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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步步骄txt下载     步步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寒梅

    人的情绪会传染。顶 点 X 23 U S

    甄柔也很激动,“母亲!”兴奋地循声招手。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甄柔还是嫁那么远?而且出嫁尚不到一年,就被陶忌给挟持走了,如何让当母亲的放心?

    曲阳翁主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径自迎了上去。

    甄柔也赶紧就着阿丽的搀扶,忙不迭跳下车。

    方在地上站定,便一把被曲阳翁主拉住,上上下下仔细看了起来。

    广场上侍立的将领,多是有母有子的人,因为他们都要行军打战,刀剑无眼,沙场无情,没有人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否还能有命回来。

    是以,家中老母每一次在他们出征和归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情难自禁,他们自能更深刻体会这种母亲和孩子之间的感情。也为了以示对曲阳翁主的尊敬,当下无不翻身下马,然后静默而立,等待这对母女一叙情谊。

    看着阔别近一年之久的女儿,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又瘦又憔悴,虽然脸上比以前黑了一分,看上去却精神劲儿更好,眉宇间也添了一许成熟。

    可是当母亲的人就是这样,既希望自己的孩子大了后能成熟些,但真看见孩子不在自己身边时乍然成熟了,下意识便会认为孩子吃了太多苦,才会突然变成熟了。

    终归到底,就是一颗慈母心肠,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曲阳翁主便是性子再好强,这一番看下来,眼眶还是忍不住一红。但到底见甄柔没有受伤之类,心下的大石算是落下来了,理智也跟着回笼了,忙松开拉甄柔胳膊的手,以扇遮面掩去自己的哭意。

    一时,母女俩都平复了情绪。

    甄柔看着曲阳翁主以扇遮面的样子,露在扇外的眼睛已不见往日的凌厉,只是泛着红,眼角隐有泪光闪烁。

    她忙仰头望天,止住泪意,持着纨扇在腰间深深拜下,“母亲,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曲阳翁主深吸口气,双唇在扇下微微嚅动,半晌才拿开纨扇,语气平缓下来道:“你自来孝顺,我很放心你。只是你和三公子一路舟车劳顿,确实幸苦了。”说时,目光似不经意地瞥向了一旁。

    府外的广场上一片安静,只有她们母女在叙着情,曲阳翁主的声音虽不大,却不妨一众人听见。

    曹劲眼睛微眯,侧目看了一眼似乎母女情深的两人,他沉默了一下,方及上前,腰间的配件和甲胄上的鳞片发出沉沉的摩擦声。

    “翁主,无需客气,你唤我仲策即可。”曹劲在曲阳翁主一步之外停下,抱拳一礼道。

    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当着麾下众将领的面,其中还有不少并非其亲信,乃是曹郑任用的将领,曹劲都愿意执晚辈之礼,既是对曲阳翁主的尊重,也是对这门亲事的认可,自然也是对甄柔的重视。

    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各有掂量。

    甄柔只看见曹劲对母亲的尊敬,不由目含感激的递了一眼。

    世人常说重皮相者浅薄,但佳人美目含情地望来,对于男人而言,犹如三伏天饮下冰凉的井水,透心的舒爽。

    曹劲即使没有这般深的感触,眼底却也闪过一丝极浅的满意。只是常年的行军打仗,面对环伺的敌人,他已经习惯隐藏情绪。经年累月下来,几乎再不见情绪外露了。

    甄柔从曹劲刚毅的脸上无法察言观色,却也不在意,她只是做她该做的。

    曲阳翁主一直注意着二人,虽感概女儿的弱势,但这就是高嫁的代价。不过近一年的惶惶不安,在曹劲的态度之下,终是真正的放下了一些,这便颔首一笑,眉宇间依旧有着一贯的倨傲之色,态度却很有几分温和可亲,道:“该有的礼不能少,还是唤你三公子吧。这一战你耗时近半年,如今凯旋而归,我已让人备了薄席,为你和众将士接风洗尘,也算是庆功了。”

    一语落下,甄柔和甄明廷两兄妹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曲阳翁主只作未见,面上仍旧一派温和有礼,友善之意昭然若揭。

    曹劲念及以后对甄家的任用,尤其是甄柔对曹昕的救命之情,甚至于……

    目光及不可见的一顿,从一旁姝色照人却越发顺从的甄柔身上极清浅的掠过,尔后接受了曲阳翁主的好意,微微颔首,谦逊状道:“劳烦翁主您费心了。”

    虽然并不见多亲热,但俨然是尊敬有礼的一派子侄晚辈样子,曲阳翁主笑逐颜开道:“三公子才是客气,都是一家人了,不存在费心与否。”

    两人一来一往,都存着刻意交好,看上去竟也颇有几分长辈与晚辈间的和谐之态。

    不过到底还是极为生疏的二人,且多少心里各有隔阂,三言两语之后也就过了寒暄。

    府中有男仆过来牵马,曹劲顺势走开了。

    甄明廷走上前,笑道:“果然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母亲对我这个儿子,都没这么亲切过呢!”

    作为曹劲攻打陶家,乃至后来的薛家,最大的助力,甄明廷近小半年来也一直在前线,母子俩也许久未见。

    看着一双儿女都在自己面前,曲阳翁主眉宇间已掩不重浓浓的笑意,正要说话,只听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略夹杂着一丝笑意,唤道:“阿柔。”

    这个声音再是熟悉不过了,甄柔这才想起刚才一番和母亲叙情,竟遗忘了阿姐。

    “阿姐!”甄柔略含激动的望去。

    一袭白衣,乌发挽髻,身无珠翠,清清冷冷的一个人。

    但却是白衣蹁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冷肃之美。

    就像寒冬腊月盛放的梅花,在万物凋零的季节,唯有她独自绽放,无其他鲜花为伴,孤寂度过自己的韶华。

    听到甄柔的轻唤,甄姚染了秋霜的玉容浮现一抹浅笑,向甄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向甄明廷欠身一礼,“阿兄。”

    礼毕起身,目光落向随侍在甄明廷一步之外的周煜,似有一丝半许的停留,已低首垂眸道:“周公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迷夜

    一声“周公子”客气冷淡,并没有任何不同,却听得甄柔不由讶然。顶 点 X 23 U S

    阿姐认识周煜?

    在最信任的至亲面前,甄柔没有掩饰情绪。

    见状,曲阳翁主和甄明廷却是一默,不着痕迹地错开了目光。

    倒是甄姚素来善解人意的解疑道:“前段日子,徐州有些乱,我和母亲去乡下庄园小住的路上,遇到一支战败潜逃的陶军,幸亏周公子出手相救。”说时望向了周煜,目含感谢。

    没想到周煜竟还救了阿姐,甄柔下意识顺着甄姚感谢的目光看去。

    只在这时,周煜听到自己的名讳被提及,他正好抬头。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不经意望入对方眼里。

    太过猝不及防,不由双双一怔。

    周煜率先低头,抱拳一揖道:“这是末将应该做的。”言罢,又向甄明廷请示道:“公子,属下先将马牵下去。”

    甄明廷也觉周煜和甄柔两人还是尽可能避免接触好,且多少知道周煜的心思,当下点头允了。

    周煜抱拳转身,牵着他与甄明廷的马随仆人离开。

    甄姚的目光随周煜转身移开,落在甄柔的身上,她露出了久违的开心笑容道:“阿柔,见到你真好。”似血的残阳斜斜照在她身上,她的笑容在余晖下有些模糊,那好像还是两年前记忆中的笑容了,温温柔柔,笑从心里溢出来,溢至眉梢眼角。

    这才是她的阿姐……

    刚才那样冷肃,那样清心寡欲的样子,怎会是她温柔的阿姐呢?

    甄柔眼眶一红,再是忍不住心里的难受,上前一把抱住了甄姚,强抑着哽咽的声音,泣不成声道:“阿姐,我在,我们都好好的……”许是太强抑着哭声了,她的声音很低,语声也就断断续续听不大清。

    夕阳余晖下,这对曾美貌远播的姐妹紧紧相拥在一起。

    压抑的哭声,或是劫后余生的哭声,时不时从唇齿间溢出。

    看得曲阳翁主心里发酸。

    两姊妹生得这样好,从小锦衣玉食的娇养着,怎么嫁人后生活就这般艰难……

    甄姚虽不是她的孩子,她却看着甄姚从小长大,还有这爱屋及乌,她也将甄姚当作了半个女儿。以为甄姚嫁到一个家风清正的人家,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好,却没想到竟落得这番田地。而自己的女儿,从小娇蛮的性子,却攀到曹家,她便是再看不起曹家,也知道甄家差他们太远了,腰板不硬,如何不受气?

    他们甄家如花似玉的一对姐妹花,那是掌上的珍珠,可一旦嫁了人却只能含着泪往肚子里咽,这女人呀……

    曲阳翁主连连打扇,好似这能把眼中的酸涩一扇而尽。

    甄明廷一个大男人看着也眼睛泛红,却又不由自主看向跟前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只觉肩上沉沉似有千斤重担,眉宇间温润儒雅的文气不觉一减,取而代之的是一分坚毅之色。

    余光看见众将领已被仆人引进府参加接风宴了,曹劲也在不远处等着,甄明廷敛下心中五味杂陈,神色如常地笑道:“知道你们姐妹两个感情好,可你们也可怜可怜我,一路骑马回来有多累?好了!有什么说不完的话,后面有的时间给你们聊。”

    一番故意扮可怜的话,逗得甄柔一下“扑哧”笑了,甄姚也低头含蓄的笑了。

    甄明廷跟着一笑,眼底的沉沉暗色不觉一淡。

    曹劲静静看着夕阳下兄妹三人的互动,目光有些深,也有些远。

    甄柔一时瞥见不远处负手凝立的曹劲,知道他应该是在等她们,忙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一笑。

    两人的目光隔着夕阳相望……

    那一天晚上,彭城甄府灯火惶惶,丝竹管弦之声延绵不绝。

    直至深夜的欢庆,既是为了给众将领们接风洗尘,更是为了庆贺甄家的女儿和女婿回来。

    甄府连幢数十栋院落,安置十余名酒阑人醉的将领很容易,而曹劲作为甄家的自己人,自然被安排住进了内宅,甄柔未嫁时的院子。

    彼时已是夜阑人静,月亮深得老高了。

    也许是不到一个月就八月十五月圆了,今晚的月亮很皎洁。

    淡白的一抹光,笼在这座方砖百步的精致小院里。

    四周熙熙攘攘都是当季的鲜花盆栽,蔷薇、秋海棠、水木香、向日葵……一团团一簇簇被精心摆放着。

    目光逐一掠过,目之所及,与出嫁前如出一辙。

    心中瞬间溢得满满的,经历了一些事,才知这些备暖人心。

    甄柔贪婪地看着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不一时眼里映入了曹劲的身影。

    不知可是肌肤之亲会给一个女子带来翻天覆地的转变,看着还是一身重甲佩剑的曹劲,甄柔忽然觉得只要能守住眼前的这一切,嫁给他,顺从他,忠诚于他,想来也是值得吧……?

    曹劲自幼失母,有孱弱幼弟照顾,平日总是一副十分少年老成的样子。入伍之后,又严于律己,沙场上对敌人狠,对自己却更狠,这是曹军上下众所知周的事,即使到了这样接风洗尘的喜宴上,还是在曹劲的妻家府上,却无一个将领敢上前灌酒。

    不过到底他才是今夜的主角,自也少不得会多饮几杯。

    有道是,酒乃五谷之精华,可助兴,将人的情感激发。

    曹劲注意到甄柔怔怔望来的目光,拾阶而上的步子不由一停。

    夜风徐徐,院子里的繁花随风摇动,有暗香若隐若现的拂来。

    香气撩人,唤醒了半月前畅快的记忆,曹劲顺从心意走过去,一把打横抱起甄柔。

    身后只有阿丽跟着从宴席上回来,她惊愕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匍匐地跪了下去,生恐曹劲注意到她。

    哪知只听“砰砰”两声,良久她偷偷抬眼,便门扉已经关上。

    屋外夜色静好。

    屋内情浓欲重。

    刺啦

    一声裂帛之声骤然响起。

    粗糙大掌摩挲着滑腻的胸线………

    浓重的呼吸,密密地吻下。

    整个人都被翻了一圈,如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只能任雨打风吹,摇晃着……

    迷夜浓情,累极而眠。

第一百四十章 分开

    一夜无梦。www.uu234.net

    第二天早晨甄柔倏然睁眼,天已亮了。

    青灰色的天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绢绡床幔照进来。

    人才转醒,意识还有些不清醒,就觉得腰间很是发沉,她迷糊了一瞬,猛地睁大眼睛,往外侧偏头一看,一张骤然放大的睡颜近在咫尺。

    实在毫无防备,甄柔被唬了一跳,大脑一下子清醒了。

    曹劲素来少眠,意识十分警觉,甄柔睁眼醒来的时候,他也警惕的醒了,只是尚未睁眼,已忆起当下的情况,遂又沉缓了意识,享受难得有一个早晨的闲适。

    正闭目假寐,手臂下细软的纤腰却一下移开,曹劲大手一捞,温软的身子顺势又回了过来,他旋即一个翻身,平躺了上去,头埋在了甄柔如蝤蛴的白皙颈间,磨蹭了几下,方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声音带着一种刚睡醒的沙哑。

    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压在床上,每一寸肌肤都贴合着,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亲密。

    到底才有夫妻之实没多久,这样没有一丝缝隙的肌肤之亲,让甄柔很不习惯,尤其是昨夜太晚了,直接疲乏睡下,两个人身上都有粘腻的汗,实在不舒服得很,不解风情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还在!?”

    话一出口,喷在耳边的灼热呼吸一滞,帐内有短暂的沉默。

    半晌,甄柔望着床顶,转圜道:“我以为夫君去晨练了。”

    语毕,依然一室寂静,曹劲仍未说话。

    甄柔睁着的眼睛闪过一抹无奈,想了一下,语态好奇的问道:“夫君不是每日都要晨练么?今日为何……”说着已是关心的语气了,“可是有何处不舒服?”

    尾音未落,甄柔呃了一声她腰间被稍用力捏了一把。

    曹劲闻声松缓手劲,却不移开手,就摩挲着腰际的线条,一动不动地埋首在甄柔的颈边,道:“酒后头痛,你让我安静躺一会儿。”

    酒后头疼?

    甄柔不由想起小沛大婚那日,曹劲一身浓重的酒味,显然比昨晚喝得多太多,第二天却依然精神奕奕的早起……

    可今早却头疼了……?

    甄柔这次学乖觉了,没有追根究底曹劲的话,只是顺从地静静躺着。

    可身体的亲密无间和一身的汗湿粘腻,让甄柔躺得十分不自在,她干脆望着床顶呆想。

    张伯的话,还有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可知曹劲分明就是每日晨练,但为何今日没有?而且显然不会是酒后头疼……那么,究竟何故?

    思索不出,甄柔百无聊赖的莞尔一想,难道是曹劲怠于温柔乡?

    甫一想到此处,甄柔只觉荒唐好笑,就从两人有交集以来,她再不注意,也知曹劲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怎会让自己有松殆的时候?

    一念闪过,甄柔不再多想,任由曹劲半压在自己的身上,她只计划着一会儿起来去找阿姐。

    帐内一片宁静,身下是温香软玉的当世佳人,手及之处无一不是细腻柔软,俯瞰之间也是粉颈无暇。曹劲捏着那一团温腻的凝脂,不禁溢出一声餍足的喟叹,兄长的仇算暂告一段落,未完成的战役也已了,他紧绷了两年之久的心弦终于可以暂时缓解,偷得这浮生半日闲。

    正享受着人生难得的闲适放松,隔着一扇屏风的门扉,传来“咚咚”两下叩门声。

    “禀三公子,熊将军在院外求见。”阿丽在外禀告道。

    曹劲心神一定,立时翻身而起。

    动作如此迅速,甄柔一惊,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曹劲坐在床上,交代道:“告诉他一切照旧,半个时辰后府外出发。”

    “诺。”阿丽很有眼色,知道曹劲手握权势,行事作风严厉,只要有曹劲在,她十分注重恭敬之态。

    说时,曹劲赤身下地,兀自穿衣着裤。

    甄柔拥被而起,撩开轻透的绢绡床幔床幔,关切道:“夫君,可是发生了大事,你要急着离开?”

    曹劲穿铠甲的手一顿,看着长发披肩,一身慵懒的甄柔,清明的脑海不觉又浮现起方才的温存闲适,却不及一瞬之间,他已紧拧眉头,旋即目光不着痕迹地避开甄柔,道:“还未来得及与你说,此地毕竟是你们甄氏本家女眷居住之地,并涉及浩然兄处理事务等辛秘。我后面有诸多衮州和徐州的事,来往人较杂,住在这里恐不方便,所以我打算住到上次的南郊庄园。”

    甄柔松了口气,不是发生大事就好,她捡起掉在床边的长袍,忍住一身粘腻和脏衣,在薄被里穿上,这才赤足下榻,一边生疏地帮曹劲穿铠甲,一边道:“夫君,我也是半个时辰后一起么,我恐有些来不及,不知……”

    犹言未完,曹劲已停下动作道:“你不用搬去南郊。”

    甄柔一愣,她不过是想求多停留一天半日,却没想到曹劲竟直接让她不用去,她的动作也不由一停,怔怔地看着曹劲,“夫君,你……?”目光无措。

    曹劲默了一默,算是解释道:“我后面事务繁多,很可能不去后宅。你难得有机会回娘家,不如多在这里陪家人。”

    虽然知道应该陪在曹劲的身边,但他这个提议太过诱人了,毕竟这次一走,再见真不知会是何时了,而且她真的想陪阿姐,甄柔脸上顿时露出了犹豫之色,看上去很是挣扎。

    曹劲看在眼里,心里不觉满意,再开口时,声音已微暖了一分,认真道:“等徐州后续之事安排好,我会命人来接你的。你安心陪家人吧。”

    既然曹劲都这样说了,那她只有恭敬不如从命,甄柔忙压下心中喜色,当下欠身一礼道:“多谢夫君体恤。”礼毕起身,想了一想,又抬头看向曹劲,语声坚定道:“阿柔在家中等夫君来接。”

    “恩。”曹劲回应了一声,便垂目挡去了甄柔清澈的眸子,只是道:“我自己穿盔甲吧。”说时径自穿着盔甲。

    甄柔看着地上厚重的铠甲,暗暗握拳。

    在曹劲接她之前,她定要学会穿盔甲。

第一百四十一章 震惊

    曹劲盔甲一换,他就径直走了。

    甄柔没有一点分开住的不舍,赶紧叫了阿丽准备热水沐浴。

    虽然姜媪和阿玉不在身边,但她出嫁前住的地方一直留了侍女当差,她们多少知道自己一些生活习惯,阿丽领着话一去对接,很快一应准备妥当。

    甄家的侍女都知道甄柔素爱洁净,尤其一到夏日,沐浴最为频繁。

    得知女儿要回来了,曲阳翁主更早吩咐了侍女用兰泽煎好汤水,以供沐浴。

    是以,几乎一吩咐下去,便有芬芳的兰汤备好。

    一瓢兰汤浇在肌肤上,洗去那一身酸乏粘腻,甄柔这才觉得轻松一截,忍不住感慨还是家里好。

    农历七月的天,除了早晚稍有几分凉意,其余时候还是一样的燠热。

    不过天热湿发才干得快,又有熏笼干布弄着,不过小半个时辰头发一干,忙随手挽了一个发髻,就去寻曲阳翁主。

    昨日有接风洗尘宴,又有曹劲同行,根本没机会与母亲说会儿话,甄柔不免急切。

    才走到曲阳翁主的院子,就撞见母亲身边的一个侍女,对方高兴地欠身一礼道:“翁主一听说三公子去南郊住了,就把早饭推后了,让婢请娘子过来一起用。可巧娘子正好过来了,真是母女连心来着。”

    如此,甄柔被迎到厅堂,随曲阳翁主用早饭。

    没有外人在场,嫡亲的母女俩,直接同案而食。

    一时食毕,母女二人见外面日头已升起来,歇了外面散步消食的念头,就留在了室内说话。

    夏日甄府最惬意的地方,自然是曲阳翁主在院子里开辟的那一处水榭石桥。

    母女围坐水榭当中,案上梅汁果珍糕点不一而足。却谁也顾不得用上一口,一上午的时间,尽是曲阳翁主一个接一个问题的抛向甄柔。

    第一个问题自是劈头盖脸的质问甄柔为何不顾安危救曹昕。接下来便甄柔的这一年的近况,在曹府过的如何?妯娌婆媳相处如何?当然更多的还是曹劲待她怎样。

    甄柔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在曲阳翁主面前瞒不过,便隐去她和曹劲最近才圆房的事,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曲阳翁主仔细听完,忍不住从倚着的凭几上坐直身子,在甄柔额头上用力一点,恨铁不成钢道:“便是要救阿瑶,也该想其他办法!夫妻成婚头一年,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你倒好!一个人住到那山上庄园去!生生分薄了夫妻情!”

    甄柔放下纨扇,揉了揉被曲阳翁主指过的地方,忽觉庆幸,幸亏没说她和曹劲近来才圆房的事,不然看母亲这反应,只怕今晚就要被打包送到南郊去。

    到底母女连心,对于一年不见的女儿,曲阳翁主没法狠心,一看甄柔在揉额头,就后悔刚才太过用力了,不由一叹道:“算了,也不怪你,毕竟你和阿瑶的感情摆在那里!便是我,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是你。”

    甄柔心里一直惦记甄姚,见终于谈到甄姚上了,忙问道:“母亲,阿姐回来也有三四个月了,她这段时间心情可好些了?”

    一句话问得曲阳翁主眉头直竖。

    甄柔看得心中一紧。

    忍不住正要催促,好在曲阳翁主终于开口道:“她到底和我隔了一层,如今大郎又抢了她父亲的位子,你大伯母自那以后一直身体不大好,她在长安发生了什么自也不会跟我说。回来这些日子,每日就待在你大伯母院子不出来,前些时候终于出门了,偏又遇到战败的陶军。”

    言下之意,母亲并不太了解阿姐如何了。

    而且看情形阿姐很是有些消沉。

    甄柔不免失望,也更加担心了。

    曲阳翁主知道甄柔的心情,她也是有虽不是亲姐妹,却更胜亲姐妹的人惦记着,知道看着对方遭遇不幸时的那种滋味,当下话锋一转道:“但是昨日看来,阿姚对你还是不同。并且大郎也给她说了,这次能救她回来,全是你在操心,想来有你开解她会好些。”说着估计了一下时辰,方又道:“眼下都要中午了,等用了午饭再过去找她吧。”

    甄柔实在惦记甄姚,一听立马挽住曲阳翁主的胳膊笑眯眯道:“陪阿姐一会儿,晚上就过来和母亲用饭!”

    感受到女儿的亲近,曲阳翁主眼底漫出浓浓的笑意,口中却一贯没好气的教训道:“阿姚的事,你担心无可厚非,但你夫君那也别疏忽了!虽说不打扰他忙正事,可你也可以备些衣物吃食等让人送过去。”

    说到此处,眼波流转,一副高人状道:“这男人呀!没有不喜欢温柔小意的妻子,何况还是个美人?你只要做到时时把他惦记在心里,久了便是石头也多少有会捂热……”

    犹言未完,甄柔已是“扑哧”一笑,倒在曲阳翁主怀里,笑声不止,“母亲可是这样把父亲给降伏住了?所以父亲才不像伯父那样畜养姬妾?”

    曲阳翁主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人,对已逝的丈夫是有爱意的,她又最是护短,当下冷哼一声道:“你父亲岂是甄志谦可比的?”

    说了一句,发现话题被绕开了,不由正色道:“给你说正经的!听你说的,曹劲应该极重视曹昕,你救了曹昕,曹劲自然对你另眼相看。但人生很长,光这些情谊难维持一辈子,你还是要有防备之心,不能因为曹劲似乎因其母关系,在女色这方面淡泊就放心,难免不会有人钻空子。”

    母亲已是厉声厉色的说了,甄柔不敢再玩笑,坐直身子,听其教诲。

    曲阳翁主这才放下心来,又想还有日子在一起,便暂且打住,留甄柔陪着用了午饭,才打发甄柔去寻甄姚。

    从曲阳翁主的院子出来,甄柔带着阿丽去寻甄姚。路上偶遇几个小侍女采摘凤仙花,嬉笑商量着回头染指甲,看着不由想起了她们姐妹未出嫁时,每到夏季也是这般。

    如此感怀着过去的无忧无虑,终是来到了陆氏的院子,见到甄姚,却万万没想到甄姚吐露出的真相,竟是那样让人震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下药

    彼时还未见到甄姚,甄柔正以扇遮额,顶着午后的日头来到大伯母陆氏处。顶 点 X 23 U S

    和当初出嫁前一样,大中午的院门都紧闭着。

    阿丽初到她跟前服侍,还不知道甄府的这些事,但见院门未开,已很机灵的察觉不对,口中却只是迟疑道:“少夫人,莫不是您阿姐正在午睡?”

    甄柔一愣,是了,天热人疲,免得要小憩一下,未嫁之前她和阿姐都有夏日午睡的习惯。

    来时急于见阿姐,竟忘了这一茬。

    甄柔心下一叹,道:“算了,等一个时辰后再过来。”

    说罢,正欲转身离开,忽听“吱嘎”一声,厚重的院门打开,甄姚的贴身侍女阿簪走出来。

    她们姐妹自幼感情就好似一个人般,当初曲阳翁主为她买了阿玉回来做侍女,甄姚便将身边的侍女取名为阿簪,阿玉和阿簪的名字合在一起便是“玉簪”,取字玉簪花之意。

    阿簪对甄柔自是相当熟悉,陡然看到两年未见的甄柔,又惊又喜,叫出了声,“三娘子!”说着眼眶儿竟是一红,含泪道:“您和娘子感情最好了,您来了就好了。”说时,就要迎甄柔入院。

    阿簪身边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侍女,这时小声提醒道:“阿簪姐,我们不是还要去拿药么。”

    拿药?

    甄柔听得心下狐疑。

    阿簪是阿姐的贴身侍女,很有几分体面,怎么拿药怎等小事还需要阿簪出面?

    难道不是给大伯母拿药,而是给阿姐她拿……?

    一念到此,心里全是担心,情急之下,顾不得还在院门口,便直接问道:“拿药?可是阿姐不好?”

    阿簪一听甄柔关切又焦急的声音,含在眼中的泪就簌簌落下来了,却只是哭,一言不发。

    甄柔越发着急,不由拔高语气,“到底怎么回事!?”

    阿簪四下望了望,最后望向了甄柔身侧的阿丽身上。

    阿丽机灵便在此,见状立马退开了。

    阿簪这才哭道:“娘子落胎伤了身,恐怕以后都没孩子了……夫人怕此事走漏风声,影响娘子再嫁,才悄悄给娘子治病……”话未说话,一把捂住口压抑地哭了。

    甄柔身子一晃,忙抓住一旁的门扉,才堪堪站住,问道:“阿姐呢?可午睡了?带我去看她。”

    阿簪忙拿袖子一把揩了脸上的泪,道:“娘子才服侍了夫人用药睡下,这会儿才回房,打算用药呢!三娘子您来得正是时候!”说罢对小侍女说了一句稍后再去府外拿药,就忙引甄柔入内。

    甄柔回首叫了阿丽,便跟阿簪走进了去。

    甫一走入院子,便有一股浓烈难闻的药味传来。

    她出嫁也才一年,当时觉得有些寥落的院子,此时越发破败,明明是烈日当空的正午,却觉得好似深秋一般岑寂。除了院中那一株百年老槐还密叶交错,院中放置的盆栽都已枯萎了。

    阿簪见甄柔目光落在阶下的盆栽处,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夫人和娘子近来喜欢清静,便将院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加上婢拢共不过四五个人伺候,难免人手紧张,就疏于打扫院子了。”

    说到这里,正好到了甄姚的房间。

    陆氏的院子是一个二进院落,母女俩都住在第二进院里,陆氏住上房,甄姚住右厢的房屋。

    阿簪一面为甄柔挑起竹帘,一面高兴道:“娘子,三娘子来看您了!”

    通传间,甄柔已转入室内,见甄姚正独自坐在西窗的案前,当地中央还放着一个小铜炉,上面一个小陶罐,正咕噜噜熬着药,散发着涩口的药味。

    好在房间里不缺消暑的冰块,室内并未因烧着炉子太热,却也没有她房屋里凉爽。

    房中的情形证实了阿簪的话,甄柔看得心中难受。

    这时,甄姚正好闻声从席上起身,迎了过来,温柔笑道:“阿柔,就知道你今日要过来,我一直等着你呢。”

    看着甄姚脸上虽是苍白,但精神还不错,甄柔方才勉强笑道:“昨日找不到空当,今日总算能和阿姐说会儿贴己话了。”

    身边的侍女都是极有眼色的,一听姐妹两的对话,当下不约而同地垫脚退下。

    甄姚牵着甄柔的手来到西窗坐下。

    这一坐下,左手边正熬的药味越发浓烈,甄柔目光就不由一分一分往下,落在了甄姚平坦的小腹上。

    姐妹两太熟悉彼此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猜到对方想什么。甄姚看了一眼正前方的药罐,很平静地道:“阿簪给你说了我用药的事吧。”

    甄柔心中一痛,强抑泪意点头道:“阿姐,可是小产时伤了身?医工怎么说?”

    听到“小产”二字,甄姚静若秋水的眸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放在案上的左手紧握成拳,有青筋从瘦白的手背上凸起,声音冰冷道:“王志习给我下堕胎药时,还添了一种绝育的药材。已经找了三四个医工给我看,都说治愈机会不大,只是母亲一直未放弃让我治疗罢了。”

    甄姚一番话说得平静,甄柔却听得难以置信。

    “姐夫他……不,王志习,他怎么会给你下堕胎药……还狠心让你绝育……”

    绝育一词艰难吐出,甄柔仍是难以置信。

    前世,王志习和阿姐是一对恩爱夫妻,来信中阿姐也说王志习温文尔雅,品行端正,对阿姐是十分好……可为何今生却是这样!?

    甄柔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阿姐在对王志习一心一意之际,王志习却心狠手辣伤了阿姐的孩子,还从此绝了阿姐做母亲的可能,这种被枕边人伤害的痛苦,阿姐她一个人在长安如何挺得过来……?

    “阿姐……”甄柔眼中一热,再忍不住泪水落下,她紧握住甄姚放在案上的手。

    甄姚想到未出世的孩子,想到在长安发生的一切,她亦哭,冰冷的泪水顺颊而下,却犹自不知,只冷笑道:“他没有什么做不出来,以前只怪我有眼无珠!何近都答应让我生下孩儿,他却还害怕得罪何近,又耻于送妻偷生之举,污了他的清誉,就给我下了堕胎绝育的虎狼之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求医

    一声声一字字,都是刻骨的恨。

    都是甄姚把真心错付的悔。

    悔、恨交加,啃噬着甄姚的心。

    她说时,那新为人妇的娇羞,那初为人母的满足,一点点一滴滴都成了恨意的催化剂。

    说到最后,以为痛到麻木,恨到绝望,已经不会再有情绪,可当那曾经的伤疤再次生生撕开,她全身因为强烈的恨意急遽颤抖。

    察觉手下的颤簌,甄柔紧紧握住甄姚的手,此时此刻,她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是那样苍白无力。

    许是身边终于有了可以让她倾诉的人,甄姚的情绪越发猛烈,苍白的脸上是流不尽的泪,更是扭曲的恨,她仿佛看了那个披着和善面孔的伪君子,突然一字一顿的恨声道:“王志习,我要你死!”

    一句满腔恨意的话,却是那样悲凉怆痛。

    甄柔心里酸得没法,阿姐怎么就遭遇了这些……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甄柔将甄姚抱在怀中,像幼时甄姚宽慰她一样,她轻轻抚着甄姚的后背,一声一声地温柔低语。

    甄姚哭了出来,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顾及的放声哭了,她将一腔恨意顷泄而出,“阿柔,我好恨……我好恨啊……呜呜……”悲鸣的哭声呜咽着,怀中是止不住的剧烈颤抖。

    甄柔紧抱着甄姚,她深深地闭眼,滚烫的泪水从眼角落下。

    一时间,室内很静。

    只有“咕噜”的药罐翻煮着,还有那令人心酸的呜咽声。

    太阳一分一分的向西落去,似血的残阳斜照在西窗上,被细密的湘妃竹帘隔成一道一道忽明忽暗的光影,室内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脸上的泪水已经冷固了,甄姚揩着脸上的泪痕,情绪渐渐平复道:“阿柔,谢谢你,我好多了。”说着忽然一笑,有些感慨道:“阿柔你真的长大了,小时候哭鼻子的总是你,现在却变成我了。”

    甄柔看着故作轻松的甄姚,她也勉强回以一笑,握着甄姚的手跪坐在身边,道:“阿姐,是的,我长大了。以前是你护着我,现在换我护你了。”

    语声铿锵,掷地有声,甄柔说得很认真。

    今生,母亲、兄长,还有阿姐,就是她要竭力护住的家人。

    感受到手上来自甄柔温暖而坚定的力量,甄姚怔怔看向甄柔,发现那曾几何时的娇俏天真已褪去,眉宇间取而代之的竟是坚韧之色,不由为甄柔的成长而高兴,她们姐妹总有一个是好的。

    正欣慰间,余光忽见前方熬煮的药,心中顿时一急,忙不迭慌急起身,“糟了!我的药!”说时,人已在慌忙之下,直接用手去拿药罐。

    “阿姐!小心手!”甄柔不妨甄姚突然起身去救熬得忘了时辰的汤药,她忙眼疾手快地跟上前一把拉住甄姚,四下一望,见桌上放着厚实的青布,复又道:“阿姐,你别急,这太烫手了,我来取药吧!”说着忙又拿青布包裹着药罐手柄,然后双手端起来,将汤药倒在案上的空碗里。

    虽然因为刚才的事儿,把药熬忘了,但多少还剩大半碗。

    只是药罐在火炉上烧了太久,不一时就隔着青布传到手上,甄柔不由庆幸及时拉住了甄姚,她赶紧把手上的药罐往案上的托盘一扔,端起汤药递给甄姚道:“阿姐,汤药没事,你先坐着喝药吧。”

    看着甄柔递来的大半碗汤药,甄姚松了一口气,旋即却是苦笑,道:“其实喝不喝又有何意?看了那么多医工,都说无妄。”

    话虽是这样说,甄姚却还是跪坐回了席上,将那大半碗汤药服尽。

    甄柔看得心中一动。

    如果阿姐真如看上去那般心如死灰,又岂会在乎这汤药?

    此念闪过,甄柔一喜,人最可怕的便是失去希望,只要阿姐心中还未放弃,何愁不能重新开始?

    甄柔心念快速转动,忽得灵光一闪,忙道:“阿姐,你无须这般丧气。你的不孕之症,并非不可救。”

    甄姚大喜过望,一把拉住左手边的甄柔,殷殷期盼道:“阿柔,你真的有办法治我不孕之症?”

    看来阿姐心底并未彻底心死。

    甄柔放下心来,只觉不愧是阿姐,不像前世的她那样弱软,仅是经历甄志谦的背叛,就浑浑噩噩地失心下去。

    只是这治不孕之症的事……

    甄柔为难得皱了皱眉。

    甄姚一直定定盯着甄柔,任何一个细微动作都尽收眼底,见甄柔暗暗皱起了眉头,她眼里的光亮渐渐暗下,手也缓缓地松开了甄柔,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落寞道:“没事,其实我早知道治愈不好的。”

    甄柔看得心中难受,忙反握住甄姚要松开的手,情急解释道:“阿姐,你相信我,我真有救你的办法。”

    甄姚想到那从深渊救出她的男子,到底不愿放弃这一丝机会,她点头道:“阿柔,我信你。”

    得到回应,甄柔松开甄姚的手,沉吟道:“在冀州信都有一位罗神医,他医术极为高明,夫君的胞弟生而带残,曾被断言活不过周岁,却在罗神医治疗下长大成人。只是齐侯素有头疼顽疾,近一年顽症加剧,只有罗神医可以缓解他的头疼之症,是以罗神医被下令不许出信都。如果要请罗神医治病,阿姐只有亲自前往信都一趟。还有……”

    顾及的话尚未说完,甄姚已欣喜含泪道:“阿柔,没关系,只要能治好我的不孕之症,我愿意去信都求罗神医治病。”

    既然阿姐都这样说了,那就没什么可顾虑了,甄柔道:“徐州战后还有颇多事务要处理,所以我会随夫君暂留徐州一段时间,大约九月才会启程反信都,届时阿姐再随我同去。”

    得到确切回复,甄姚心中虽是高兴,但到底也在意着甄柔,她反倒又顾及起来,担心道:“可是阿柔,你毕竟才嫁一年,曹家势又大,怕是你的处境也不太好,带我同行,可会影响到你?”

    阿姐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想着她。

    甄柔又握住甄姚的手,“阿姐,你放心,我才救了曹家四公子,正是有功之时。而且为你治病只是小事,不会影响到我。”

    闻言,甄姚这才放心。

    两姐妹握着彼此的手,相视一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流言

    那一日下午的谈心之后,似乎让甄姚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也让陆氏看到了希望。www.uu234.net

    曾经在彭城门庭若市的甄家大夫人院子,终于打开了紧闭的院门,枯萎的盆栽被一一除去,修剪精致的夏日繁花盈满院子。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各自为政的当下,彭城的土皇帝就是甄家,如今甄家已是甄明廷上位,他有自己的生身之母,彭城一众贵妇贵女争相捧的自然不会再是陆氏,而是曲阳翁主了。

    虽然恢复不了以往的盛况,陆氏的院子却到底有了几分人气。

    没过几日,长期称病不见人的陆氏也开始出院子走动了,隔三差五带了甄姚去找曲阳翁主说话。

    一来二去,曾经亲密无间的妯娌二人,似乎又重新热络了起来。

    而甄柔与甄姚这对感情极深的姐妹,自是不提,本来感情就一直很好,随着两人的母亲重新走动,她们也恍若回到了曾经无忧无虑的闺阁时光。

    就在甄府后宅越趋和睦的时候,徐州战后各项事务也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以曹劲为首,彭城南郊庄园一跃成为徐州政治军事核心,各类对徐州战后的安排命令从这里飞向徐州四面八方。

    陶家在徐州势力根深蒂固,尤其是在徐州北和东部郡、国地区,势力盘根错节,很有可能一个不起眼的院落就是其余党聚集的窝点。

    此外,徐州一直和薛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以甄、陶两家为首的徐州最大统治势力,都曾一度以薛家为尊。可以说,薛家渗入在徐州的势力也不可不防。

    为了确保徐州的稳固,势必得彻底铲除甄、陶两家的暗中势力。

    一时间,徐州各地风声鹤唳,陷入了各种警备中。

    一处又一处看似无害的肆馆,或是乡绅富户,乃至一些让人不会注意的小官员,都逐一被清理出来。

    庞大的暗藏势力,以及意想不到的隐藏身份,让曹劲及一众将领丝毫不能掉以轻心,肃清势头也越发猛烈,并让讨论收编旧势力及驻军派遣等事宜更为白热化。

    至于曹劲当初许诺甄明廷的徐州新任太守一职,到底因为信都还有人看重了徐州这块肥肉,暂时未能一拳定音。

    不过虽是如此,但一切还是按照曹劲最先的打算转动了甄家拥有徐州一半的地盘,曹劲率军攻下了徐州另一半地盘,曹劲又是甄家的女婿,可谓徐州的势力尽在曹劲和甄明廷的掌握之中,即便曹郑听信他人言语,调任其他人为徐州新任太守,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很难从他们的手中收回统治权。

    然而,曹劲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一众人等不明所以。

    原本可以完全将自己人安插在徐州各地,曹劲却将只推荐了两个人的任命权,且两个都是甄家的人,一个是推荐甄明廷为徐州太守,一个是推荐周煜为徐州州界驻军大将。而其余的大小官员的任命权,曹劲一律交回给了曹郑。

    信都一众人等,谁也没想到曹劲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徐州势力,只是大力推荐妻家的大舅兄罢了。

    擅弄权势政治之人,多是一副玲珑心肠,他们虽认为曹劲推荐甄明廷其实也是变相收拢了徐州的势力,毕竟甄明廷乃是他的大舅兄。

    但曹劲书帛中先是大为赞了甄明廷此役不可磨灭的功劳,更重要的指明了甄家在徐州乃民心所向,尤为一众乡绅豪门所推崇,此时任甄明廷为新任徐州太守,是最行之有效的稳固徐州之举。

    事实也确实如此,遂这样一来,有旁心之人也无话可说,只能以其他借口组止甄明廷的任命。

    这其他借口,自然以甄祖父与曹家的旧事为由头。

    可是甄家已经与曹家联姻,甄柔更是才以身涉险救了曹昕,其诚心已可证。

    如是,到了八月上旬,曹郑对徐州的任命终于下来。

    甄明廷和周煜按曹劲的推荐任命,其余各郡、国、县的任命则没有一个曹劲的人。

    对此,曹劲似乎已有预料,并不在意,当下就吩咐手下与任命官员做好交接,然后继续全力铲除薛、陶两家的暗中势力。

    在这期间,甄柔已从兄长甄明廷每日早出晚归中,看出曹劲应是十分忙碌,她心中有数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又有母亲曲阳翁主不时耳提面命,她自是不会疏忽怠慢了曹劲。

    每日除了陪伴曲阳翁主和甄姚以外,便是不时差人给南郊庄园送去各类消暑或应时的咀嚼饮用之物,甚至减少府中用冰,给众位将领送去。

    也不管这一个月下来,曹劲根本没有半点回应,她依旧照送不误。

    这日,正是“秋老虎”厉害时,天气复又酷热起来。

    为了省下消暑的夏冰,甄柔白日就待在曲阳翁主的院子里。陆氏和甄姚母女见了,自是跟着一起。

    到底都是韶华之年,甄姚也不过才将二十。姐妹两在室内待了一天,甫一等到傍晚之际有些凉快了,立时携手出来散步。

    彼时,因为昨日才闻甄明廷被任命为徐州太守,姐妹两散步之余不免说到了此。

    甄姚摇着纨扇道:“……阿兄徐州太守的任命都下来了,想必三公子也忙得差不多了,再等半月就是你生辰,三公子应该能回城了吧?”

    甄柔知道甄姚担心她夫妻聚少离多不宜感情,这便点头道:“昨晚阿兄回来时,过母亲处省安,与我说了几句。说是徐州各地任命已经下来,最多不过十日,各任命官员就会走马上任了。”

    听到要不了几日就要各自上任,甄姚一愣,不由想到昨日上午随着甄明廷任命一起传回来的消息。

    “马上就要上任了……”甄姚怔怔道。

    甄柔走着时,不妨甄姚忽然怔在了原地,神色恍惚,口中呢呢听不清说什么。

    正要问她,只听一个年轻女郎的声音冷嘲热讽道:“这都被陶军给污了,怎么还有脸回来?莫不是以为巴着三娘子,就还是金尊玉贵的甄府女公子?可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小住

    夏日里,甄府景致最好的地方,便是半亩荷塘,一片浓绿之间,水波荡漾之上,点缀一塘荷花。m.www.uu234.net时已立秋,天气虽依然燠热难熬,荷塘却是一片落寞了,盛夏时的绿意盎然变得哀戚破败。又是夕阳西下之时,这种暮色残荷之景,让人看了心里难免生出感伤。是以,这个时候,半亩荷塘一带罕有人至,尤其是靠近竹林一带,多少有些过于阴凉了。

    而人少的地方,却极便于谈话。

    甄柔和甄姚就特意挑了半亩荷塘,偏又今日夕阳落得晚些,大片似血的残阳照得人晃眼,索性就往竹林里走。

    不想尚未走入竹林,竟听得这等流言。

    甄柔忙回头去看甄姚可好。

    这话落入耳中,甄姚浑身一震,犹如晴天霹雳呆在当场,脸上更是唰地一下全白了。

    甄柔心中一紧,倏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敢细想,只知道必须喝止住这等流言。

    “大胆!哪处的婢女竟敢在府中议论!”甄柔厉声一喝。

    陡然发怒的声音一出,竹林中瞬间一静。

    有风吹过,竹林发出簌簌的轻响。

    半晌,一袭红衣白裙的女子瑟缩着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小婢。

    那红衣女子显然不会是侍女,她身上是上等绉纱锦衣,下身的长裙也是最时兴的留仙裙,头上乌发挽云,戴了一支坠着长长流苏的金步摇,衬着一张宜嗔宜喜的鹅蛋脸,别有一番人间富贵的娇丽在,端是一个锦衣华服的美少妇。

    看到那红衣女子,甄柔和甄姚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满目震惊。

    这时,和阿丽一起跟在身后的阿簪已惊愕叫道:“大少夫人!”

    那红衣女子听到阿簪这样唤她,又见甄柔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心下一松,捏了捏身边的绿衣小婢,就顺势搭着绿衣小婢的手艰难跪下道:“妾矜娘,见过……”顿了一顿,才唤了一声“二娘子”道:“见过三娘子……”

    甫一开口,一旁的绿衣小婢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三娘子,矜娘身子本就弱,如今还怀着大公子的孩子,跪不得!还请三娘子怜惜!”

    孩子?

    一行人闻声看去,这才发现那自称矜娘的女子,肚子高高隆起,一看就是怀胎有五六个月了。

    而这女子腹中孩子还是兄长的……

    甄柔看着与长嫂犹如一对双胞胎的矜娘,想着兄长对长嫂的痴情,已经信了眼前这绿衣婢女的话。

    可这矜娘为何和已逝的长嫂如此相似?

    兄长又怎会允许一个姬妾先怀孕?

    母亲可知道此事?

    一刹那,甄柔脑海中转过数个念头,面上却神色不变道:“阿兄还未给我续娶阿嫂,岂容得你有孩儿!便是我母亲那里也说不通!现在竟敢在府中妄议,当真以为腹中胎儿就可以让你肆无忌惮!?”

    神色冰冷,语声严厉,显然没有因为甄明廷作罢,更是直接点出她手中最大的依仗!

    矜娘心中一慌,情切之下急急辩驳:“三娘子,妾真没有妄议,是妾从男君那听”声音嘎然而止。

    甄柔断然喝道:“住口!竟还污蔑我阿兄!”

    一声怒下,矜娘已是惶然,改口不迭:“不是男君告诉妾的,是妾偶听男君让人遣散大夫人和二娘子的侍婢时,偷听”

    “阿柔!”不等矜娘说完,甄姚猛地一把抓住甄柔。

    声音陡然拔高,被抓住地手臂更是一痛,甄柔猝不及防吃痛了一下,不由皱了皱眉。

    见甄柔皱眉,甄姚缓缓回神,然后微喘着气道:“阿柔,她到底怀了阿兄的孩子,让她起来,就这样吧。”说时,眼中还有惊慌失措的神气。

    正如甄姚所说,矜娘毕竟怀了甄明廷的孩子。她们作为妹妹,如何也管不到兄长的一个妾头上,还是怀有身孕的妾。

    而且甄姚这个样子,明显不对。

    甄柔不再追究,当下让矜娘主仆离开。

    一时间,竹林入口只有甄柔和甄姚姐妹两,以及她们各自的贴身婢女一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已然没了散步的闲心。

    看着甄姚一副失魂落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甄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去触及那骇人的真相。

    如是,姐妹两一路无话,径自往回走。

    不觉走回到陆氏的院门口。

    这便要分开,甄姚忽地一把抓住甄柔的手,目光定定地望着甄柔,一字一顿清晰道:“阿柔,她说的是真的,我被两个陶军”

    “奸污”二字不及说出,甄柔已重重反握住甄姚冰冷的手,隔着斜照在院门口的残阳,深深地望入甄姚的眼睛,一字一字地从唇齿间用力道:“阿姐,没有再提的必要,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甄姚怔怔重复道:“都已经过去了……?”

    甄柔向甄姚露出了一个肯定地笑容,点头“恩”了一声,道:“对,都过去了。”

    看着甄柔的笑容,甄姚倏地也笑了,笑得眼中泪水落下,哽咽地笑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我知道都过去了!”

    甄柔看得难受,从宽大的袖服中拿出手帕,轻轻为甄姚擦拭脸上的泪痕。一时待甄姚情绪恢复稳定,见落日似巨大的火球,这个时候了依然还有几分燥热,心中想着不如带甄姚出去散散心,多看看山山水水,想来多少能疏散郁结的心情,道:“阿姐,近来秋老虎厉害,我们不如去云清寺小住几日可好?山上正是凉快。”

    甄姚心思玲珑,虽经历了这么多劫难,却依然思绪敏捷。

    她一下猜到甄柔此意估计是想陪自己散心,感念之余,忽然思及先前与甄柔的交谈,各任命的官员即将上任,心中不由微动,却到底还是素来矜持,不免就有些迟疑了,可是从深渊救起她时说的的话,却犹如黑暗中的一道明光,重新给了她希望,让她迫不及待地想抓住。

    也许是今日被揭开了伤疤,也许是即将上任的消息刺激了她,甄姚不知道,她只听到自己对甄柔道:“好,那就明日去云清寺小住几日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后山

    甄柔没想到甄姚居然定了第二天去云清寺。www.uu234.net

    虽是行程仓促,但念及甄姚难得有兴致,自是不会反对。

    那一天晚上,甄柔吩咐了阿丽收拾去云清寺小住的一应物什,便向曲阳翁主询问矜娘的事。

    母女之间无可隐瞒,既然甄柔问了,曲阳翁主自是无可不言。

    案前一座廿九枝灯,母女两对案而坐。南窗有夜风透过竹帘潜入,灯盘上的灯火随风微动,在墙上映着母女对坐的身影。

    曲阳翁主叹道:“自你嫁后,你阿兄终于应了续弦之事。可我相看不少,问他意见,他总是说我中意即可。一来二去,便知他还没忘你长嫂,又见他事务繁忙,就想再停一段时日。哪想去年过年,他居然收了一妾,乃彭城郊外一乡绅之女,便是矜娘。”

    彭城附近的乡绅之女,想来身份很好确认,应该没有问题。

    甄柔这一块疑心暂且放下,拿起长柄勺为母亲舀了一耳杯梅子水。

    曲阳翁主端起耳杯抿了一口,方续道:“我也没想到她竟和你长嫂如此相似,多少生了恻隐之心,也算全你兄长的痴心。无论如何,你兄长二十好几的人了,身边总算有个女人了。”说着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那女人有些小心思,逃了我给的避子汤,到让她顺利怀上了。甄家嫡脉如今就你兄长,他也用不到再政治联姻,索性就让那女人生吧,也算安族人之心。”

    是这样的。

    这个年代,嫡出仍是珍贵,可是有子嗣才是头等大事。就像那枝繁叶茂的大树,才有抵御狂风暴雨的能力。而现在的甄家却像一株细弱的独苗,急需开枝散叶。

    尤其兄长如今又成了徐州太守,即便再有一个矜娘及庶子,也不耽误兄长续得贤妻。

    对于母亲的话,甄柔无话可说。

    然,今日在竹林入口发生的事却不得不说。

    甄柔斟酌了一番,将事如实已告。

    话语甫洛,曲阳翁主手中耳杯“啪”地一声笃到案上,怒不可遏:“混账!甄家女公子岂是她可议论!”说时,杯中梅汁四溅到曲阳翁主白皙的手背。

    甄柔忙拿手帕为曲阳翁主擦拭干净,道:“母亲,息怒!”

    “我告诉母亲此事,并不是想让母亲惩治她。毕竟她肖似已逝的长嫂,又即将是侄儿的生母。”甄柔思忖道:“若随意处罚了她,我当然相信阿兄会站在阿姐这边,但还是不要影响阿兄阿姐之间的感情为好。只要让矜娘从此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即可。”

    便是再看不上矜娘,但那肚子里总归是她的亲孙子,如今甄家子嗣稀缺,她又能如何处理……

    曲阳翁主听着女儿的劝慰,心中一叹,随之冷静下来,一回想这一番话,心里只感叹甄柔真长大了,油灯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道:“我知道怎么做,你这几日好生陪一下阿姚,她太不易了。好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你还要早起出门。”

    有了母亲的话,甄柔彻底放下心来,如是告辞曲阳翁主回房,准备明日一早去云清寺的事。

    因为甄姚是在乡间小道出的意外,如今薛、陶暗势力虽已基本连根拔除,又是在甄家的大本营,但这件事到底惊了甄家人的心,姐妹两第二日出门时,自是里三层外三层派了重兵护卫。

    而云清寺也早得了甄氏姐妹要来的消息。

    又今时甄家地位不同往日,尤其甄柔身份更不一般了。云清寺虽说是佛门清净之地,但到底身处红尘之中,还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们也无法做到彻底六根清净。

    如此之下,云清寺虽做不到闭门谢客,却也当下散了寺院里的其他住宿香客,无论男香客还是女香客的院子一律不留人。

    对于这些事宜,自然有人为姐妹两安排。

    这日,她们只是趁着早上天还未热起来时,来到南山脚下,然后一起爬山上寺庙。

    都是养尊处优的女公子,两人气喘吁吁爬到寺庙,已是太阳最热的正午了。食了寺庙准备的斋饭,便各回房间休息,毕竟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都不急于逛寺庙,而且这也是从小来惯了的地方。

    一时小憩醒来已是午后了,秋蝉不知疲惫地在窗下吱吱叫个不停。

    阿丽机警,一听床上动静,立马从一旁的草席上惊醒,问道:“少夫人,山上蝉多,可是被扰醒了?”

    确实被秋蝉扰醒,睡意已无,甄柔便起床道:“两年前,我曾来此许过愿,如今愿望已实现,少不得要还愿,你随我一起吧。”

    阿丽在甄柔身边已有两三个月了,知道甄柔极其笃信神佛,这便服侍甄柔梳洗去还愿。

    和两年前许愿那日一样,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

    主仆两一路穿过清幽的寺院小径,来到大雄宝殿。

    没有人上香,只有一僧人当值。

    接过僧人恭敬递来的佛香,甄柔深深拜下。

    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甄柔心中充满了感激。

    重生三年,让她心心念念、日日不安的永安三十四年这场徐州之战终于落下帷幕了,家族也得以安存。

    她重生以来最大的重担放下了。

    接下来就是过好自己的人生了。

    等子孙绕膝,她平安喜乐大半生后,定会再次来此还愿。

    向佛主许下承诺,甄柔再次深深一拜,又为至亲点了莲花平安灯,方带了阿丽离开了大雄宝殿。

    寺院里依如两年前,古树参天,古朴悠静。

    回去的路上不觉生了游行,想着甄姚许是午睡未起,索性独自游逛。

    云清寺最雄伟壮丽地方,就是其后山,也就是两年曹劲对她提出联姻的地方。站在后山顶上,可观斧削四壁的悬崖,也可俯瞰整个彭城。

    想到这些,不觉雀跃,步伐也加快了。

    阿丽这个机灵鬼,听她说云清寺在南山脚下,正好和曹劲居住的南郊庄园在一个方向,而且两地挨得极近,便连她也打趣道:“少夫人这般高兴,可是盼着公子顺道来见您呀?”

    “就你贫嘴!”

    甄柔贪念大自然风光,懒得理会阿丽,一扇子在阿丽额头轻轻一拍,斥了一声,便径直上了通往后山顶的山间小径。

    这条小径狭窄隐蔽,头上密叶交错,地上小径幽深,宛若一条天然的绿色甬道。

    一路当先疾行,眼看就要出小径,却闻一道柔情至极的女声:“周公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拒绝

    这个声音

    阿姐……?

    太熟悉彼此了,甄柔几乎一刹就认出了声音,她不由一愣。www.uu234.net

    只在这个当儿,甄姚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姚难忘公子救姚出深渊之情,念公子当日所言,有人殚精竭虑只为生存,劝姚不要轻生……更告诉姚世上万千,也有只要认定那人,不论对方高不可攀,还是低入尘埃,都会至死不渝。姚问公子可是?公子说是。故此,姚今日才冒昧约公子相见。”

    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陆续落入耳中。

    虽然没有透过密叶缝隙一窥究竟,但从那落入耳中的声音,可以知道到甄姚此时此刻的紧张,感受甄姚是怀着怎样的勇气才说出这一番话来。

    可是,对方会是……他么?

    阿姐和周煜……?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甄柔立时止住,阿姐没告诉她此事,便是不想让她知道,而且这等撞人**之事,本是她的不对,当赶紧回避才是。

    一反应过来,甄柔忙转身返回。

    也在这时,阿丽正好上前,透过密叶交叠的缝隙,一眼认出了崖边的两人,一下瞪圆了眼睛,指着前方,结舌道:“唔……”

    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已被甄柔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

    甄柔神色严厉,向后山下面递了一个眼色,示意阿丽走人。

    阿丽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转,然后向甄柔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甄柔松了口气,然而在她们这一番交涉间,甄姚依然在吐露着心声,“……姚有心常伴公子,愿等公子接受……”

    听到这一句,甄柔越发一急,拉上阿丽就是迅速下山。

    “抱歉。”临下山前,认识的男子声音终于入耳真的是周煜。

    甄柔一怔,心中一时充满了复杂,却没有时间细细体味,她只知道要尽快离开。

    转眼之间,云清寺后山的悬崖上,仿佛甄柔主仆从不曾来过一般,只有甄姚和被约来此的周煜二人。

    山顶的阳光很耀眼,却因山风很大,吹散了暑气,阳光变得暖洋洋了。可甄姚只觉犹坠冰窟,冷意从心口一直遍及四肢百骸。

    风吹着鬓发乱拂,也不知可是发丝入眼有些难受,眼里有酸意生出,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拂,一抹大红衣袂入眼这是她为了今日见面,精心准备的衣裳,已经多久没穿过这样鲜艳的衣衫了,可是再鲜艳美丽的华服,也掩盖不了她肮脏的皮囊。

    “周公子可是嫌弃姚乃残花败柳之身?”看着脚下的沙粒,甄姚声音透着一丝悲凉道。

    周煜眉头微蹙,曾经少年人的青涩声音已有了男人的醇厚,他语气恭敬道:“您乃甄家女公子,出身高贵,无需妄自菲薄。”

    周煜这一句话,让甄姚看到了希望,她猛然抬头,头一次这样大胆执拗地望着异性的眼睛,尔后道:“既然你认为姚高贵,那可以试着接受姚么?”

    寥寥数语问出,甄姚只感心怦怦地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比起甄柔软弱许多,她总是顺从身边人的意思,从不知道自己也有这样据理力争的一天,可是她甘之如饴,这是她二十年生命中头一次想顺从自己的心意。

    甄姚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曾一度以为父亲兄长那样的男子,便是世间最好的儿郎,所以她以为自己恋慕王志习,可当她遇到他,那狂烈的心跳才知道什么是心悦,只恨相识太晚。

    小心翼翼的卑微言语,眼中盈满的求乞之色,都诉说着一个女子的拳拳真心。

    周煜垂下眸,避开那目光,道:“抱歉。”

    拒绝的话语又一次落入耳中,甄姚浑身一颤,再是压抑不住眼中酸意,滚烫的泪水犹自不知地顺颊落下,她伤心欲绝道:“便是有尊贵的出身又如何?到底不过一残破之身!”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眼中尽是灰蒙蒙的死气。

    周煜想起从无意中从甄明廷处得知的消息,甄姚是如何被救出长安,终是除了“抱歉”另外解释道:“并非末将嫌弃女公子,而是末将心中已有人,所以请女公子勿要妄自菲薄。”

    到底不擅长与女子言语,有心再劝慰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是以沉默须臾,告辞离开。

    却不及开口,忽听甄姚道:“嫌弃,便是嫌弃!何必找借口婉拒!?若是真有那人存在,你岂会已年过二十,尚未成亲!?”一反柔弱的语气,字字都是厉声质问,声声都是对自我的厌恶。

    周煜眉头深锁,迎风走向崖边,俯瞰万丈悬崖。

    “并非托词,而是我与她有缘无份,她已是旁人之妻。”良久,呼啸的山风中,响起周煜涩然的声音。

    甄姚看见周煜这一刻的背影孤寂悲怆,她仍不愿相信,却见他双手紧握成拳,所见所闻都是他对那个她的在意和无奈。

    周煜,所言非虚。

    “可是她已经嫁人了!难道你还要一直等她?”他的痴情不悔,因为王志习的衬托,更加难而可贵,甄姚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她情不自禁地痴痴望着周煜的背影道,“好!那我就等你忘记她的那天!”

    话语掷地有声,透着坚决。

    没想到甄姚仍旧执迷不悟,周煜只好转身道:“抱歉!”说罢,直接绕过甄姚,扬长而去。

    眼见周煜离开,甄姚好似溺水之人看见了唯一的浮木,她抛开一切,只知道自己要抓住他!

    “周煜,不要走!你忘不了她也可以!只要你让我留在身边!”甄姚攥住周煜的衣袖,声泪俱下的哀求道。

    不妨甄姚突然拉住他,周煜下意识躲开。

    甄姚本就是弱质女流,哪及周煜骤然抽手,她一个不察踉跄在地。

    周煜不想甄姚竟摔在地上,他忙要上前搀扶,却念及甄姚的感情,动作一滞,当地抱拳一礼,道:“女公子恕罪,您可能有所不知,末将曾与令妹定亲,恐再引起不必要误会,末将以后不会再赴约了!保重!”

    一番告罪之言,也是彻底拒绝后,周煜不再停留,立时转身而去。

    望着周煜远去的背影,甄姚怔怔地瘫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泪流满面。

    “阿柔!竟是阿柔……”

第一百四十八章 撞见

    一路疾行,终于走下离开后山顶的小径,回到寺庙后门。m.www.uu234.net

    已过了午时,寺庙里已三三两两有香客或僧人走动。

    僧人都知道甄柔的身份,不时有路过的僧人双手合十,向甄柔恭敬行礼。

    甄柔却实在无心思其他,顾不得一路行礼的僧人,带着阿丽行色匆匆一径向香房回去,

    她们住的香房,寺庙为了确保不被闲人打扰,已禁止其他人往来了。

    阿丽见四下没有外人,她再是忍不住心中惊诧,压低着声音震惊道:“少夫人,刚才是二娘子和大公子身边的”

    “阿丽!”不等阿丽说出周煜的名讳,甄柔倏然止步,转身厉喝,“住口!”

    这段时间一直朝夕相处伴在甄柔身边,在阿丽的印象中,甄柔从来是温温和和,说话声音犹如春风拂来,轻轻柔柔十分舒服,她从未见过甄柔这样疾声厉色,一下呆住了。

    甄柔心下一叹,微敛厉色道:“男未婚女未嫁,追求感情实乃人之常情。不过阿姐身边出了些事,还是少些这等流言为好,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风声流出。”到底不希望阿丽对甄姚怀有异样眼色看待,下令的话说出时不由带了几分引导。

    虽然心有偏颇,但也确实如此。

    早些时候,都是不分儿郎还是女郎,尽管大胆求爱。毕竟男欢女爱,阴阳相合,是顺应天道伦理的,可推进人类繁衍生息。

    是以,甄姚今日所做并无任何过失。

    甚至当初甄姜在此陷害她之事,其实从另一方面看,男女幽会多了,根本稀疏平常。只是她身为甄家女公子,先是一力退婚,却在薛钦成为有妇之夫后再纠缠,必然德行有污,名声再跟着一坏,婚事自是益发艰难。

    试问有谁愿意娶不安于室、与有妇之夫纠缠的女子?

    到时,薛钦如夫人之位,只会真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偏生她与周煜有过婚约,若不是曹劲抢婚,她和周煜已是夫妻。如此再扯入甄姚,他们三人关系不免稍有复杂,尤其甄姚身上才发生了这些事,外面人心叵测,甄姚又眼看重拾希望,委实再受不起任何流言蜚语了。

    念及种种,甄柔有些疲惫,可除了感叹造化弄人,她也不知该如何了。

    现在最好的做法,便是装作不知吧。

    甄柔定了定神色,盯着阿丽的目光渐渐沉下来。

    阿丽一个激灵,猛地回神,立马三指朝天,立誓道:“少夫人放心,阿丽一定守口如瓶,否则让阿丽天打五雷……”

    甄柔自重生以来,最是笃信神佛,此处又是佛门清净之地,见不得阿丽这样赌咒发誓,她一扇子挥过阿丽发誓的手,打断道:“好了,走吧!”

    阿丽心下一松,嘴巴却闭得极紧,不敢再多言是非。

    主仆二人正要继续回走,迎面只见一身布衣常服的熊傲带了两个一样装扮的人,从香客院大步流星的走来。

    甄柔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脚下步子不由慢下。

    然而,迎面撞上,根本避无可避。

    熊傲目力极好,老远已看到甄柔走来,立马大步流星上前,带着两名属下抱拳一礼,“少夫人!”

    甄柔敛下心中异色,状似平常道:“熊将军怎在此?可是夫君有何吩咐?”

    熊傲恭敬答道:“回少夫人,公子听闻少夫人来云清寺上香,故率末将等人来此。现在公子正在少夫人的香房等候,命末将寻少夫人。”

    听到熊傲的回禀,阿丽一下瞪大眼睛,眼珠直转。

    居然让阿丽那小妮子一语言中了,曹劲真来寻她了,甄柔心中微紧,面上却是目含欣喜,颔首道:“劳烦熊将军了,我们先回去吧,莫让夫君久等。”

    说罢,径直往香房回去。

    心中却是迅速转动。

    不知他们可谈完?

    阿姐应该会告诉周煜另外一条下山的小路,这样一来,曹劲应该不会碰上周煜吧……?

    甄柔不确定的想着,总觉心里不踏实,索性不再左思右想,直接将曹劲拖延在香房中好了,这样总不会遇上。

    心念一定,穿过重兵层层把守的院门,甫一入内,只见一身青布长袍的曹劲从对面走来。

    甄柔一怔。

    “三公子!”守在院门处的重兵齐刷刷单膝跪地道。

    甄柔回神,上前一步,欠身一礼,起身笑道:“让夫君久候了。”尽量让自己充满了喜悦之色,毕竟他们已一个多月未见。

    迎上甄柔掩不住的惊喜,曹劲忽觉肖先生提议不错,抬头看了一眼四下的古朴幽静,是难得的放松之地,他也确实可以暂放下诸事了。

    曹劲抬了抬手,示意往外走道:“我也才到,你陪我走会。”说时不等甄柔回复,已对熊傲吩咐道;“尔等不用卫护。”

    劝曹劲回香房的话尚未说出,曹劲却已不容置喙的一言定了逛寺庙。

    甄柔神色滞了一滞,柔顺应道:“好的,夫君。”

    如是留下阿丽,独自随曹劲漫步寺庙。

    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曹劲竟向寺院后门的方向走去,眼看自己就要被曹劲带到后门,甄柔急中生智,提议道:“云清寺香火旺盛,尤以莲花灯保平安最灵验,需至亲为其点上,可保福寿安康。夫君,我们去为叔初点一盏可好?”

    曹劲眯了眯眼,看着一路都竭力掩饰焦虑的甄柔,不动声色道:“你似乎不想我去后山?”

    甄柔胸口漏跳一拍,面上却是一派泰然自若道:“原来夫君真是往后山走。”强自镇定的说了一句,便是缓步上前,似感怀的望向四周,“都过去两年了,没想到夫君还记得云清寺的路。”

    曹劲默然看了一眼甄柔,意味不明道:“行军途中凶险莫测,需要识路,更需要留心一切异动。”说罢,继续向寺庙后门而去。

    看着走在前的曹劲,甄柔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发紧,她咬了咬唇,跟上曹劲的步子。

    不一时,来到后门。

    甄柔一直低头而行,知道此时已不能再逃避了,心中一横,与其存侥幸赌曹劲不会遇到周煜,还不如直接告知。

    深吸口气,正欲抬头解释上面有甄姚和周煜在,就忽听曹劲吐出两字。

    “周煜。”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走人

    甄柔惊愕抬头。

    只见通往后山顶的小径入口处。

    周煜一袭灰衣直裾,正迎面从蜿蜒的小径下来。

    三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

    周煜本是低头皱眉而行,精力因为方才甄姚的事有些分散,一时不查小径入口有人上来,等他警觉抬头,发现来人正是甄柔和曹劲时,他也被发现了。

    “末将见过三公子,见过三少夫人。”知道已无可避,周煜反应极快,几个箭步上前,立时抱拳行礼道。

    曹劲淡淡“恩”了一声,抬手道:“在外面,又是佛门之地,不必拘礼。”语声一贯地沉稳,并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煜眉头微凝了一凝,方抬头起身,神色恭敬,立于一旁。

    他身姿挺拔,站立如松。

    目光清正,眉宇间透着一股刚毅和正气,是一个心思端正的人。

    曹劲暗暗点头了点头,道:“距到任还有半月余,你近来已无甚事。听说你乃幼子,家中尚有老母,明日你和同去的将领会面后,就回去看望你母亲吧,只要到期上任即可。”

    此言一出,甄柔和周煜双双一怔。

    两人都紧绷着一根弦,等着曹劲质问,没想到曹劲不但只字未提,反而一派体恤下属之态。

    虽是诧异,但两人都下意识地回避彼此目光。

    甄柔依旧静静垂着眸,立于曹劲身侧。

    周煜亦不动声色,然后向曹劲再次抱拳一礼,谢道:“末将谢三公子体恤。”

    到底是甄明廷的亲信部随,曹劲不再多说,罢手道:“我陪夫人去后山,你随意吧。”说罢,回头看了甄柔一眼,示意甄柔继续往上去。

    本来已经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还在山顶上的甄姚,两人又是一怔。

    甄柔委实不想曹劲知道甄姚在后山顶,从而对甄姚有些看法,毕竟甄姚才从长安遭遇了那些回来,还没过多久,转头就与自己妹妹的前未婚夫有关系。

    可眼下看来实在瞒不下去了。

    不过到底也不算太坏,毕竟周煜这边还是有惊无险过去了,曹劲并未因为周煜出现的太过离奇,牵扯出以前的那段旧事,从而对周煜有何不虞。

    甄柔这样安慰自己,打算等两人单独在小径上时再行禀告,多少能为甄姚说些话才是。

    想着,甄柔安下心来,随曹劲上后山。

    一缕淡淡的沉香从若有似无地从身边拂过。

    那是午夜梦醒时的鲜明记忆,周煜神思一晃,忍不住望向从身边走过的湖绿色身影。

    却仅是一眼,他已敛下目来,心中主意一定,既然都是被发现,总不能让她无辜牵累,当下便是出声道:“请三公子留步!”

    曹劲望着曲径通幽的绿荫小径,目光微沉了沉,方停下步子,转过身问道:“何事?”

    周煜抱拳禀告道:“三少夫人的堂姐在山顶上,人不舒服。然而男女有别,三公子上去恐有不便,还需三少夫人带侍女上去帮衬一二。”

    人不舒服,不便曹劲上去……

    甄柔微微而思,当下紧张起来,若是甄姚有些失态,自然不便曹劲上去。

    可甄姚怎么了……?

    念头闪过,蓦地想起先前临下山前,周煜那一声“抱歉”。

    一下子,甄柔全是对甄姚的担心。

    然而,曹劲却是轩了轩他的浓眉。

    周煜和甄柔那个当过何近侍妾的堂姐……?

    曹劲掩下异色,语气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周煜颔首,当下转身进了寺院后门,径直下山。

    看着周煜这样离开,甄柔心中涌起不好的猜测。看来他们谈的并不愉快,周煜竟不知道山顶还有另外一条小径可以直接下山,不由越发担心。

    曹劲看了一眼目含忧色的甄柔,倏然一问:“你知道他们在上面?”

    甄柔回神,看着曹劲仿若洞察了一切的目光,她咬了咬唇,不再隐瞒道:“刚才去后山顶才发现的,但见他们在,便先离开了。”

    说完,见曹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遂想了一想,复又补充道:“夫君可能有所不知,不久前,周将军曾救过阿姐,所以他们才有些交集。现在阿姐一个人在上面,我先上去看她可好?”

    心中更多还是担心着甄姚,这让甄柔转圜的话没说两句,便是急于去看甄姚。

    曹劲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甄柔。

    一个英武挺拔,一个姝色照人,又是年纪相仿,都还怀有那少年人的善良,互相关切,当真犹如一对璧人。

    可惜有缘无份,只能生生克制。

    “夫君……?”见曹劲看着自己久久不语,甄柔这才从焦灼中发现不对。

    迎上甄柔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仿佛她一心一意只有眼中的人。

    曹劲就想到了甄柔的小意温存,一点一滴让人不由想沉溺温柔乡,果然是一个让男人难忘的美人。

    曹劲目光一暗,掠过一抹冷冽的幽光,原先鉴于他这一个多月的冷落,以及甄柔这一段时间的贤惠体贴,本想多陪着小住几日念头顿时散去,另对甄柔道:“我忽然记起还有事,我先下山了,你去找你阿姐吧。”语毕,直接掠过甄柔回行。

    甄柔再是心中全念着甄姚,又有他们婚后一直这样不亲不近的相敬如宾着,却还是感受到曹劲忽生的冷淡。

    她深知自己这一辈子是与曹劲绑在一起了。

    当然除了曹家战败。

    所以,刚才她还在大雄宝殿祈福,希望她和曹劲夫妻和睦,早日能有子女,将上辈子的遗憾圆了。

    现在她和曹劲之间,她分明就感觉到了,自从就曹昕事后,曹劲真心待她不同了。又随着两人有了夫妻之时后,感情分明日增,眼看就要将抢婚的那段不愉快揭过,她岂能让二人又生隔阂?

    甄柔几乎在曹劲要走的一霎那就拉住了他。

    “夫君,你不要走。”甄柔直直望着曹劲,“你可是不高兴我一开始想隐瞒阿姐和周将军的事?”

    曹劲看着甄柔一派紧张他的样子,眼睛几不可查眯了眯,面上却依旧澹然道:“我知道你和周煜没什么,你无须多想。”

    语毕,拂开甄柔的手,便是扬长而去。

第一百五十章 眼熟

    看着曹劲决绝欲离开的背影,甄柔暗道一声:“不好!”

    她再顾不得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扬声喊道:“夫君,你根本就没有急事,现在要走分明就是介意。顶 点 X 23 U S”

    一语毕,见曹劲一步未停地走入寺庙后门,甄柔心中一急,又道:“曹劲,我现在才知你是懦夫!居然连真相都不敢触及!”

    都说到了这一步,如果还叫不住他,只能以后再徐徐图之了。

    甄柔不甘地咬住下唇。

    听到背后甄柔故作镇定的声音,曹劲啼笑皆非,不过确实没事,他转过身,有一丝玩味又带了一丝愕然道:“你在激将我?”说时心中更多的是好笑,有一分意思,他有一天居然参与了一场在意来在意去的小妮子玩意。

    心下着急,脱口说的,根本就很儿戏,只是没想到曹劲一开口就将她揭穿了,不过说都说了,那只有硬撑了。

    甄柔走到寺庙院门内,不承认道:“那夫君若是不在意,为何这就要走?又为何不敢听我解释?”

    听到甄柔进一步激将,还是直接用“不敢”二字,曹劲心下鬼使神差地生出了兴致,或是自夫妻之实后,他发现一段忙碌之余,有缓解身心的一些调剂确实不错,他就顺从心意地好笑道:“你说我不敢听你解释?”话一出口,心下玩味越重。

    甄柔其实心里都放弃了,以她目前的了解,曹劲对她这些话,多半是置之一笑,然后便是走了,没想到现在竟停下来和她对答了两句。

    惊喜之下,忙收了好,道:“如果夫君敢听我解释,那就请夫君在香房先稍后,我看了阿姐,再与夫君细细解释一番。”

    将真实目的说出来,甄柔脸上老大不好意思了,她这一番话下来委实有些太小把戏了,而且还在曹劲面前使出来。

    看着甄柔脸颊泛红,脸上更是掩不住的不自在之色,看来她并非没有自知之明,却还是这样使出来,其心下重视自不必说。曹劲看着生动立在自己面前的甄柔,确实和往日一派世家贵女的矜持端庄别有一番不同,他就改回了主意。

    “你打算现在去找你阿姐?”曹劲略一思忖道。

    听曹劲这样一问,甄柔就知曹劲没有走的意思了,只是因为心中着急见甄姚,忍不住腹诽曹劲委实善变,可面上却只能耐住性子,顺着曹劲问道:“有何不妥?”

    曹劲眼睛微狭,道:“令姐因周煜救命之恩心生爱慕,不过看周煜却并无情意,所以才会留令姐一人不适的在山顶。而你和周煜又曾是未婚夫妻,你此时上去安慰恐有不妥,让她的侍女去吧!”

    甄柔听得忍不住睁大眼睛。

    曹劲猜到他们二人有私情不难,毕竟坐实了孤男寡女私下幽会。却没想到曹劲竟猜出他们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不过震惊一闪而逝,甄柔转念心思便放在甄姚身上了。

    正如曹劲所说,她毕竟和周煜定过亲,在这个时候见甄姚确实有多不妥。

    尤其不知道现在甄姚可知她和周煜定亲旧事。当初为了两家联姻,也为了压下对周煜的影响,她和兄长甄明廷决定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她可以肯定甄姚今日之前应该不知道,就不知道今日之后……

    思及此,甄柔只觉心烦意乱,为何又让阿姐陷入此境。

    曹劲见甄柔蛾眉深颦,目光一沉,看来周煜果然还有情,才会道出甄姚,以保护甄柔,只是……

    “走吧,吩咐侍女上后山顶找甄二娘子。”看着满腹心思都在其姐身上的甄柔,曹劲不在意地掩去心思,替甄柔做了决定。

    到底还是赞同了曹劲的顾虑,甄柔回头看了一眼三丈之外的小径入口,点头“嗯”了一声,随曹劲走回寺庙内。

    转眼间,寺院后门一片寂静,了无人烟。

    良久,确定了没有其他人,一个红衣女子从绿荫小径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正是甄姚。

    她看着甄柔夫妻离开的方向,无声一笑。

    虽离寺院门口隔得有些远了,听不到他们夫妻后来说什么,可到底没有按嘴上关心的那般先来找她,还是一番小女儿情态之后,跟着自己有权有势的夫君走了。

    不过女儿家,女儿嫁,女儿长大了就有自己的家。

    那嫁过去的夫家,那朝夕相对的丈夫,自当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所以阿柔抛下她走了理所应当吧……?

    甄姚这样告诉自己,泪水却又不觉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寺院内传来阿簪及其他侍女此起彼伏的声音,“二娘子……二娘子……!”

    甄姚木然地擦干眼泪,缓步向寺院后门走去,扬声应道:“我在这里!”

    阿簪忙循声跑过去,见甄姚虽然脸色苍白,眼睛红肿,分明遭受打击大哭过了,但是看上去还算镇定,忙对身边的小侍女耳语了几句,让她先去回禀。

    那小侍女依言离开。

    阿簪就搀扶着甄姚道:“娘子您可吓坏婢了,您让婢在房内等您,好不容易等来敲门,却是三娘子来道她要随三公子离开,却见不着您,赶紧让婢女来找!这不,还让找到了,赶紧去通禀一声。”说着为甄姚有这样的姐妹高兴,“三娘子真好!真关心娘子!”

    甄姚眼中的泪水已干涸,她任由阿簪扶着她,也顺着阿簪的话道:“是呀!她真好!”

    主仆闲话着,阿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甄姚往回走。

    在寺院正门口等候少时,终于听到侍女来禀找到甄姚,而且听闻精神尚可,甄柔心中大石放下,这才随曹劲徒步下山。

    过了午时,这就是用过晌午,来往于寺庙的行人又像上午一般越渐多了。

    自古以来,女子都以肤白为美。云清寺又位于彭城郊外,彭城属于郡级,周边百姓都较为富足。只见往来的二十上下的女郎,或三十来岁的妇人,不是打伞便是以扇障面,挡去头上的日头。

    这时,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多岁,身材修长匀称的妇人身边走过。

    她身边有婢女打着伞,她又有扇子障面,自是看不清长相如何,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形很是面熟。

    甄柔不由停下步子,回头往山上看,奈何人流颇多,一个错眼已不见妇人,只好摇了摇头,随曹劲继续下山。

第一百五十一章 郊外

    上山容易,下山难。m.www.uu234.net

    相对于曹劲一行常年行军打仗,或是在营中操练演习惯了,甄柔自是比不得他们脚程。

    是以,等到按甄柔速度走下南山,已有几分下午向晚的味道。

    云清寺建在南山之巅,来往都是崎岖山路,马匹车辆不易上去,多数停在正山脚下。这里的路边上有私家车马,也有贩夫走卒的租用车辆。

    考虑庄园离寺庙极近,曹劲此行只率了熊傲在内的四个护卫,其中两个由熊傲带着贴身随护,一人在山下看马。

    一见曹劲下山,立即牵了曹劲的坐骑过来。

    常年在云清寺山脚下做生意的小贩,都生了一双极有眼色的眼睛,见曹劲和甄柔男才女貌,男子衣裳不显且有几分陈旧,女子的衣衫却是簇新,一看就是极疼夫人的。另外,他们的下人又只牵了马,而未有车辆过来,只道机会来了。

    一个短褐麻衣打扮的中年车夫就跑了过来,哈腰点头地笑道:“公子,夫人,你们可要坐车?小的车就那!”说着指向一株树下,正停着一辆牛车。

    这个物资短缺的年代,又常年处于战乱之争,马匹几乎都成为战马,只有极少数贵戚拥有马拉车,乡绅富户出行多靠牛车,或其它牲口拉车。

    曹劲瞥了一眼,目光又往四下掠过,都是牛车一类,他皱了皱眉。

    熊傲跟在曹劲身边多年,虽是生得五大三粗,却还算细心,见状立马询问道:“可需属下为少夫人拿马套车?”

    曹劲罢手,熊傲随之缄默退到一旁,曹劲忽转身问甄柔道:“可想骑马?”

    一句话问到了甄柔的心坎里,她自回到彭城以来,不是陪着曲阳翁主,就是相伴甄姚,一直都没有机会再骑马了,又因发现了甄姚和周煜之间的牵扯,心里不甚烦扰,这一听更是想骑马跑上一圈,二话不说便应道:“听夫君安排。”

    因为担心甄姚的安危,甄柔将一应护卫都留在了寺庙,只带了阿丽一个人跟上。

    如是,他们一行七人只有五马,阿丽又不会骑车。

    当下租了车夫的牛车,给阿丽乘坐,又留下一护卫保护。

    这些都交给了熊傲安排,甄柔一声娇喝:“驾!”已随曹劲飞驰而出,也不管身后熊傲等人可否跟上。

    山脚下的众人,只见两骑绝尘而去,卷起黄沙滚滚。

    一时烟尘渐散,车夫犹自挥着面前的灰尘,常年为生活磨得浑浊的眼睛放出亮光,吃惊道:“夫人竟然会……会骑马!”说着转头望向熊傲,“公子和夫人不是寻常人吧?”

    熊傲正翻身上马,闻言黧黑的面孔露出一丝笑容,却并不会应,只是一声令下,率着两名属下远远追上相护。

    见识过曹劲的骑术,身后不远处还有熊傲等护卫,甄柔无所顾忌,一径扬鞭催马。

    庄园在寺庙的西边,一路向西疾驰,远方的天际正是红日夕照,将眼前大地万物洒上一片璀璨的金光。

    这是一种大自然赋予人类的壮丽景致,迎着红日策马奔腾,仿佛正在追云逐日,俗事烦扰不觉抛去脑后。

    日头西斜,热气消退,人间有了徐徐的凉风。

    只是马疾风列,耳边尽是呼呼风声,吹得衣袂翻飞。

    午睡起来随意挽的发髻,在颠簸驰骋间散开,三千发丝随着衣袂在风中拂动。

    甄柔才不管仪容有瑕,反正母亲曲阳翁主又不在眼前,她只觉得自己爱极了这种疾驰的速度,快得心口好似都要跳出来了,可这足够刺激,更足够紧张得忘却一切纷扰。

    太畅快!

    甄柔在心中呐喊。

    真想一直这样疾驰下去。

    可是南郊庄园已近在眼前了。

    甄柔蓦然侧首,对并驾齐驱于一旁的曹劲扬声喊道:“夫君,我们那边去!”说时,也不知是心切,还是恐曹劲反驳,她仗着对地势熟悉,一个调转马头,率先向左手的岔路疾驰而去。

    坐骑又速度跑起来。

    甄柔畅快极了,回首扬声道:“我们去买新鲜的鱼,今晚我亲自给夫君下厨。”

    声音里透着无与伦比的快乐,薄施粉黛的娇颜上已浸了密密的细汉,掉了妆容,脸颊却又染上了健康的红晕。

    夕阳西下,一袭绿衣蹁跹,长发如瀑飘散,笑靥如霞绚烂。

    猝不及防撞入眼中,曹劲一怔,满目惊艳之色。

    心中那被突然改变行程的不虞,莫名就烟消云散了。

    曹劲掩下惊艳,目光微沉了沉,然后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听到急促的马踏声,甄柔回首望去,只见曹劲已追上来,气势汹汹,目光灼灼,但并不见任何不悦,为了多跑一会儿,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夫君!”甄柔展颜一笑,明眸皓齿。

    曹劲目光不觉又是一深,以为甄柔要停下来说话,他勒住马缰。

    甄柔手上立即狠狠一鞭抽在马上,飞驰而出,两人的距离随之拉开。

    片刻,风声中传来甄柔狡黠笑声,“前面稻田见,我们比一下谁先到!”

    甄柔即使耍了小把戏,但毕竟还是一个初学者,而曹劲的坐骑又是一匹良驹,乃西域宝马,快若闪电。

    没过多久,曹劲已追上来了,两马又是并驾齐驱。

    曹劲挑眉,薄削的唇角微微牵动,道:“还要比么?”

    一副胜券在握,仿佛在看小儿嬉闹的样子,真是让人看得火大。

    甄柔只觉自己牙痒,好胜心顿起,反正输人不输阵,她扬眉一笑,眼波流转,亦是一副泰然之色,道:“为何不比,这终点还早着呢!”

    尾音未落,“啪”一下马鞭却已落下,甄柔再次抢先一步疾行。

    对于甄柔一再的小把戏,曹劲不置可否,目光只深深望着那抹绿色倩影,很快又一次追上,不徐不疾保持并驾齐驱的速度,只在最后一刻一下超速而至。

    勒缰停马,曹劲调转马头,等着甄柔骑至,道出事实,“你输了。”

    甄柔刚到,正气喘吁吁地在马背上喘息,未料一口气还未吐出,就听曹劲如是说,呼吸不由一滞。

    但到底顾忌曹劲这个人,甄柔深吸口气,只作未闻。

    “真美!”一转头,望向夕阳西下的广陌田野,甄柔转移话题地叹道。

第一百五十二章 身亡

    农历八月,为秋季之中,彼时农作物收获。

    田间地头,一片金黄。

    残阳似血,在红日余晖的照射下,沉甸甸的稻穗被勾勒上一抹浓墨重彩的红。

    有风吹过,一望无垠的稻田翻起金红色的波浪,送来稻香四溢。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庄户抱着新稻回家,应是今年的收成不错,遥遥可见他们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庄子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想必就是眼前这样吧……

    甄柔翻身下马,缓步走到田间,没有了转移话题的刻意,她由衷地感慨道:“其实像这样生活也不错,简简单单,无忧无虑。”说时心中不由向往,跑马时的激荡渐渐平静下来,郁结之气虽已随风散去,但平静之后仍是残留了些许怅然若失。

    走来看见甄柔满目欣羡,曹劲默了默,负手亦立于田边,望着田间归家的庄户们。

    有赤着胳膊的青壮年,有佝偻着背的中老年,还有过来帮忙的妇人们,以及天真无邪的孩童,男女老小不一而足,一派祥和安乐的生活场景。

    凝立望着,曹劲脸上冷硬的线条,似乎在夕阳笼罩下有了一丝柔和,可说出的话却是那样残酷,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现实,“他们是活得简单,但如今天下大扰,生命最朝不保夕的也是他们。”一语说罢,似乎犹觉不够,他复又道:“就像他们现在抱回去的粮食,又有多少是真正归他们?”

    一句句一字字落入耳里,心中顿时一片涩然。

    冷兵器年代,两军交战,厮杀的就是人和粮食。

    为了招兵买马,几乎年年抓壮丁。

    为了粮草充沛,更是年年无偿征收他们辛苦一年的粮食。

    是了,他们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得到保证,其他的烦恼比起性命便也不足为重了。

    终归到底,还是天下大扰,战乱不断。

    如果没有这些战火,他们能安居乐业,阿姐她也不会……

    甄柔深吸口气,叹道:“这战都打了十多年,究竟还要打多久,也不知有生之年,可能看到天下太平那日。”说到天下太平,忽然想起如今的局势,又下意识地摇头一笑。

    曹劲却一脸正色,目光深沉的望着阡陌纵横,薄唇缓缓吐出三字,道:“一定会。”

    他的语速极慢,声音却也极低,正有两三个捡麦穗的孩童嘻嘻哈哈从身边跑过,童稚的笑声掩盖了低缓有力的声音。

    甄柔没有听清曹劲说什么,又一想曹劲何尝不是这一场天下大乱的刽子手之一呢?她感叹这些有何意?

    “夫君。”甄柔敛下心绪,偏首向曹劲一笑,问道:“你可知我们要买的鱼在哪里?”

    曹劲也有转移话题之意,他不愿再深谈下去,听到甄柔故作玄虚一问,他没有回答,只是回首一望。

    甄柔不解地随之望去,不远处熊傲他们三人不知何时已赶来了。

    见曹劲看来,熊傲立时下马过来。

    曹劲吩咐道:“去田间买两条鱼回来。”

    “诺!”熊傲抱拳一应,当下就叫住了一个还在田头的农夫,不一时便用草绳提了两条刚从水稻田里抓起来的鲜鱼。

    以为没有说话,是像大多数贵公子般对此不甚了解,却用行动做了最好的回答。

    甄柔看着熊傲这一系列动作,目光愣了一愣,旋即觉得没趣极了,把自己某一次来南郊庄园小住时发现田间还能养鱼的趣事,也没了分享的兴致了,只望了望渐渐淡下去的夕阳,道:“天色不早了,鲜鱼也买了,我这便回去给夫君做鱼,可好?”

    语气还是带着笑意,却显然兴致不如先前,曹劲眯了眯眼,看着眼底下这让人目眩神迷的美丽脸蛋,探究不出是为何,他沉默点头,“好。”

    翻身上马,疾驰而行,等到南郊庄园时,远方的天际正好还剩一线残红。

    庄园里,仆人正在撑杆上灯。

    甄柔做为甄家嫡出的女公子,衣食住行样样有仆人照料,自是不需擅烹饪。但父族清誉满门,母族乃皇家之贵,一清一贵,让她在锦衣玉食的娇养下,耳濡目染也知当世顶级菜式的烹饪之法。

    是以,所谓亲手烹饪,也只是令人洗干净鱼,又令人上了她讲的料,最后她将鱼亲手放入甑中,再注入水,以火炽汤尽,一道蒸鱼便成。

    这一天晚上,整个庄园的人都知道曹劲亲自去云清寺将甄柔接下来。

    麾下众人再是鲁莽的武人,也知他们夫妻一个多月未见多要一诉衷肠,自是不会打扰,再说事务也告一段落了。

    年轻夫妻的美好时光,如是而至。

    茶未普及的年代,酒是日常及饮食必备,蒸鲜鱼配美酒自然必不可少。

    许是为了那一醉解千愁,许是今日快意纵马的豁然,甄柔不觉贪杯。

    待到菜过五味,竟有有些醺醺然了,人恍恍惚惚,犹在云端间,可仿佛记得曹劲分明喝得比她多才是,怎么就自己飘忽了起来。

    常言道酒醉三分醒,甄柔知道自己醉了,她晃了晃脑袋,见曹劲还一板正经的坐在那里,不由又撇了撇嘴,觉得甚没个意思。

    “夫君,你慢用,我先去沐浴,清醒一下,我似乎有些醉了……”甄柔晃悠悠从坐榻上站起,却刚一说自己醉了,就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恍惚间,腰间一紧,身子被稳固住了。

    知道曹劲扶住了要摔倒的自己,甄柔毫不吝啬一笑,然后便是意识一失,脑袋偏在了曹劲的胸膛。

    胸膛一重,曹劲不及敛下的灼然目光,就是一滞,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旋即无奈失笑,一把打横将甄柔抱入床榻睡下。

    一朝醉酒至午夜时分,口干舌燥地迷糊转醒,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难怪如此燥热,甄柔难受得撕扯着衣裳。

    久扯不开,身边的人转醒,传来低沉的笑声。

    犹自不解,一只手从敞开的衣襟探入……

    夜,开始迷离。

    正缠绵间,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

    “禀三公子,三少夫人,甄府来人禀告,甄大夫人中毒身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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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骄介绍:
前世,被未婚夫逼嫁为妾,她一把火烧了所有。今生,她先一步退婚断情,让命运偏离原先轨迹,却不想一次顺势救人,竟被就此赖上。一句话:乱世枭雄vs重生贵女的强娶之路!步步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