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不瞒您说
不一会,马蹄渐起,直朝前去。
秦云舒站在府门前,望着随风飘扬的外袍,他没想到,这件袍子竟是父亲准备的。
不知何时备下,无论从颜色质地,还是款式尺寸,都很适合萧瑾言。
“嫂子。”
孙花妮焦急的声音响起,当秦云舒转身时,只见她眉毛都快皱一起了,满脸自责。
“都怪我,不该在包子里面放豆角。我忘记了,这东西吃多了,会胀气,皇后娘娘一连吃了那么多。”
胀气肚疼,也挺受罪,她欠考虑。
“花妮,不怪你,嘴长在别人脸上,手也是旁人的。无碍,以后娘娘就注意了,这东西不能多吃。”
说着,她挽住孙花妮往府内走,“倘若你有责任,我,包括郡王妃,就连皇后她自己,也有错。何况,不仅是豆角,她还吃了萝卜。”
光几个包子的豆角,怎可能腹痛如此,估计在兰夫人那,喝了不少萝卜汤。
孙花妮抿唇,即便嫂子这样说,她也很愧疚,倘若皇后在府中出事,整个萧家都被她连累。
入京时母亲就和她说,京城高门世家多,你大哥不同往日,爬的越高,容易被人盯着,言行举止都要注意。
她当时说,母亲放心,我什么都听嫂子的。
这句话才说了多久,她就犯事了。
“花妮,包子还有么?我去吃。”
秦云舒笑着,步伐跟着加快,扯着孙花妮入了萧老夫人院中。
因为皇后一事,孙花妮提心吊胆,根本没有做晚饭。
可当走入母亲院中,却闻到粥味。
“来了,今晚喝粥吧,往常都是花妮做,我多少年不上灶头,不知手艺如何。”
萧老夫人笑着,一边摆碗筷一边端包子,“这还是花妮做的,我又做了些芋头馍馍,炒了两个小菜。这菜啊,都是凌天种的。”
说到这,她瞧着日头,“看来,今晚凌天不回来吃。”
自从摆弄那些木工活,每天都忙成陀螺,以前下地耕种,至少太阳下山前一定回来。
“花妮,还不快坐下?”
秦云舒瞧了她一眼,更抬手扯了她一把。
孙花妮立即明白,神情立即缓和,和平常一样笑着,手脚特别麻溜。
“粥真香,我今天做包子,就想喝粥。”
孙花妮一边说一边闻,右手拿筷子,左手拿芋头馍馍,根本瞧不出来先前的模样。
萧老夫人眸神一转,嘴上没说,心里明白。
今日一整天,花妮都没回院,往常到时辰,必定到院中,怕是出了什么事。
但既然没说,她也不问。
婆媳三人用膳,秦云舒时不时替萧老夫人夹菜,之后又给她盛了一碗粥。
一炷香后,她随孙花妮一起收拾碗筷,萧老夫人去了厅堂,和平常一样,倒杯热水慢慢喝着。
定北侯府安宁非常,然此时华府,仿似回到几月前,或许该说,情况比之前更不好。
华裳依旧不能开口说话,非但如此,身子再次起了红点。
“华大人,不瞒您说,小姐这情况,即便请了太医,也无法根治。”
第872章 我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请太医也没办法,可见……
华大人心豁然沉下,眼神深沉,过了好一会才问道,“当真无法了?即使我请掌医,也没法子?我女儿一辈子成了哑巴?”
几月前遭了大难,容貌尽毁,颇费一番精力才缓解。
现在又……!
“华大人,我现在只确定小姐无法说话,以后会怎样,不好说。”
搭脉时,他能察觉出气血相冲,十分紊乱,可偏偏眸色平静,面容还挺红润。
现在不能说话,兴许过段时间,身子稳定了,脉象就好了。也或许,一直差下去。
“这段时日,小姐身边不能缺了人,若可以,令华夫人日日陪着吧。”
大夫很是沉重,他也不确定,只能做好最坏打算。
华大人一听,就像他女儿快不行,嘱他准备后事一样。
“我女儿只是不能言语,身子没问题吧?”
去了一趟兰夫人的寿辰,怎回来成了这个模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好说,可能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我开几幅方子,调她的气血。”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他真查不出来具体缘由。
“老爷。”
一声妇人轻唤传来,透着些微纠结。
华大人摆手,示意管家领大夫下去,待人走后,他才转身,面目严肃。
“裳儿到底怎么了?我叫你别带她赴宴,你偏不信。”
华夫人没想到闹成这般,倘若能预料,她定不带裳儿去。
“老爷,宴席过半,裳儿说冷,回屋拿件衣服。许久没回来,我就去找,一去偏院,裳儿就成了这个样子。更和谢小公子关在一间屋里,他状况也不好。”
此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裳儿现在还没稳定,发生了什么,只能问女儿了。
“什么!她竟和谢小公子同处一室!”
成何体统,男未婚女未嫁,传出去,岂不笑话?!
“老爷,我当场问兰夫人要说法,半道谢大人来了,只说,为弥补华府,谢府会派人提亲,但只能做谢小公子的妾室。”
说到这,华夫人底气都没了,嫡出的长女,给谢煜做妾,太下面子。
“绝对不行,宁愿不嫁,我华家又不是养不起!”
华大人几乎没多想,立即回绝,话落右手抵住屋门,推开前又道。
“人在兰夫人府中出事,必须给个说法。”
不能稀里糊涂算了,既然两人状况都不好,入夜更被关在屋中。
不用多想,他都知道遭人暗算,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兰夫人寿辰当晚,对世家子弟下手。
“谢大人的提议,不许和她说。”
进去前,华大人再次嘱咐,华夫人低声应是,随同一起进去。
然而,两人刚往前走几步,就见华裳靠在床边坐着,已经醒了,甚是平静。
“裳儿。”
华夫人立即上前,走到女儿身前,弯腰握住她的手,“大夫说了,你只是暂时失声,开了方子调养气血就行。”
华裳视线微转,她心里清楚,谢运之再次下手,之前灌下漆木粉,只怕这次更绝。
即便现在没有异常,可当她躺下时,呼吸很不稳,一口气吊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
她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然而,就这么轻易死了,她不甘!
于是,她扬手握住母亲,比划两字。
我嫁。
华夫人双眸瞪大,“裳儿,你别开玩笑,这不是闹着玩的!”
她和老爷在屋门前谈话,那时候女儿就醒了,全听到了。
华裳目光坚定,再次比划,我嫁。
“不行,妾室!裳儿,你不是最讨厌小妾吗?”
这时候,华大人也知道了女儿的心思。
“别糊涂,在华府好好休养。”
华裳看向父亲,她不知,父亲为了她考虑,还是为了面子。
募的,她笑了,继续比划。
母亲,你别骗我了,我一辈子都不能说话,可能以后状况更差。
这副模样,没人会娶我,与其背负嫁不出的名声,还不如嫁了。
虽是妾室,也是谢家,不亏。
紧接着,她停下动作,嘴角扬起,眼里尽是笑意。
当然不亏了,只有进了谢家,她才能把握最后的时光。
左右都是死,她更要不顾一切!
华夫人的眼眶,募的红了,为何女儿的命,这么苦?
“哭什么!”
华大人声音一大,从裳儿入府到现在,他的心都是沉的。
现在听到哭声,他更烦躁。
“老爷,女儿说的不错,如果不嫁,她这辈子成了老姑娘,一辈子被人指点。”
“去做妾,就不会被人指点了?我每日上朝,文武百官怎么看我?谢家面上荣光,背地的黑暗更多,裳儿去那,就她那脾气!”
华大人越说头越疼,最终转身,离开前撂下一句,“你想都别想。”
华裳瞧着,心中苦涩,被她猜中了,父亲更看重他的面子。
“裳儿,你父亲说的在理。你别想这些,兰夫人会给我们一个说法。”
看着母亲担心的样子,华裳没有再比划。
不可能给说法,兰夫人再怎么公正,也是谢家人,胳膊肘朝里拐。
“你好好休养,我……”
华夫人正要安慰,手再次被握住,只见女儿比划着。
下手之人,谢大人。
堪堪一句,华夫人眸子再次瞪大,嘴巴也跟着张开,完全不可置信。
又是他,上次裳儿被灌漆木粉,就是谢大人。
华府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屡次对女儿动手?
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一介柔弱女子,为何!
母亲,谢家,我去定了,你别拦着。
最后一记比划,华裳收手,而后闭眼靠在床柱上。
“为什么他要对付你,你何时得罪他了,为什么每次都下狠手?硬生生要了你的命!”
声音尖亮不已,溢满无穷斥责,双手更是握起,片刻后转身,恨不得去谢家找谢大人要公道。
华裳没有拦,也没有看母亲,即便不拦,她也知道母亲会停下。
“裳儿。”
华夫人眼眶更红,再也控制不住,不停落泪。
“是母亲没用。”
她很想要说法,即将出门时,她却不知,该怎么找?
闹大了,吃亏的只会是华家。
第873章 最有权势的男子
再多的埋怨和不平,只能埋藏心底。
既是谢大人所为,也不用等兰夫人调查,女儿受的罪,只能……
这一刻,华夫人越发明白为何女儿执意进谢府,哪怕是她最讨厌的妾室?
“都是我不好,你拿衣服,我应该跟去。”
每一句都是自责,然为时已晚,她不知能为女儿做什么。
华裳依旧靠着床柱,眼睛微闭,此刻的她,很平静。
兴许做好赴死的准备,釜底抽薪,在最后的时光放手一搏,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裳儿,你去谢府,是不是要报复?”
华夫人已经冷静下来,来不及擦泪,忙不迭上前。
“你不要傻,谢府是什么地方,走极端报复,你这条命就没了,你不是谢大人的对手!”
朝堂那么多官员,谁敢和谢大人作对?
思来想去,如今也就定北侯能和他分庭抗礼,其他朝臣,要么中立不吭声,要么归于谢府。
华裳缓缓睁眼,再次握住母亲的手。
我不走极端,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谢大人对付我,因为我不小心得知他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无比黑暗,有悖常理。
华夫人眸光闪烁,眉头皱起,原来如此!
“那你进谢家,他更要对付你,去了就是丧命。”
华裳摇头,没有多说,摆手示意自己累了,而后闭眼。
华夫人站在她床边,愁绪越来越浓。
接连几天,华裳都在府内调养,喝了几幅大夫开的方子,她竟一天天好了。
半月后,她戴着面纱走出屋门,趁父亲不在,母亲去了灶房,她悄悄走出华府。
谢家并未提亲,兰夫人也没派人过来,所谓的公道,不了了之。
华裳没有从最近的道走,因为这时候,正式中午下工时分,喧闹的街道人多吵闹。
她选了偏道去,路走多点罢了。
一连走了几条街,她脚步不停,转过拐角时,马蹄由远及近,她立即往旁处去。
抬头间,华美马车进入视线,车厢暗纹十分精美,顶部四周挂着几个小红灯笼。
这辆车她以前看过,出自定北侯府,而车上这位,不用多想,必定秦云舒。
车辆匆匆而过,晃荡的车辆随风飘起,顺着缝隙,秦云舒无意和华裳四目相对。
那双眼,秦云舒一下子认出。
“婶婶,你在看什么?”
萧连翘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问,滴溜溜的大眼睛不停转着。
今日学堂放假,秦云舒特地过来接她。
“连翘,这些冬衣,你喜欢么?”
秦云舒眉眼扬起,笑着拿起放置在旁的女孩棉衣和袄子。
一共六件,四件暖色,两件蓝紫冷色。
“当然喜欢,那么多新衣,等我三天后去学堂,肯定被人羡慕。”
萧连翘咯咯的笑着,起初在学堂不适应,但时间久了,交了几个朋友,渐渐就不想家了。
本以为这次母亲来接,没想到是婶婶,她特别喜欢婶婶。
秦云舒扬手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等你下次回来,就快春年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买春年新衣。”
“好啊好啊!我今年的衣服,比过去五年加起来都要多呢!”
萧连翘喜不自胜,一边说一边举起肥嫩的五根手指。
学堂伙食很好,她正长身子,吃得多长了不少肉,看上去越发圆滚可爱。
马车沿着偏道疾驰,直朝侯府方向。
华裳站在原地,望着远离的马车,直到见不到车影,才转了视线。
她低声一笑,在百姓心中,定北侯夫人温柔有礼,心怀善意,是个难能可贵的好妻子。
在闺秀和高门夫人眼中,地位高,性格清冷难以接近。
不管谁看,名声都很好,谁娶了,就是得了宝贝,就像毫无瑕疵的美玉,受众人仰望。
若所有人知道,完美无瑕的女子,在钩男人方面,很有一手。
即便成婚,也令大齐最年轻的内阁首辅谢大人心心念念。
夫君又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爵位加身。
两位在朝堂最有权势的男子,都视她如宝。
消息一出,姑娘们都会嫉妒,而嫉妒是怒火最好的源泉,所有酸涩和恶语都会爆发。
到时候,谣言四起,唾沫星子淹死人。
华裳再次低笑,她就看秦云舒如何自处?
谢运之,你不是喜欢她么,不是拼命维护她么?
对付一个人,不是真要令身子受罪,而是毁灭最在乎的事物。
都对她下杀手了,她看的出来,萧瑾言和谢运之最在乎的,就是秦云舒。
华裳眸中黑沉不已,步步缓缓往前走,终于在两炷香后到了谢府。
她没有从后门走,而是大门。
“姑娘,您是哪位?”
守门小厮见她衣衫不普通,耐着性子恭敬问道。
华裳不能言语,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着里处,紧接着从腰间取下绣包。
这是兰夫人寿辰那晚,送她们的。
小厮一瞧,自然认识,兰夫人寿辰那日,谢家所有子弟都去了,回来时每人腰间挂着绣包。
“姑娘,奴才通禀老夫人,您……”
还未说完,只听一阵匆忙脚步,只见大管事拎着药从外走来。
谢府大管事去过华府,认识华裳,念及大人的吩咐,他没有多问,请她入府。
“华大小姐,请进。”
按照大人的命令,直接将她领入小公子院中。
快进去时,管事停步,“您想好了,进了这道门,您的身份就不一样了。谢大人吩咐,华府多日不回话,想必回绝,谢府自不能去提亲。你亲自来了,姑且当你答应。做了妾,以往贵府小姐的架子收一收。”
妾,没有任何聘礼,也没有锣鼓彩带,更无喜庆之色。
就连今日,华裳穿的也是白衣,她来了,就不会回去了。
她坚定的望着院门,直接进入。
大管事摇头,华大人身居三品要员,断案审宗卷在行,怎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既选了这条路,就别怪谢家不客气。
“华姨娘,这边请。”
院中嬷嬷前不久也得了谢大人的吩咐,看到华裳,虽有几分惊讶,华家竟真的同意,一进门就是送死。
厅中,谢煜坐在上首,手里拿着一本蓝皮书,听到动静抬头看去。
第874章 就不怕么?
目中划过一丝了然,执起的书卷放下,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些微讽刺。
“倒是来了,就不怕么?”
华裳面若常色,她来这,本就做了赴死的准备。来此,她也没有征得父母同意。
最后的日子,就完全由她自己做主。
谢煜不知她无法说话,等了一会却见她环顾四周静静无言。
“你倒挺镇静。”
说罢,谢煜拍了几下手,不多时嬷嬷走入,恭敬行礼,“小公子。”
“收拾一间次厢房,领华姨娘过去。”
嬷嬷应是,而后看向华裳,手往前伸,“请。”
华裳点头,离开前朝谢煜福身行礼。
身影消失于视线,谢煜遣来管事,问道,“她不能说话,哑巴了?”
“小公子,她今后都不能说话,大人的意思,叫您瞧着办,她时日不多,最多三月。”
谢煜了然,敢在太姑姑寿辰动歪心思,更牵连秦云舒,小叔怎可能放过?
做妾,不过息事宁人遮人耳目罢了。人已经进了谢家,就没有出去的可能,小叔虽没有明确命令如何处置,但他明白,越惨越好。
不为别的,光是意图破坏太姑姑寿辰,就该死。
何况,更对小叔下手,他错将呈给小叔的茶水喝了,叫他硬生生受了多天罪。
“留她在院中几日,放出风声,华大小姐成了院中姨娘,不计较聘礼,甘愿为妾伺候。尽快,免得华家要人。”
说罢,谢煜随意摆手,之后拿起书卷,仿似吩咐无关紧要的小事。
管事明白他的用意,立即领命,很快经由府中小厮传了出去。
不过半炷香时间,齐京大街小巷传的尽乎皆知。
无疑一道惊雷,任谁都无法将这两人联想到一块。
华大小姐的性子,众人皆知,心狠非常,无情决绝,死在她手里的奴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而谢小公子,离京前在世家子弟中,排在前列。之后犯事被调离,现在回来,虽不如以往,好歹入职工部,仍被重用。
能成为谢小公子的人,也是幸运,然竟是妾侍。
“听坊间传言,华大小姐真喜欢谢小公子了。就算为妾,也要嫁过去。”
“她那性子,谢府能容?真不知华大人怎么想的。”
“莫非生米煮成,嗯?”
一言两语,大家都往这方面想。
“停。”
街道入口,肃穆的声音响起,小厮立即勒马停下。
得知女儿不在府中,华大人立即派人去寻,知道华裳去了谢府,他忙不迭赶去要人。
谁知,仍晚了!
流言传出,如果他把女儿接回来,名声就此毁于一旦,真要将她留在谢府……
“老爷?”
华大人沉思片刻,最终道,“前往谢府。”
无论如何,他终究要去一趟,就算谢大人身居高位,他也要讨个说法。
街道喧闹,马车只能从巷子穿过去偏道,而这处巷子正是花同巷子,女儿第一次受罪差点丧命之地。
华大人眉头皱起,到底巧合还是偶然?上天是否在提醒他?
马车疾驰而过,到谢府时,他扔在想这个问题。
管事在门旁等候,昨日大人就已嘱咐,若华大小姐入府,华大人也会到。
果真,料的分毫不差。
“华大人。”
大管事躬身行礼,而后请他入府,却不是往主院去。
华大人没来过谢府,但通过格局也知,东面为主,而他现在去的方向是西南面。
“谢大人可在?我找他。”
整个谢府,只有谢运之真正掌控权,找他才是。
“华大人,我家大人不在,离开前嘱咐,若您来了,全权交给小公子招待。他在院中,您随奴才来。”
听此,华大人心思未沉,谢大人玲珑心思,早就猜到他会来。
不在府中,不就等于置身事外?交给谢煜,不等于没有说法?
但他除了往前走,别无他法。
谢煜依旧在厅中,坐在上首椅上喝着调养汤药。
“小公子,华大人来了。”
管事一声通禀,谢煜喝完药,放下白瓷碗擦拭嘴角,而后摆手示意两旁奴仆退下。
只有他和华大人,他才从椅上起身。
“华大人前来,是否探望华姨娘?我已为她安排厢房,嘱丫鬟伺候,您无需担心。即便为妾,该有的也少不了。”
一时之间,华大人不知如何开口,此次前来,他无法接回女儿,只因谣言已经散开,成了不争的事实。
“华大人,您有什么嘱托,尽管开口。”
明面上,谢煜恭敬有礼,给足面子。
“兰夫人寿辰当晚,为何你和裳儿在一块?她遭人暗算,我请的大夫说她情况不明,兴许转好,也有可能变差。”
谢煜心里清楚,状似疑惑摇头,“我也不知,到底在太姑姑府上,华姨娘出事,为保她,我才愿纳妾。”
华大人心里着实不痛快,直言道,“小公子觉得牵强,我就将她领回去。四起谣言,我相信谢大人会平定。”
“三品要员出入金銮殿,身为大理寺卿,理应玲珑心思,怎说出如此可笑之话?您觉的有可能么?或许,在儿女事上,再明智的父亲,也会乱了手脚。”
谢煜并未看他,平静的看向庭院,口气依旧恭敬,但说出的话,已是不敬。
见小公子打开天窗说亮话,华大人也不兜转,“那日晚上,你为何出现在安置女眷的偏院?”
关键之处,重中之重。
谢煜轻笑,依旧瞧着庭院,“终于开窍了,你该问问你的好女儿。”
自作死,不可活,一切皆因华裳起。如果她没动心思,也不会落到现在地步。
瞧着表面好,实则生不如死。
谢煜料想不假,自华裳进了偏屋,嬷嬷告退后,她就觉的浑身不对劲。
说不上来的感觉,十分无力,脑子一阵阵发热,过了好一会才缓解。
可是,周围事物却不似刚才清晰,有点模糊。
这是怎么了?
她扬手用力揉眼睛,再次睁眼依旧些微模糊。
募的,她眉头紧皱,想到一丝可能性,面色沉沉最终低笑,透着几分凄惶。
谢运之,你真狠!
第875章 气急败坏了?
她已经无法开口,彻底成了哑巴,一旦躺下就觉的气血相冲,无法安眠,只能靠在床柱上,呼吸才顺畅。
现在,看周围事物开始模糊,是否意味着,不久后,她成了瞎子。
又瞎又哑,形同残废。
她清楚,这次她死定了,她不怕死。可谢运之的方法,令她在最后的时光,也得不到安生。
距离死近了一步,她没有太多时间了,在她能自主行动时,必须尽快。
华裳紧紧抿唇,陷入沉思。
“华姨娘,您歇息了吗?华大人来看您了。”
恭敬的嬷嬷声传来,打断华裳的思绪,想到父亲,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从小未曾体会过父爱,更多的是打骂责罚和冷落。
虽为嫡长女,可她小时候经常羡慕二房姐妹,被叔叔抱在怀中,十分疼宠。
没有人天生心狠手恶,起初,她为得到更多关注,到后面,一发不可收拾。
华裳无声笑了,罢了,她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华大人,您改日来吧,姨娘已经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华裳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她靠在床边,心绪渐渐平静。
吱嘎,屋门突然被推开。
“华姨娘,遵小公子令,您快起身,随奴婢去别庄。”
华裳没有动作,依旧坐在床边。
刚来谢府,就连椅子都没坐热,就将她调离,去了别庄,专人看管。
“华姨娘,您不要为难奴婢。”
说罢,丫鬟上前就要扯住她的手,却在下一刻,被狠狠甩离。
溢满斥责的眼神直视,华裳眉头皱起,尖锐不已,片刻后她兀自起身,直出屋门。
等她快步走到厅堂时,谢煜已经不在。
于是,她步子一转,去了另一侧。
“气急败坏了?”
谢煜缓缓走来,一声低笑,而后摆手遣退奴仆。
华裳直直盯着谢煜,见四周无人,折断树枝在地上写道。
你小叔屡次对我下手,你可知缘由?他……
她飞速写着,手腕骤然一痛,只见谢煜双脚而上,覆起灰尘,字迹凌乱消散不见。
华裳被狠狠甩在旁侧,她抬头望着谢煜,见他眸色低沉,原来,他早就知道谢运之和秦云舒那档子事。
“来人,送华姨娘去别庄。”
吩咐落下,谢煜上前几步,一把扣住华裳的下巴狠狠抬起,话音低沉,“最后的时间,安分点,否则,我不介意叫你更痛苦。”
华裳无声的笑了,高门世家藏着无数黑暗。不过,她不会罢休!
……
不稍两刻,华裳就被强行带走。她忽然明白,给她收拾屋子暂且休息,不过料到父亲会来,走过场罢了。
傍晚时分,红霞映彩,马车于谢府门前停下,谢煜已然等候,见一袭黑色衣袍,他立即上前,“小叔叔。”
谢运之略看他一眼,脚步沉稳很快入府,到了府内大道才问,“处理好了?”
“小叔,您所料不差,人确实来了。也已按照您的吩咐,华大人走后,送华裳入别庄,专人看管。”
最后的时光,没了自由,只有自己一人承受所有痛苦和罪责。
“这般处罚,也是便宜她。”
谢运之低声而道,随即朝书房方向去,即将转入小道,离去前道,“随我去。”
第876章 她坐不住
听罢,谢煜立即跟上,随同进入书房。
冬日的傍晚,已有几分寒冷,工匠下工时分也比往日早。
今日,萧瑾言天未亮就出府,到了亥时也没回来。
秦云舒先行洗漱,遣退柳意后躺下,也不困,拿了一卷书顺着烛光慢慢瞧着。
这一看,府外隔着院墙传来打更声,已经子时。
不曾想这么晚了,她便放下书来,也不熄灭蜡烛就这么躺下。
…………
待她醒来已经辰时,蜡烛早已燃灭。
她换了身衣衫,披了件袄子,没有去母亲院中,在主院用了早膳,之后才去母亲院中敬早茶。
孙花妮和萧连翘也在,萧凌天忙了多日,昨日下午回来,今天不出门,在家陪妻女。
“嫂子,大哥还是很忙?我好久没见他了。”
孙花妮轻声说着,手里拿着一根发绳,正替连翘扎羊角辫。
“嗯,确实忙,我来。”
说罢,秦云舒上前,接过孙花妮手中发绳和梳子,替连翘扎头发。
一上午,她都在母亲院中,用过午膳陪连翘玩了会。
“侯夫人,侯爷回了。”
管事入院禀告,秦云舒正和萧连翘玩旗。
“连翘,到娘这来。”
孙花妮抱了被子刚晒在院中,就听管事回禀,立即开口,然后快步上前拉了女儿。
“连翘,婶婶等会和你继续玩。”
秦云舒弯腰,抬手在连翘脑袋上抚了把。
萧连翘乐呵呵的笑着,“我知道,夫子说了,这叫久别重逢。”
在学堂好一段时日,学了不少词,两字三字,尤以四字居多。
这会,倒是现学现用了。
秦云舒笑了笑,离开前捏了把连翘的脸。
等她出了庭院走向府道时,一袭藏蓝宽大衣袍映入眼帘,萧瑾言正朝她走来。
待走近了,长臂扬起将她一把搂住,继而探着她的衣衫料子。
“我特意穿了袄子,不冷。倒是你,一直在兵营,郊外风大,这几日一直住那?”
“嗯,骠骑营事多。书佑在哑叔的教导下,进步很快,虽近次考核没过,可他年纪尚小,在童子军中出类拔萃。就连骠骑营的校尉,都有好几个要抢他。”
校尉多年练武,战场也上了不少,特别是骠骑营校尉,见到好苗子,眼睛都跟着放光。
秦书佑这几日,在兵营,风头倒是大,很多兵士对他多有照拂。
听到弟弟进步大,秦云舒自是欢喜,“你在兵营这么久,就为了书佑的事?”
“并非,更有一事,可记得雨花县令之女?”
秦云舒眸中现出疑惑,她当然知道,林彩儿力大无穷,看似柔弱,却不是寻常姑娘那般。
怎么了,她也进骠骑营了?
“也是个苗子,原先在童子兵营后厨,被皇上偶然发现,选派入兵。一月前通过考核,进入骠骑营。”
秦云舒眸子微怔,林彩儿此举比书佑,还要叫她欣喜。
正一步步朝着心中所想而去,从后厨到普通小兵,如今进入骠骑营。
“指不定有可能编入战兵。”
战兵,骠骑营有品阶的兵士,一介女子能做到这样,又非武门出生,很是不错。
“我为她高兴。”
秦云舒缓缓说着,依偎在萧瑾言怀中,眸眼全然弯起。
“今日我不出去,就在府中陪你。”
萧瑾言下巴抵着她的发丝,低沉出声,双臂收紧,脚步一转,带着她往主院去。
然而,刚走上府中大道还没转入小道,就见管事快步走来。
“侯爷,侯夫人,有位乞丐求见,说有要紧事禀告。”
萧瑾言步子顿住,乞丐?
秦云舒秀眉也已拧起,思虑片刻后道,“带进来。”
乞丐,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存在,也最易传散谣言。
既说有要紧事,她便去听听。
管事立即领命,转身朝府门走。
不多时,乞丐被领了进来,看到秦云舒时,面色恭敬不已,视线一转瞧向定北侯,心一颤。
秦云舒看了他几眼,就已认出来,之前秦妙乱传嫣然谣言,就是通过这个乞丐。
“原来是你。”
乞丐一听,立即躬身,“侯夫人竟还记得小的,小的今天来,有件天大的事。”
说罢,他身子弯的更低,继续道,“今日一早,有个戴着面纱的姑娘,穿着一袭白衣到了郊外土地庙。那里有几个小乞丐,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叫他们去京城传话,说……”
话到此处,他瞧了定北侯一眼。
“继续说。”
低沉三字,不冷也不淡漠,平平出声,却依旧令人心惊。
乞丐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只让他们传,当朝内阁首辅多年不娶,早有欢喜的女子,更是秦氏女。”
说罢,他身子再次一抖,只觉的如芒在背。
当然,这肯定是谣言,可定北侯在眼前,他说这话……
秦云舒双眸微眯,迅速瞧了萧瑾言一眼,见他眸色如常,正要细问乞丐时,却听沉稳的一声。
“此女子,面带轻纱一袭白衣?”
乞丐依旧躬身,听到问话,忙不迭回道,“确是,土地庙在京郊以东,约莫六里处。侯爷您放心,谣言未散,在那一带,所有乞丐都听我的话,我不叫他们传散,他们收了银子也不敢。”
乞丐是个群体,有领头人,也有记录。
“去账房处领赏银。”
萧瑾言摆手低沉一语,不多时,乞丐立即躬身,心里琢磨着,他这次来对了!
否则,这等谣言漫布开来,不得了啊!
守在厅外的管事带乞丐下去领赏,人走后,秦云舒才出声。
“瑾言,这事……”
“你在府中,我去办。”
不用查探,仅凭乞丐几语,他就知道是谁。
前不久,派去盯住华府的士兵回禀,华裳进了谢小公子院中,当日就被秘密送往谢府别庄。
多处别庄,而那处,离土地庙不远。
看来,谢府侍卫没有守住人,华裳跑了出来。
当乞丐领了赏银喜滋滋出府时,萧瑾言已经走出厅门。
秦云舒站在厅中,透过厅门瞧着他,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思虑片刻,她快步出了厅堂。
她知道,此事她不宜插手,但她坐不住。
第877章 毁在性格上
京郊六里处土地庙附近,谢家别庄。
当兵士四面包围时,华裳正在内院里屋,躺在床上一声声干咳。
自偷溜外出悄悄归来,她的视线就彻底模糊,出了一丈远她就看不清。
与此同时,她每走几步路都喘不上气,从昨天开始就如此。
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出去,加快动作,大限将至前,她必须将秦云舒和谢运之那种关系,公布于众。
她不信,两人清白,男人都不傻,如果得不到甜头,为何屡屡维护?
秦云舒也是有本事,都成婚了,还能让谢运之如此。
咳,咳!
一声比一声响,只觉喉间一痛,待睁眼时,入目一滩血渍,弥漫点点腥味。
华裳静静的望着,眉头随即拧起,片刻后她起身,走到铜镜前,低头凑近了看。
这是她第一次照镜子,也是最后一次,她清楚,她快死了。
脸很苍白毫无血色,眼圈下竟是淤青,若旁人看到,兴许以为她从棺材里爬出来。
染满鲜血的手指缓缓而上,抚在脸上,她略略张唇对着镜子无声道。
华裳,这一生你就这么过了,来世,愿你不要投身高门世家。
普通人家,哪怕做个村妇,也好。
岁月静好,东升西落,华灯初上。
只有临死,她才能平视内心。
砰,门忽然被推开,只听阵阵脚步,华裳移眸望去,她看不清来人,模糊的身影一团团。
但她知道,这些人准来处置她的。
既来兴师问罪,就说明,谣言已经传散,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谢运之喜欢秦云舒,如今的定北侯夫人。
为此不娶,身边连个女子都没,伺候的也是侍卫和小厮。
这消息,恐怕比帝后成婚还要轰动!
她不能说话,否则她定大笑出声。的确,她要死了,她被两个权势极大的男人合谋害死。
毁她名声将她关起来又怎样?她想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
哪怕死,她也通过自己,叫他们尝尝,什么叫痛苦?
现在,秦云舒怕是在侯府心情沉重,未来一段时日,根本不敢出门。
“华裳。”
她刚这样想,就听清亮的女子声,她看不清,但听觉很好。
竟然是秦云舒,来了!
“看到我很意外?华姨娘。”
秦云舒步步缓缓,距离近到一丈内,华裳才看清,她心情没有不好,面色也不阴沉,唇角甚至扬起溢出笑意。
都这般田地了,笑的出来?
华裳眸里尽是轻蔑,就算不说话,秦云舒也猜的出来在想什么。
“平静一段时日,还是止不住脾气,你这一生,毁在性格上。”
佛家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华裳短短十几年,验证了此话。
华裳冷冷的瞧着她,还是那般不屑,都这地步了,笑的恣意,马上就该哭了。
能劳驾定北侯夫人亲自问罪,定被谣言伤的不轻。
“你以为得逞了?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你该庆幸没有成功,否则,整个华家包括你那颇有才华的哥哥,都被毁了。”
声音轻缓,却如惊雷滚过,华裳目色巨变,眸子瞪大,血红的手陡然攥紧。
没有成功?!
怎么可能?她给了好几个乞丐银子,立马就给她散出去了。
京郊土地庙,鲜少有人过来,极易被忽略的地方。
“我从不杀人,轻易不动怒,不代表我没脾气。”
秦云舒眸中毫无波澜,声音尤其沉静,说罢朝门外看了一眼。
这时候,兵士领定北侯的命令,躬身进入递上白瓷瓶。
萧瑾言出侯府时,并未直接前往谢府别庄,先派兵士前行包围,自个儿去取一记药丸。
这味药,能拖着华裳的身子,叫她不死,痛苦却是与日倍增。
就这么去了,太便宜她,不是喜欢搬弄是非作恶么?
待他去别庄时,兵士禀告,侯夫人来此。
第878章 早知今日
屋内,华裳看着秦云舒掌中的白瓷瓶,打开后,滚出一粒小小黑色药丸。
仅有一粒,她近乎不由自主的后退,她是将死之人,又要给她喂药?
“喂下去。”
缓缓三字,命令十足,旁侧兵士领命,立即接过朝着华裳走去。
“放心,这药能给你痛快。我也是为华府考虑,倘若留着,一家子人都要被你祸害了。”
秦云舒声音依旧轻,而华裳听到这句,由起初的挣扎到最后平静,之后她主动接过。
她日日活着,生不如死,确实要个痛快。
指腹夹着药丸,仰头的那刻,她停住动作,眸神微怔。
她不信没有成功,倘若没有传散,为什么秦云舒兴师问罪,瞧着不动声色的人,竟亲自解决她!
近乎嘶哑着哼了声,眼尾勾起,漫着股阴笑,最终她仰头吃下。
“华姨娘,这是一记圣药,能拖着你残缺的身子,延缓你的寿命。”
清亮无比,漫不经心,说罢秦云舒侧步。
这一刻,华裳面色陡然变了,眸神尖锐,上前几步一阵嘶吼,随即扬手就要扑打过来,被两旁兵士一把拦住。
“守住她,不能叫她轻易死了,谢府管不住,我不介意插手。”
吩咐落下,秦云舒迈步而出,嘶哑在喉的声音混着拍门声不停传来。
随着屋门关上,又被兵士打晕,杂乱到疯狂的声音被彻底隔绝。
秦云舒眸色深邃,没有人生来就坏,但世间善恶分明,有人心怀大意,而有人坏到没有底线。
比如华裳,她明明可以后退一步海阔天空,过好余生,偏要行歪道,叫旁人不好过,自个儿才舒爽。
秦云舒缓缓走着,最终出了庭院,不远处两道袭长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是瑾言,另一个谢运之。
这么大阵仗到谢府别庄,势必惊动谢运之,他的出现,在意料中。
她没有再往前走,站在原地等着。
华裳的计谋扼杀于摇篮,倘若传散,结局会被摆平,但过程,终究一番骇浪。
许久,她见萧瑾言朝她看来,不多时走来。
谢运之站在不远处,深邃的视线远远望着静立的女子。
她亲自来,想必动怒,对这些她极其在乎。否则,她也不会入别庄亲自动手。
“舒儿,我们回府。”
说罢,萧瑾言挽住她,领她朝前走。
秦云舒点头,随他前行,经过谢运之身旁时,她松开萧瑾言的手,朝他轻轻点头。
“谢大人,既是谢小公子的人,接下来交给小公子了。”
谢运之并未多瞧她,视线一转落在萧瑾言身上,只撂下两字,“放心。”
别庄从里到外所有仆人全换,即便定北侯派兵围守,他也不阻止。
片刻后,萧瑾言按照朝臣之礼作揖,随后挽住秦云舒,两人一同出别庄。
谢运之没有转身,也没有扭头,笔挺的站在原地,唯风吹树叶声,沙沙响于耳畔。
不多时,庄内侍卫走来,躬身道,“大人,人已晕过去,听定北侯夫人的意思,不能叫她轻易死了。”
华裳这几日,活着真不如死了,死了反倒痛快。
而如今……
“采买上等人参,药材补品等,宣专医进别庄伺候,吊着她一口气。”
不能说话,视觉也开始慢慢消失,接下来便是听觉,触觉,到最后五感麻木。
“是,属下遵令!”
侍卫领命,立即出庄办事。
谢运之站了片刻,离开前朝院落瞧了一眼,狭长双眼立时眯起。
这次依照她的意思,这怕是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下真正的狠手。
傍晚时分,谢家京郊以西别庄换了所有奴仆,专人伺候,更从民间请了医术不错的大夫专门调理。
外人看来,谢府对这位华姨娘当真不错,犯病了,精心伺候,各种名贵药材,只为续她的命。
只有大夫清楚,这种法子续命,实在残忍,脉象相冲,已然失声,视觉也开始消散。
哪怕天山灵芝,也救不了。
死,已无法阻止,还不如爽快点,叫她去了,这么吊着,痛不欲生。
“大夫,您快进去,华姨娘呼吸不稳,直撞墙!”
丫鬟焦急喊着,大夫板凳还没坐热,立即进去,已有几个丫鬟扯住华裳,令她不能动作。
华裳已难受到极致,醒来后更看不清,一炷香后,她陷入黑暗,再也瞧不到一丝光亮。
无法开口,也无法去看,躺下后呼吸也不顺。
这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
尤其想到秦云舒离开前的样子,淡漠清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仿似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谣言没有传散,没有成功,更没有影响到秦云舒。
她多想冲出去,撕了那张清冷的脸。
为什么她失败了,为什么秦云舒成了赢家?
不该!
每一刻,她都恨,却又无能为力,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讲什么报复?
“啊啊!”
她嘶哑的吼叫,根本发不出声音,仿似生锈的铁划过地面,刺啦刺啦。
“控住她!”
大夫高喊,手上银针落下,头颈八处穴位一一扎上。
华裳一阵无力,身子往下滑,人也镇静了。
丫鬟立即扶她躺下,这时候,嬷嬷端着一碗人参汤进来。
大夫看着这碗汤,不由叹气,无法挽回的将死之人,喝这个,无疑浪费。
“别给她喝,吊一口气罢了,她活不了,我去和小公子说。”
说罢,大夫走出内屋。
外屋门关上的那刻,嬷嬷摇了摇头,哪是为了救华姨娘,折磨罢了。
“你们几个,扶她靠在床柱上,竹管呢?”
华裳已不能自主进食,需要竹管,流食从另一端灌入。
可她现在味觉和触觉没有消失,能尝到人参的苦味,暖流淌入喉中。
双目涣散,即便睁开也是一片黑暗。
她想到了小时候,母亲柔声唤她裳儿,哥哥陪在她身边玩。
父亲偶然走过,她立即跑上去,想讨好却又胆怯。
曾经的岁月……
“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嬷嬷看着她眼角滑下的晶莹泪滴,无声的流着,淌满整张脸庞。
到底她不忍心,灌人参汤的动作稍有迟缓。
第879章 准找麻烦
接连六日,华裳的命就这么被吊着,日日以人参汤灌下。
病情愈发严重,到最后,施针令她镇静的大夫都看不下去,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现在这模样,和活死人没区别了,听觉也开始消失,屡次唤她都不应。
以银铃作响或者突然发出很大的声音,若人能听到,自然反应会有动作,华裳却很平静,依旧靠在床柱上,涣散的双目已经闭上。
“派人去谢府转告小公子,就这半月了,就算人参续命,也没办法。”
根本吸收不了,五感正在消失,到最后,只有大脑是清醒的。
那便是,拼命想死,却又死不得。
“嬷嬷,人参汤漫出来了。”
丫鬟突然的一声,拉回正在思考的嬷嬷,扭头就见华姨娘嘴角不停流着。
竹管也喂不下去了,已经瘦成皮包骨头,面色毫无光彩,一片蜡黄。
多日不行动靠在床边,四肢也开始萎缩,明明十七八的姑娘,这副光景,都不如中年妇人。
大限将至,不行了。
“我去回禀小公子。”
说罢,嬷嬷迅速走向屋外,行至庭外却听嘶到极致的女子哑声。
“啊!”
“华姨娘!”
接连两声尖叫,嬷嬷步子顿住,忙不迭朝屋里走,一眼就见撞在墙上,头破血流的华裳。
“她的手……”
丫鬟吓的退后一步,根本不敢去扶,那双手怎是人的?
这几日,华姨娘从不将手伸出被窝,也不肯洗漱,她们也不管了,只要有口气就行。
手指全被抠烂,全是疤痕,愈合成疤,又将其抠破。
大夫墩身而下,以手触及鼻息,又探向脉搏,“没气了。”
如果继续用昂贵药材续命,最多能拖半月,这种死法,太残忍了。
只有大脑清醒,也不知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事,竟令谢府下此狠手。
今日,总算解脱。
嬷嬷也松了口气,再次探了鼻息,确定死后,她才起身。
“给她擦身,换件干净衣裳,葬在何处,待我回禀小公子。”
死前那么痛苦,死后总要体面点吧。
说罢,嬷嬷走出屋门,迅速出了别庄。
华裳死去两炷香时间,守在别庄的兵士就已撤离,禀告定北侯。
这时候,萧瑾言在侯府,站在旁侧瞧着媳妇修剪绿植。
秦云舒听到华裳已去时,动作一停,剪子落在半空。
受不住苦难,趁人不备,自杀而亡,命结束在自己手中。
待兵士退去,萧瑾言夺了秦云舒手中剪子,低声道,“死在她手中的人不少,都是无辜之人,她早该死了。”
一命还一命,华裳背负太多性命。得此报应,咎由自取。
“一念之差,天壤地别。”
说着,秦云舒看向萧瑾言,扬手道,“还我剪子,还没剪完呢!”
几盆绿植,修到现在了,他今日一早回府,她连个眼神都不赏赐。
“你教我,怎么修剪?”
说罢,萧瑾言抬手动了剪子,依在一处枝丫上。
“别,你别剪坏了,这处不能剪。给我吧,各有所长,你学不会。”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抢,萧谨言闪躲几次,最终依了她。
啪嗒啪嗒,庭院中除了风声,更多的就是剪枝声。
萧瑾言像刚才那样站在一旁,低头瞧着她熟练的修剪,起初他不懂,渐渐的,绿植有了形状。
参差错节的枝丫被剪掉,杂乱的叶子被除去,显得利落干净不少。
剪掉无用的,给剩下最为苍翠的留下生长空间。
“差不多了。”
秦云舒低声呢喃,然后放下剪子,退后一步细细瞧着。
“侯夫人。”
柳意从院外走入,看姑爷在,侧步福身行礼。
“我不是准你假了,你怎不出去逛逛,还在府中?”
秦云舒问道,而后看向萧瑾言,眼神示意,难不成孙广没假?
忙到现在,两人分别许久,也该见面了。
“侯夫人,嫣然姑娘来了,管事领她入正厅了。”
秦云舒已多日不见秦嫣然,岳麓最近也忙,特别是春年后的联考,所有书生都在准备。
难能可贵的机会,如果抓住,秀才都不用考,直接参加科举。
“我去瞧瞧。”
说着,秦云舒朝外走,几步后停下,“瑾言,你在主院呆着,要不然去书房?”
萧瑾言明白,两姐妹说悄悄话,不许他在。
他了然一笑,点头道,“依你。”
侯府正厅
秦云舒来时,就见秦嫣然坐在椅上,手上端着杯茶盏,却不喝,就这么拿着。
“怎了,有心事?张迁没来,和他闹别扭了?”
打趣罢了,却见秦嫣然腾的起身,朝厅外看了眼。
“舒姐姐,秦妙不见了。七日前,我父亲传信回来,四婶和四叔要来京城寻。不见多月,也不来找我,我不放心,叫张迁找朋友暗查,谁曾想,她竟……”
说到这,秦嫣然声音陡然一低,面色更沉,“她死了,身子被华大少处理,立了无名碑,在京郊百里坡附近。”
之前秦妙还活蹦乱跳,没想到不回江南,在京城留着,就这么死了。
如果四婶知道,还不得闹,准找秦家麻烦。
秦云舒之前去大慈恩寺,见过秦妙一次,之后华容进府请罪。
秦妙攀附华容不成,又入侯府,欲寻刺一事,她不想多说。
“四婶进不了京城,年关将至,齐京守卫森严,非齐京附近和京城人士,除了商贩,不得进入。”
远在江南,没有官帖,城门那里就会被禁军拦下。
就算要进来,也要等春年后。
“舒姐姐,我在想,既染她被华大少埋葬,她的死势必和华府有关。但华府上下,除了华大小姐,没人随意打杀。可……”
说到这,秦嫣然自此顿住,面色更沉,“华大小姐自个儿都死了。”
秦云舒一听,华裳已死之时,不过今日传来,消息已经传出了?
毕竟华府嫡长女,入谢府没多久死了,这事定传不出去。
“张迁现在掌管岳麓书院采购,就连一些世家拜帖,沈夫子也交给他了。认识不少人,消息自然就灵通了。”
秦云舒点头,原来如此。
“舒姐姐,怎么办?且不说妙妙如何死了,四婶追究起来,总要给个缘由。”
第880章 哟?
秦云舒眸神轻淡,透过厅门看向庭院,片刻后回道,“脚长在她身上,待春年过去,齐京城门守备没有那么森严,她自然进的来。届时,实话实话,她女儿心比天高,攀附华家,被华大小姐处置。”
而这个人,已经死了,即便追究罪责,也无用。
何况,华裳明面上是谢小公子的妾,谢家会隐藏她的死因。
总之,四婶来了,也别无他法。
秦嫣然叹了口气,担忧不已,到底是条人命,就算之前闹了不愉快。
“你同情秦妙?”
秦嫣然心思一顿,缓缓道,“总归是自家姐妹,同在烟杏村长大,村里秦家姐妹中,属她长得最好。”
确实,秦妙的容貌,在旁亲姐妹中,属翘楚,在村里算得上一枝花。
假如性子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在村中能嫁到好人家。
偏偏和自己过不去,有好日子不过。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落得凄惨下场,和自家有关。即便四婶,也一样,知道女儿不见,这么久不开寻,偏偏等出事了。”
秦妙没有去江南,回乡途中偷溜返回齐京。若四婶一家只在乎女儿,根本不会回去,定跟着返回。
秦嫣然无话可说,舒姐姐每句话都戳到关键处。
四婶什么样的人,她从小就知,刀子嘴,什么都要好的,明明普通生活,却总期盼富贵日子。
“舒姐姐,四叔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父亲信中说,他留在村中照顾儿子,待四婶无果,肯定跟着来。”
对四叔,还能如此吗?
印象中,秦云舒和这位四叔,没有说几句,但也记得,确是憨厚农家人。
教导女儿却如此,想必在外务农,家中一双儿女交给四婶教导,自个儿没多问。
“他不会来。”
说罢,秦云舒一转视线,眸中浮现笑意,“你来这,就为了这些?不如说说,在书院怎样了?”
“还能怎样?每日上课,下午自己修习,入睡前再看一会。春年后就要联考,大家都在准备。”
所有人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若通过,明年下半年的科举就能参加。
她也很期盼,但她也懂,根基尚浅,一举成功的几率渺茫。
就像沈夫子说的,若失败了,也别气馁,勇敢参加就行,算是历练。
“岳麓通常春年前半月告假,届时我派马车送你回江南。”
她选辆宽敞做工不错的,回去路上也好舒服点。
“不用麻烦,张迁早就雇好马车了,我随他一起回。”
秦云舒一听,立即上下打量秦嫣然,见其一脸常色,提起张迁也很平常。
自从进入侯府正厅,说了几次张迁了。
“嗯?那可是江南,张公子在那,响当当的名人,你和他一块,定被人发现。届时,还不得……”
说着,秦云舒停下,双目眯起,意味深长的瞧着她。
“难不成私定终身了?”
这段日子,她忙于府事,没去岳麓书院,和嫣然也没来往。
有些事,可能一夜天翻地覆,更别提那么久了。
听到私定终身四字,秦嫣然有些不自然,唇张合片刻,念及舒姐姐待她的好,瞒着也不是事。
索性,她心一横,“我与他,本就有婚约。他待我不错,又是同乡人,为了我,愿意留在齐京,我在哪,他在哪。”
身边有人陪着,说着她最熟悉的家乡话,即便身处千里,也不觉孤独。
何况,他为她付出太多,她欠下一笔笔债,早就还不清。
姑娘家总归要嫁人的,不如选个她顺眼的。
“哦?还真私定终身了。”
秦云舒笑的越发恣意,眼角都跟着勾起,漾出道道不怀好意的弧度。
这人嘛,就该说些喜事,听着也神清气爽。
“舒姐姐,你千万替我瞒着。书院曾经出事,多年前也有女学生,很有天赋,沈夫子着重培养,却和他最得意的门生,归隐田园,实属可惜。”
所以,一旦被发现,她会被逐出书院。
她和张迁,从未做出阁的事,两人规矩有礼,彼此念着对方的好,想着今后在一块罢了。
“院规我知道,放心,就连瑾言,我都不说。”
话落,她主动挽住秦嫣然的手,“你还不信我?”
“我当然信姐姐,四婶那边,消息我已经带到,舒姐姐,为避免麻烦事,你……”
“知道,你顾好自己,准备春年后联考。”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拍着秦嫣然的手,知道她时间紧迫,也不留她在府中用膳了,送她出了府门,看她坐上马车。
车轴转动车影消散,她才沉了眸子。
城门都是禁军值守,兵士已经调离回营,现在楚连城在红河,已交给禁军右统领管辖。
“侯夫人。”
募的,恭敬的兵士声响起,秦云舒觉的熟悉,抬头看去,当即笑了。
“孙广,定北侯没准你假?”
孙广忙不迭行礼,“去齐京周边巡视一番,不是侯爷的命令,我自己的主意。柳姑娘生气了?”
昨日两人就说好,今天带她去周边农家瞧瞧,枣树结满了果子,冬枣又大又甜。
“嗯,的确生气了,你来晚了,她怕是不想出去了。”
秦云舒故意这般说,孙广一下子就急了,径自往前走,走了几步停下。
“侯夫人,她在主院?”
“不知。”
说罢,她径自朝主院走,孙广被唬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侯府主院,几盆绿植依次排开置在园子边沿。
萧瑾言一身常服笔挺而立,未去书房,拿着剪子比划着。
秦云舒一瞧,立即快步走来,“我都修剪好了,你做什么?”
说着,她就要抢,他快她一步躲了去,随即放下剪子。
“比划一番罢了。”
话音落下,他就见秦云舒低头,细细看着绿植。
检查一番并无异常,她才抬头,“我叫你去书房,怎不听呢?”
“秦嫣然走了?”
萧瑾言的回话,风马牛不相及。
“嗯。”
“可是说你四婶了?”
低声一语,随意出声,仿似透着股漫不经心。
秦云舒微怔,他什么都知道,难道四婶一出江南,他就知晓了?
“我派了一批人去江南。”
第881章 现在你要依我了
江南风景宜人,占地却是不大,稍微派人盯着点,发生什么全部一清二楚。
秦家四妯娌出村那日,潜伏在此处的人就已发现,急信回去。
萧瑾言早已得知,也早有应对。
“她连江南都没出,遑论出入齐京。你那妹妹,原先华容将她安置在百日坡处,立了无名碑,现下连带棺材运回江南。”
若四妯娌要这个脸,更为未成年的儿子打算,就不会胡搅蛮缠。
这事追根究底,秦妙名声受损,从而连累弟弟,毫无益处。
“你早有安排,却不和我说,嫣然告诉我,我才知晓。”
秦云舒轻声道,然后抬手对着萧瑾言额头打了一记。
“小事罢了,怎能让你分神?你一人掌管两家内院,每日看账本,秦家管事每隔三天呈账目过来,怕你累着。”
萧瑾言淡淡而道,随即扬臂揽住她,正要凑到她耳畔低语,却听院门脚步声。
他立时将秦云舒拉到身侧,朝远处望去,只见孙广站那。
“侯爷,属下……”
孙广心惊又尴尬,他在府内找了圈未见柳意,想必在主院,大着胆子一来。
也巧了,侯爷正挽住侯夫人说悄悄话,他一出现,破坏好事了。
秦云舒见到孙广,知道他的来意,当即眉眼扬起,一把扯过萧瑾言。
“柳意在小灶头,你顺着这条路过去,尽头拐弯就是。”
说着,她抬手指向园中小道。
孙广不敢瞧侯爷的眼睛,忙不迭躬身,“多谢侯夫人。”
说罢,他不敢耽搁,顺着小道迅速远去。
看着孙广往前飞奔的身影,秦云舒笑着摇头,“瑾言,春年后,择良辰吉日,许柳意过去吧。年前,我就将宅院给他们置办好。”
当是她给柳意的嫁妆,尽心伺候那么多年,柳意该得。
无父无母,自小孤儿,她救了柳意的命,更赐其名字,这嫁妆,也该她出。
“好,一切依你。”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她开心就好。
“春年后,也要派人去孙广家乡,接他父母亲戚过来,这桩婚事,总要亲朋见证。”
秦云舒低声呢喃,抬头望着萧瑾言,撞入一双深邃的眼。
“怎样?”
见他不出声,她又问了一遍。
萧瑾言低头凑近她,抵着她的耳畔,唇微张,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叫她心一颤。
“依你。”
简单两字缓缓而出,透着无尽缠思。
“我什么都依你,现在你也要依我了。”
乍一听,秦云舒没听明白,顺势问道,“你要什么?”
好像要向她提要求,两人认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令她不免好奇。
萧瑾言视线微移,深邃双瞳直视她的眸,唇角勾起低声道,“你说呢?”
似乎询问,可又不是,说罢,双臂猛然收紧,秦云舒瞬间双脚离地。
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神时,砰,屋门已被踢上。
眼看通往内寝的珠帘越来越近,刹那间,她什么都懂了。
原来,他的要求是这个,叫她依他。
可现在,日头还在!
第882章 被发现了!
秦云舒很晚用膳,夜幕降临的那刻,萧瑾言神清气爽的出庭院,驾着疾风前往兵营。
和最近几日一样,在营中就寝,兴许明日下朝后回府一趟。
骠骑营选拔一批兵士进来,又淘汰一批,新老进出时,必须加强巡视和守卫。
萧瑾言身为骠骑营主帅,自然忙碌。
过了几日,秦云舒正在侯府正厅和孙花妮商讨春年事宜,今年是萧家第一次在齐京团聚过节。
烟杏村过节,农家人比较简单,如今住在侯府,很多东西自是不一样。
包括春年第三日,萧瑾言需拎着不少东西,随秦云舒去秦府。
“嫂子,红缎需要多少?咱村还要备一百个红鸡蛋,京城有这个规矩吗?”
孙花妮手里拿着小本子,一边问一边记,她写的字不好。
可到底在嫂子跟前,这可是位大才女,她卯足劲慢慢写,可以说,平生第一次写那么漂亮的字。
这个漂亮,当然是她自己以为。
“取个吉利数字,六十六个红鸡蛋,至于红缎子,少备点,也取个吉利数字,六匹。”
既是红缎,做衣裳枕套,几乎女眷用。
长院就一个庄姨娘,二房倒是有三个,另有几个她连面都很少见的隔房妹妹。
自秦蝉和秦柔出事,二叔对子女管教很严厉,山远哥能力日益显露,其余几个妹妹,安生处在府中,平日不怎出来,乖巧的很。
“侯夫人。”
忽的,大管事走来,等在厅门处躬身行礼。
秦云舒看到管事手里拿着两封信,摆手示意他进来。
黄褐色信笺,拆开后,她先看落笔,一个是琉璃从大周寄出,另一则是大山伯。
信中言明,四婶没有离开江南,在外兜转几天,又回来了,没多久,棺木悄悄入了烟杏村。
给了不少证据,请了仵作,也说妙妙失足落水而死。
被达官贵人送来,却不知哪个府邸,给了不少体恤银子,不仅能修缮村屋,还能去镇上买房子,这钱一辈子都花不完。
四叔沉闷了许久,秦家亲戚帮着送葬,埋了妙妙,就在山头。
过了一晚,四叔就带着四婶和儿子,举家搬离烟杏村,到现在也没准信。
信的末尾又写明,叫她嘱嫣然不要回江南,他和三婶入京。
说是路上颠簸,途径几处河流,他们二老不放心,又知道春年后书院联考。
孙花妮坐在一旁,看着嫂子眉眼尽是笑意,不由问道,“嫂子,有什么大好事?”
秦云舒放下第一封信,一边看楚琉璃寄来的信,一边道,“嫣然的父母,在齐京过节。”
“呀!叫到咱家来呀,到时候我烧一大桌菜,可热闹了!”
孙花妮欢喜不已,嫂子的亲戚,就是她的。
秦云舒一边点头一边笑,琉璃这封信,说不久后她跟着周无策入齐,届时能相聚。
周国太子又要来齐国了?
信中没有具体时间,既然周太子要来,对齐国来说,一桩大事。
这还是楚凛登基后,第一次接见外来访使。等瑾言回来,她问问就是。
“点蜡。”
看罢,她收了两封信。
管事过来时,就备了蜡烛和火柴,迅速点上,不一会信件燃烧化成灰烟。
孙花妮瞧着屡屡烟尘,她不懂,家人寄信为何烧掉?
那时候,大哥远在边疆,一年到头回不来,仅有一年一封信,母亲全部留着,这会还压箱底呢。
不过,嫂子这样做有她的道理,不必多问。
“花妮,别急着买果子,下个月派人订一批,春年前派人拿货,新鲜点。”
每逢春年,齐京人家都要备几大盘果子,除了红枣青枣,也有花生瓜子等。
到时候,家人围聚在一起,瞧夜空烟火绽放,品人间美味。
孙花妮点头,一一记下。
秦云舒顺势一瞧,“字还不错,凌天怎说你不识字?”
“我写的不好看,凌天虽没读书,可母亲写的一手好字,他们哥俩小时候就天天练字。我不想献丑,就说自己不会,没读过书。”
说罢,孙花妮嘻嘻一笑,故意侧开身,不让嫂子瞧。
秦云舒注意到她手中笔,不是毛笔,而是竹笔,沾墨水写,尾部硬,比毛笔简单。
这边是硬体和软体,两种方法。
“自个儿夫君,即便献丑,他又能说什么?”
秦云舒轻笑,又嘱咐几点,萧家子嗣不多,侯府事宜虽不多,但有些比较细杂。
她打算一些事,由花妮去做,比如置办春年。
叮嘱后,妯娌两人在厅堂用茶,吃了小点心。
一炷香后,秦云舒坐府内马车前往岳麓。
侯府离岳麓有些距离,现在不是下工时分,干道两旁小贩也未出摊,一条直路过去,再转几个巷子便到了。
秦云舒靠在车壁上,霜降已过,齐京的天也越发冷了,车窗帘子也成了厚的,不似往前纱帘,一吹就扬。
听着阵阵车轴声,她扬手掀开帘子,瞧瞧行到哪了。
仍在干道前行,快到尽头了,转弯便是花同巷子。
视线逡巡而过,就要放帘的那刻,却见一袭褐色娇小身影。
齐京虽不是最北边,但偏北,姑娘身量算不得非常高,但不似这般娇小。
这身量……
“行慢些。”
吩咐落下,车速瞬间放缓,秦云舒看的越发仔细。
只见女子微微侧头,只偏一个小小弧度,她就知了。
原来,留在齐京的,不止秦妙,还有秦芝芝。
忽而她想到常知茉多日前问及,旁亲姐妹都走了?
那时候,常知茉就发现了,秦妙那会在华府,知茉看到的想必秦芝芝了。
“停。”
清亮的一声,马车稳稳停在秦芝芝不远处。
停的那刻,秦芝芝才转身瞧到,见到眼前一辆华美马车,她去过侯府,自然认得。
心当即提起,被舒姐姐发现了!
这时候,秦云舒已经掀起前帘走下马车,视线掠过看着秦芝芝身后的店铺。
是一家不大不小的粮行,一直站在此处作甚?
念及自个儿留在京城的理由,秦芝芝提心吊胆,怕被舒姐姐看穿。
不等秦云舒发话,她便走上前去,恭敬唤道,“姐姐。”
第883章 怎么都比不上
“你在粮行前做什么?”
没有问她为何在齐京,而是问粮行。
秦芝芝点了点里头正在搬米袋的人,“我在齐京附近一个村庄干活,清点货物,他们搬运。”
没有工钱,管吃管喝也管住,没有任何开支。
秦云舒看了眼里面,这时候,几个穿着大褂的小伙子朝她看来。
“你在京城多久了,二婶可知?”
秦芝芝低了头,如实相告,“有段日子了,我出来时没和他们说,但我留了信。等我找到村子落脚后,又去了一封信,他们知道。”
既没有寻过来,便是同意,也放心。
既然父母都知,她也不必多管。
没有多问,转身上马车之际,她嘱咐道,“京城人多,注意安全,莫要心比天高,除非你有那个资格。”
她没有提及秦妙的事,因为每个人都不同,秦芝芝的脑子比秦妙聪明点。
“舒姐姐,您放心,我都明白,不会给您添麻烦。”
秦芝芝立即回道,看着她上车,又见马车行远。
没想到,舒姐姐没有追根问底,稍问几句,也没有强行送她回江南。
“芝芝,和你说话的贵妇,是谁啊?你在齐京还认识这号人物?我瞧那辆马车,很不一般啊!”
他们经常出入京城给各大粮行送米,也给高门送新鲜蔬菜和果子。
一来二去,见过不少夫人小姐,马车也看了不少。
可刚才那辆,特别宽敞,纹路和装饰,特别精致。
几乎不用多想,高门中的高门,非一般的人家。
秦芝芝收拾好情绪,扭头时笑了起来,“我哪知道,她突然下车,问我是哪个村子,兴许也想叫我们去府上送米。”
几个小伙一听,乐开花了,他们村山水好,空气和土壤都很好。
他们种的稻子,很多粮行抢着要。
“等我们回去和村长一说,他那老头子,做梦都要笑醒。”
新皇登基后下了一个规定,税收一年满万两,不必多缴纳,就按照万两算。
如果超出这个额度,剩下的都是他们村的。
村长更撂下话来,按户数分配。
他们村子和其他村子不同,除了果蔬,其余人合心齐力种稻子,谁家有好本事就用谁家的方法。
一年两季收成,比其他村落,量多米粒大,味道好!
“芝芝,咱要回了,你……”
话还没说完,他们就见秦芝芝朝前跑,跑了几步回头道。
“你们先回,日落前我一定到村!”
说罢,秦芝芝迅速朝前跑,她刚才好像看到谢大人的马车了。
之前跟随村人去过谢府后院,她特意溜到前门,从没见过谢大人。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很有可能是他的马车。
她不顾一切的跑着,发现车行驶的道通往谢府。
最近,她经常出入京城,对城道熟悉了,立即从窄小胡同走。
一条捷径,车马不行,只能人走。
而这条胡同,通往的巷子,那辆马车也会经过。
到时候……
秦芝芝喜不自胜,脚步越来越快,当她穿过胡同时,恰见马车朝这边驶来。
许久未见,将谢运之的可怕和无情都忘了,她一边挥手一边往车走,想将车拦下。
赶车侍卫见一女子突然出现,立即勒马降速,“大人,有人拦驾。”
话音落下,却没有吩咐,侍卫就要停下,就听低沉的一声。
“原路直行。”
四字,幽沉不已,侍卫一愣,直直的过去,不就是撞人?
即便降速,姑娘也会受伤,可是,竟大胆拦大人车马,确实不要命!
侍卫听命,扬起马鞭,顿时马蹄骤响,马头高昂,嘶了声往前奔去。
呼啸而来,秦芝芝吓的心直往上提,就要到眼前了,速度非但不减,反而更快,摆明要撞死她!
秦芝芝身子一颤,忙不迭往旁去,到最后,近乎面朝下直接摔了,吃了一嘴灰。
车轴渐渐远去,到街道尽头时,她发现车速骤减。
的确,故意为之,就要撞死她。
秦芝芝眼神复杂的望着前方,马车早已转角离开。
他在告诉她,他真的会杀了她,没有如果。
秦芝芝抿唇,连个面都不让见,如此决绝无情。
想到许久前看到的帕子,分明是女子绣的,他视之如宝,依他的地位,想要谁得不到。
要么,那女子死了,要么嫁做夫人,他的性子,如果不是以上两点,他肯定抢过来。
细细一想,多半死了。
秦芝芝心一沉,为了一个已死的姑娘,这般对待自己,值得?
余生就这么度过,没有陪伴,孤苦一生。
“姑娘,您不舒服?怎坐在地上不起来?”
一个老大娘从胡同里走来,看到秦芝芝,以为她身子不适。
秦芝芝摇头,双手撑地起身,“我没事,摔了一跤,多谢大娘。”
说着,她从来时的胡同原路返回。
想到刚才被撞死,她仍心有余悸,一边走一边往城门走。
日落前不出去,城门就会关上,春年前三月,齐京守备森严多了。
“瞧你吃的,嘴上都是,擦擦。”
清丽的女子声传来,秦芝芝不禁意看去,是一对恩爱的男女。
然仔细一瞧,女子不就是舒姐姐身旁的大丫鬟吗?
又一瞧,手里拿来擦嘴的帕子,底边绣着青草,隐隐有些熟悉。
秦芝芝步子停住,盯着帕子瞧,眼看女子要走,她立即跟上。
柳意这时候也发现她了,当即愣住,这不是秦家旁亲妹妹吗?
怎还在齐京,夫人知道吗?瞒着所有人,私自留下?
“二小姐,您……”
柳意还没说完,手腕就被拽住,帕子直被夺去。
“这是你绣的?”
秦芝芝视线来回逡巡,仔细研究针脚,就连落针和收线,手法都像极了。
白帕子,除了底部一排青草,其他什么都没。
柳意纳闷,为什么问这个?二小姐的反应,太反常。
“是我绣的,怎么了?你很喜欢?我那有好几个。”
孙广不认识秦芝芝,但听柳意的话,也猜到了,秦家旁亲。
理应回江南的人,却在京城看到。
“你绣了好几个?”
秦芝芝呢喃自语,此刻的她,无比震惊。
谢大人欢喜的女子,竟是舒姐姐的大丫鬟柳意,不是死了,也没有嫁人。
而是早就心有所属,就是旁边的男子。
思及此,秦芝芝不禁看向孙广,就这么个男子,怎么都比不上谢大人啊!
第884章 有蹊跷呢!
她越想越不对劲,只觉不可思议,双眸跟着瞪大,帕子也被紧紧攥起。
柳意见她反应那么大,也跟着起疑,“二小姐,您怎么了?这帕子有什么不妥?”
为何看到帕子,神情变化那么大!搞得她都快觉的来路不正。
但这帕子,分明就是她自己绣的,布料倒是夫人那会吩咐她采买。
款式简单,也没什么花样,但用料却是上等。
“你说实话,这帕子真是你的?你亲手绣的?”
秦芝芝再次问道,攥紧帕子的手松了。
柳意虽不明缘由,仍旧点头,“对,是我绣的。”
话音落下,她就见二小姐眼神都直了,她越来越疑惑,反问道,“二小姐,为何问这些?您怎么还在京城?这么多天,您住哪?”
秦芝芝依旧没缓神,随即又看向孙广。
这时候,孙广扬手扯过柳意,“口口声声询问帕子来历,你到底要问什么?说话用不着兜转。”
他自然听的出来,不是无意问出,也非试探,而是想确定。
秦芝芝神情顿时肃穆,所以,谢大人的心思,并不知道。
即便难以接受,她仍努力稳住心绪,最终还了帕子,“对不住,是我唐突了。我住在京郊一处村庄,帮干农活,舒姐姐知晓。”
说罢,她后退几步,绕开两人往城门方向走。
离开两人,她的心再次不平静起来,柳意样貌清秀,可齐京的美人数不胜数,根本排不上位。
若论才艺,也不能上台面,谢大人到底喜欢什么?
难不成欢喜那双纯澈的眼神,傻乎乎的性子?
秦芝芝一路想着,等她出城门时,恰逢日落。走到村庄,怕是已经天黑了。
她加快脚步,脑子仍在想着。
谢大人身居高位,谋略过人,同类人才会相互吸引,不可能喜欢柳意。
想了许久,已经进了村子,极其大胆的想法窜过脑海,她募的停住,心一阵阵往下沉。
她怎能忘了,柳意是舒姐姐的大丫鬟,帕子确实柳意绣的,谢大人也有可能不知情!
真正喜欢的是……舒姐姐,若是舒姐姐,一切就说得通了。
才智,家世,样貌,所有方面都配得上,谢大人喜欢的,该是这样的女子,才符合常理。
而定北侯,朝中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和谢大人权势相当。
从这样的人手中抢姑娘,就算有可能,也非常困难。
一辈子,求而不得。
秦芝芝面色沉下,仅仅她的猜想,但不知为何,她近乎确定。
“芝芝,你怎么才回来?大娘做了饭,烧了肉,等你半天还没回。”
秦芝芝思绪被打断,循声望去,是前不久刚嫁进村子的新媳妇,因两人年龄相近,平日总找她玩。
“我这就过去,这么晚了,你端盆衣服干啥?”
瞧样子,要去村口的溪水边。
“还不是我婆婆,突然吐了,满身都是,我阿公在照料,我把她衣服洗了。人没事,受凉寒了肚子,我先去。”
说罢,年轻妇人直朝村口走。
秦芝芝不再停留,迅速往村南去。
饭菜都给她热在灶头上了,等吃了收拾妥当,她一边烧洗漱水一边琢磨。
谢大人这心思,舒姐姐应该知道,否则,那帕子从哪里来的?
但依舒姐姐的性格,既然认定姐夫,不可能和其他男子往来。
这帕子,多半是偷的。
思及此,秦芝芝长叹一声,谢大人那么骄傲的人,为了那点念想,竟去偷。
喜欢至此,太过卑微。
这心结,何时才能打开?一辈子都无法跨越了吗?为什么就不敞开心扉,接受另外的姑娘?
林子很大,即便美不自胜的花很少,可并非只有一株。
“他喜欢舒姐姐,那样的人,我几辈子都比不上。”
秦芝芝眼神晦暗,希望顿时浇灭。
为了一个正眼都不看她的男子,她这么做,值得吗?
可是,她这个人,面上看似笑嘻嘻,实则死性子。
江南也有不少公子,不乏样貌俊美温文有礼的,可那些,她毫无感觉。
心动的滋味难有,一旦有了,很难拔除。
“罢了,收了这个念想,单纯对他好呗!反正我还年轻。”
望着灶膛里明亮的火光,她淡淡笑了。
外头,风突然变大,夜色逐渐深沉。
秦云舒日落前就已回府,大山伯信中所言,她转告给了嫣然。
当然,她没说原因,只说二老每年都在江南过春年,这回想瞧瞧齐京,到那时什么模样。
带话时,偏巧张迁也在,如今,他可不是杂役,成了书院大总管,凭本事吃饭。
张家在江南,有名的商户,张老爷算账一把手,独自张迁,再怎么逍遥过日,这方面,也是一等的。
或许该说,张家人天赋使然。
听到嫣然父母要过来,张迁没多留,说什么要去准备。
侯府主院
秦云舒洗漱过后,和往常一样,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瞧着,旁边点着烛火。
看了好几页,扭头发现柳意没走,她索性放下书,“怎了,有话和我说?”
踌躇好一会,柳意才道,“今日,奴婢在街上见到芝芝小姐了,她没有回烟杏村,夫人知道吗?”
即便秦芝芝说夫人知道,但她还是不放心。
“知道,她住在京郊,今天随村人入京去粮行送米。”
说罢,她又追问,“你见到她时,她在哪里?”
“干道中侧,她看到奴婢的帕子,特别吃惊。”
柳意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拿出绣有青草的帕子,“就是这条,她总是问奴婢,是不是奴婢亲手绣的?奴婢觉的奇怪。”
话音落下,她见夫人眸色沉了,很快,帕子被拿了过去。
秦云舒细细瞧着,底边一排青草,已经过去很久,她都快忘了。
被这么一说,她记起来,曾经她欠谢运之人情,他问她索要帕子,更要她亲手绣。
她吩咐柳意买了上等布料和针线,也绣了,之后她扔了,拿了柳意绣的送他。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秦芝芝怎么可能和谢运之单独相处?
“夫人,她震的浑身都僵硬了,眼神发直,有蹊跷呢!”
第885章 千万别有下次
秦云舒依旧不语,淡然如常,捏着帕子的手渐渐放开。
“收起来吧,没有蹊跷。”
说罢,她递了帕子去,再次翻开书卷,一字一行看去。
见侯夫人不言,柳意只好收了帕子,却在这时,外屋门被推开,珠帘一阵晃荡。
“夜已深,还没睡?”
萧瑾言步入屋中,掠过柳意时,恰见她露出袖口的帕子。
款式和花样有点熟悉,仔细一想,谢运之有一条帕子,也是这般。
“侯爷,侯夫人,奴婢告退。”
柳意福身行礼,后退着出了内屋,转身出了外屋,关好门后朝自个儿屋子走去。
内寝中,秦云舒放下书卷,靠在床头抬头看着萧瑾言,见他褪下外衫放在旁侧的屏风上。
“今晚怎不在兵营住了?”
随意的问着,满袭青丝散落在肩膀,顺顺的往下滑去。映着烛光,衬的皮肤越发白皙。
“怎能日日在外住?”
说罢,萧瑾言又褪下黑靴,只着里衣入被,自然的扬臂搂住秦云舒,令她依偎着。
“我在兵营洗过了,干净。”
沉稳声入耳,秦云舒闻着他身上清淡的味道,手指随意的被角。
“瑾言,我收到两封信,一则大山伯寄来,说春年到京城过。”
“那就请他们入侯府,院子多,厢房也多。”
说着,他停住,低头瞧着她,“总不能叫他们住在张迁置办的宅院中。”
秦云舒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过春年,还不是一家人呢!
“你派在江南的那批人,可否禀告张府情况?张迁离去多日,张老爷没有找?”
“张府祖上经商多年,天南地北往来商贩多,张迁在齐京做了什么,又在哪里,张老爷一清二楚。”
包括置办宅院,进入岳麓书院,后又成为总管。
这一切,张老爷十分满意,高兴的几乎做梦都笑出声来。
原先以为儿子出去没几天,受不住外面就回来,没曾想翅膀大,跑到那么远,更混的风生水起。
不愧是老张家的儿子,欢喜的就差举办宴席,同族庆祝。
秦云舒轻笑,“既知道,若张迁春年不回,兴许张老爷还会赶过来。”
说着,摆弄被角的动作停住,“另有一封,琉璃寄来,周太子入齐?”
“并非只有周太子,这次周老国君入齐。皇上很重视,即便有些日子,内务府礼部等,都在准备了。”
秦云舒听的出来,阵仗很大。
“什么时候入京?”
萧瑾言约莫猜测,“春年前,周老国君在大齐过节。”
如此,便是重中之重。
秦云舒估摸一算,一个多月的时间,按照两国距离,周皇室已在准备。
毕竟皇上出行,涉及太多示意,最多半个月,那边就要动身。
与此同时,齐周边境县衙驿馆都要做好准备。
“周国君选泽红河一带入齐。”
边境有多处,山河,也有平原。选在红河处,意味着什么?
秦云舒正在思虑,手臂就被扯紧,人跟着躺下,被子盖上。
与此同时,也不知萧瑾言拿了什么东西,利落丢出,烛火熄灭,满室黑暗。
“可能借机巡视红河,他以为大齐没有良工巧匠,看看堤坝建造如何。”
沉稳一声,萧瑾言温热的手抚在秦云舒的背上,一下下轻轻拍着。
“睡吧。”
话音落下,秦云舒就见他双目闭上,想着连日在外,确实累了,她也不出声,依偎在他怀里。
夜色寂寂,风吹不已,齐京的冬日渐渐冷了,这段时日,气温下降不少。
侯府的暖炉已备,每个厢房都点上了。
随着春年接近,周国君更访齐,齐朝上下忙碌不已,萧瑾言更是。
接连多天看不到他的身影,已是常事,秦云舒也已习惯,和孙花妮忙着备春节。
期间,连翘被接回来三次,每次在家中呆三日,之后回学堂。
然另一边,自从秦书佑进了骠骑营,营规更森严,秦云舒一次都没见过,他出不来,她进不去。
萧瑾言偶然提及,随着他日渐忙碌,书佑的消息,她就不得而知了。
骠骑营和往年一样,即便临近过节,每日练兵也不怠慢。
几日前,营中迎来最后一次进入校场的选拔,书佑在哑叔的教导下,拼命练习,终于以挂尾的成绩入最末等的校场。
营中练兵校场共有十五处,位于东面最大的一处,所出尽是精兵中的精兵。
书佑被分派在最西面最小的一处,但能进入校场,就是对他的肯定。
何况,他是年纪最小的,用其他校尉的话来说,未来可期。
之前对书佑进骠骑营,士兵对他有些微词,现在更多的是敬佩。
同样的年纪,他们还在别的兵营打拼,这小子进入骠骑校场了。
没有任何水分,也不作假,凭实力赢得。
“书佑,校尉带我们外出练习,我偷偷打的业绩,肉质鲜美!”
林彩儿得空过来,一边瞧着四周一边塞烤好的鸡。
她比秦书佑先进入骠骑营,以难能可贵的力气,和从军的毅力,进入营中排名前十的校场。
身量虽不敌男子,但天生俱来的力气,令许多男子瞠目结舌,起先瞧不起女子,如今比试,不敢掉以轻心。
“林姐姐,千万别有下次。被抓到,少不了惩罚。”
秦书佑嘴上说着,十分利落的收下,转角拼命吃着。
倒不是多喜欢,就怕被发现,林姐姐被罚。
“你现在长身体,必须多吃啊,骠骑营的规矩太欺负人,吃饭都规定时间!饭菜比其他兵营,难吃多了,如同嚼蜡!”
说到这,林彩儿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姐了,你若瘦了,我就罪过了。对了,哑叔在吗?”
秦书佑腻了她一眼,终于说到重点了,明明自个儿有校尉师傅,总向哑叔请教。
“林姐姐,他不在,你注意点,就不怕被你师傅看到?”
每个校尉对底下的兵看管严厉,除了配合大练兵和大将军巡视,自有一套练习的方法。
法子不同,总归异路同归。
“休息时间,他打盹呢!快说,哑叔……”
还未说完,林彩儿就听一阵脚步声,她连忙闭嘴扭头去看。
这时候,秦书佑也吃完野鸡,一脚踢开鸡骨头,另一角扒拉泥土埋着,手跟着抬起擦拭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