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一章 报信
一群平阳军面上裹着肃穆之色,低低一阵议论之后,只留下大约不到一百人围在这里,其余人,火速撤离出去。
他们去哪,大家心里明白。
无非是去监守各个城门。
殿内。
刑部尚书被一拳打到,跌在地上,嘴角渗血,想要爬起来,却是挣扎了两下,又重重跌在那里。
只满目怒火瞪着眼前的禁军。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这是叛国!叛国!”
刑部尚书,椎心泣血。
然而,禁军副将连看都不曾看刑部尚书一眼。
只抱拳朝西秦领队道:“大皇子殿下的人,多久可以赶到?”
西秦领队道:“十里铺距离京都这么近,不足半柱香,一定有人冲来!”
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没想到,陛下天天四处抓人,大皇子却就躲在十里铺。
对于众人的反应,西秦领队非常满意。
扫了众人一眼,他抬脚朝皇上走去。
福公公一脸惊恐,“你做什么!”
“公公莫要慌张,我只是想要让陛下回他自己的寝殿安歇,以免陛下在这里,其他人受陛下的影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伤及家人。”
赤果果的威胁。
禁军副将拦住了西秦领队。
“就让他在那里吧,他在那里,对外面的平阳军,也是个震慑,平阳军一贯奸诈狡猾,我们转移他,稍有不慎,就会给平阳军机会!”
说着,不等西秦领队的意见,禁军副将就点了两个手下,“你们两个,过去守着!”
两个禁军立刻上前。
他们不知道何时他们的副将居然绑架了各位朝臣的家属。
也不知道他们的副将和这些敌国使臣的真正关系。
可是,悬在龙椅斜后方四十五度的他们的头儿没有做出反对手势,他们听命就是。
这些禁军,此刻脑子都是懵的。
完全反应不过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只看他们隐藏在暗处的头的手势,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两个禁军上前,福公公吓得腿一哆嗦,跌坐在地。
禁军看都没有看他,大刀一握,守在皇上两侧。
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相视一眼。
户部尚书道:“事已至此,希望你们能说话算话,等到大皇子登基,不干涉我大夏朝内政!”
户部尚书这话,已经表明态度。
西秦领队轻蔑一笑,没有张口。
刑部尚书跌在地上,气的捶地,“莫要糊涂啊,莫要被他们迷惑了。”
对于刑部尚书的叫嚣,南梁使臣原本是想要将他直接一刀了结,被西蜀和大齐的领队拦下。
理由也简单,不要挑衅这些神经脆弱的朝臣。
一时间,大殿之内,因为等待而静默下来。
一静下来,那三个小国的领队彼此相视一眼,西蜀领队就道:“这么看来,确定无疑,北燕与大夏朝,果然是提前勾结了。”
大齐领队就道:“是啊,幸亏我们没有让北燕的人来,否则,真是要坏了大事!”
另外一个领队就道:“如此,我们怕是要派兵进攻北燕了,如此,才能确保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他们的声音,不高也不算低。
但是足够落到在场每一位人的耳中。
大家的神色,随着他们的话语,不断的惊变。
起初受苏蕴影响,受西秦领队影响而产生的那些思绪,正在被慢慢颠覆。
西秦和南梁领队倒是没有多想。
只当他们三个是胜利在望,无所忌惮。
“北燕地处南梁与西秦中间,夹击北燕,再轻松不过,等到这里结束,我们休书朝廷,便能立刻发兵。”西秦领队道。
西蜀领队摸着下巴,摇头,“我觉得不妥,既然确定了北燕已经背叛我们的联盟,与大夏朝勾结,那应该立刻休书!”
说着,西蜀领队四下搜寻,抓了一个小侍,问道:“这里有没有笔墨纸砚!”
小侍吓得浑身筛糠。
西秦领队笑道:“不急在这一时!”
大齐的领队就道:“我觉得,真的急在这一时,行军之事,瞬息万变,一个瞬息,可能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早早发信出去,总是没错,你们不要忘了,北燕三皇子,可是早就离京回去了!”
“对啊,我们现在写好了,就算是现在发不出去,等到大皇子一控制这里,我们立刻就能发送,也不耽误时间,争分夺秒啊!”
这话,让南梁使臣和西秦领队齐齐肃容。
不错,北燕三皇子一早就离京了。
他们却什么动作还没有。
不行,得立刻提醒朝廷,发兵北燕,如此,才不耽误之前商议定的大计!
西蜀领队提着那小侍,怒吼道:“说,哪里有笔墨纸砚!”
小侍瑟瑟发抖,抬手指了皇上,“龙椅背后,有个暗室,专供陛下休息,那里有笔墨纸砚。”
西蜀领队一把将那小侍甩到一侧。
转身朝着西秦领队道:“大人是进去写,还是我替您拿出来?”
西秦领队看向禁军副将,“这里,你看好了!”
禁军副将一个点头,西秦领队率先抬脚离开。
其他使臣跟着走去。
眼看着他们朝皇上龙椅后的暗室走去,禁军副将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一众朝臣,人心惶惶不安的立在大殿之内,时不时朝外看上一眼,满目都是惊恐。
有朝臣自忖素日与禁军副将私交不错,上前道:“你真的要与逆贼为伍吗?”
禁军副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头抱臂立在门口。
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那人讪讪垂头,叹了一口气。
十里铺。
齐王与大皇子一早就立在院中,脸上神色凝重,背后立着齐刷刷的人。
除了齐王的随从之外,全是那五国领队带来的人。
每国一百余人,总共将近六百人。
个顶个的武功高手。
蓄势待发。
皇宫距离十里铺太远,宫里的信号弹,他们看不到,可齐王一早就在宫门口安插了人。,
只要宫里发出讯号,那人立刻快马加鞭来报。
就在齐王沉着脸,捏着拳,气息凝重之际,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冲来。
所有立在这里的人,齐刷刷一抖精神,朝着脚步声方向的大门看去,
第九百零二章 截杀
一个灰衣男子满头大汗奔了进来。
“殿下,殿下发兵!殿下,发兵!”
人未至面前,声音已经嘶声竭力的传来。
大皇子闻音,转身就朝左侧离开。
齐王背后,六百余人,人人眼底闪烁着精光,全身紧绷,一触即发。
齐王眼睛微眯,迸射着凌厉的冷光。
他最为忌惮的平阳军已经去作战,全军开拔!
京都这里,留守的不过就是京卫营和禁军。
禁军已经得苏蕴全权掌控。
就算苏蕴没有掌控禁军,那些禁军和京卫营联手,也未必及的上他身后的这六百余人。
毕竟,这是五国挑选出的精英。
齐王深吸一口气,抬手向前一挥。
“喏!”
异口同声,六百余人惊天动地一声吼,齐刷刷奔了出去。
犹如山林猛兽,扑向猎物。
人人一言不发,面容凝重中带着兴奋激昂,快速从十里铺奔向京都。
他们极速奔出,在齐王身侧带起一阵阵风。
齐王墨发微动,衣袂翻飞,器宇轩昂。
待最后一人离开,恰好大皇子折返回来,“父王,儿臣已经给京都那些人送去消息,让他们做助攻。”
大皇子在京都笼络了一群混混闲汉,平日给他收集消息或者做其他用途。
那些人虽然功夫不高,可人数不少,虽不能做猛兽,却也可以做蚍蜉。
蚍蜉撼树,力虽微,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王点了点头,抬脚朝外走。
这样一刻,他怎么能不亲自去现场。
那把龙椅,他要亲手将他的儿子送上。
就在齐王抬脚一瞬,忽的感觉背后有阴风杀气袭来,齐王猛地回头,就见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朝他冲来。
那男子应该是早就潜伏在院中一棵大树上。
齐王回头一瞬,他正好从树上飞冲而来。
速度之急,犹如射出的箭羽,且杀气逼人。
大皇子惊慌之下,不禁失声大叫一声,脚步一个趔趄,朝后偏了偏。
齐王气息一抖,慌忙迎战,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齐王欲要闪身一瞬,那人已经逼直面前,一掌击在齐王左肩。
齐王被击中,身子重重向后趔趄去。
大皇子吓得面容失色,扑通跌倒,连滚带爬,朝一侧滚去,一面滚一面大叫,“来人,来人啊!”
然而,他们的人,已经全部撒出去了,一个不剩。
毕竟,按照原计划,齐王和他也要跟着一起去京都。
哦,对了,还有唯一一个人。
就是大门口车辇上的车夫。
他这点声音,车夫根本听不到。
经历过数次被围追堵截,大皇子吓得瑟瑟发抖,心头涌出一股一股的不安。
他马上就要坐上龙椅了,天杀的,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人!
苏清都死了!
平阳军都走了!
容恒都失心疯了!
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大皇子瘫坐在地,都要哭了。
我的皇位!
齐王被一掌打的连连后退,终是提着一口气站稳,并迅速做出迎战反应,抬脚一个螺旋腿朝着那人飞踢出去。
那人灵巧的避开,身形如鬼魅,只在齐王面前一晃,人便去了齐王背后。
手起掌落。
朝着齐王的后脖颈子啪的就是一掌。
齐王……
如果父皇留给他的暗影还都活着,他肯定不会被这么轻易的袭击。
可惜……
十里铺一战,山林一战,那些暗影死伤殆尽。
眼皮沉沉合下,透过仅剩的一条缝隙,齐王看到面前景物飞快的划出一条线。
线的终点,是地面,大皇子一脸惊慌的瞪大眼睛正看着他。
身底,一摊湿。
齐王心头狠狠一抽,不知是为了自己的倒地还是为了什么,眼皮完全合上,再无意识。,
齐王一倒地,大皇子拼命的朝后挪着身子,疯狂的摇头,眼泪鼻涕一大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是我要造反,都是他逼我的,是他胁迫了我,我是被逼的,我也是受害者,不要杀我。”
带着面具的男子看着大皇子。
眼底浮动着复杂的神色。
像是怜悯,更像是失望。
默了一瞬,他俯身将倒地的齐王扛上肩头,脚尖点地,飞身离开。
不过瞬息,消失不见。
大皇子……
抽着眼角直愣愣的看着那人和齐王消失不见,久久回不过神。
这就……走了?
什么意思?
齐王比我重要?
为什么把他劫走了却放过我?
难道我不够重要?
呃……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有点问题,大皇子连忙回神。
坐在地上等了一会儿,确定无人再来,他爬着站起来。
拍拍身上的灰,却拍了一巴掌湿。
呃……
大皇子沾着尿的手一握拳,面色阴郁青黑,拳头有尿滴滴下。
深吸一口气,大皇子举目四望。
现在该怎么办。
齐王被人劫走了。
莫名其妙的被人劫走了。
他呢?
他该怎么办?
只迟疑了一个瞬间,大皇子就做出选择,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而去。
方才一场战斗,凶险彪悍但是时间极短,以至于车夫都没有察觉到大皇子出来的晚。
只是没有看到齐王,车夫向大皇子背后张望,询问着看向大皇子,“殿下呢?”
他们都是齐王的人。
在他们眼里,齐王才是殿下。
对于这一点,大皇子心头,满是怨怼。
“他有事,暂且不走!我们出发。”闷着声音,大皇子飞快的上了车辇。
这一刻他说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是什么。
是惊恐悚然后的劫后余生?
还是一种隐隐的欢呼。
齐王终于不在了。
那个被称作殿下的人,终于不在了,他才是唯一的殿下。
可那个人是他的生父,那个人要将他送上皇位,他应该感到悲伤、。
却悲伤不起来。
坐在颠簸的极速前行的马车里,大皇子思绪翻飞。
突然涌出那么多带着兵器的人,十里铺的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皇子的马车,卷起黄尘,消失在百姓的视野中,直奔京都。
京都。
那些被大皇子聚集起来要围攻皇宫的混混们此刻围在城门口的小树林里。
小树林的一个小土包上,宋浙长身而立。
他在混混界,还是很有威信的。
第九百零三章 箭网
当初大皇子网罗他们,宋浙因着懂些墨水,再加上他与定国公府世子的私人关系好到爆,大皇子对宋浙,总是另看一眼。
因着大皇子的抬举,宋浙在混混界的地位,也就比别人要高点。
之前,定国公府被满门抄斩,宋浙大仇得报,是打算继续读书科考的。
皇上将定国公府扮作女校,他的姐姐,也就有了她日后人生的机会。
所以,他在京都的混混界,销声匿迹了。
销声匿迹,不代表他真的消失了,只是别人找不到他、
就在一刻钟前,大皇子给京都混混传来指令,要他们配合即将到来的大部队围攻皇宫。
这消息,宋浙就及时的得到了。
斟酌不过须臾,宋浙出现在混混当中。
也就是现在这一刻,立在小树林的小土包上,宋浙望着面前的兄弟们。
“你们知道即将要来的,是什么人吗?”
无人答话。
“据我分析,应该是西秦和南梁的人,大皇子殿下欲要夺位,皇权争夺,本就血腥,作为普通百姓,我们不站队则罢,可若是站了队,我们就该竭尽全力的支持他,可是,我们不支持他勾结敌国。”
缓了口气,宋浙继续道:“西秦大军已经压境,陛下今儿一早亲自率文武百官送走平阳军,这个时候,如果大皇子伙同西秦人来夺位,你们觉得,我们还能支持他吗?如果我们支持了,我们成什么了!”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我们收了银子,那人钱财为人消灾。”
宋浙笑道:“这种银子,你收了,不怕朝阳街的大爷大妈来收你吗?”
那人……
“大皇子是朝廷缉拿的逆贼,暗中与他来往,已经是私通逆贼的大罪了,如果再与逆贼合谋,伙同敌国分子威胁我们大夏朝的稳定,会遗臭万年的。”
一扫衣袖,宋浙铿锵道:“这件事,我宋浙不做,但是,你们,随意,我也无权阻止你们,只是,请三思,陛下英明,我不相信大皇子能成功!”
说完,宋浙转身要离开。
众人……
“等等,你凭什么说大皇子派出来的人是西秦和南梁的人?”
宋浙顿足,回头,面上带着淡笑。
“第一,西秦使臣杜之若无端挑衅九皇子。第二,黑狐岭尖子兵大赛,我们苏世子被南梁队员刺杀身亡。第三,一个时辰前,听说西秦使臣与南梁使臣进宫。第四,你们在京都帮大皇子收集消息的过程中,曾有西秦使臣给过你们指引,这难道不够吗?”
宋浙说的声音很淡,但是足够说明问题。
议论声骤然炸了。
宋浙说的没错,大皇子极有可能与西秦和南梁勾结了。
一扫众人,宋浙抬手向下压了压,议论声顿时低了下来。
“我们是混混,是闲汉,是被人瞧不起又厌恶却又惹不起的恶棍,可恶棍也有所为有所不为,通敌叛国这种事,我不做,因为我相信,我就算是做了,也会失败。”
双手抱拳,朝着右上方一举。
“陛下英明,国泰民安,我相信他的能力!”
顿了一下,宋浙又道:“听闻前几天,西秦尚书杜之若秘密逃离京都,欲要回西秦,被我朝一群山野好汉抓住,扭送回京!山匪尚且如此,我们就活该很差吗?再怎么说,我们比山匪好点吧!”
说罢,宋浙转身离开。
削瘦的背影,青衫布鞋,他只是一个读书人。
徒留背后一群真正的街头混混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真正意义的思考。
这钱,一辈子有赚不完的钱。
可大皇子这笔钱……
赚了,只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赚了!
宋浙说的不错。
皇上应该不是那么无能的皇上。
算了!
娘的!
赌这一把!
“兄弟们,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走了走了,碎花楼今儿新来了头牌!”
“没有苏世子的碎花楼,特娘的少了很多乐趣啊!”
……
没错,他们是街头混混,可当苏世子还是混账苏世子的时候,他们和苏世子,也是狐朋狗友!
所以……
苏世子被南梁的人刺杀,他们心里,也是难过的。
毕竟是一起逛过青楼一起抢过妞儿的兄弟!
虽然苏世子后来成了个女人!
五国联盟的六百余精锐将士,直扑京都。
他们抵达的时候,并未看到与他们汇合的传说中的神助攻。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前进的步伐。
犹如愤怒的公牛,直扑皇宫。
沿路摊贩行人,被撞到踩踏,惨叫声一片。
什么情况,难道是有人趁着平阳军不在,欲图篡位夺权?
什么人!
有胆大的老百姓,在不远处围观,想要看看到底要发生什么。
大皇子一路车辇疾驰,最终马车在宫门口数丈外的大树下停定。
大皇子挑开车帘,望向那边已经开始对皇宫发动进攻的战争。
没有看到那些混混。
大皇子蹙了蹙眉,朝车夫道:“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怎么本王之前安排的人没来?”
车夫领命,转身执行。
大皇子半靠在马车车窗处,如同欣赏一幅大作,欣赏着眼前激烈的战斗。
平阳军虽然彪悍,可似乎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防御能力并不是十分好。
宫墙城门上,平阳军摆出箭弩。
连环箭弩刷刷射出,犹如一道道闪电,直劈那六百余人。
然而,及至箭弩飞近,城门下的人纵身飞起,挥剑飞舞,原本射向他们的箭羽,刷刷落地。
箭羽落地,早有同伴将那些平阳军精良制作的箭羽捡起。
他们同样背了弓弩前来。
只是,没有背剑。
不需要。
早有诸葛亮草船借箭,此刻有他们城门口捡箭,足矣。
许是平阳军有些发慌,也许是禁军从内攻击,这六百人从外攻击,平阳军应接不暇,还有可能是这六百人实在功夫高强。
平阳军的防御,显得很薄弱。
很快,原本只是平阳军单方面射击的场面,就变成了,平阳军与这六百余人双向射击。
箭羽在空中飞射,纵横交错,织成一道箭羽的网。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那六百余人,负责射箭的,监守不动,余下的人,便踏着那箭羽大网,直扑城门。
第九百零四章 进宫
以往攻城,需要云梯搭路。
现在,免了。
平阳军用箭给他们铺了一条宽阔又平坦的大路。
看着那六百多名将士,一批批跃上城门,手中利剑在城门上闪动着刺目的光泽,大皇子忍不住的哼起小调。
没有齐王又怎么样!
他还不是一样做到了。
胳膊搭在车窗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跟着嘴里的小调,敲击着窗子。
眼底,浮动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那皇位,他终于得到了。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母妃,你在天之灵看了,可是高兴?儿臣做到了!
等儿臣登基,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追封您!
大皇子正兴奋地几乎要全身颤抖,被他派出去的马夫遥遥回来,及至面前,脸色有些凝重。
大皇子瞥他一眼,“怎么?”
马夫就道:“殿下,有件事奴才觉得实在奇怪?”
大皇子眼睛盯着他。
“奴才刚刚去查看那些混混为何没来,发现左右两侧的城门处,并无一点战斗的痕迹,但是还是有平阳军在守着,而且,守着的人数,比这正门这里多多了!”
大皇子眼皮微挑,置于窗框上的手,拇指摩挲着食指。
“你看清楚了?”
车夫点头,“奴才特意数了数,左右两侧城门楼上,至少有百人,而且,奴才方才过去查看的时候,好像在那边看到有平阳军拦住上前的百姓,现在奴才折返回来,人都不在了。”
车夫指了指鼓楼大街的方向。
大皇子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眼前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奴才记得,我们的马车赶到的时候,好像有百姓远远的看热闹,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这太奇怪了。”
车夫正说完,还不及大皇子多想,那边的攻城战,似乎已经结束。
城门大开,城门两侧,有两列禁军齐刷刷跑出。
一列十人,数步一人,依次站开。
车夫瞪大眼看着大开的城门,吞了口口水。
他就要成为新帝的御用车夫了吗?
“殿下,那边,好像结束了。”
大皇子眼睛微眯,凝着那大开的城门,心头心跳加快!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深吸一口气,大皇子从马车下来,然而,才弯腰掀帘,不及纵身下车,大皇子身子一顿。
“你过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形。”暗哑着声音,大皇子吩咐,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车夫应诺,立刻跑了过去。
大皇子缓缓下车,眯着眼立在那里,看着车夫的背影,心头默默祈祷,愿一切顺利。
宫里有苏蕴,有五国使臣,有被苏蕴收买的禁军副统领,应该……万无一失吧!
一定万无一失!
那可是五国联盟!
原以为平阳军是全军开拔。
没想到,还留了人。
啧啧……
可惜!
大皇子心头思绪万千,激荡难耐。
微微攥拢的掌心,渗着一层密汗。
万无一失,他也要小心再小心。
已经到了这最后一步,一定不能有半点行差踏错!
冷静点,冷静点……
深吸一口气,轻轻吁出,大皇子竭力的镇定。
然而,那渴望已久的皇位就在面前,无论他怎么深吸气,也无法阻挡内心的狂热。
派出去的马夫不过须臾奔了回来,“殿下,奴才刚刚问了禁军,说是平阳军已经被彻底拿下,他们正在恭迎新帝。奴才专门去侧面的城门看了看,那里的确没有平阳军了,都是禁军!”
“那六百多人呢?”为了确保平安,大皇子又道。
车夫摇头,“这个,奴才不知,在城门口,没有看到他们,甬道里也没有,许是直奔内宫了!殿下,进去吗?”
大皇子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这一刻,他终是等来了!
“走!”
话音落下,抬脚朝着宫门而去。
及至大皇子走近,守在最前面的两个禁军齐刷刷上前一步,转向大皇子,手中长矛一伸,彼此交叉,将他拦住。
大皇子顿时心头一缩。
难道是……
不及他脑子里的词迸出,一个禁军便道:“我们收到的命令,只恭迎齐王殿下,所以,对不住殿下了!”
大皇子心头一松,紧接着,愤怒涌上,脸一黑,“谁给你的命令!”
“齐王殿下!”
大皇子重重一哼,“胡说,我父王怎么会给你们下达这样的命令!我是他儿子!难道他不许我进去?”
禁军面上露出迟疑,“这……”
另一名禁军便道:“殿下息怒,卑职等也是听命行事,齐王殿下一早就有吩咐,一旦宫城结束,第一个进入宫门的,必须是他!”
大皇子心头的怨怼,倏忽加重!
说什么皇位是给他夺得,他就不应该信!
那可是皇位,又不是别的随随便便什么东西,哪有不觊觎的,亲父子又如何!
心头愤怒,脸色就更是难看。
抬手一拂挡在他面前的长矛,大皇子怒道:“看清楚了,就算是我父王来,这皇位,也是本王的!你们是要犯大不敬之罪吗?拦别人也就罢了,居然敢拦下本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禁军被大皇子一怒吼,吓得缩了缩肩头。
两人相视一眼,面上露出犹豫。
大皇子冷着脸怒道:“我父王今儿一早从十里铺出来的时候,身子不适,所以才让我独自前来,怎么,你们要让我父王带病前来?还是要本王去十里铺亲自请了他老人家,舟车劳顿,若是病情加重,你们担得起!”
禁军便又低了低头。
“这……”
一侧的车夫抬脚一脚朝着禁军膝头踢去。
“混账!你们面前站着的!可是新帝!哪来的狗胆子,居然敢拦下新帝,滚开!”
就在禁军惶惶不安之际,车夫将其一把推开。
躬身弯腰,一脸谄媚,转而看向大皇子,“殿下,莫理他们,咱进宫要紧!”
大皇子眼底翻滚着怒火,朝着禁军瞪了一眼,抬脚朝宫门而去。,
“殿下……”一个禁军立刻要拦。
被同伴挡下,“算了,那可是新帝,再说了,齐王和大皇子殿下,谁先进还不是一样,齐王难道还能防着大皇子殿下。”
“新帝未必就是他啊,万一是齐王,你我今儿的罪过就大了!”
“嘘,这话你也敢乱说,我们的职责就是保证齐王殿下的计划顺利进行,至于是齐王登基还是大皇子殿下登基,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可,齐王明明强调,一定是他第一个进宫。”
“你没听殿下说吗,齐王病了!”
“真的假的?”
……
大皇子一路进宫,背后的议论声也就渐渐远去低下。
第九百零五章 翻转
可大皇子的手,却是越攥越紧!
眼底汹涌着怒火,与他心头的振奋交织。
果然……
他还是太年轻,居然信了齐王说的,夺权也是将他送上皇位的话!
他真是蠢,这种骗鬼的话,他居然也信了!
所以,在十里铺的时候,究竟是谁做的好人好事,居然把齐王掳走了!
大皇子一路走,脑子一路转。
跟在他一侧的车夫,同样心情复杂。
他是齐王的人。
他看得出来,现在大皇子恨齐王,而且,非常恨。
他该说点什么吗?
可这个时候说点什么,会不会激怒大皇子,一定会!
那他还说吗?
不说,似乎对不起齐王,说了,似乎会挨揍,对不起自己。
到底说不说。
人家可是亲父子。
车夫一路纠结,直到他们一路抵达金銮殿,车夫也没纠结出个结果。
大皇子已经抬脚拾阶而上。
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台阶两侧,禁军手持长矛,凛凛而立,目光直视前方,迎大皇子入殿。
殿内。
皇上一副不能人事的样子,瘫在龙椅上,左右两侧,守着两名禁军,福公公瘫坐在皇上一侧,低声道:“陛下,刚刚传来消息,齐王没有一起来,只有大皇子殿下自己进宫了。”
皇上皱了皱眉。
“什么叫没有一起来?他是没有进宫还是没有出现?”
福公公低声道:“从十里铺出来的时候,齐王就没有出现。”
皇上锁着眉心,琢磨着自己这位手足又在玩什么把戏。
“陛下,我们的计划,要改吗?”福公公询问道。
皇上摇了摇头,“暂时不用。”
正说话,脚步声逼近,皇上放眼去看,就见大皇子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走了进来。
眼见大皇子走进,那些大皇子之前的党羽,齐刷刷迎了上去。
扑通跪地,齐齐喊道:“恭迎殿下回宫!”
大皇子一路亢奋,此刻听到这呼喊声,再看面前跪着一片人,心头的亢奋,更是达到一个峰值。
“各位快请起!”
弯腰一个虚扶,大皇子将面前离着他最近的一个大臣扶起,其他人跟着起来。
被大皇子扶起的大臣笑脸恭迎,“殿下……”话音微顿,改口道:“应该称陛下了。”
这话,成功的将那些非大皇子党羽的朝臣的怒火推向一个新高度。
大家怒目瞪着大皇子,恨不得直接用目光射穿他。
迎上这种愤怒,大皇子眉梢微挑,越过围着他的朝臣,朝那些满面愤怒的人走去。
“怎么,你们似乎不太欢迎我回来啊!”
在一个御史面前站定,大皇子抬手去捏他的下巴,满目鄙夷。
那御史瞪着大皇子,抬手一把将大皇子的手甩开,“投敌叛国,为什么要欢迎你回来?欢迎你回来将大夏朝的江山拱手送人吗?”
大皇子扬手朝着他愤怒的脸,一个巴掌扇去。
“放肆!”怒极反笑,大皇子又捏起他的下巴,“本王,真命天子,大夏朝在本王手里,只会繁荣昌盛!”
那御史只是个文官,大皇子功夫虽然不怎么样,可到底也是练过的。
被大皇子捏着下巴,那御史躲不过,张口一口浓痰朝着大皇子啐去!
大皇子慌忙避开,扬手朝着他的脸啪的又是一巴掌。
御史被大皇子打的一个趔趄,却是不顾自己站稳,朝着一侧金柱冲了过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绝不会做你这种卑鄙无耻之人的臣子!投敌叛国,我无颜见列祖列宗!”
眼看他要自尽,周围同僚惊得一身冷汗。
“老邹,使不得!老邹,你莫要冲动!”
另外一个御史忙去拉他,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他犹如一支射出的箭,直扑金柱。
大皇子嘴角漾着笑,“本王倒要看看,你有多忠烈!”
站在金柱旁的禁军副将,却是身子一横,将冲过来的御史一脚踢飞。
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跌在金銮殿外。
一群朝臣,齐齐松下一口气。
被一脚踢飞虽然伤的也不轻,但不至于要命啊!
大皇子冷目看向禁军副将,“你什么意思?”
禁军副将面色不动,一脸凛然,“齐王殿下到达之前,这里不能再有血腥事件,这于齐王殿下的运势不利!”
一听齐王二字,大皇子心头的怒火,蹭的就涨了上来。
“这皇位,是本王的!”
禁军副将轻飘飘看着大皇子,“殿下恕罪,我们只听命于齐王殿下!”
大皇子一侧,他的党羽朝臣立刻怒指禁军副将,“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和陛下如此说话!”
禁军副将冷声道:“自然是齐王殿下给的!”
说罢,目光直直看向大皇子,“殿下能有今日,也是齐王殿下一手安排,不然,凭着殿下自己,能得到五国联盟的支持?五国联盟,支持的是齐王殿下!”
随着他俩的对话,一群朝臣,不论是大皇子党还是其他朝臣,无一例外,全部瞠目结舌看过来。
“齐王安排?什么叫齐王安排?”
“难道齐王还活着?”
“不可能,当年一场大火,齐王不是早就……”
“天啊!难道之前城门口贴着的通缉令,那个面带面具的人,是齐王?”
“我滴天!齐王真的活着?太不可思议了!”
“齐王要真的还活着,那岂不是,他一直在暗中谋划夺回皇位?那之前的云王是不是就是齐王安排的!”
“先是勾结苗疆巫蛊之人,又是绑架太后,现在又勾结外国……”
“天那!陛下最初登基之时,威远军被北燕南梁勾结镇国公联手,里应外合,全军歼灭,这么看开,难道替镇国公牵线搭桥的,是齐王?”兵部尚书忽然一声惊呼。
刑部尚书立刻道:“极有可能!要不然怎么现在齐王又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五国联盟的支持!”
户部尚书跟着就道:“不错,一定是因为早就有来往,早年,陛下登基,齐王为了夺取皇位,不惜将威远军数十万将士坑害,如今,又不惜我大夏朝的江山,居然引狼入室,让西秦大军压境!”
“天啊!齐王居然做出这样卑鄙的事!”工部尚书一声怒吼。
“如果陛下当真不是先帝骨血,齐王才是,我们不反对大皇子殿下登基!但是,如果真的是齐王害死了当年的威远军,我们老百姓,绝不会支持他!”
那个“流氓”大爷,突然站了出来。
他一直悄无声息的立在柱子一侧,闹出这么大的事,大家都忘了,他们之所以聚在这里,是为了给这个大爷颁发勋章。
大爷的爹,是威远军。
第九百零六章 赶下
众人目光,落向那个大爷。
大爷虽然是百姓,可身上带着一股沙场将士的气势,横眉冷目往那一站,气场强大。
“我们老百姓,不看血统,我们只支持利国利民的皇上,谁做皇上都行,但是,投敌卖国,陷害忠良,构害威远军数十万英魂的人,绝对不行!”
大爷说的义正言辞。
“不光我不答应,全天下的百姓也不答应,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大皇子蹙眉看着大爷,“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从哪冒出来的!”
大爷昂首挺胸,脊背挺直,“我是个什么玩意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爹是威远军!他牺牲了!”
兵部尚书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沉思,“殿下,齐王当真还活着?”
大皇子……
齐王活着,在此之前,是秘密,可这些禁军,口口声声说只听齐王的,他能否认吗!
可这几个尚书刚刚的话,分明是对齐王极其的反感排斥。
大皇子心头,思绪万千。
默了一瞬,道:“本王父王,的确尚在人世,不过,各位误会了,本王之所以能够得到五国联盟的帮助,与之前的威远军被害,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西秦单纯的想要替本王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刑部尚书就道:“我们如何相信你!”
“对,我们如何相信你!”户部尚书也朝大皇子质问过去。
工部尚书绷着脸,道:“我们不愿意打仗,也不想打仗,但是我们不怕打仗,如果当年的威远军全军覆没当真是齐王一手造成的,我们宁愿打仗,也绝不会让齐王沾染皇位分毫!”
“没错!你如何保证,当年之事,与齐王无关?又如何保证,如今的五国联盟不是觊觎大夏朝!”兵部尚书冷声道。
有脑子活络的大臣,忽然察觉出不对劲。
这几个尚书,在之前五国使臣联手向朝廷施压的时候,并没有发表太多意见。
在苏蕴被杀,禁军副将劫持了朝臣家眷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怎么说话。
现在,突然话多了。
而且,这话音儿听上去,似乎有引导性。
脑子活络的人,琢磨着这个不对劲儿,朝龙椅上的皇上看去。
皇上还是一副不能人事的样子,瘫靠在龙椅上,面色不大好。
可福公公似乎并没有太多焦灼的样子!
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
大皇子能够走进来,足以证明,平阳军并没有守住皇宫。
皇宫沦陷了。
这几个尚书,哪来的底气质问呢?
这个问题,大皇子同样想到了。
冷着脸,大皇子眼底带着不屑和冷厉,扫过几个尚书,踱着步朝龙椅走去。
“这个,就要等本王登基之后,再慢慢与各位解释了!”
“不行,我们现在就要解释!”不及旁人说话,那大爷率先道。
大皇子冷笑着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不配!”
说着话,大皇子抵达皇上面前。
群臣倏忽间,屏气凝神。
一个是还未退位的皇上,一个是夺位成功的新帝。
“我叫了你二十几年的父皇,谁承想,是认贼作父,你窃取我皇家皇位,霸占这么多年,今日,也该归还了!”
大皇子伸手,一把抓住皇上的衣领。
皇上怒目圆睁,大口喘气,瞪着大皇子,说不出一句话。
嗓子里发出呜呜呜的愤怒声。
福公公忙去护皇上,“殿下松手,陛下体弱,经不住……”
不及福公公说罢,大皇子一把将皇上从龙椅上提起。
素日里威仪万千的皇上,此刻在大皇子手中,犹如一根随时被折断的稻草。
他拼命的挣扎,却也摆不脱大皇子的一双手。
“不会说话了?”大皇子一挑眉梢,“真是可惜!你不会说话,如何向群臣承认,皇祖母,并非本王绑架劫持,而是被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亲自杀害的!”
群臣闻言,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大皇子一党的人,便有人率先道:“什么?太后娘娘是陛下所杀?”
大皇子一把将皇上摔倒在地上。
皇上犹如一滩烂泥,瘫在那里,急促的喘着气。
福公公心疼焦灼的去扶皇上。
大皇子却是一脚将福公公踢翻在地。
有人看不下去,想要阻止,却被身侧禁军拦住。
大皇子立在龙椅前,俯视群臣。
“本王当然不会骗你们,太后千真万确死在他的手里,他之所以要秘密处死太后,就是因为太后知道了他的身世秘密!”
“陛下是太后娘娘所生,太后娘娘怎么会……”有朝臣问出疑惑。
大皇子便道:“太后娘娘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早就被心肠狠毒的熹贵妃偷梁换柱,他,就是那个被熹贵妃换进来的野种!”
皇上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底下群臣,议论不止。
大爷就道:“你们皇家的事,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害死威远军的人,不配称帝!”
大皇子……
眼角一抽,看着那个大爷。
你一个老百姓,在这里耀武扬威什么!
抬手一挥,大皇子道:“把这老东西给我带下去!”
禁军立刻看向禁军副将。
禁军副将点头,便有禁军朝大爷走去。
大爷愤怒的盯着前来抓他的禁军,“抓我做什么?这天下不光是朝廷的天下,还是老百姓的天下,我有发言权!而且,我是来给我爹拿勋章的,凭什么抓我。”
然而,大爷还是不由分说的被带走了。
大爷一走,大皇子就道:“有想要辞官回乡的,本王不拦着,想要继续为朝廷出力的,本王诚心挽留。”
说着,大皇子一抖衣袍,在背后龙椅坐下。
心中一个声音在呐喊!
天啊!
我终于坐在这里了!
心头鞭炮齐鸣,面上严肃凝重,大皇子看着群臣。
兵部尚书就道:“如果殿下登基,能换得五国息战,那么臣愿意追随殿下,只是,还要殿下能澄清两点,第一,五国的确会息战,第二,威远军并非齐王所害!”
兵部尚书语落,其他几个尚书跟着就道:“不错,我们可以追随殿下,但是,要殿下……”
大皇子一脸不耐烦的抬手一挥。
“本王征求你们的意见,是本王尊重你们为朝廷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并不代表你们的意见,对本王而言,真的重要!”
第九百零七章 满意
话音一顿,大皇子冷声道:“本王想要平和登基,可也不排斥血腥手段!”
赤果果的威胁让众人面色大变!
兵部尚书蹙眉道:“殿下难道连五国是否要蚕食觊觎我大夏朝也不能确保吗?”
大皇子身子微微向前一探,朝兵部尚书道:“如果大人不想为官,请便!”
兵部尚书气的胡子发抖,“殿下只想着自己登基,就不为天下苍生着想吗?”
大皇子的追随者就道:“这是什么话,大皇子殿下就是为天下苍生着想,才坐在这里,不然,你以为大皇子殿下为何在这里!尚书大人不要忘了,五国使臣,可还在呢!”
说着,那人朝着龙椅后的暗室嘀咕一声,“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大皇子皱了皱眉,“什么进去那么久了?”
随着说话,大皇子才发现,五国使臣,不在朝堂上。
而朝堂的地上,躺着苏蕴的尸体。
呃……
他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这些,难道不是应该一进金銮殿就立刻发现吗?
他刚刚进金銮殿的时候,似乎还有点心虚。
想到这一点,大皇子心头窜起一股怒火,
怒火燃烧,大皇子朝着脚边的皇上一脚踢过去,“老东西!”
兵部尚书忙道:“就算他非殿下生父,可也是二十几年养育之恩的养父,就算没有养育之恩,也是一个生命垂危的老者,殿下何至于如此!”
大皇子恼怒自己的刚刚进金銮殿时候的心虚,冷眼看着兵部尚书,“若非他,这皇位,便是我父王的!若非他,我怎么可能二十多年认贼作父!看来尚书大人很在乎他嘛,好啊,既是在乎,我就让你们在一起好了!”
大皇子一挥手,立刻有禁军上前。
“把人给我带到御书房的偏殿里,严加看守!”
禁军望向副将,副将颔首,禁军上前直接抓了兵部尚书。
对于瘫在地上的皇上,禁军倒还算是温柔,没有拖行,而是直接扛上肩头。
福公公哭天喊地,被一并带走。
皇上一离开金銮殿,这大殿的气氛,骤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若说之前,大皇子是个窃取皇位的,那么此刻,皇上一走,坐在龙椅上的大皇子,就是真正的皇帝了!
而且,他们的家人都被禁军劫持,他们别无选择。
不知是谁带头,“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拜见礼起,大皇子一党的人,齐刷刷跪地。
旁人也就稀稀拉拉跪了下来。
大皇子欣赏着眼前的一幕,心满意足。
“你刚刚说,什么进去很久了?”又重新提起这个问题,大皇子看向那大臣。
大臣就道:“五国使臣,在殿下进来之前,说是要去暗室写信,进去很久了,还不出来,会不会有事。”
话音才落,就听得脚步声从龙椅背后传来。
西秦使臣打头,脸上带着春风笑意,一眼看到大皇子,眼底一亮,怔了一瞬,忙跪地行礼。
“外臣参见陛下!”
有他带头,其他几个使臣跟着参拜。
大皇子坐在龙椅上,只觉得整个人都是飘得。
做皇帝的滋味,实在太美好了!
南梁使臣恭顺道:“陛下的登基仪式,还未择定日子吧,等到日子订好了,我南梁必定送上大礼,恭贺陛下登基!”
西秦使臣跟着道:“我西秦的大礼,绝不会逊色南梁。”
其他三个小国,跟着附和。
大皇子意气风发,“日子订好了,必定与诸位同庆!今日,朕朝中之事尚未处理完,就不留诸位了。”
五国使臣也着急要将手中信函送回各自国家,场面话说过一番,告退离去。
他一走,便是大皇子对着朝臣的训话。
朝臣可以回家,但是朝臣家眷,要等到他的登基礼结束之后,才放行回家。
至于登基礼,就近择日子。
朝臣虽然抗议,可无奈家人在人家手中,只得屈从。
待到众人离开,大皇子迫不及待回到御书房。
偏殿。
皇上和兵部尚书正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皇上立刻脑袋一歪,瘫在那里。
兵部尚书……
大皇子一脚将大门踢开,眼底飞着冷笑和戏虐,抬脚进来。
“当初你全国下发通缉令,搜捕朕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下场!”
大皇子语落,还不及他说出更加恶毒的话来刺激皇上,一个随从就急急的奔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
大皇子冷脸,倏地转身,怒目对向那个随从。
当初六百余人进攻皇宫,不仅有五国的兵,也有齐王的人。
从进宫,大皇子一直没来得及与这些攻进宫的人取得联系,原想着,在这里刺激完皇上之后,再行问话,没想到,这人就自己冲来了。
没好气的看着来人,大皇子道:“何事惊扰朕,一点规矩没有!”
那人神色一怔,明显对大皇子的自称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
大皇子跟前,那个马夫一直跟着他,立刻道:“什么殿下,如今是陛下,放肆!”
宛若皇上跟前的福公公。
“出什么事了?”
那人震愕之色敛起,忙道:“启禀……陛下,皇宫是空的!后宫没有一个女眷!”
大皇子……
啊?
你们一冲进宫,合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宫?
那人……
呃……
“另外,跟着卑职等冲进来的那六百多五国联盟的人,都不见了。”
大皇子立刻满目惊怒,“什么叫不见了!”
那人吞下一口口水。
“卑职等冲进皇宫,因着宫中已经被我们和禁军把控,在禁军副将的指引下,我们就冲进了后宫,结果,后宫除了几个宫婢奴才外,是空的!连一个娘娘都没有!”
“你说,是禁军副将让你们去的后宫?”大皇子心头,升起一股不安。
那人便点头,“是的,殿……陛下!卑职从后宫出来,急急来向您回禀情况,发现那六百多人,不见了!”
大皇子倏地转头,看向皇上。
原本瘫在那里的皇上,正红光满面,双眼炯炯有神的回望着他。
眼底,带着盈盈笑意。
满意吗?
第九百零八章 重点
迎上皇上的目光,大皇子不禁向后一个踉跄。
只觉得眼前发黑,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炸了。
“你……”抬手直指皇上,大皇子呼吸有点急促,“你……你安排好的?”
心头不安和惶恐,滚滚而来。
皇上笑道:“在你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太医院给你煮了姜茶水,你问朕,为什么前一天的姜茶水没有这一天的姜茶水辣,你记得朕怎么告诉你的吗?”
大皇子盯着皇上,脑子嗡嗡的,反应不过来。
当然,皇上也没有真的等他作答。
“朕记得,朕告诉过你,姜还是老的辣!”皇上一副讲了一个绝世好段子的表情,幽幽道。
福公公……
兵部尚书……
被皇位耽误的段子手啊!
大皇子腿有点发软,又向后踉跄一步,摇着头,“不可能,你怎么能提前安排了,你……五国使臣联盟进攻大夏朝,你怎么可能……”
说着,惶恐的大皇子忽的脊背挺直,“五国联盟进攻大夏朝,你要眼睁睁看着江山百姓惨遭荼毒吗?生灵涂炭?就为了你一己之私?你根本不是先帝亲生骨肉!”
大皇子色厉内荏,斥责皇上。
皇上笑眯眯看着他,“朕是不是先帝的亲生骨肉,这个,不重要。”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这个不重要什么重要?”
皇上就笑道:“重要的是,五国联盟的使臣,会向天下人宣布,朕是先帝亲生,他们是被你蛊惑利用,引狼入室,你才是大夏朝的罪人,当然,还有你的生父,齐王。”
蹙了蹙眉,皇上笑容不减。
“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只有你在,你的好父亲呢?那个说要把皇位夺来给你坐的好父亲呢?他怎么没有来?”
大皇子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齐王被抓的,似乎太过轻而易举了。
难道是作秀?
难道是齐王已经知道了,今日宫变,皇上欲要瓮中捉鳖,为了掩人耳目金蝉脱壳,齐王在他面前上演那样一场大戏,他自己反倒是逃了?
这么一想,这思绪就如雨后蔓草,在大皇子脑中疯狂的长。
皇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大皇子。
小样!
你是老子养大的,就算不是亲生的,老子也养了你二十几年,你撅起屁股,老子能不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福公公……
白眼微微上移四十五度。
您好歹是个皇上,这比喻能高雅点吗?
皇上……
朕一直是实力派!
福公公……
兵部尚书……
这种场合下,他似乎感觉到皇上和福公公在用眼神交流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看不懂,但是,直觉觉得很恶心。
呃……
皇上又跑偏了吗?
重重一咳,兵部尚书尽职尽责道;“陛下,时间不多了。”
皇上……
咳了一声,皇上朝大皇子道:“朕可以明白无误的告诉你,早在你们从十里铺出发的一个时辰前,齐王就得到了消息,消息当然是苏蕴送出去的,所以,齐王丢下你,跑了!”
大皇子瞪大眼睛看着皇上。
他不相信皇上的话。
可不相信也控制不住他的脑子,早在皇上这么说之前,他脑子就这么想了。
齐王,他的父王,真的拿他当挡箭牌,跑了!
大皇子呼吸一下急过一下。
皇上慢慢从床榻上起身,朝大皇子走去。
大皇子猛地全身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朝后退,“你要做什么!”
惊恐的看着皇上。
皇上嘴角带着慈祥的笑,抬手在大皇子肩头一拍。
皇上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然而大皇子惶恐难耐,扑通跌倒。
皇上低头看着他,眼底带着鄙夷,“你果然不是朕的儿子。”
福公公……
这都什么时候了,说重点行吗?
“你放心,朕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为朕做好一件事,朕留你一命。”
大皇子匪夷所思看着皇上。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留我一命?我不是你亲生的,我要夺你的皇位,刚刚在金銮殿,我还踢了你一脚!你怎么可能饶我一命!”
皇上双手负在身后,一脸的伟岸,“因为朕,胸怀苍生天下。”
福公公……
重点!
重点!
重点!
重要的事情,翻三次白眼!
兵部尚书……
皇上不急太监急的大型现场秀?!
忽略福公公和兵部尚书诡异的目光,皇上低头看大皇子。
“只要朕要你办的事,你办好了,朕一言九鼎许你一条衣食无忧的后路,若是你不配合,朕也不勉强你,他们会给你一个很痛快的死法!”
说着,皇上朝禁军副将看过去。
在大殿上,一直属于大皇子党派的禁军副将,立刻抱拳领命。
大皇子怒目瞪着他,“你背叛我!”
禁军副将……
“从未归属,何谈背叛,是苏蕴太自以为是,以为他收买了我。”
“你收了苏蕴的千两黄金一套宅院!”大皇子愤怒道。
禁军副将轻飘飘的道:“他给我的重金,我的确是收了,给我的宅子,我也的确是住了,但是,这不妨碍我效忠陛下,毕竟,拿别人的银子效忠陛下,给陛下省银子了。”
大皇子……
还能这样?
想吐血。
“朕给你一盏茶的功夫考虑,考虑好了,告诉朕,是想死还是想要衣食无忧的活着。”
顿了一下,皇上又道:“对了,朕听说你和苏阳感情不错,等一切结束,朕把苏阳,许给你。”
大皇子瞠目结舌看着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惊讶?这有什么惊讶的,朕养了你二十多年,你伪装成忠厚老实,朕被你蒙骗了,可并不意味着,朕傻,以前许多事,朕只要仔仔细细的回忆一下,分析一下,就能有蛛丝马迹。”
大皇子看着皇上,犹如看一只在威胁他的恶鬼,眼里全是畏惧。
“以前,宁远心为了你,愿意赴汤蹈火,可朕却记得,有一次宫中宴席,你看宁远心的目光,远不及看她弟弟的目光多,这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大皇子颤了颤肩头。
“以前,朕只当你是忠良,从不多想,可并非朕不会想,比如,你跟前那些看似样貌平凡的小厮,却都有一个样貌精致的好友,这是巧合吗?”
皇上扬着嘴角,笑了笑。
“苏阳跟了你们这么久,你对他,不可能没有非分之想,甚至你们绑架福云,苏阳犯了齐王的大忌都没有被齐王杀了,不正说明,他看重苏阳吗?”
皇上转头看大皇子。
“对了,作为齐王的儿子,想来你还不知道他的大忌是什么吧?”
第九百零九章 认出
大皇子嘴巴微张,已经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
他们绑架福云,皇上居然知道。
沉默好一会儿,大皇子答非所问,“是你派人救走了福云?”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同样答非所问,“你当然不知道齐王的大忌,因为他从来没有真的把你当儿子,你只是把你当做傀儡而已,他想掌握皇权,可他那张烂脸坐不上皇位,他只能利用你,做他的脸。”
大皇子……
皇上说的,尽管有挑拨离间的成分,可是,却也千真万确是他心头对齐王一直抱有的想法。
他从不相信,有人能将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皇位,拱手让与别人。
亲父子,也难。
“你要我做什么?”低头默了一会儿,大皇子肩头一垮,气息反倒是平稳下来。
皇上笑道:“自然是要你做皇帝。”
大皇子蹭的抬眼看皇上,不明白他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皇上也懒得解释,“你既是答应了合作,自然有人告诉你要如何做,折腾一天,朕也累了,你也累了,御书房就有最好的床榻,你去歇着吧,那里有人会服侍你。”
皇上说罢,一抬手,禁军副将立刻上前将大皇子一把提起。
大皇子战战兢兢被带走。
看上去,像是他主动离开偏殿,实则却是被禁军副将一路挟持。
进了御书房,早有皇上提前安排好的内侍接应。
大皇子一走,皇上转头朝兵部尚书道:“他刚刚问朕,福云是不是我们救走的,这么说,他们也不知道福云究竟是何人救走的。”
兵部尚书便道:“九殿下那里,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九殿下也一直在大佛寺,应该不是九殿下的人,王妃那里,上次福星回来,听话音,她们完全不知道福云被绑架过。”
皇上蹙着眉头,在地上来回踱步。
“不是苏清,不是朕,不是恒儿,那能是谁!”
兵部尚书就道:“我们派去监视十里铺的人,被人敲晕在外面,会不会,当初救走福云的人,就是今天劫走齐王的人。”
皇上转头看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道:“手法上,很是相似,当初福云被绑架,我们的人也打算动手相救,但是被人敲晕,与这一次齐王被绑走,我们的人再次被敲晕,手法相同。”
“你的意思是说,齐王绑架福云,那人救走福云,如今齐王逼宫,那人又劫走齐王?可朕怎么觉得,齐王被劫走,反倒是等于被救了一条命!”
“臣也如是想,所以才想不通,如果当真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真够矛盾的,既要从齐王手里救人,打乱齐王的节奏和计划,又要救齐王……”
说着,兵部尚书声音猛地一顿。
“不对!他怎么会知道齐王有危险呢?荣瑞和苏蕴都不知道有危险,五国联盟的使臣也不知道这是圈套,别人又怎么知道呢?而且,他为何单单劫走齐王,却放过荣瑞!”
皇上叹一口气。
“是啊,朕也觉得奇怪!我们的计划,算得上密不透风,那几个使臣都看不破,怎么会有一个突然冒出的人看破呢,除非,他劫走齐王,不是为了救他。”
兵部尚书摇头。
“若不是为了救,那是为了什么?勒索是不可能的,泄愤?泄愤完全可以直接把人杀了啊!为什么要冒险将人劫走!齐王功夫不低,劫走齐王,不是什么易事。”
皇上深吸一口气,长长叹出,揉了揉眉心。
“朕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人劫走齐王,又是什么目的,不过,好在这并不十分影响我们的计划。”
“是啊,只要不影响陛下的节奏,暂且可以搁置一旁,对了,陛下,那位百姓大爷,已经安排离宫了,明日一早,便有百姓围攻行馆,到时候,五国使臣必定会要求朝廷解决,臣已经安排好人了。”
皇上点头,“这段时间,辛苦你们几个了。”
兵部尚书忙垂头一笑,“陛下严重了,为了大夏朝的基业。”
这厢,皇上和兵部尚书说着话,那厢,鼓楼大街旁的一条羊肠小巷里,一家羊汤馆大门紧紧闭着。
屋里,灶台上,咕嘟着一锅羊杂汤。
气味诱人。
羊汤馆的店主用他略带颤抖的手盛了多半碗羊杂汤,撒了些葱花和香菜末,将碗端到桌上。
椅子上,绑着齐王。
双手胳膊是自由的,但是下半身被死死的缠在了椅子上。
而这椅子,也是特殊。
一棵拔地而起的大树,被人砍断,直接打磨成一把椅子。
椅子腿上,还长着树叶。
可以说,这是一把长在地上的椅子。
齐王绝望又愤怒的望着眼前的老人,“你绑了我做什么!”
老人将羊杂汤向前推了推,“绑了你,让你喝汤啊!”
齐王不解的看着他,面上的怒火依旧汹涌。
老人慈祥的笑道:“喝吧,喝了就明白了,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这汤我做了一辈子,下毒糟践了我的汤,要弄死你,不必下毒。”
齐王……
一把年纪,说话这么刻薄!
翻了那老头一眼,齐王将羊杂汤端到面前。
香味扑鼻,他脑中忽的有什么一闪而过。
一种熟悉的味道。
他小时候,时常在父皇的御书房闻到的味道。
那种久远又温暖的味道,让齐王忽的鼻子有点发酸。
小时候,他若背书表现的好,父皇就会像变戏法一样给他变一碗羊杂汤。
老头看着齐王,眉眼慈和,笑道:“是不是想到了小时候的奖赏?”
说着,老头嗤的笑了几声。
不知是年岁大还是有什么病,他笑得时候,嗓子呼哧呼哧的。
齐王偏头看他。
老头笑了几声,停下来,“你当做奖赏的汤,都是陛下喝剩下准备倒了的,每次你都赶着好时候,陛下正要倒,你就去了,正好,倒你肚子里了。”
齐王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炸了!
盯着面前的老头,看着他那双眼睛,良久,齐王忽的眼角一抽,激动道:“你是秦公公!”
面容变了。
可那眼睛,那眼神,他认得。
老头笑了笑,“认出了?认出就喝吧。”
齐王满目的震愕,惊得一句话说不出。
不是早在父皇驾崩之时,秦公公就跟着没了吗?怎么……
第九百一十章 无奈
满目惊疑,齐王看着老头。
老头笑道:“老奴是跟着先帝去了,所以,眼下殿下面前的,不过是个羊汤馆的糟老头,而殿下您,早在那场大火,也该没了,所以,您也不是殿下,老奴只当您是老奴亲人的儿子。”
齐王盯着老头,眼底面上的惊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怒火。
“为什么?”
老头笑道:“我不想让你丧命。”
“那皇位,本该是本王的!他,根本就不是父皇的血脉!他鸠占鹊巢,本王取回自己的东西,怎么了?”
不同于齐王的激愤,老头显得很平静。
“皇位是先帝亲自传给陛下的,并且,先帝一早就知道了,陛下不是他的血脉。”
“不可能!父皇知道,怎么可能把皇位给个外人!父皇明明喜欢我!”
老头摇了摇头。
“先帝是喜欢你不假,更宠爱你也不假,可那种宠爱,是把你单纯的当做他的爱子的宠爱,而非君主的培养,这个道理,你也不知?果然,你看先帝的选择是对的,你的脑子没有那位好用。”
被一个公公嘲讽,齐王差点炸了。
“放肆!你个奴才,也敢如此说本王!”
老头就道:“我刚刚就说了,早就没有什么秦公公了,也没有什么齐王了!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喝汤吧,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父皇不可能把皇位传给一个外人!父皇当年驾崩,一定是被人谋害,我明明记得,父皇病重期间,曾经悄悄让你送过一次水晶肘子,可见当时父皇,是装病!”
老头的眼睛,忽然迷离起来。
是啊,先帝当初,的确是装病。
假装生病,来除掉心腹大患。
生病就要饮食清淡,先帝受不了那粗茶淡饭的饮食,让他偷偷去御膳房偷了一盘水晶肘子。
明明是装病,怎么好好地,就暴毙了呢!
这件事,他也怀疑过,还暗中调查过,却什么也没有查到。
现在齐王再提……
老头叹了口气,“喝汤吧,汤要冷了。”
“你放了我,你是父皇最信赖的人,现在父皇没了,你却助纣为虐,绑架了父皇唯一的血脉?你就不怕父皇在天之灵引一道惊雷劈死你!”
齐王咆哮。
老头平和的摇头,“他虽然是帝王,但是千真万确没有引雷的本事,毕竟不是神棍。”
齐王……
嘴这么毒!
阴鸷的目光盯着老头,一字一顿,“放了我。”
老头摇头,“不可能,不然,我绑你做啥咧?锻炼身体吗?要是锻炼身体,我可以跟着朝阳街的大妈们跳舞。”
齐王……
“放了我!”
“喝汤吧,快凉了!放了你是不可能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基业被你毁了,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陛下给宰了,毕竟你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了。”
“你既是知道,我是父皇唯一的血脉,你绑我做甚,你该帮我!帮我把我的皇位拿回来!以慰藉父皇在天之灵,父皇驾崩,必定是被他谋害,否则,父皇怎么可能突然驾崩!”
老头依旧一脸平和的摇头,“不。”
齐王……
怎么感觉自己在和一头驴说话!
“枉顾父皇那么信赖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
老头沉默的看了齐王一眼,“对。”
齐王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老头叹气起身,“我说让你喝汤,你偏不喝,看吧,汤冷了,还要再给你重新盛一碗!”
端起齐王面前的碗,老头转头欲要去再盛热的。
齐王怒火中烧,扬手将老头手里的碗一把打掉。
“我不喝汤,放我!放了我,狗奴才!”
老头一脸惋惜看着地上的碎片,“啧啧,可惜了,可惜了,这是福云丫头最爱的碗。”
齐王结结实实一愣。
“你所谁?”
老头倒是面容依旧,叹息着转身再去拿新的碗。
“福云丫头啊,就是上次你们绑架的人。”
齐王盯着老头,恍然大悟,“是你救走她的?我的那些火药,是你炸了的?”
老头翻个白眼。
“这话说的,我有啥本事,能炸了火药,火药要炸,当然是火炸了他们。”
齐王……
是人吗?
能交流吗?
那么多年的大内总管怎么当的!
“福云丫头,比我孙女都和我亲,你绑架了福云丫头,我自然要去救人,当初,我是不知道是你绑架了她,更不知道你绑架她作甚,若是早知道,那时候我就连你一起救出!”
齐王要疯了!
“我不需要你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阻止我!”
老头拿了新碗,从热气腾腾的锅里又盛了一碗。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关心你,爱你,不想让你酿成千古恨,喝汤吧。”
齐王抬手一扫,欲要将汤碗扫落在地。
老头稳稳的摁住汤碗,“我说了,喝汤,要不然,一会儿我灌你,你可莫要怪我!”
“你敢!”
“我敢!”
“你……”
“喝汤!”
“放了我!”
“别幼稚了!都是成年人了,你可以提点理智的成熟的要求,比如晚饭想要吃烧鸡什么的。”
齐王……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要被这么对待!
“你既是说,绑架我是为了我好,为何只绑架我一个人,不管荣瑞。”
老头白眼一翻。
“他又不是先帝的儿子,我管他做什么!”
齐王……
“可他是我儿子!”
“可我不是你的奴才,我是先帝的!”
齐王……
能吐血吗?一公斤那种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和这个老头说话,纯粹是浪费时间加自找不自在。
齐王没好气瞪了老头一眼,端起羊杂汤就喝。
一碗羊杂汤下肚,齐王只觉的有些昏昏欲睡。
眼前的大爷,渐渐开始重影儿,齐王抬手,有些摇晃的指着老头,“你给我下药了。”
老头笑眯眯道:“不是毒药,放心吧,睡吧。”
不及话音儿落下,齐王咣当倒在桌上睡着。
老头啧啧两声,将碗收了。
“陛下,莫怪奴才,奴才也没有别的法子,齐王自小就鬼点子多,奴才要是放开他,他必定是还要在继续为乱的,您好容易肃清的江山,奴才绝不让人毁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恩公
收拾着桌上的碗,老头碎碎叨叨的念叨着。
将碗撤去,自己重新拿了一只碗,盛了多半碗羊杂汤,坐在齐王对面,凝了齐王一小会儿,兀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起来。
多半碗羊杂汤喝完,老头叹了口气。
“这是当年先帝给我的,听说是苗疆的灵药,连服三日,记忆消减,我不能禁锢你一辈子,只能抹去你一点记忆,只要你忘记自己的身份,就足够了。”
老头说着,手撑着桌子起身。
齐王睡得沉,老头将他面上的面具取下,他都一点反应没有。
瞧着那张布满老疤的脸,老头叹息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当年一场大火,你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这脸烧的……好在,大佛寺的方丈,不会嫌弃你长得丑,等记忆消退,我就送你去大佛寺吧,青灯古佛,总比四海飘零的好。”
如同呓语一般,老头念叨着,转身离开。
一锅的羊杂汤还在灶上咕嘟着,散发着热气,飘荡着香味。
人间烟火。
老头才要去洗碗,就听得外面有敲门声。
皱了皱眉,“这个时辰了,谁会来。”
手上的水渍在围裙上擦了擦,老头回头看了齐王一眼,转身去开门。
“恩人。”
大门一开,一个人影在老头面前笔直跪了下去。
老头吓了一跳,不由朝后退了一步,低头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正是那日被苏阳一刀刺中的棺材铺掌柜。
掌柜背后,立着的,是他的徒弟。
在老头朝徒弟看过去的同时,徒弟正要跪下。
老头忙伸手去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中那么深的刀伤,怎么就下地咧,快起来,动弹不得,要养着,你的伤。”
老头不由分说去拉人,地上的棺材铺掌柜却是执着的跪着不起。
“我这一条贱命,都是您老人家救的,躺在屋里养伤,我实在是心里不安,就想着要亲自道谢,今儿身子骨好多了,就让二牛拿车推了我来。”
掌柜说着,给老头磕了三个头。
老头立在那,眼底有狐疑闪过,待到掌柜第三个头磕完,老头眉梢微挑,神色又恢复如常。
“秋日风寒,起来进屋说话。”
话虽如此,老头却是从屋里迈脚出来,反手将门合上,一把大锁,咣当落锁。
“屋里煮着东西,味道太膻,咱们去后院,后院清净,地方也大。”
一边说,一边扶起地上的棺材铺掌柜。
棺材铺的小伙计眼睛盯着已经被锁上的大门,吞了口口水,“羊杂汤,麻将烧饼,。”
老头瞥了他一眼,只一眼,眼底有精光闪动,“这孩子,鼻子倒是灵。”
搀扶了棺材铺的掌柜,老头含笑道。
棺材铺掌柜笑道:“他这鼻子,比狗鼻子都灵,今儿我能找到您这里来,全凭他这鼻子,他记着您身上这味儿,又听得您说着京话,我们这才一路寻来。”
老头便又朝那小伙计看了一眼。
那日救下这个棺材铺的掌柜,他并未告诉对方自己的住处。
今日,他前脚救了齐王回来,后脚他们就来,老头心里的戒备心是很重的。
没想到,这掌柜如是说。
眼见老头的目光打量过来,小伙计被晒得发黑的脸,有些羞红,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低头道:“还行,还行。”
老头眼底精光褪去,警惕的心,放松几分。
做了几十年的大内总管,他看人,一贯看得准。
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他就看得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救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我还需要你帮我,若非你,我也救不出我要救的人,哪里就用你大老远的带着伤来答谢。”
绕过三五间商铺,来到另外一条巷子,羊汤馆的后门,便在这里。
老头拿钥匙开了门,请了这一老一小进去。
福云昨天才来收拾过,屋里干干净净的。
“你身上有伤,我就不用酒来招待你了,就喝点热水吧,倒是你这小徒弟,我去给他盛碗羊杂汤去!”
“不必,不必,我们就是来答谢的,不用麻烦。”棺材铺的掌柜一把拉住老头,“恩公,真的不用。”
至于小伙计……
嘴上说着不用,身体却很诚实。
肚子发出响亮的三连响之后,嘴巴吞下一口巨大的口水。
场面……
棺材铺的掌柜抬手在自己徒弟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丢人现眼的东西!”
老头笑眯眯看着他,“你自己也说了,是他一路推着你过来的,从十里铺到这里这么远,饿了也正常,等着,我去给你端,我连你的命都救过,你还怕欠我一碗羊杂汤的恩情啊!”
老头语落,让他们师徒二人自便,兀自转身出去。
走出数十步,老头忽的脚尖一点,纵身而起,转眼便落在房顶。
扣开一片瓦砾,老头看着下面屋里。
棺材铺的掌柜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热茶,一脸的心事。
小伙计立在掌柜一侧,看着他,“掌柜的,要不您就直接开口问罢,不然,您推来脱去的,怕是等咱们回去,就半夜了。”
棺材铺掌柜抬头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小兔崽子,要不是你要喝羊杂汤,我这会儿早就问了!”
小伙计挠挠后脑勺,“我饿啊!这么远的路,当真饿了!早上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您也知道,我那碗面连一半都没吃完就落地上了!”
棺材铺的掌柜叹了口气。
“那么多人骑马出了十里铺,也不知道去哪了,咱们也算是十里铺的老人了,竟然不知道铺子上住着这么多人!人藏得住,牲口也能藏得住?那么多马呢!一点动静也没有,”
“有人说,看见那些人就是从那户人家出来的。”小伙计立刻道。
提到那户人家,掌柜的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
抬手一摆,“不说了,自己的事还解决不完,操心那些做什么,留着朝廷操心吧,我看啊,那些,没准儿就是反贼,前些日子京都城门口不是贴着通缉令嘛,没准儿那些人,都是大皇子的逆党。”
小伙计也跟着点头,揉揉肚子,“羊杂汤咋还不来!”
掌柜的手里才摸出了旱烟锅子,朝着小伙计就敲了过去,“饭桶!”
“我不吃饱,谁推你回去!”小伙计抱屈。
房顶上,老头听了几句,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九百一十二章 不认
不过须臾,老头端了三个麻酱饼一大碗羊杂汤笑呵呵的进来。
“灶台的火熄了,汤不算热了,我又热了热,等久了吧。”
闻到香味,小伙计立刻接过托盘,“谢谢您了,这我咋好意思啊。”
前脚好意思啊几个字没说完,后脚麻酱饼子已经进嘴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好吃,好吃。”
惹得棺材铺掌柜气的直瞪眼。
老头倒是笑呵呵的与棺材铺掌柜隔桌而坐。
知道他有话要问,老头一言不发,只笑眯眯的看着小伙计吃。
小伙计一面吃,一面给掌柜的用他以为的悄无声息的方式使眼色。
您老人家倒是开口啊!
大老远的我推了您来,不是光为了喝汤吃饼的。
这汤真好喝!
这饼真好吃!
就跟给皇上吃的似得!
棺材铺掌柜……
一个大白眼瞪了回去!
好像你吃过皇上吃的东西似得!小兔崽子!
喝你的汤!
吃你的饼!
棺材铺掌柜再三犹疑,终是鼓足勇气,“老哥,和你打听个事。”
老头轻描淡写的看过去,“什么事?我这人,素日出门少,未必就知道。”
棺材铺掌柜置于桌上的手捏住拳又松开,松开又捏住,辗转几次,肩头一垮,吁出一口气。
搓了搓汗津津的手,“老哥,我也不瞒你,那天你救的那个女娃子,和我早些年病死的那闺女,长得很像。”
棺材铺掌柜这话一出,老头心尖一跳。
福云丫头?
审视的朝棺材铺掌柜看过去,眼底,带着大内总管才有的那种气场。
棺材铺掌柜毕竟是个老百姓,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总觉得像是身上压了座山。
深吸了几口气,道:“也不是说,那娃子就是我闺女,我就是想着,要是有缘分,我想认她做干闺女,我现在,无儿无女的,就这么一个小徒弟,原本是想着,等我一闭眼,手里这点家产,就都是这小兔崽子的。”
说着话,棺材铺掌柜长长叹了口气。
“可自从那天见了那娃子,我这心里,老实不踏实,夜里睡觉,也能梦见我那病死的几个孩子和婆娘,我婆娘还骂我心狠,不知道疼闺女,我……我咋不疼咧。”
提起亡妻和孩子,棺材铺的掌柜声音哽咽起来。
“有一口水,我都留给孩子喝,可老天要收走她们……那时候,家里穷,病了买不起药……我这做爹的……我能偷来药也不敢给孩子吃啊,那是药,不是馒头……”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吧嗒落下,老头瞧着,心里叹息一声。
“当爹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咽气,那种滋味……”
抹了一把眼泪,棺材铺掌柜朝老头看去。
“我也没别的意思,若那娃子愿意认我做个干爹,我手里的家产,就给她一半,另一半留给我这兔崽子徒弟,你让她放心,我不让她伺候孝敬我,我就是……就是想我那婆娘和几个孩子,我是……真的想啊。”
棺材铺掌柜说话的时候,老头就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从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态眼神来判断,他这话,是真是假。
待到棺材铺掌柜语落,老头道:“那孩子,虽然对我而言很重要,可她的事,我不好做主,还是要问问她的意思才能告诉你。”
“是这话,是这话。”棺材铺掌柜忙不迭道,“你问问那娃的意思,我今儿就住京都的客栈,你问了她,我再回去,你看可行?”
老头摇了摇头,“倒不是我不给你问,只是,现在不太方便见到她。”
“怎么,她病了?”棺材铺掌柜顿时紧张起来。
那种紧张,情真意切。
老头能感受的到。
思忖一瞬,老头道:“倒不是病了,她现在是大户人家的婢子,给人家做事,总不那么自由。”
说着话,老头继续审视着棺材铺掌柜的反应。
掌柜眼底,倒是没有格外的神色闪动,只是关心的道:“给人做婢子?什么人家,苦不苦?做婢子的,怎么就让人绑架了?她得罪人了还是她的主人得罪人了,她被连累,能赎出来不?我现在这点家产,都卖了,有个一两千两,够赎她不?”
老头朝小伙计看了一眼,“你这家产,一分为二,就算是卖了,赎她也只有一半的银子,另一半是留给你徒弟的。”
小伙计一听提起了他,立刻咽下嘴里的羊杂汤。
“我的都是掌柜的给的,掌柜的给我吃给我喝,啥都是掌柜的给我,哪有我自己的!再说了,就算是我的,只要掌柜的要,我都拿出来。”
小伙子语落,低头又去吃。
棺材铺掌柜倒是没有接他的话。
那种样子,给人看了很明白,棺材铺掌柜一早就知道小伙计怎么想。
老头就道:“她在的那户人家,她未必愿意出来。”
“都让人绑架了,差点没命,咋还不出来!她难不成想给人家做姨娘!这傻孩子,姨娘有啥好的!我……”
听掌柜的是真着急,老头也就不再试探他。
“他是在九王府做婢,伺候的是九王妃,原是平阳侯府的,九王妃出阁,跟过去的。”
一听九王妃三个字,掌柜的眼底登时闪出亮色。
老头眉心一蹙。
掌柜的没有察觉老头面上的提防之色,只自顾自道:“是跟着九王妃嫁过去的?那感情好啊,看来九王妃很看重她!苏世子的嘛,我虽不在京都,但是有所耳闻,从不苛责下人,对跟着她的人很好的,这娃子,能跟着苏世子,命好。”
老头眉梢微动,“我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认你做干爹。”
掌柜的却立刻摆手,“不了不了,不要问了。”
小伙计也看过来,“为啥不问了,咱大老远的专程来,不就是……”
掌柜的一个白眼蹬过去,打断他,“你知道个屁!她现在过得好,我突然出现,不是打乱了她的日子,要是她过得不好,我就认个干闺女,也算是补贴她生活,她过得好,我去干啥!”
掌柜的语落,一身的轻松之色,撑着桌子起身。
“今儿麻烦恩人了,我这心事,也算是了了,回去了。”
老头正要开口,小伙计先他一步道:“不是,你这心事咋就算了了,你不是想要认个干闺女吗?”
第九百一十三章 吐血
“我是想认个干闺女不假,可我不想打扰那娃子的好日子,我来之前,是以为她过得不好,让人绑架,咋能过得好,现在知道她跟着苏世子,我就放心了,苏世子亏待不了她。”
小伙计不明白掌柜的到底啥意思。
不过,既然掌柜的已经拿定主意,他也就不问了。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跟着起身,衣袖抹抹油乎乎的嘴,朝老头笑道:“真好吃,谢谢您了。”
老头笑道:“你喜欢吃,就是那羊汤烧饼的造化。”
语落,转向那掌柜的。
“真的不用问?”
掌柜的摇头,一脸坚决,“不用了,不打扰那娃子了,你就当我今儿没来过!”
谁愿意自己好好的人生,突然冒出个爹啊!
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
掌柜的干脆利索,该说的话说完,扶了小伙计就离开。
老头没留他,只是在他出院之际,塞给他一瓶儿药。
补气养血的药丸,宫里御用的。
当年他从宫里诈死出来,别的没带多少,药丸带了整整五箱子!
五箱子!
现在还剩三箱子半呢!
掌柜的他们一走,老头收拾收拾,准备跟出去。
谁知道他嘴上说不认了,实际上怎么做呢!
跟着苏清做婢子,的确是个好差事。
主子不会欺负人,又时常给银子。
苏清的手下,手里都宽绰。
万一这掌柜的有了别的什么心思,算计了福云丫头,他得防着点。
尽管从他看来,这种可能并不大,不过,不大,不代表没有。
老头正收拾,忽的又听到敲门声。
眉心微蹙,盯着大门看过去、。
门外,传来那掌柜的声音,“老哥,是我。”
老头面上带了一丝戒备,上前开门,笑盈盈道:“咋又回来了,忘记拿啥了?”
掌柜的面颊微红,干笑道:“那个羊杂汤,我也喝一碗成不。”
老头……
啊?
掌柜的……
小兔崽子一个劲儿说,比皇上喝的都好喝,我活这么大年纪,想尝尝。
小伙计……
不害臊!
三个人,在门口被凌乱的风凌乱了一个瞬间,老头又请了他们进去。
“你这身子,喝羊汤,怕是要燥火,不利于伤口。”老头道。
掌柜的尴尬的搓着手,“就尝尝,尝尝。”
小伙计翻了掌柜的一个白眼,一脸风光霁月的立在那。
等老头给掌柜的端了一碗过来,小伙计立刻吞下一口口水,眨巴着眼睛看着那碗汤。
“那个,其实,我也还能再吃一碗。”
老头……
我怀疑,你们认亲是假,来喝光我的羊汤是真的!
一碗一碗又一碗。
半锅汤喝完,掌柜的和小伙计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次,老头连跟踪也懒得跟踪了。
要真是存了算计别人的心,又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的吃呢!
含笑摇摇头,老头正准备锁了这边的屋门,千往齐王那边,忽的脑中电光火石,有个思绪一闪而过。
送齐王去大佛寺,大佛寺的老和尚,未必收他。
毕竟……
实在是太丑了。
而且,大佛寺那地方,也有许多齐王的回忆,万一他的记忆被慢慢的唤醒呢!
不如……
送了他去棺材铺给掌柜的当学徒。
棺材铺那种地方,一般没有什么人,既不会被人认出,他也没有什么自己唤醒记忆的机会。
啧啧……
这个想法一萌生,老头立刻觉得自己是真的真的很不错,居然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解决方案,真是集智慧与睿智与一体啊!
一脸陶醉,老头锁了门去找齐王。
这厢,齐王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到棺材铺。
那厢,大皇子却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皇上让他做的事情很简单。
给五国割地。
并且,公之于众。
皇上让他做真正的卖国贼!
那个老东西!
大皇子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气的已经吐过两次血了。
血槽渐空,大皇子愤怒的一拳砸在桌案上。
他身后,一个小侍阴测测的笑道:“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呢,不是您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得看您需要做什么!”
大皇子气的大喘气。
一国之君!
老子是什么狗屁一国之君!
老子是个傀儡!
小侍就继续阴测测的道:“所以啊,您既然都端正了心态,为何还要执迷不悟的生气呢?吐得可是您自己个的血!”
大皇子……
嗖的转头,看向那个小侍,“你是魔鬼吗?”
小侍嘿嘿一笑,“陛下真是抬举奴才了,奴才现在还不是魔鬼,不过您要是不按着规矩办,奴才很快就是魔鬼了,陛下要试试吗?”
看着那小侍皮笑肉不笑的脸,大皇子打了个哆嗦。
如果他不照做,那个老东西一定会折磨死他的。
不对。
那个老东西不会让他死,只会让他生不如死,否则,也就没有必要有现在这一幕了。
大皇子隐隐的察觉到,那老东西在下一盘格外大的棋。
他是棋子,可不知道这棋的格局是什么。
深吸一口气,大皇子无力的一闭眼,头抵靠在背后的椅背上。
“把苏阳给我找来。”
小侍立刻道:“这种事,哪里用得到陛下您吩咐,奴才早就把人给您备好了,就在玉妃娘娘寝宫呢。”
小侍提及玉妃,大皇子的脸,唰的黑了下来。
本朝天子,只一个妃子封号玉。
玉妃,他的生母。
这小侍却把苏阳请到了玉妃的寝宫。
分明是那老东西的安排。
那老东西真是……
咬牙切齿,大皇子在桌上愤怒一拍,“莫要太过分了!”
小侍轻飘飘的笑道:“过不过分的,奴才可不好说,这得看您和苏阳到时候怎么发挥,毕竟,当年玉妃娘娘和齐王偷欢的时候,也是在那里,若是不过分,怎么有了您?”
大皇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小侍却是继续道:“这事儿,今儿您当着文武百官,亲自承认了的,您是齐王的种!”
隐隐约约,大皇子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可惜,太过愤怒,没有抓住。
他总觉得,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就是皇上所要达到的目的。
他。
齐王。
五国联盟。
皇上的这盘棋,这些,都是棋子。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目的!
第九百一十五章 发现
怎么会这样!
苏阳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站不稳。
不过,屁股的疼让他很快就不天旋地转了。
只是单纯地站不稳。
倚靠在身侧随从的身上,苏阳呆若木鸡立在那。
小侍哇啦哇啦读完,一眼瞥到苏阳在那,便看都没看芸娘这个姨娘一眼,转脚就朝苏阳走来。
“苏少爷,接旨吧,皇恩浩荡。”
尖悠悠的嗓音,带着一种欠打的傲慢和戏虐。
苏阳心头脏话怒吼:浩荡你大爷的!
然而,这怒吼,也就只能在心里吼一吼。
“怎么会这样,可是,有什么误会?我才从宫里回来,昨夜与陛下彻夜相谈,陛下并未向我提起过此事啊。”苏阳一脸的哀恸,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小侍直接把圣旨塞到苏阳怀里,算是完成任务。
“这个,杂家就不知道了,殿下既是和陛下彻夜相谈,若是有什么不解,不妨亲自去问陛下,杂家只是个传话的,身上还有公务,苏少爷节哀。”
小侍语落,转头离开。
此时,京都的大街小巷,已经传遍了。
大皇子夺位成功。
这大夏朝的天,变了!
可似乎,也仅仅是传遍了,作为京都的灵魂领袖,朝阳街的大爷大妈,并不见动静。
街头巷尾,茶馆酒楼,这也仅仅是个谈资。
平阳侯府。
小侍一走,芸娘被婢女扶着起身。
一身白衣,芸娘瞧着格外的楚楚可怜,碎步走到苏阳面前,眼圈一红,“少爷,这,可怎么办?府里,只有你是当家作主的了。”
听着芸娘软软糯糯的声音,看着面前这清秀佳人,苏阳心头,思绪万千。
芸娘是他的恋人在先,却阴错阳差成了他爹的妾室。
为此,他曾央求大皇子许他从十里铺回京都,为了争夺芸娘,他和他爹还大打出手。
最终,他爹以芸娘的性命威胁,绝不会让出芸娘。
他以为,自此,他和芸娘,真的就成了差辈之人。
没想到,老天用这样的方式送了芸娘到他身边。
他爹死了。
芸娘自然就是他的了。
可……
他不想他爹死啊!
他想让他爹活着。
芸娘眼泪扑簌簌的落,立在那里,和苏阳保持了两人的距离。
身上浅浅淡淡的腊梅香味,丝丝缕缕的钻进苏阳的鼻孔,他记得,他们第一次相识,芸娘身上,便是这种味道。
“圣旨说,不让老爷入葬祖坟,这可如何是好,只给三日的丧期,便要发丧,少爷与如今陛下关系好,您……”
这话说出,芸娘仿佛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顿住话音,小心谨慎的朝苏阳看去。
“老爷,真的是被陛下赐死的吗?陛下和少爷,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吗?”
苏阳只觉的全身再疼。
屁股疼。
心口更疼。
大皇子到底把他当什么!
夜里折磨他,一大早,给他这样一个“惊喜”,这是把他当什么!
到底把他当什么!
愤怒犹如一股巨浪,在苏阳全身游蹿。
被身侧随从搀扶着,苏阳目光呆滞,朝灵堂走去。
棺椁上,绑着一朵硕大的白花。
那棺椁,苏阳怎么瞧都觉得眼熟。
呃……
好像是那日他和大皇子假装**,从十里铺被抬回来的那口棺材。
这真是……
世上之事,竟是如此巧合!
当日,这棺材装了假死的大皇子,由于气孔被堵,大皇子差点真的死了。
如今,这棺材装了他爹!
盯着那棺材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苏阳转头问芸娘,“棺材哪来的?”
身心俱疼,苏阳说话,一丝力气都没有。
阚白着一张脸,全身倚靠在身侧的小厮身上,哆嗦的停都停不下来。
大家只当他是丧父伤心过度。
芸娘抹泪道:“棺材是宫里内侍来传旨的时候,一并带来的,带来的时候,老爷就在里面了。”
苏阳只觉得脑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大皇子送来的棺材!
他是早有准备吗?
卸磨杀驴?
不至于就要杀得这么快!
还不许他爹葬入祖坟!
真是笑话!
平阳侯府,真正反对你登基的人,除了现任平阳侯,就是祖坟里的那些先人好吗?!
你居然让我爹这个铁杆追随者,乱葬草莽!
紧紧捏着的拳头,剧烈的颤抖。
一张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少爷!”
“少爷!”
眼看苏阳吐血,芸娘并着一众下人,立刻惊慌。
只是,再惊慌,芸娘始终与苏阳保持着距离。
苏阳也没在意这些,虚弱的抬手一挥,示意无事,指了棺材,道:“打开,我要看看。”
声音低的如同蚊呐,几个下人朝芸娘看去。
芸娘抹泪点头,“少爷与老爷感情深厚,让少爷再看老爷最后一次吧。”
下人领命,转身开棺。
苏阳被搀扶过去。
棺材盖子被推开,露出里面的苏蕴。
盯着这具熟悉的尸体,苏阳的眼泪,终于决堤。
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没了!
没了!
他一个亲人都没了!
全没了!
祖母没了!
母亲没了!
现在,连父亲也没了!
这可是巍巍赫赫的平阳侯府啊,祖辈的阴德怎么就护不住府上的后人!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开。
而他,现在却要遭受这种痛苦!
眼泪模糊了视线,苏阳犹如被人吸干了精魂,虚弱的趴在棺材上,从无声的落泪到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他一哭,府上的下人跟着也哭。
不知哭了多久,芸娘抹泪朝一侧的苏阳随从道:“府上的事情,还要少爷拿主意,你扶了少爷回去歇息吧,莫要坏了少爷的身子,这里还有我。”
随从应诺,忙去搀扶苏阳。
就在被扶起的一瞬,苏阳猛地看到苏蕴脖子一侧裸露出来的地方,有一道血印。
“等等!”
制止了随从,苏阳探了身子去查看。
苏蕴已经僵硬,苏阳废了很大的力气才看到他脖子底下的刀痕。
被大皇子赐死,为什么脖子上有刀痕!
又不是自刎!
要赐死,毒杀即可,三尺白绫也行,为什么偏偏是一道刀痕。
这哪里是被赐死。
分明是被人从背后抹了脖子!
第九百一十六章 信函
可圣旨上写的清楚。
他爹就是被赐死的。
这圣旨,是大皇子签发的。
分明是,大皇子让人从背后袭击了他爹!
苏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在棺材上。
因着血气喷涌,愤怒过头,怒火攻心,苏阳又一口血喷出,血点子溅到苏蕴身上的一瞬,苏阳眼前一黑,栽倒过去。
苏阳被随从扛回屋里,芸娘冷眼立在棺椁前。
苏蕴死灰的脸上,落了七八点血迹,殷红的,犹如开出的一朵朵花。
幽冷的视线里,含着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恨。
就在昨天夜里,她翻到苏蕴的一本私藏日记,终于知道,当年她娘,到底是如何死的。
杀死她娘的人,是朝晖。
可促使朝晖杀死她娘的人,却是苏蕴。
与她娘,只是一面之缘,苏蕴却在他的日记里,大篇幅的描写了对她娘的爱慕和思念。
无病呻吟的爱,深入骨髓。
自我臆想的情欢,不堪入目。
日记,从最初的精神思念,到后来,满篇都是荒唐的污言秽语,各种苏蕴自己的想象描写。
她看了,愤怒作呕。
这日记,朝晖也看了。
看了,所以怒了,怒了,便杀了她娘。
一条人命,在她们眼中,就是这样的低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盯着苏蕴,芸娘眼泪簌簌的落。
不知情的下人,只当她是哀恸苏蕴过世。
唯有身侧贴身小丫鬟,低低的道:“姑娘,这里阴冷,莫要哭了,夫人在天之灵舍不得您哭,从此往后,您就算是彻底与过去作别了,您该过新的人生。”
芸娘泪眼婆娑,转头看小丫鬟。
“新的人生?什么人生?我都不知道,我新的人生是什么,从我知事起,我的人生,就只有一件事,给我娘报仇。”
抬手,上好的蜀锦丝帕抹了抹泪,芸娘哽咽道:“现在,他们死干净了,我就算是想要报仇也无人可报了,这仇,也算是报完了,我不知道我要过什么生活,我还能过什么生活。”
深吸一口气,芸娘转头,看着灵堂外有些铅灰的天空。
飞鸟划过寂静,留下一道孤影。
“我什么都没有,没有银钱,没有房产,离开这里,我甚至都不知道要住到哪里,咱们两个在路上,十有八九要被人牙子卖了,你说,我要过什么日子?”
满腔都是复仇。
满脑子的心思也是琢磨如何复仇。
为了接近苏阳,为了接近苏蕴,她变卖了家产,花干了银子。
现在仇人死绝了,她的人生,忽然失去了方向。
她犹如失去斗志的斗鸡,恹恹瘫在那里。
小丫鬟搀扶着芸娘的胳膊,将她扶到灵堂的椅子上坐下。
这个时刻,原本是该有人来吊唁的。
但是苏蕴的这种死法,谁会来吊唁他。
空荡荡的灵堂里,芸娘轻呷了一口茶,缓解了一下心头的沉重。
小丫鬟道:“这些日子,您跟着二老爷,奴婢给您攒了不少银子,这些银子,足够咱们离开京都,回老家了。”
“湘北?”芸娘摇了摇头,“那个地方,不回去也罢。”
“为何?”小丫鬟不解。
芸娘苦笑,“你忘了当初我娘离世,我们的日子是如何艰难了?族长们的逼迫,亲戚们的压榨……”
小丫鬟怔了一瞬,眼底的光,黯然下去。
“去哪里,我也不回湘北,就我们那点银子,不够他们惦记的!”
言语中,带着冷漠的嘲谑,芸娘默了一瞬,道:“那些银子,我是留着给你做嫁妆的,寻个可意的人嫁了,莫要在跟着我颠沛……”
不及芸娘说罢,小丫鬟扑通跪下。
眼泪哗哗的流,抱住芸娘的腿,“奴婢不嫁人,奴婢守着小姐。”
芸娘正要劝她,外面一个婢女恭顺的走进来。
小丫鬟连忙顿住了哭音,撑着手站起来,立在芸娘身后抹眼泪。
芸娘看向进来的婢女,“何事?”
虽不及朝晖的派头,去也气场十足。
府里的下人知道,这位二老爷的妾室,是他们少爷的心头好。
老爷没了,可也没人敢得罪芸娘。
毕竟如今府里唯一的主子,是少爷。
婢女恭顺的将手中信函捧上,“姨娘,这是方才门房送来的,说是一个小叫花子拿来的,给您的。”
芸娘微惊。
给她的?
她在这世上,可没有一个朋友。
等等……
若说没有,也不尽然。
她原先住那房子的邻居,那位平阳侯府大房的夫人……
莫名其妙,王氏的脸在芸娘脑中一闪而过,芸娘狐疑的将信函接了。
扫了一眼封皮,抬手挥了挥,“好,你去忙吧。”
婢女恭顺退下。
封皮上,并未写字。
捏着信函默了一会儿,芸娘将信函扯开。
只一张信纸,薄薄的,芸娘纤长的手指将其展开。
笔迹正是王氏的。
她见过王氏的字,记得很清楚。
言简意赅,王氏要她踏踏实实住在这府里。
什么意思?
王氏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封信?
这里是平阳侯府,她为何要踏踏实实住在这里。
扫过信函上的字,芸娘将信函交给小丫鬟,命她烧了。
琢磨不清王氏的意思,却是到了第二次哭灵的时辰,芸娘收拾一番,带着府中上下,在苏蕴灵前哭灵。
苏阳已经醒来。
爱乐在耳边回荡,每一个响声,都像是一把尖刀,戳在他的胸口,疼的他上不来气。
当然,屁股也疼。
趴在床榻上,苏阳眼泪吧嗒吧嗒的落。
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愤怒。
不行!
他得去找大皇子问清楚了。
到底什么意思!
他爹明明是大皇子的追随者,为何大皇子登基,要杀了他爹!
念头一起,苏阳便再趴不住,翻身下地,抬脚就朝外走。
随从忙跟上,一脸紧张的道:“少爷去哪,芸姨娘吩咐,少爷身子虚,不让您去灵前,您的孝心,老爷知道,您莫要伤了身子。”
芸姨娘三个字传到苏阳耳中,他大步流星的步子蓦地一顿,转头,直直看向随从。
芸姨娘……
他最爱的女人,还是姨娘,他爹的遗孀!
真是特娘的令人心里不痛快!
随从嘴巴顿时紧闭,瞪大眼睛看着苏阳。
那个……
奴才说错啥了?
苏阳捏着拳,盯了随从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直到随从背心冷汗渗出,苏阳一言不发,转头又朝外走。
屁股太疼,走的一瘸一拐。
随从摸不着头脑,抬手擦了把额头冷汗,忙去搀扶,这次却是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