一天，我再幡然悔悟，觉得他罪不至此，以后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这样两个家庭都毁了，我们两个人，也就彻底毁了。我揍了他两顿，解了气，就不想再在他们身上耗费时间了。”
乔楠吃着饭，稀松平常地将这些道理告诉了弟弟妹妹们。乔琳、孙瑞阳是知道他的脾性的，而魏成林却受了触动，半天才说道：“但愿他们家人还有点良知，能体会你的用心良苦。”
乔楠笑道：“能不能体会，那是他们的事，我尽量做到不惹事了。要是他们还敢挑事，我也是不怕的。成林，以后不要再玩这种比试了，你想想，除了浪费时间，生了一顿气，你得到什么了？再者说了，跟他斗气重要，还是回家陪你家人重要？”
唉，魏成林压根就忘了，妈妈和奶奶都在眼巴巴地盼着他回去呢。尤其是奶奶，上半年一直在住院，听到他要回家，执拗地出了院。每天都在巷子口等他，逢人就说孙子要从美国回来了。
魏成林还不曾体会奶奶的心情，他尚且不知道，一句“我过几天再回家”，往往可以让老人流好几天眼泪。在老人眼中，孙子就是最宝贝的，跟孙子在一起的时间是最珍贵的。很遗憾的是，魏成林并没有这样想。
魏成林羞愧得只顾喝饮料，毕竟孙瑞阳的劝告他也没听，最后还得仰仗乔楠解围。不仅什么都没得到，除去耗费了太多时间成本，还差点失去了这双艺术家的手。
乔楠说道：“你还不到二十岁，年轻人嘛，幼稚点也是正常的。以后做事情，都要提前做好评估。比如，这件事有进行的必要性么？有可行性么？投入的人力物力成本在可接受范围内么？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有效的么？把这些都计算好了，再做出决定。一旦行动起来，就要追求效率最大化，而不是一时冲动，导致所有行动都是无效的。”
？？？
……大哥永远是大哥。
按照乔楠的说法，就这一场年轻人之间的打架斗殴，也可以写一个案例分析报告了。
别说魏成林了，就是孙瑞阳，也只剩下点头的份了，就差拿个小本本把这些重点记下来了。
乔琳原本正在疯狂涮肉，听到哥哥的话，她昂起脑袋，挠了挠耳朵，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在管理学课上听过这些，大概……是什么评估？？……是不是写报告的时候用？”
但是她又怕哥哥细问下去，立刻发挥了极高的求生欲，补充道：“也有可能并没有讲，是我记错了。”
乔楠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放了她一条生路。
然而乔璐就没那么仁慈了，她问道：“你不是在五月底考过人力资源资格证么？考过了么？”
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乔琳握着筷子，嘿嘿一笑，然后轻轻堵住了姐姐的嘴：“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呀，撒的网太多，精力又不够，最后哪样都学不精。就好像投篮，人家都是朝着一个篮筐投，你可倒好，转着圈往不同的方向投，能投中么？你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学一门。就把一门学好了，那也很了不起。”
乔琳再度堵上了姐姐的嘴，求饶似地说：“好不容易蹭我哥一顿饭，能不能让我好好吃完？”
乔璐果然就不说了，反正家里就这一个小妹妹，她不想对她要求太苛刻。
这一顿饭，文婧始终没有说太多，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乔楠身上。她的电工昨天刚动完小手术，还不能吃太烫的东西，也不能吃肉。文婧给他涮了各种蔬菜，又用白开水给过了一遍，才给他吃。
乔璐很是欣慰弟弟身边有个如此美好的人儿，她也可以放一大半心了。
吃完了一顿饭，他们差不多也该各分东西了。文婧打定主意要陪他过去，照顾他一段时间。乔楠也没有再劝她，而是给她找好了住处，满足她的愿望。
“可是文小姐，你暂且不工作，倒也没什么。但是你爸还在疗养院，你不要留下来照顾他？”
“这样说虽然有点对不起我爸，但说实话，你现在才是我最重要的人啊！”文小姐收拾完最后一件行李，合上了行李箱：“至少等到你完全康复，我再回来。我最关心的是你的健康，可你偏偏最不把它当回事。”
在相拥而眠的夜晚，文小姐也会偷偷哭出来，一次次把乔楠惊醒。她说，并不知道为什么会哭，大概是因为太幸福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幸福太短暂了。
文小姐还说，在分开的日子里，她连头顶上的星星都数清楚了。什么叫做刻骨的相思？就是想起他来，浑身的骨头都疼，疼得睡不着觉，只好起来数星星。
“不过，你也别担心，既然我选择了你，就有勇气面对离别。你只管去做你喜欢的事就好了，等你忙完了，再想想我，我一直等着你。”
在北京的最后一晚，文小姐在半睡半醒中呢喃着，说完后便睡着了。而乔楠亲吻着她的额头，没有告诉她，他反而没有离别的勇气了。
“文小姐啊……在想你的时候，我把那一片山头上的星星都数完了。”
第339章 两朵未知的花（二更）
孙瑞阳：
我现在安顿好了，我的室友是一个土耳其姑娘，我俩用英语交流，现在相处得还可以。
我的课程也都选好了，现在这个学科叫做“东亚地域学”，我在国内没听说过这个专业，也不知道是学什么的，暂且胡乱选了一通。
所有的课都是英语上课的，有外教，还有一些卸任的外交官。但是他们的英文好奇怪，完全是日式发音。唉，我姐的英语，是一口纯正的美音；文婧姐的英语，是纯正的英音……以后轮到我，大概所有人都会说你是在日本学的英语吧？
但是你不准笑我，你要说，我的英语是最好听的。
分好了宿舍之后，我就往那个蛋壳里浇水了，再过两三天就能发芽了，很好奇会长出什么花来。
我爱你，今天也很想你。
***
乔琳：
你在异国他乡安顿好了，我完全放下心来。但是也有点失落，毕竟，没有我在身边，你也过得挺好的……于是乎，我也成了一个没有用的男朋友。
送走你之后，我就像掉了魂，浑浑噩噩地往我的小蛋壳里浇了水。如此算来，我应该比你提前几天看到花开。我猜，它应该是波斯菊，你喜欢紫色嘛！
北京还是一派盛夏景象，横滨应该也不会太冷。一个小时的时差，好像也没有差太多，但总觉得隔着千山万水，道阻且长。
我很想你，比你想我更多一些。
***
孙瑞阳：
今天好多留学生结伴去镰仓了，看来对我们这一代来说，《灌篮高手》还是有着不可取代的地位。
但是我没有跟他们去，说好了要等你来一起去看的。虽然我很想去那里拍照，但我还是很遵守跟你的约定的。
快点夸我！
唉，我的土耳其室友快要吵死我了，每天我一睡觉，她就跟家里视频，而且声音超级大。我很生气，她也看出我生气了，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
我好想念慕容啊，也想念我的室友，我们从来没有因为作息问题产生过矛盾。以前听别人说，同一个寝室的因为作息问题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还特别不能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是种什么滋味了。
今天给你写信，是因为蛋壳掉到地上了。我本来放在书桌上，每天给它浇水，像呵护孩子一样呵护它，可是今天它跌到了地上，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走的时候，没有关窗户，这几天风比较大，可能是被风吹到了地上。我以后出门就关上窗，要是它再落到地上，我就问我的室友。
捧着蛋壳坐了半天，才给你写信。它没什么事，我还是很难受，要是你在身边就好了。
今天还是很想你，记得想我啊！
***
乔琳：
好室友可遇不可求，要是她严重影响了你的生活，别给她甩脸色，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把作息时间协商好。要是她不听，你就及时跟你们舍管沟通。不要惧怕别人的眼光，也别怕别人说你“事多”，此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你的作息，长此以往，必然会影响到你的健康。我忧心如焚，希望你能尽快解决。
至于那个蛋壳里的种子，我也希望它能平安长大，但它只是一颗种子而已，不要太在意，也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在意。放轻松一些，烦恼和麻烦就会少很多。
昨天拍照片给你看了，我这边蛋壳里的植物还没有开花，不过十有**是波斯菊，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北京的风有些凉了，不知道你那里怎么样？想尽快飞过去见你，等着我。
***
孙瑞阳：
听了你的话，我跟室友谈了一次，她表示接受我建议的作息时间，但是我觉得没什么用，因为她还是我行我素，从来不考虑会不会吵到我。
她常常凌晨两点还在打电话，然后白天就在寝室里睡觉，经常逃课，一点都不担心成绩。我也不想跟她生气了，她吵我，那我就到自习室里学习，这几个月来，我的自习时间被迫延长了很久。
还有，蛋壳里的植物已经成型了，每天我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看它有没有开花。我猜，它大概是一朵向日葵。
当时咱们俩去买种子的时候，店主人说五十天就会开花，反正我的进度历来比别人慢，养花的速度也比别人慢。
我现在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再过两个月，学期就结束了。你快些定下来日本的时间，我们一起去镰仓。
今天也很想你。
***
乔琳：
那颗种子果然是波斯菊，我没有猜错。看到它开花的那一刻，就像看到了你的笑脸，虽然是萧瑟的秋天，但也是阳光明媚的秋天。
从这个学期开始，我也去医院实习了。传染病这个学科真的太冷门了，教授跟我们说，以后不会有人求你们办事，也不会发大财，可惜当年考那么高的分数了。
老教授说得很幽默，也道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我想起了乔楠哥在那次宣讲会上说过，“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医生也是另一种战士，乔楠哥有这样的情怀，我也有。
莫要笑我，也莫要嫌我清贫（你本来也不是那样的人）。当然，就算清贫，我也会让你衣食无忧的，让你过得幸福快乐，这是我很早之前就许下的承诺。
攒了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但是qq和书信都显得太单薄，想尽快见到你。
***
孙瑞阳：
看到你的信，我很开心。这么多年来，你的理想一直没有变，我真的很想像你那么坚定。
哈哈，给你讲个笑话。前两天我们去大阪玩，酒店的阿姨要打扫卫生，我跟她说，请您明天打扫。结果她一脸惊恐，但是很快就哈哈大笑，告诉我是打扫，而不是“吃”。
唉，我真是太丢人了，“打扫”和“吃”的发音都搞不清楚，闹出了一个大笑话，但是这两个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有，奈良的小鹿差点把我的护照给吃掉，还咬得我抱头鼠窜！果然是神鹿，一点都不可爱，哼！
向日葵谢了之后，那个蛋壳我还留着。那么可爱的小花盆，我可舍不得扔。你说过的，等到花谢了，你差不多也就来了，我等着你来。
***
乔琳：
至于我为什么不能去日本的原因，虽然在qq上告诉你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我是家中长子，我有能力承担这一切。
我爸已经做完手术了，因为发现得很早，所以并没有扩散，就是脖子上多了一道疤。现在他恢复得很好，我一人完全照顾得来。我妈已经回到了港城，她要回去照顾宝宝。将宝宝寄养在你家，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听李老师说，我爸生病之后，宝宝倒是懂事了不少。
经过此事，更加感受到，人生在世，不过是生老病死这几件事。至于那些得得失失的小事，不去计较也罢。乔楠哥的豁达，大概也就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些吧？
你不必担心我，我们家人都很好，我爸妈还是一如既往地乐观坚强。我爸很早之前就知道咱俩约好了去镰仓，我决定不去了之后，他还说，耽误了咱俩跨国约会，下次他提供经费，咱俩想去哪里都行。
对了，我爸还问过我，你的武侠小说还写不写了？小时候，你还跟他拉过勾，你写完之后，他第一个去捧场。
你越不怪我，我越觉得亏欠你越多。至于镰仓，就当成我们一个未完成的梦吧！你说，想在夕阳西下的车站拍一张背影，我都记着呢。这个梦想，我一定会带着你实现的。
再一次对不起，再一次……很想念你。
第340章 极速衰老危机
从日本回来之后，乔琳刚回到家，就参加了一场葬礼。
自从离家以来，所有的大人都像被时间催赶着，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了下去。
国外假期结束得早，国内还没开始期末考试的时候，她就拿着全a的成绩单，开启了寒假生活。
宝庆正在上高三，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尽管乔琳不想去小姨家，但是没有办法。不过住在小姨家也有好处，那就是能跟闵佳彻夜聊天了。
乔琳说了些她在日本的见闻，闵佳则说起了她跟燕大夫的恋爱，以及这条巷子里发生的琐事。
闵佳说，你们都走了，就剩下我留在这里，替你们感受时光的变迁。
并不善于抒情的闵佳，在恋爱了以后，也变成了一个感情丰沛的少女。
闵佳跟燕大夫的爱情故事，可以写很长很长。总结一下，就是他很喜欢闵佳，但是碍于十三岁的年龄差，他无法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经历了分分合合，他还是无法忘记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还有她像小白兔一样温顺的性格，以及她对自己的理解和崇拜……最终燕大夫鼓起勇气表白，二人正式确定了关系。
小姨夫跟燕大夫接触过几次，知道他是个很正派，而且很上进的人，虽然也对他的年龄心怀芥蒂，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而小姨听到这个消息后，天旋地转，夸张得像是表演了一场音乐剧。
鉴于闵佳有一段很痛苦的过往，又被抑郁症折磨了许久，李兰岚再激动，也不敢强烈地反对她。一段时间过后，她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闵佳便告诉妈妈，她想早点结婚。已经心平气和的李兰岚，再度被这个消息逼到了炸毛的边缘。
不说别人了，就说她的双胞胎姐姐宋闵柔，人家很快就要大学毕业了，顶着“最受瞩目的青年钢琴家”的头衔，国内巡演都定了好几场了。
新闻上的闵柔温柔大方，雍容端庄，妥妥的名媛形象。她说，收入的一半都会捐给希望工程，为贫困山区的孩子献一份爱心。
闵柔抚弄着柔顺的长发，笑容非常得体：“在我小时候，爸爸经常带着我去山区献爱心。灾难来临的时候，我爸爸经常组织巨款，还亲自去危险的地方赈灾。我从小耳濡目染，现在长大了，也想像爸爸一样，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
小姨小姨夫把那段视频保存着，逢人就夸（炫）赞（耀）一番。乔琳几乎都要忘记了，那个优雅善良的青年钢琴家，就是时常跟她掐架的、刁蛮任性的宋家长公主。
相比较于大女儿的光芒四射，小女儿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到让人无语。她的终极理想，就是早早嫁人，当一个好太太。李兰岚已经丧失了训斥的力气，最后只说了两句话。
“幸亏燕大夫比我年纪小。”
“没想到你已经胸无大志到了这种地步。”
闵佳没有太难受，她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她没有任何事业心，只想找一份清淡的工作（早是找不到，她正好可以做全职太太）；用心照顾先生和小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都有时间去喝个下午茶，经常做瑜伽，跳芭蕾，保持健康和身材……这就是她最完美的生活状态了。
乔琳枕着胳膊想了半天，然后得出结论那真是富家小姐或者阔太太才能拥有的梦想。像她这样的出身，还是得转着圈投篮，准备考公务员事业编或者考研，才能过上不算太差的生活。
但是对于结婚这件事，乔琳还是想让闵佳慎重一些，毕竟就算过了年，她也只有二十岁，大二大三的年龄，本身就是个孩子呢，怎么会成熟到照顾一个家庭？
但是闵佳很坚定：“我喜欢燕先生，就想跟他结婚，当一个好太太。”
小姨最终接受了燕大夫，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是一家三甲医院里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她时常说道这年头，家里有一个当医生的，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闵佳指责妈妈太过现实，李兰岚则告诉她，在经历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双重压力后，对医生的需求就会成爆炸式增长。家里常备燕大夫这样有能力的医生，就算哪天家人生病，也不至于慌乱了。
李兰岚的中年忧虑，在邻居孙教授筛查出早期癌症后，变得更加严重了。他俩在同一所大学任职，又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对这些消息了解得很快。
孙教授是在一年一度的体检中查出了甲状腺结节，多亏陈芸机警，强迫他做了进一步检查。最后查出只是很早期的癌症，手术之后都不用化疗，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吉祥路最会养生的人家，儿子有心脏病史，老子又查出了早期癌症，这实在弄得人心惶惶。乔建军向来没有重病不去医院，但今年很主动地去医院做了体检，顺从得让妻子很是意外。
乔琳回到家后，连说这条街上增添了很多肃杀之气，好像人又少了一些，大人们都谈病色变。
孙瑞阳解释道：“你小的时候，大人们都很年轻，很少生病，也不会担心生病；可是你长大了，大人也老了，都到了长毛病的年纪了……你看到的病号，自然而然也就多了。”
简单地说，孩子的长大，是用父母的衰老换来的。
乔琳为这个问题烦恼了好几天，就连在巷子里跑，腿上也没劲了。最后还是闵佳给出了答案：“我姐每次回来，都会说我爸妈又多了些皱纹白头发，但我每天都在这条街上，每天都能见到他们，所以不会感受到他们的老去。二姐，你以后会留在北京，还是回来陪大姨大姨父？”
乔琳还没有考虑过，也不敢去考虑。
2011年过去没几天，伴随一场大雪而来的，是成林奶奶去世的消息。乔琳被这个消息怔得回不过神来，闵佳倒是很淡定：“我妈早就跟我说了，成林奶奶恐怕要不好了。”
当年成林奶奶差点儿用三包成分不同的感冒药毒死乔琳，还怂恿魏成林撒谎，着实把李兰芝给气得不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恩恩怨怨也早就淡忘了，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被浑身的慢性疾病慢慢侵吞的老人，李兰芝决定多记住她的好处。
那天乔家人一起去帮忙，下楼的时候，乔琳看到了贴在魏家门口的那张白纸。唉，那样的白色，真是让人惆怅。
李兰芝也很惆怅：“老人走的时候，一声声地叫着成林。可惜，成林还是没能赶回来。”
听到奶奶病危的消息后，成林就急匆匆地往回赶。但是哪儿哪儿都是大雪天，飞机一次次地晚点，他还是错过了跟奶奶的最后一面。
乔琳是在葬礼结束后才看到成林的，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胳膊上缠着一根白色的带子。长途飞行本就劳累，再加上操办奶奶的丧事，魏成林的脸色非常憔悴。
乔琳在楼道里等着他，见到他回来，便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牛奶来：“成林，这两天你也没怎么吃东西，先喝点牛奶吧！我一直捂着呢，还挺热乎的。”
魏成林又累又饿，这一包牛奶无异于雪中送炭。他宁可在冰冷的楼道里站着，也不想回到没有奶奶的家里。
乔琳也陪着他站在寒风里，在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他们经常在楼道里吃完零食，再各自回家。
又一阵雪花纷纷扬扬，魏成林眯着眼睛看着，问道：“我总觉得……其实奶奶一直是怪我的……但她从来没说。就像我心里有很多愧疚，但从来没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乔琳曾劝过他很多回，他不必总是为爸爸的死感到愧疚。然而在长大了之后，朦朦胧胧地了解了一些母亲的心思后，她也觉得成林奶奶是个很可怜的人。乔琳无法猜测，那位老人会不会因为儿子，而怪罪孙子。她的心情究竟是怎样地复杂，乔琳也无法猜测。
“不管怎么说，我奶奶肯定是爱我的，就算她怪我，她也把她的所有全都给我了。”
成林爷爷曾开过一个小型食品加工厂，成林奶奶在年轻时期，过了很长时间的好日子。后来丈夫、儿子相继离世，她一个人熬过了那些无法言说的痛苦，成林又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她把存款都放在做生意的女儿那里，每个月按照利息拿钱。她说那是她养老的钱，是她的棺材本，可是在成林决定去美国留学的时候，她毫无保留地把那笔钱全都拿出来了。
在上一个暑假过后，魏成林的运气突然好了起来，接连写了几首反响不错的歌，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还达不到挥金如土的地步，但是新出的平板电脑不必等到降价再买，最新款的球鞋也不用为价格而感到头疼。
“我现在完全不需要用奶奶的钱了，我有能力孝敬她了，但是她走了。”
魏成林的手指全都插进了头发里，他还有很多痛苦表达不出来。在无意识中，他想抱住乔琳，然而乔琳一下子就躲开了。
啊……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魏成林更加苦闷了，而乔琳有点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成林，你奶奶临走前，没留什么话给你吗？……她，她肯定不希望你这么难过……”
魏成林明白了，刚才差点儿抱住她的冲动，还是吓到她了，让她为难了。
他摇了摇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转身走回家去。乔琳上楼的时候，他叫住了她，然而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就关上了门。
怎么告诉她呢？奶奶临终前还问妈妈成林能把乔琳娶回家吗？
第341章 总有一天变成穷光蛋
儿女们都已长大成人，店里生意的好坏，已经影响不到家里的生计了。几十年了，老乔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生活了。他把心态放平了之后，店里的生意反而比以前更加火爆了。每天到了饭点儿，总会有一堆人在外面排队。
来店里吃饭的也不再仅仅是周围的劳动者、学生，还有日益增多的观光客。2010年以后，港城的旅游业突然迅速发展，海边盖起了一排排的大酒店，旅游大巴络绎不绝地在街上穿梭。乔琳听说，小姨夫也要盖酒店了，那得投多少钱啊？
老乔可计算不出那么一大笔钱来，只是隐隐有些担心，担心小姨夫太过冒进。但是他管不了人家，只能管着这个几十平米的小店。那天店里来了几个女学生，她们是从南方的某个大城市来的，有一个居然是跟乔璐一届的国家公派生。
乔建军跟她们聊了几句，便继续忙碌了。零星听到几句，那个女生抱怨道，当时给的奖学金真的太低了，除去房租生活费，根本就不够吃喝玩乐。其他人笑道，你拿着奖学金还这样说，那人家没有奖学金的，还要不要活了？那女生有些讪讪的，争辩道，又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想，大家的奖学金都不够花。
老乔心里咯噔一下。
拿着同样金额的奖学金，乔璐从来都没有说过钱不够花。相反，她每个月都能剩下一笔钱来，凑够一万人民币，便寄回家里来。
她生活的地方，还是世界级的大城市，物价很高，她是怎么把钱省下来的？
临近年关的时候，乔璐回到家。哪怕回国参加工作了，她还是很瘦。因为身材干瘦，她看起来还像是生活不宽裕的大学生，处处需要节衣缩食。
老乔问过她，在外留学的时候，她是怎么把钱给攒下来的？乔璐收拾着桌子，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不会花钱，也没觉得钱不够花。”
李兰芝劝道：“以后别再往家里寄钱了，家里不缺钱。你是女孩子，在结婚前，该享受享受生活了。要是嫁了人，生了孩子，哪儿有精力想自己呢？”
“知道了。”
乔璐抿嘴笑了笑，老两口便知道了，这个女儿，怕是还不会花钱。她和乔楠一样，也或者是乔楠受她影响，都不怎么花钱。只要有结余，就把钱存起来。
大概是在去年十二月初的时候，乔楠跟家里说，他买房子了，这个消息着实把家人给震惊了一番。他不声不响的，甚至都没让家里帮忙，就凭一己之力就把房子买了？
他说，这几年他的工资基本都没花，再加上各种补贴和奖金，攒了将近十万块了。这次买房子赶上好时候，跟战友同学借了一些，把首付给凑齐了。
“面积不大，也就**十平米吧！得等到2012年中旬才能拿到房产证。”
老乔听客人说的，2010年下半年，首付要按照房价的百分之三十算了。他估计了一下，就算是有优惠，乔楠买的那个房子，首付差不多也是14万，他上哪儿去借那么多钱？
那时候，乔琳还在日本留学，家里的财产还在冻结着，乔楠知道爸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也就没跟家里说。他说，要是错过这次买房子，再等到下一次，可能就买不起了。索性咬紧牙关，借一部分钱，果断把房子给买下了。
乔楠的决定是很明智的，因为后面几年的房价更是水涨船高。普通人家买房，通常是两代人都要掉一层皮。不得不说，他谈恋爱之后，确实越来越有魄力了，买房子这样的大事完全是他自己做主。但老乔还是有点儿不能相信：“你真能买得起房？”
“买得起。老爸，我为这身军装卖命，这身军装也没有亏待我，我的待遇挺好的。”
“唔，唔，这样就好。”
不知为何，老乔又想起了那个抱怨奖学金太少的女孩。相比较于付出，乔楠的收入算高吗？他说的待遇好，就真的好吗？但不管外人怎么看，至少乔家的孩子都是很知足的，在知足的同时，还在努力奋斗着。把他们培养成这样，老乔也很欣慰吧！
但老乔还是有点儿怒气：“你买房子也不跟爸妈说，跑去跟别人借钱……在你眼里，我和你妈就那么没用？”
“不是啊，老爸，以前你总是不让我们借钱，我也不知道借钱是什么滋味。现在借过了，才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唉，借完钱之后，我感觉自己老了一大截，脸皮又厚实了不少。”
老乔说不过他，乔楠又叮嘱道：“老爸，这些事别跟乔琳说，要不她又要瞎想了。”
要是乔琳知道自己出国耽误了哥哥买房子，她肯定会愧疚的，所以家人都选择了隐瞒。在乔琳回国以后，家里被冻结的资金全都解冻了，老乔把那七万块钱全都打给了儿子。那里面原本就有三万是他的，剩下的四万，算是他给儿子的购房补贴。
老乔说道：“知道生活的不容易就行了，赶紧把借的钱全给还了。年纪轻轻的，不要背着一身债。”
家里的这些事情，乔家老两口都跟乔璐说了，反正乔琳只管胡吃海喝，跟朋友聚会，没事就瘫在沙发上睡觉，跟她说她也听不懂。听说哥哥买房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乔楠要结婚了？
……
唉，他要是能早早结婚，也就好了。
他跟文小姐情深义重，就算明天领证结婚，乔家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但是乔楠有自己的考量，他希望姐姐在自己前面结婚（搞不懂这个脑回路），再就是文小姐还有个病重的老父亲，她必须要常驻北京照顾他。如此一来，二人又要两地分居，哪儿有精力照顾家庭？
最重要的原因，乔楠也跟家里说了买完房子之后，他就成穷光蛋了，存折上一分存款都没有了，装修房子的钱还没着落，哪儿有钱娶媳妇？
所以，先缓一缓也挺好的，他和家里都能喘口气。
“我还有钱呢！”乔琳在饭桌上听说了哥哥的烦恼，很郑重地说道：“我的奖学金还剩了一半，我可以给他钱，让他娶媳妇啊！”
乔璐笑道：“什么叫做花钱如流水？等你长大了，到了买房子的那一天，你就会发现，几万块钱都不算钱。就你那几个钱，还是留着当学费吧！等你赚了大钱，再来接济你哥哥姐姐。”
乔琳听了直咋舌，毕竟，现在就算花几百块钱买件大衣，她心里还毛毛的。以后买车买房子？算了，先别想了，反正她也会变成穷光蛋的。
2011年的春节，乔楠肯定是回不来的，但是他的女朋友来港城了。虽然他现在穷得叮当响，但依然让女朋友带了2000块军饷回家，就算是他给家里置办年货了。
每次乔家的孩子回来，小姨夫都是亲自去接，几乎从来都没有让司机去。乔琳能找出无数个喜欢小姨夫的理由来，他对于乔家孩子的爱护和尊重，就是很重要的一点。现在文婧要回来了，小姨夫依然亲自去接，给足了她面子。
上次小姨夫跟文婧聊天，还意外发现了他们之间的渊源。原来文婧的姥爷居然还是小姨夫的老领导，而文婧的妈妈，居然还给他发过工资。在小姨夫并不长久的公务员生涯中，他对这一家人印象都很深刻，对他们评价很高。
“宁老在我们单位很有威望，老人家一辈子公平公正，也给我们这些年轻人机会；听说他女儿长得很美，我们单位不知道多少单身小伙去看她打算盘。那时候我正在追你小姨，错过了大饱眼福的机会。后来她怀孕了，也就不来上班了，我辞职以后，也没见过宁老。唉，一晃二十年都过去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他们的家人。”
文婧在年前回港城，无非是去给家人扫墓。她原本心情沉重，但是听到小姨夫这番评价，倒有了一种宁静平和之感。这个世界很小，人们也不是很健忘，故人还是活在一些人的记忆中的。
文婧这次来港城，乔家夫妻比上次更加热情。听说她这次是坐火车来的，更是觉得她不容易。她说，买了房子之后，她现在在跟乔楠一起攒钱，能省一点是一点，坐火车也挺好的。但是文婧又请求他们别告诉乔楠，要是他知道了，又要唠叨了。再说了，他现在除了工作，还要准备研究生复试，每天都要复习到深夜，都没时间休息，可别让他为这些事操心了。
吃得了苦，也能勤俭持家，还温柔体贴，乔家夫妻对她的印象更好了。念她孤苦无依，便执意留她在港城过年，但她坚持要回去，还买了深夜的火车票。乔家人留不住她，老乔便单独为她做了一顿饭，担心她在路上饿着。李兰芝问她怎么过年，文婧如实相告，回北京后，她会把父亲接到家里住几天，跟他一起过春节。
不知是不是巧合，在她说完这些后，乔建军就说快要开锅了，他要去忙了。
文婧敏感地咬住了嘴唇，不再提起父亲。李兰芝握住她的手，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太介意……”
“我能理解，就连乔楠，他也是不肯见我爸爸的。在我看来，我爸爸犯的错，的确是不可饶恕的。”
老乔给她盛了一盘饺子，让她先吃，他说道：“这句话我想了很久，我想当面跟你说。要是想到你的爸爸，我应该怨恨你一百次；但是想到你的妈妈，我应该原谅你一万次。我也想明白了，大人之间的事情，跟你也没有关系。所以，以后面对乔家人的时候，你不必感到歉疚。”
文婧蓦地停住了筷子，一颗硕大的泪珠很不争气地掉到了盘子里。
她慌忙用手去擦，乔建军已经把纸巾给递了过来。
“快吃吧！这是乔楠最爱吃的鲅鱼馅饺子，你替他多吃点。我还给你装了一些冷冻的，你拿回北京去吧！”不知不觉，老乔说起了跟三年前同样的话：“只有吃了饺子，才算过了年。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认真过日子。”
第342章 机会只有一次
小年过后，在北京上学的孩子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但是二中还没有放寒假，李兰芝还是忙得不着家。白天家里没人，乔琳就在家当沙发土豆；赵琳琳和徐娜回家了，也陪她一起当沙发土豆。
在遥远的学生时期，由于害怕以李嬷嬷为首的老师天团，乔琳的朋友都不敢轻易来这座家属院，乔家更是一片少年儿童荒漠。现在他们大多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不再惧怕当年的老师，也敢大摇大摆地进家属院玩了。
她们俩宅在乔家混吃混喝的原因各不相同，徐娜是不想回爸爸妈妈家，而赵琳琳说，现在在自己家当沙发土豆，有点儿罪恶感。
这种罪恶感，来自她的弟弟，二中最让人省心的差生赵磊磊。
还记得乔楠为自己做的那张训练表么？在港城当闲散人员期间，他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将每天的训练情况全都记录下来。他在家的时候，用的是姐姐以前用过的桌子，那张表就贴在桌子上；后来他走了，宝庆把那张表贴到自己的书桌上，以此来激励自己。
不仅如此，宝庆还去学校复印了一张，贴在了学校的课桌上。总之，只要是在学习的地方，他都贴上了这张表格。
他说：“想起我哥，我就没有理由懈怠。”
到了高三上学期，宝庆的成绩重回班级前十。这个成绩考军医大学有点悬，但是宝庆很笃定地跟李兰芝说，他还没有使出十分力气来，等到高三下学期，他会全面爆发。
所以，李兰芝跟家人说，宝庆这孩子，不用担心。
乔楠走了之后，赵磊磊呆了几天。李宝庆又开始冲刺高考了，他感到欣慰，但是又继续发呆了一段时间。呆着呆着，就睡着了。
他之所以发呆，乃至沉睡，无非是因为迷茫。
那时候，调皮的男生总会拿鲁迅先生调侃“我《呐喊》因为我《彷徨》，我《彷徨》所以我《呐喊》”。轮到赵磊磊，就变成了“我沉睡因为我彷徨，我彷徨所以我沉睡”。
李宝庆担心他睡成个傻子，便劝道：“你也考大学呗！”
赵磊磊没理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轻易地向命运妥协，显然不够酷。
昔日的狐朋狗友邀请他一起打游戏，他也提不起精神来。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没日没夜地玩游戏太无聊了？还是心里有个东西在蠢蠢欲动，让他不甘心一直玩游戏？
在彷徨了半个月之后，他终于打开了崭新的语文课本，照着宝庆的课本抄了一节课。再然后，他背了几个英语单词和数学公式，那一点点的成就感让他清醒了一些，好像学习也没那么累。
但是向学习妥协这件事，他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要是有人问他，赵磊磊，你改邪归正啦？……他还真没想好怎么回答，毕竟，万一没改好，或者坚持不下去，他还没有做好迎接冷嘲热讽的准备。
如此坚持了几天，迎来了下一次月考。赵磊磊懒得看成绩，还是宝庆告诉他，他不再是倒数第一了，这次是全班倒数第五。
赵磊磊错愕了一下，虽然这也是个很差的成绩，可这毕竟是他努力之后的结果。
他考了倒数第五之后，他的班主任也乐颠颠的，甚至在班会上提名表扬他，弄得赵磊磊很不好意思。他明明还是个差生，却像个优等生似地被老师夸。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德不配位啊！他虽然很差，但他有自知之明，这种夸奖实在让人难为情。
于是，李宝庆再次劝他：“你也考大学呗！”
赵磊磊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枕着胳膊，没有睡觉。
在那段时间，赵磊磊想了很多励志人物，来计算自己逆风反盘的概率，即从全班倒数考上军校的概率。
李宝庆被他计算得很烦，说道：“最励志的人物不就在你身边么？”
“谁？”
“你姐，还有魏成林。”
赵琳琳复读那一年，因为压力巨大，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体重更是达到巅峰。那时奶奶整天嘲讽她，她就赌着一口气，每天最多睡五个小时。就这样拼了一年，最后才进入了最高的美术学府；魏成林就更不用说了，从给学校抹黑的差生，考上了全球知名的流行音乐学院，还成了小有名气的音乐人。据说他当时学英语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经常两种语言混着说。可就是这股拼劲，造就了今天的他。
赵磊磊盘算着，问道：“我能像他们那样吗？”
李宝庆无奈叹气：“你总要试试才知道啊！”
就算他的经历跟魏成林相似，但人家魏成林有“绝??音感”的buff，从小就是钢琴神童。可是赵磊磊从小就很差，没有一点长处。就学了几个月的跆拳道，也因为吃不了苦而放弃了。
李宝庆对他越来越没耐心，但还是劝了他最后一次：“你就是你，干嘛总跟别人比？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磨磨唧唧的，女生都比你有魄力。”
正是这句话刺激到了赵磊磊，想来想去，他还是想成为像乔楠那样的人。于是，他不再彷徨了，开始学习了。
一个懒散惯的人，难免会有惰性。期末考试后，赵磊磊网瘾发作，又想去打游戏了。偏偏二中开了一个学期总结会，在会上，李兰芝点名表扬了几个进步巨大的学生，其中就有赵磊磊。
说实话，赵磊磊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走神了，没听到前面讲的是什么，或许是李兰芝在批评自己做过什么坏事呢？
然而李兰芝让那些念到名字的学生全都上台，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奖状，那个奖，叫做“学习进步奖”。跟着奖状一起到手的，还有200块奖学金。
赵磊磊更懵了，从小到大，连个“三好学生”奖状都没得到的他，居然还有得奖学金的一天。
他迷迷糊糊，好像掉进了一个圈套那些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有一次次响起的掌声，都把他包围了起来，把他困在那个“好好学习”的圈子了，他再也出不来了。
他拿了奖学金之后，赵母又带着他登门拜访，除了跟李兰芝表达谢意，还想了解儿子以后的出路。赵磊磊虽然从来不跟家长沟通，但家人也知道了他想考军校的心思。赵磊磊很郁闷，他并不想让他们知道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很烦自己的家人，暴躁粗鲁的爸爸，无知絮叨的妈妈……但他总归是男孩子，不像姐姐那样，把厌烦表现在脸上。他只是不愿跟他们说话，不想让他们干涉自己的事情。
李兰芝分析了赵磊磊的成绩，他从全班倒数第一考到全班前四十，这个进步虽然不小，但距离军校的分数线还很远。从这几次的成绩看，语文、英语进步非常明显，都是三四十分的往上提，这个可以成为他的优势；数学也很关键，但是他基础太差，只能考一半分数，必须给他报个辅导班。学习一个假期，数学成绩提上来之后，还是有机会考上的。
赵磊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愣地问道：“李老师，你怎么把我的成绩记得这么清楚？”
别说他了，就是毕业了好几年的学生，只要说起ta的名字，李兰芝总能记起ta在学校的表现。但是对于这项超能力，她没有炫耀，只是冲着赵磊磊笑了笑，说道：“你好好学就行了。”
赵母拍了他脑瓜子一下：“人家李老师是认真负责，你要是不好好学，还能对得起人家么？”
尽管手指头痒得受不了，但是赵磊磊用强大的意念克制住了想要玩游戏的冲动。他姐姐说，她减肥的时候，饿得抓心挠肝，就啃被子，把想吃东西的**杀死在心里。
赵磊磊也学会了，每次想玩的时候，他就啃手指，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会儿。他也在桌子上贴了一张乔楠的训练表，哪怕能有乔楠一半的自制力，他也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他的点点滴滴变化，老师同学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很佩服他，总是在默默地帮助他。尤其是宝庆，就像孙瑞阳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数学笔记借给他一样，他也非常慷慨地将各科笔记借给赵磊磊。
赵磊磊很感动，但是又羞于表达，每次都是咕哝一句“谢谢哦”。李宝庆根本就不在意，他俩这关系，谢个啥呢？
到了高三上学期，赵磊磊基本再也没掉出过全班前三十，甚至几次都能考进前二十。在有成绩做支撑后，他才有勇气翻看军校历年分数线。在跟宝庆吃饭的时候，他也会聊起未来的理想。宝庆还是非常坚定地考军医大学，而赵磊磊还是将目标锁定在乔楠的母校上。还有半年时间，他提升的空间还很大。
然而宝庆告诉他：“当年他们那个专业在我们省就招了他一个。”
赵磊磊的筷子一下子就脱了手，他傻愣愣地想，自己实在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大姑不是说了嘛，考那个学校的难度，不亚于考清北的。”
“告辞，告辞！打扰了！”赵磊磊大口吞掉了鸡腿，再也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赵磊磊还考虑过空军某高校，毕竟在蓝天上翱翔也很帅。然而查了往年分数线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他想考的学校，每一个都比一本线高好多分，这实在让他苦恼。然而到现在了，他不想放弃，只能放手一搏。
对于儿子的变化，赵母甚感欣慰。她没读什么书，也不会说话，但是只要一有时间，就给李兰芝打电话，求她支招。李兰芝也觉得赵磊磊挺不容易的，在跟儿子打电话的时候，也跟他说了赵磊磊的变化。乔楠也觉得很意外，没想到一向懒散的赵磊磊真在为考军校而努力。看来，真的不能小看任何一个怀揣梦想的少年。
李兰芝开玩笑道：“他想考军校，那还不是你鼓动的？听你爸说，他常常来咱家吃饭，看你穿军装的照片，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看。他现在这么努力，不都是跟你学的么？”
乔楠表示很无辜他只是回去做了一个宣讲会而已，至于赵磊磊的变化，他完全不知情，他俩完全没联系。对于妈妈说的那些，他只好否认三连不知道，我没有，别瞎说啊。
尽管如此，他还是让妈妈转达了自己对赵磊磊的鼓励：“还有半年时间，一切皆有可能，让他别放弃。”
***
在乔家当沙发土豆的时候，赵琳琳吃着薯片，跟两位死党说了这些情况，她说道：“赵磊磊那家伙，在每本书上都写了‘别放弃’三个字，认真到可怕。我都怀疑，他真是我弟么？”
徐娜没有调侃，而是很敬佩地说道：“我感觉磊磊跟你很像诶，要是他今年考不上，明年会不会再考一次？”
“不会，李老师告诉他了，大部分军校都是只招应届的，所以，他只有今年这一次机会。”赵琳琳也有点感慨，说道：“这次我用奖学金给他报了一个数理化强化班，小兔崽子还跟我说了谢谢。昨天我还跟他开玩笑，要是他吃不了苦，当了逃兵，那可怎么办？你们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谁当逃兵谁孙子！”
第343章 最扎心的一句话
乔琳原先是不爱当沙发土豆的，也不知道这个假期为什么犯起了懒，除了见见同学，跟孙瑞阳出去玩一玩，便天天在家躺着，零食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被李老师花式骂了无数遍，也不疼不痒，只管躺着。
哪怕赵琳琳说起了弟弟很励志的故事，乔琳也没有触动。去了海外半年，回来之后，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乔璐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妹妹第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把她拽上了体重秤。乔琳最不怕量体重，结果那天刚站上去，就天旋地转，差点儿昏过去。
一定是秤坏了。
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李兰芝又一次发动嘲讽技能：“呵呵，使劲吃！继续躺！养了你二十多年，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养了一头猪！”
乔璐也难得揶揄一下：“乔琳同学，你这中年发福来得有点早啊！”
刚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乔琳，体重第一次突破了三位数，还是一个不小的三位数。她知道自己发福了，跟她一起发福的，还有她家的狗。
她们三个当沙发土豆的同时，还给小贝蒂投放了大量垃圾食品，以至于贝蒂现在连上个二楼都要喘半天了。
某天，家属院另一个养狗大户王老师看到了步履蹒跚的小贝蒂，老远就“啧啧啧”地咋舌头，咋呼道：“呀呀呀呀，这到底是把狗养成了猪，还是把猪饿成了狗呀？”
……
要是乔楠知道了，肯定会心痛不已。他那么费心费力地训练小贝蒂，企图把它打造成一只骁勇善战的特种狗，结果被妹妹养成了一头猪。
乔琳从来都没有这样懈怠过，连姐姐都给她找理由，说她大概是在日本饿着了，才能这么能吃能睡。
自从乔琳体重飙升后，李兰芝便一刻从未停止过唠叨：“你哥在外头风餐露宿，你在家当猪！你也好意思！”
过了几天，又换了另一种唠叨：“文婧吃什么就吃一口，你吃什么都吃一盆！你俩能匀匀也就好了。”
对于这些嘲讽，乔琳还是有点触动的。在宝庆放寒假后，她跟爸爸、姐姐一起回老家上坟，顺道去了趟姥姥家。姥姥开心得不得了：“哎呀呀，琳琳终于长肉啦！小姑娘嘛，还是白白胖胖的好，看起来有福气！”
白白胖胖……
乔琳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个形容词。
她不服气地问李宝庆：“我真的胖了？”
憨厚的宝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是求生欲又立刻让他摇了摇头。
乔琳失落地敲了敲宝庆的头，不再为难他了。
还好乔楠不在家，否则他又要嘲笑自己了。在她去日本交（xiao）换（yao）的这半年，电工曾在金秋季节被拉到某个荒原参加演习，回来之后，在两个月期间，在繁重的工作之余，他借钱买好了房子，参加了研究生初试。
他拥有一个多核处理器的大脑，这点固然让人羡慕，但他的付出也让女朋友非常心疼。据他身边人说，在演习转场间隙，其他人都在闭目养神，就他在翻着书本，背着英语单词，还是一幅不知疲倦的样子。
他女朋友说，好不容易在买房子的时候见了一面，电工又瘦了一大截。此前半年，她又是给他寄肉干，又是寄各种营养品，好不容易将他养胖了一点，演习回来之后，又全都瘦没了。
言语之间流露出的惋惜，乔琳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小时候四姥姥家卖猪，若是上称前短了一斤肉，四姥姥就会拍着大腿“哎呦哎呦”半晌，恨猪不争气。
联想起来，乔琳哈哈大笑，但是她可不敢说她大笑的原因。笑归笑，她还是佩服电工的。她愿意献出肥肉十斤，来换他的健康。
之前妈妈嘲笑自己的时候，乔琳还会辩解几句。但是文婧来了乔家一趟，看到文小姐曼妙的身材，又想起暴瘦的电工，乔琳意识到不能继续胖下去了。这还没过年呢，已经胖了好几斤了。现在，也就是孙瑞阳闭着眼说瞎话，说她一点都不胖，说她胖的人，肯定都是眼睛有问题。
乔琳对他怒目而视事到如今，也就他的眼睛有问题了。
孙瑞阳每天至少喊她出来吃一顿饭，乔琳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最后还是乖乖地去了二中的练功房，想通过运动减肥。虽然她毕业好几年了，但作为二中健美操队的传奇人物，她基本什么时候都能拿到练功房的钥匙。
她自己跳太无聊，还拉着闵佳一起。她一直有个愿望，就是翻跳一遍东方神起的《咒文》。当时那个男性荷尔蒙爆棚的mv看得她心潮澎湃，她觉得自己跳起来也会很帅。可惜那时她又是高考，又是上大学，就把这件事给耽搁了。
小姨说，闵佳对舞蹈没什么兴趣，白白往她身上扔了那么多钱。但乔琳觉得小姨说得不对，闵佳只是不喜欢传统的芭蕾，她翻跳了很多偶像组合的舞蹈，都跳得有模有样。连燕大夫都说，别看闵佳文文静静的，骨子里可蕴藏着巨大的热情呢。
乔琳深以为然，要不她怎么能跟闵佳那么亲近呢？还不是因为她们骨子里都是热情似火？
正在放寒假的闵佳应邀来到了二中，踏进了熟悉的练功房。但是就目前而言，她并不想排练东方神起的舞蹈，因为这会勾起她的伤心事。
原来早在一年半以前，东方神起就已经解散了，原先的五个人剩下了两个，现在也没什么活动。一提起他们来，闵佳就会长吁短叹哥哥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复出？
乔琳也在为自己的偶像担心着，早在2010年世界杯的时候，孙瑞阳就曾预言过卡卡的处境，没想到真的被他言中了。世界杯之后，卡卡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大多数时间只能坐冷板凳。
乔琳躺在地板上，愁得不行：“都怪那个大眼睛德国人，把卡卡的位置全给挤没了！就在三年前，他还是如日中天的足球先生呢！”
“我哥也是啊，解散前不也是如日中天？”
吐槽完了之后，她俩还是很认真地练了一会儿。闵佳说，她买了个摄像机，把她翻跳的舞蹈全都拍了下来，她想传到网上去。
“二姐，我并不是想出名，就是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很多人都没条件去学舞蹈，我就可以把那些舞蹈教程全都拍下来，教他们跳。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谁说只有闵柔有爱心？反正在乔琳眼里，闵佳可比她双胞胎姐姐善良多了。
闵佳已经拍了一些了，但是她没有上传，只给乔琳看了。视频里的闵佳戴着棒球帽、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哪怕她跳得很完美了，她也没有勇气将自己展示给陌生人看。
有些伤疤，的确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一辈子如影随形。
但闵佳还是很乐观地说道：“没事，我就先传个一两个试试，要是有人骂我，或者认出我来，我就不传了。”
“你只管上传好了，要是有人敢伤害你，我就咬死他。”
二人大笑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家去。刚出校门，就看到了魏成林。他双手插兜，把脖子缩进大衣里，急匆匆地往他家超市走。
看着他的背影，闵佳说道：“他也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了，奶奶又走了。”
乔琳很想安慰他来着，但是想到那天差点儿被他抱住，又觉得……还是躲他一段时间比较好。
魏成林似乎也为那天的唐突而后悔，处理完奶奶的后事，大多数时间就待在家里，乔琳时常能听到楼下传来的钢琴声。
孙瑞阳从北京回来后，听说了魏家的丧事，还去他家安慰了一番。乔琳借口不舒服，也没跟男朋友一起去。躺在沙发上装病的时候，她很丧气地想，长大了真不好，好像每个人都变敏感了，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也或许是只有她变得敏感了。在跟闵佳分开后，乔琳还是大大方方地去成林超市买水喝。魏成林也是神色如常，并没有一丝忸怩，那天的反常之举，大概只是他伤心到极致的无心之举吧！
魏成林回家的这些天，只要一有时间，宝宝就会一头钻进成林超市。上次离家出走后，陈芸不再逼迫她学钢琴，宝宝完全有种翻身农奴得解放的感觉。但是在成林回家后，她又闹着学钢琴，而且非要让魏成林当她的钢琴老师。
陈芸可不能由着她胡来，说道：“你可醒醒吧！我现在可请不起魏成林给你当家教了！”
“成林哥那么有名了？”
“在你混日子的时候，人家已经变得很厉害了。”
想到自己和魏成林的距离被拉开，宝宝稍稍失落了一下，但是她很乐观，毕竟她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尤其在魏成林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给他送去温暖。
那天乔琳去买营养快线的时候，宝宝还在店里吃烤肠，跟魏成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尽管魏成林并没有心思跟这个小朋友聊天，但还是很有耐心地附和着她。宝宝越来越不避讳了，说道：“成林哥，我以后也会去美国上学！”
“那好啊！”
“那你会照顾我吗？”
“当然会啊。”
“那你会当我男朋友吗？”
“噗……”乔琳刚刚喝了一口营养快线，全都喷了出来，被呛得直咳嗽：“小朋友，你才多大呀？这些话可不能随便对男孩子说哟！”
宝宝叉起了腰，凶巴巴地说道：“我才不是小孩子！”
“好好，你不是！可你怎么又吃烤肠了？你哥不是昨天刚训完你么？”
宝宝满不在乎：“姐姐，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看，你什么都没吃，肚子就出来一大截啦！”
第344章 放飞自我的理由
在恋爱过程中，女生很容易受到各种各样的质疑，而宝宝的一句话，更是把这种质疑推向了**。
乔琳知道大人们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毕竟她也带着焦（qi）虑（dai）的眼光瞟过文小姐的小腹。但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疑问，她都是很强硬地表示：绝对不可能，别瞎猜，少操心。
乔楠还在北京养伤那段时间，曾经语重心长地跟妹妹说：“要是你男朋友带你出去玩，错过了最后一班车，或者最后一艘船，不得不留下来住店，你就得留个心眼了；要是店里面偏偏剩下一间房，你更要留意了，这百分之百是他的套路。”
乔琳无邪地看着哥哥，挠了挠鼻子，问道：“那你用过这样的套路么？”
……
……
……
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其中还有一束目光来自文小姐。
“哈哈哈哈，像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人，还用得着这样的套路么。”乔楠大声笑完，又冷不丁地敲了妹妹头一下，咬牙切齿地用唇语说道：“再这么问，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乔琳白了哥哥一眼，让他别瞎操心。对于他们担心的那些事，孙瑞阳对她的想法表示出了极大的尊重。他常说，反正二人是要携手度过一生的，有些事情，何必那么着急呢？
于是乎，除了日常崇拜他，依赖他，乔琳还对他多了一份感激。
宝宝那天一咋呼，赵艳芬听到了。看着乔琳气吹似地圆滚起来的身材，她当然有了那些不可名状的联想。她想了又想，还是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了李兰芝。李兰芝一惊，又急忙问乔琳。乔琳无奈地瘫倒在了沙发上，捏着肚子上的肉，说道：“我瘦回去就是了，省得你们胡思乱想。”
有时候吧，虽然她觉得自己很洒脱，但是在面对某些意图不明的眼光时，她还是挺难受的。她从年前就开始减肥，除了去练功房跳舞，她还拉着孙瑞阳一起去二中操场上跑步。
对于她种种行径，李兰芝表达出了极大的不屑，她常说：“你知道你姐为什么那么苗条么？那是因为人家一回来就帮家里干活。不让她干，她还难受。你要是也去店里帮一两天忙，保准能瘦五斤。”
乔琳才不上当：“妈，你是不是还把我幼儿园小孩？以为我那么好骗？”
“……”
“不就想说我懒吗？嘿嘿，这个假期我还真就懒到底了。”
姐姐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俩叽叽喳喳地说到半夜。在姐姐呢喃着睡着的时候，乔琳却突然灵光一现，终于找到放飞自我的原因了。
今年寒假，孙瑞阳没有去做义工，一考完就老老实实地回来了；姐姐没有被美国人为难，她在国内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虽然实验环境跟美国有差距，但是她每天都很踏实，很开心，一放寒假就回家了；最让人揪心的乔楠，今年他不会再因为见义勇为躺进医院了。面对家人的担心，他拍着胸脯保证，除非外星人入侵地球，除此之外，他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说除夕夜会组织官兵们一起包饺子、吃烧烤，他还将布置好的活动室照片发给爸妈看。乔琳凑过去看了一眼，一群大老爷们布置的活动室，要多粗糙有多粗糙，跟她们班开团日活动的教室还差得远呢。乔琳瘪着嘴唇说不好看，被爸爸敲了一下：“军营生活哪儿能像你们想得那样花里胡哨？”
乔琳虽然挤兑哥哥，但那也是有了闲情逸致之后的挤兑，电工能安全地过年，她还是非常开心的。
家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她就什么都不管了，只顾放飞自我。反正家里有爸妈，有姐姐，她干不干活也是无所谓的。
嗯，这个放飞自我的理由清新脱俗，理应鼓掌。
这个假期，乔琳帮家里干的活屈指可数，除了帮爸妈打扫一下卫生，就是把小童送到了车站，帮他买了回家的车票。
没错，小童虽然快三十岁了，但他还是不会坐公交车，经常在这个城市里迷路。每次他回家，乔家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将他送到车站，叮嘱他一番。
乔琳替他买了汽车票，帮他检查了行李，跟爸爸一样，又叮嘱道：“小童哥，钱一定要藏好了，千万别丢了。”
小童憨憨一笑，大声道：“乔叔都给我藏好了，喏，这里藏着我的工钱，右脚里面是乔叔给的红包，给我老娘买礼物的。”
……
……
……
行人纷纷侧目，乔琳懊悔地咬住了嘴唇。唉，要是给他一个大喇叭，他能喊得更响亮，唯恐别人不知道。
“好啦好啦，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跟别人说哈！”乔琳把车票递给他，说道：“你得坐六个小时才能到家，中途停车不要乱跑，一定要坐到终点站，知道了吗？”
“知道了！你快回家去吧！”
上了车之后，小童还一直憨笑着，冲乔琳挥手。乔琳也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一点儿也没觉得他丢人。
虽然他脑子不太好使，账也算不明白，但乔家人还是很爱护他的。爸爸常说，像他这样的孩子，还能自己出来挣碗饭吃，不容易，得帮他一把。
送走小童，就是乔琳帮店里做的贡献了，其他时间，她还是拉着孙瑞阳一起去二中运动。迎着凛冽的西北风跑步，常常被迎风而散的鼻涕糊一脸。孙瑞阳也会跟着她跑，但考虑到他那颗脆弱的心脏，只跑两圈，乔琳就不让他跑了。他就去超市买水，再买点纸巾，为她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虽然乔楠总是嫌弃乔琳跑起来摇摇摆摆的像海狗，但是在孙瑞阳眼中，女朋友跑起来很像小兔子，蹦蹦跳跳得很可爱。跟小兔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没有两只长耳朵。
这样看着她也很好，不说话也很好。只要在一起，他们就会过得平静而又快乐。
那天晚上，孙瑞阳照例带着妹妹去给他们家送年货，乔琳咋咋呼呼地告诉了他一个消息，那消息还是姐姐带回来的。
乔璐回家之后，很担心跟徐威偶遇。大过年的，她可不想找那些尴尬。按照徐威以往的活跃程度，他出现在大街上的频率还挺高的，但这次乔璐没有见到他。后来，听二中一个老师说，徐威过年恐怕回不来了，就连他妈妈也去北京了。
“徐威他表弟出车祸了，貌似还挺严重的。”
乔璐说道：“听说他的腿粉碎性骨折了，也有人说他脑子撞坏了。谁知道呢，反正怕是好不了了。唉，年纪轻轻的，自己作孽啊！”
跟他表弟有过交集的几个孩子，并没有觉得大快人心，倒是觉得心里凉凉的。
得到这个消息不久，从文婧那里也传来消息，她听说的就比较详细了。在年前最后一次闺蜜聚餐中，她听说了知名三代子弟关某，在一次斗气飙车途中发生严重车祸，不仅本人重伤，还误伤了几名无辜群众。
说是闺蜜，其实都是朋友的朋友，文婧跟她们并不熟。但是听到受伤的是关某，她还是挺吃惊的，便追问了那人几句。那人颇为不屑地说道：“他平时自我感觉良好，但是我们那个圈子的，谁瞧得起他啊？他自诩父亲是部队高官，还吹嘘某个爷爷住在玉泉山……真是的，又不是亲爷爷，就跟我们没去过玉泉山似地……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们也就是陪他玩玩而已。”
文婧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什么都没说，而是把这些跟男朋友说了。乔楠静静听完，没有太吃惊，就是叹了口气。
“乔楠，你没有觉得太突然了么？”
“突然？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更何况他自己作死。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非要跟人飙车？这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乔楠听出了文婧不开心，还以为她又动了慈悲心肠，宽慰了她半晌，她才说道：“其实不是因为他啦，是因为我……”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就是那个人说，平时他们都是看不起他的……我就在想，可能在背地里，他们也会这么说我吧！毕竟，以前在英国的时候，就有人说，我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女儿，跟那些名门望族没法比……”
“文小姐，权力是没有顶的，财富就更没有了。他们这样说，那就说明他们在私底下会比来比去，有意思么？所以，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太在意。”乔楠翘着嘴角笑了笑：“更何况，你找了这么棒的男朋友，谁敢瞧不起你？”
文婧一下子就明朗起来，冲着话筒，云亲吻了男朋友一口。
关某某的车祸掀起了一阵小波澜，但很快就被孩子们遗忘了。就在大年三十那天，乔琳还去操场上跑步。听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他们心里反而有种恬淡的归属感，那种只有在家乡才会有的安全感。
乔琳跑完之后，擦了擦鼻子，说道：“秀才！要不咱俩以后回港城吧！”
孙瑞阳脸色微微一变，没有说话。
他的专业本身就很冷门，若非非常时期，在医院也算很边缘的学科。若想从事科研，他只能留在北京上海那样的大城市。只有那样的地方，才有专业的设备、实验室，才能为他提供最完善的科研条件。
乔琳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神色，便哈哈一笑：“开玩笑啦，以后我还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呢。”
孙瑞阳感激地一笑，亲吻了她的脸颊一下，二人手拉手往回走。但是二人牵手的时间不会太久，因为乔琳一跟他在一起就很开心，一开心就蹦蹦跳跳。人在遛狗的时候还抓不住狗绳呢，更何况孙瑞阳又没有狗绳，只能看着她一蹿一蹿的背影，咧开嘴傻笑。
他们上大学之后，家属院跟学校之间凿了一个门，从小门过去，直通二中大操场。乔琳每次都要抓着那个门发一通牢骚：“我们上学那会儿怎么没有？要是那时候也有这个门，每天早上就能多睡十分钟了！”
乔琳一时兴起，非要跟男朋友打赌，看谁能从那道铁门上跳过去。孙瑞阳二话没说，当即脱掉羽绒服，来了一段助跑，虽然不算轻盈，但也很顺利地跳了过去。
乔琳兴奋异常，摩拳擦掌，非要展示比男朋友强，连助跑都没有，直接跳了起来。结果她像一根连根拔起的葱，直挺挺地跳了起来，脚尖被绊了一下。幸亏孙瑞阳手疾，她才没摔个狗吃屎。
……
“你居然赢了我！”
孙瑞阳急忙跨过门，准备重新跳一次。起跳之前，他还急急地解释道：“这次我也不助跑了，我肯定比你还笨……哦，不，我肯定没有你灵活！”
那天还有学生来看李兰芝，乔璐送客人下楼，就看到了孙瑞阳跳来跳去的那一幕。她张着嘴巴，最终无奈苦笑：“……他都二十几了？还陪乔琳这么玩？”
魏成林正在帮妈妈准备年夜饭的食材，他们母子俩也看到了孙、乔二人围着一道门玩来玩去的场景。赵艳芬捅了捅儿子：“你能陪乔琳这么玩么？”
魏成林吃了一块黄瓜，将头摇成拨浪鼓：“不能，小时候就不能。其他的还行，这个太幼稚了。”
很多在厨房准备年夜饭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在暗中围观这场幼稚的游戏，不少老教师摇头叹息：“从小到大，孙瑞阳没被乔琳带成个傻子，也是奇迹。”
第345章 当个不胡乱指点的长辈
长大了以后，老一辈的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对于这一点，在过完一个年之后，魏成林有了深刻的体会。
比如说邻居董大爷，小时候还觉得他还挺慈祥的，对这些小孩爱护有加，还是个热心肠，谁家有困难都去帮忙。但是当孩子们渐渐长大，他的缺点也显露出来了，那就是无休止的说教，以及没有由来的自信。
那年的年夜饭，吉祥路的邻居们还是聚在一起吃的。席间老董有点喝多了，抹了抹嘴唇，便亢奋地教育起了这些孩子们。
“乔璐！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够养活自己啊？那还行。但是，你的事业再成功，那也是得结婚的！过了年27还是28？28了？哎呀，那真是老大不小了！要是过了三十还没结婚，那就难喽！”
“孙瑞阳！你还有几年毕业？要连着读八年啊？那还早着呢！要我说，你毕业后就回港城炮台山医院！你得为家乡多做贡献！我们这些大人老了，也好有个依靠，是不是？”
“乔琳！你就回二中当个英语老师！教书育人，有意义！小女孩嘛，当老师最好了！别进企业，累死累活的还不稳定。以后考个编制，当个公家人，这一辈子就不愁了！”
“魏成林！你虽然在外灌了一肚子洋墨水，但是你不能忘本！你得时刻记住，你是中国人！以后可不能留在外面，得跟你乔璐姐一样，只有回国才行……”
魏成林被他嚷嚷得头疼，并不想理他。可是孙瑞阳、乔琳都是笑容可掬地答应着，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魏成林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厌恶的神色来，但他总是做不到。他的大腿突然一痛，原来是妈妈掐了自己一把。
看得出来，妈妈有点儿生气，但还是笑着打圆场：“那是，成林可不得把哥哥姐姐们当榜样么！在外面学好了，回来报效国家。”
太官方了。
魏成林不置可否，满脸写着麻木。
但是老董没有看到魏成林的不耐烦，听到赵艳芬赞同自己的观点，又开心地说了一大堆，什么远离娱乐圈啦，要洁身自好啦，不要吸毒啦，等等……
在去美国留学之前，魏成林从未觉得年夜饭会是如此煎熬。他甚至想提前走掉，春晚也没意思，大人说的也没意思，还不如回家看nba集锦。
但是妈妈不太高兴，他也不敢太放肆，还是如坐针毡地坚持到了最后。结果回到家，妈妈就阴沉着脸训了他一顿：“去美国留学了不起是不是？”
“……？？？”
“喝了几天洋墨水就了不起了是不是？”
“……”
“发了几首歌，就看不起这条街上的人了，是不是？”
“我没那么想……”
“你的问题是，你明明那么想了，自己还意识不到！”赵艳芬越说越气，指着儿子骂道：“吃个饭，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让你这个大音乐家陪我们这些人吃饭，还真是委屈死你了！”
……
魏成林很委屈，他想告诉妈妈，根本不是那样的。但是扪心自问，妈妈说得也有道理他确实不太喜欢跟这条街上的人说话了，共同语言越来越少了，但是在挨骂之前，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这些老人，没什么文化，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过年还能聊什么？不就是结婚，学习，工作那几样么？你要是不喜欢，笑笑也就过去了。像你董大爷说的那些，乔璐、孙瑞阳、乔琳都不爱听，但谁像你一样甩脸色了？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开心么？老董命苦，也就在过年的时候能跟你们这些孩子说说话。你不爱听，打个哈哈过去，也就没什么了，可你连个哈哈都懒得打！至少你小时候，他还帮咱家很多次，你都忘了？你呀！不要对老人太苛刻！”
魏成林被妈妈骂了一通，心里很不好受。他枕着胳膊，睁眼到天亮，默默想了一番好像，自己确实是有点飘了。
乔璐作为化学届的青年领军人物，人家也没有跟这样的除夕宴格格不入，还是跟很多年一样，很自然地跟每个长辈谈笑风生。魏成林心想，跟乔璐姐一比，他太高冷了，一点都不朴实。
在黑夜中，他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问自己初心去哪里了？
每个人都会说“不忘初心”，可总在不经意间，就把初心给丢了。
多亏妈妈把他给骂醒了，他没有再跟妈妈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该怎么做了。睡了几个小时他就起床了，洗漱干净，便要出门。
赵艳芬生怕他要离家出走，便急急地问：“去哪儿？”
“拜年啊！”
“……”
“叫着乔琳，还有瑞阳哥，一起去给董大爷他们拜年。”魏成林树起了大衣领子，狡黠一笑：“去讨几块糖回来吃，好几年都没讨了。”
“哦哦，那你快去吧！”
相比较于老董的瞎指点，老乔就有分寸多了。对于孩子们的事情，他从来都不过多干涉。乔璐、乔楠一打电话过来，说起他们最近干的事，老乔就会说：“你们都大了，比我这把老骨头厉害得多。要是出钱出力，我还能帮上忙，但是拿主意就算啦！”
乔楠逐渐稳定下来，李兰芝就剩下两块心病了乔璐的婚事，还有乔琳的工作。
她探过乔璐的口风，知道她还是很想有个家的，但是找不到特别合适的，跟上海的小林也是不咸不淡地谈着。那种关系很微妙，就是一直有联系，但又没有更进一步。
李兰芝生怕错过这个金龟婿，还偷偷问过小林，两人到底怎么样？小林如实相告乔璐学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太好接近，让他也拿捏不准，到底要不要更进一步？
乔璐对所有人都好，又跟所有人保持距离……这种疏离感，李兰芝非常清楚，但又没法替她改。毕竟本性难移，她又受了那么多伤害，很难再跟别人掏心掏肺。
至于外人，她只死心塌地地信任过徐威，却又被那小子给辜负了……唉，过去几年了，李兰芝还是恨他，他把乔璐全给耽误了。
她每天为这些事揪心，丈夫却一点都不在意。李兰芝生了好几次气，老乔却说道：“缘分不到，你替她着急也没用啊！孩子们的主意大着呢，不用我们替他们拿主意。”
乔建军有自知之明，但是某些人在拿主意的时候，还是会跟他倾诉一番。比如，初四那天，小姨夫就来店里吃了顿晚饭。他说，他选址选完了，只要春节小长假过完，就去提交用地申请。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个过程不会太难，他还要准备后续的报建手续，所以这个春节过得很忙。
老乔笑道：“你忙，那是忙着赚大钱。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就只管跟我说。”
“唉，有时候忙忙碌碌的，稍微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你的事业都这么成功了，还乱想啥呢？”
“嗨，谁知道呢？没钱的时候，想着只要赚钱就行了；赚到钱了，想的事反而更多了。”小姨夫将馄饨汤全都喝完，像是喝了酒一样豪情万丈：“干吧！大干一场！先盖个酒店，再盖个商场！”
“易之，你干的是大买卖，你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懂。但是，我这个当大哥的，还是劝你悠着点。健康是一方面，你投进去的那么多钱，也是一方面。”
后来老乔想了想，那个时候，他的连襟是有点疲惫的，但他还是意气风发，大笑两声，道了声谢谢，便离去了。老乔思忖着，自己还是多管闲事了，人家做的是大事，他听都听不明白，瞎指点啥呢？
在正月十五前夕，杨树突然来拜访乔家。乔建军喜出望外，好好招待了他一番。在吃饭期间，他才知道，原来杨树并不是单纯来看他的，他打算考港城的公务员，先来找前辈打探打探消息。
乔建军微微有些失望或者说，应该是失落。杨树何等机警，他很会安慰老乔：“乔叔，我这不是希望长长久久地留在港城么？要是能留在这里，就能常常来看您了。要不这千山万水的，来一趟多不容易？”
“你这小子，真会说话！”
老乔笑骂了他两句，问起了他这些年的生活。杨树说一切都好，还交上了一个女朋友。“乔叔，要是我能进面试，下次就带她一起来。”
“好，好。你是北大高材生，考哪儿都能成，考到港城来，实在是太屈才了。”
“怎么会？我很喜欢港城，港城这两年的发展势头也特别好。我一开始想考京城的外事办来着，后来还是考了港城招商投资局……我就是想找一个能施展拳脚的地方！”
杨树握紧了杯子，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笃定。乔建军还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才就该留在北京，但是又一想，他是学小语种的，可以选择的职位并不多。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是做了一番周密的调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一个最有利于他的决定。
他在馄饨馆打工的那段时间，经受过二中本土学子的排斥，还为乔家挡住了那些风风雨雨……老乔向来觉得他不简单，但是那种不简单，还让他生出了几分畏惧来
这个孩子肯定不会一直居于人下，他的心很野，志向很大。
不光他自己这样觉得，跟他同一个学校的徐娜也有同感。在p大的二中学子大多都是很亲近的（反正也没几个人），唯独跟杨树亲近不起来，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聚会也不再喊他了。
徐娜琢磨道：“可能在他看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