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真是疯了!
萧瑾言点头,应了她一声,随即挑帘走出,不一会沉稳脚步声响起,顺着楼梯,不多时消散。
席间,静静用膳,除了秦云舒只是在吃,其他几人心思都不在这。
不听动静,萧凌天耐不住,去了窗旁,打开窗子,脑袋朝外看着。
不由得,一阵惊呼,“赵员外带了好多手下,一,二,三……”
说到后面,孙花妮也上前去瞧。
“竟有三十个!就大哥一人,不行。”
纵有大能耐,对方带了三十个打手啊,怎吃得消?
萧凌天撸起袖子就要出去,却被清亮女子声叫住。
“不准去,他很快就能回来。”
当初,和周国一场大战,对方三十万大军,当时驻扎在边外的只有十万。
以少胜多,一战成名,绝大多数战功被四皇子夺去罢了。
只有四皇子知道,那场仗,谁替他打下来的。现今的功勋,又是谁给他夺来的。
“嫂子,三十人呢!”
萧凌天没见过萧瑾言披荆斩棘的气势,心里有些急。
“云舒这样说,自有她的道理。”
林彩儿双目平静,稳稳出声。刚才赵宿,被秦云舒一声不吭处理了,他爹来了,又怎样?
“凌天,快看,赵员外跪下了,不停磕头呢!呀,林县令来了。”
一听后话,林彩儿立即起身,走到孙花妮旁边朝下看,只见她爹带着一队人马急急赶来。
可这时候,赵员外早就跪下,头低着看不清表情,不停的重重磕头。
带来的三十大手呆滞的站在旁边,砰砰放下手中棍棒。
“你看到萧总兵出手了吗?”
“大哥没动手,就往那一站,赵员外吓的跟见了鬼一样。官兵抓赵员外了,大哥上来了,凌天,你不用下去。”
刚才还焦急的萧凌天,一下子放松,来了三十个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
再看嫂子,仍在缓缓吃着,镇定不已,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
他的这位嫂子,不是一般人,是他大惊小怪。
于是,他笑了笑,径自坐下,倒了一杯米酒,更替大哥倒了。
这时候,帘子晃动已被挑起,一袭高大身影走来,直接坐下。
秦云舒扬筷夹了糕点,放在他的碗里,“还热着,软软滑滑的。”
“嗯。”
两人相处极有默契,旁边三人,就像塞了几个杨梅,酸的冒泡。
林彩儿双手放在桌上,撑着下巴,仔细的瞧着他们,双目闪亮,
萧总兵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儿郎,嫁夫当如是。
没想到,这辈子她能见到,更瞧到他的夫人,三生有幸呐!
赵家父子搅局,没有影响几人用膳,一个多时辰后,吃饱喝足,又在店内休憩一会。
下午,由林彩儿带着,去了雨县郊外一处风景极美的地方。
比起京城,这处更暖,齐京红荷未开,这里已开了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应是荷花别样红。
待走时,已渐近傍晚,林彩儿拉着秦云舒的手,十分不舍。
“你什么时候走……”
一语落下,她又很快摇头,“还会来县中吗?”
秦云舒笑了笑,“若来,一定会告诉你。”
“好!我很喜欢你的性子,叫人忍不住亲近。”
林彩儿欢欣不已,面上尽是浓浓笑意。
她不知,京中没人这样形容秦云舒,只道她清冷孤高不近人情。
“我也是。”
三字淡淡而过,不多时松了手,秦云舒转身,被萧瑾言一把揽过,亲自扶上马车。
林彩儿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离,唇角微抿,对着远去的车影轻道。
“我们还会见面。”
不是在雨县,而在齐京。
古有木兰,现有燕国第一女将,女子又如何?
林彩儿眸色璀璨,微风吹起漾起绣着刀剑纹路的衣袍,衣炔飘飘,一双剑眉英气盎然。
车中
秦云舒靠在马车壁,闭目养神,却被萧瑾言揽入怀中。
旁人在前,她本想挣扎,却见孙花妮打起哈欠,很自然的依偎在夫君怀里,闭眼睡去。
颠簸一天,萧凌天也有点困,靠在车壁打盹。
回去时,她们雇了马夫,不用自己赶路。
“他们都睡了。”
萧瑾言声音很轻,拂在耳畔,搅的秦云舒很痒。
头微微一侧,避了过去。
“舒儿,我母亲很喜欢君山银针。”
轻言一语,带着丝丝戏谑,话中含意,不明就懂。
秦云舒身子一僵,飞快的瞧了他一眼,“无赖。”
他不就想……,主动亲吗?
“别忘了,我等着。”
萧瑾言唇角勾起,不禁低头,凑近她耳畔。
募的,只觉耳垂一热,秦云舒就要推开他,凌天花妮在呢!
“动静大了,会吵醒他们。”
秦云舒瞬间不动了,靠在他坚挺的胸膛,也不理他,闭眼假寐。
萧瑾言没有再恼她,扬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怕热了她,一手卷起帘子,清风伴着芳草味飘入,十分舒服。
不一会,她睡着了,一车四人,睡了三个。
萧瑾言看向窗外,眸神幽远,渐渐深沉。
离开齐京布下一局,事关内阁,谢凛应该忙的不可开交。
如此,他带着舒儿在雨花村,能悠闲过几日。
等入京……
思及此,眸色猛的变冷,如寒风吹过,结冰一般。
确实,谢凛出了雨县,马不停蹄不分昼夜入京,到了齐京,回谢府洗身换衣服。
来不及吃一口饭,迅速出门,直往内阁。
他早已知道,是谁使袢子。萧瑾言并不知,他已投诚四皇子,今后朝局支持。
对内阁下手,就是对自己出手,没有半点好处,除了让他离开雨花村,尽快进京。
若旁人听去,为了一个女子,竟搅朝局,真是疯了!
想到这,谢凛不禁轻笑,他又何尝不是?
“谢大人。”
忽然响起尖细恭敬的太监声,回首看去,是椒房殿的大太监。
“娘娘有请。”
趁着内阁乱的时候,伸出橄榄枝。
“不是谢某不领情,政务繁忙。”
撂下一句,谢凛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停住,清冷道,“娘娘与其一味铺路,不如静北王亲自历练。”
提升能力,掌握实权,而不是玩弄权术,一顾拉帮结派。
第572章 你耍赖
夜幕微降,马车缓缓驶入村口,停在萧家院中。
炊烟升起,饭已做好,萧老夫人站在庭中,看着儿女一个个下来。
孙花妮刚睡醒,还没彻底回神,被一句花妮叫的一个激灵,忙应道,“娘。”
“今儿煮了骨头汤,去地里折把葱来。”
她立即点头,赶紧出栅栏,她家田地在村子以西。
“我和你一起去。”
秦云舒连忙跟上,不一会出了栅栏。
两人相伴离开,不一会到了田中,弯腰折了好几把。
“前几日凌天买了猪骨头,说是煮汤给连翘喝,正是长个头的年纪。”
一边说一边又折了些,秦云舒也掐了点粉嫩的青葱,指尖俱是青葱淡香。
“差不多了,嫂子,我们回吧!”
话落,踏上田埂,朝自家方向走。
当两人路过村口时,恰见背着一箩筐菜扎着麻花辫的姑娘走来,干活已久,双颊红扑扑的。
看到两人,脚步明显一顿,眉头皱起,唇也跟着抿紧,放在箩筐边的手握紧。
“田……”
孙花妮正要打招呼,却见她直直走过,仿佛根本不认识。
秦云舒知道是谁,田苗,一声不吭直接走了。
“嫂子,我们走。”
孙花妮轻声说道,眸中透着浓浓愧疚,当初,她就不该说那句话。
现在搅的,熟悉的同村人,关系僵硬成这样。
心里过意不去,何况母亲呢?田家对萧家,有恩。
此时,她不知,今日她们离村后,萧老夫人叫来几人,搬了自家五袋大米,更去村东杀猪那,花大价钱买了两个猪腿。
作为谢礼,亲自去了田家,说明一切。
亲事做不成,妾更不可能,若不嫌弃,因为昔日恩情,若不嫌弃,两人当亲人走动。
她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收做女儿也不错。
礼,田家收了,事也说清楚了。
田苗知道,她和萧瑾言,再无可能。
她更清楚,如今二十三,希望全部落空,爹娘想的最多的,便是怎样将她尽快嫁出去。
姐姐去了夫家,就在附近村上,替她探听儿郎。
萧家院中,桌子被搬出放在庭中,骨头汤放在最中央,飘着丝丝葱花,十分香浓。
一家人围坐一起,时不时传来连翘的银铃笑声,温馨又热闹。
夜幕降临漆黑一片时,用膳完毕,秦云舒本想收拾,却被萧瑾言按住。
只说,洗屋水烧好了,叫她去洗澡。
又见萧凌天搬了一大盆碗去后院井边,兄弟两收拾。
她直接点头,和孙花妮相继洗澡。
齐京人家,喜欢用一种花粉伴药粉的膏药涂抹,用于夏日清凉。
现在虽不是炎夏,但已有蚊虫,用一种药草磨粉,涂在身上,比往常用的还要清凉。
点上驱蚊草后,秦云舒进了内屋,乡间夜风凉,透过窗户不对吹入,拂在身上,特别舒服。
一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闭目享受微风吹拂。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睡意想闭眼休息时,突然一阵响动。
这间屋子独属于她,明明拴好了,睁眼瞧去,只见萧瑾言已在屋中,透着刚洗身的清香,劲削发丝尽是晶莹水滴。
他正转身栓门,当即,她坐起身来。
“舒儿。”
低低一声,几步而上,挺拔身影立于床前,唇角微勾,眸中深邃不已,意味不明。
“舒儿。”
又是一声唤,秦云舒只觉整个人都麻了,仿佛一道白光闪过脑海,瞬间清楚。
他是……专门来讨吻的。
哐当哐当,风突然变大,吹的窗子直响。
秦云舒视线一转,立即移了身子,就要去关窗,却在这时,大手横伸而出,一手关窗一手揽住她。
“凌天,盆还在外面,要下大雨了,快拿进屋!”
孙花妮的大喊传来,紧接着噼里啪啦,大雨倾盆,雨势极大。
屋内,秦云舒看着步步紧逼的男人,黝黑双瞳直视她,叫她无法躲藏。
这一刻,她忽然想退缩,就不该和她赌,有什么好赌的?
可是,自己挖的坑。
于是,她动了动唇,“出去一天,有点晚了,我……”
“我一早就提醒过。”
极有磁性,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将她牢牢困在他怀中。
秦云舒垂目,随即又想,当初只说主动吻,没说多久,蜻蜓点水即可。
思及此,她立即抬头,一改娇羞,“你闭上眼睛。”
萧瑾言依言闭上,就在瞬间,脖颈温软无比,被她圈住。
紧接着,唇上一热,心思涌动,转瞬即逝,只觉芳香撤退。
怎行?
双目忽然睁开,长臂直袭而过。
秦云舒还没彻底退出他的怀抱,就被他拉了过去,俊俏的脸庞在她面前倏的放大。
吓的她心狠狠一跳,唇微张就要说话,就在这时,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都有些见小,秦云舒气息不稳,胸膛上下起伏,脸蛋红似漫天云霞。
睁大眼睛,气恼的瞧着他。
“你耍赖!”
娇响不已,萧瑾言扬眉看她。
“何时?”
“就刚才。”
她已经亲了,谁曾想他变本加厉。
“是么?”
语调微扬,浑身透着不曾有的慵懒,“我只记得,舒儿欠我。”
这副样子落在秦云舒眼里,十分得意。
“咦,花妮,你看到大哥了吗?”
“没,你干啥找他?”
“自然……,男人间的事了。”
能听出来,面对媳妇,萧凌天没了底气。
“你弟弟叫你了,还不走?”
秦云舒声音很轻,一双杏眼瞅着他。
“好,舒儿赶我走了。”
满含戏谑,萧瑾言拉开门栓,不多时出了去。
反手关门,一室寂静。
“瞧,大哥来了……,嘶,花妮,你干啥掐我?”
孙花妮看着夫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清楚瞧到大哥从嫂子屋中出来的。
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
“到厅中。”
清朗一声,萧瑾言从屋檐直往厅中去。
萧凌天赶紧跟上,不一会,脚步散去,只听雨声。
秦云舒现在的脸,还是很红,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
她立即打开窗户,任风吹着,吹散心中的热。
过了好一阵,她才缓下来。
第573章 我要进宫
秦云舒在雨花村住了好一阵,每天早早起身,和孙花妮一起做早膳,之后送连翘去教书先生那。
也常和萧瑾言下地,当然她不做,站在田埂上瞧他。
一来而去,村里的人提到她都赞不绝口,长得和仙女似的,关键还接地气,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
渐渐的,每每村人见到萧老夫人,止不住的目露艳羡。
都说她好福气,两个儿子,一个都不用她烦。
…………
十天后,马车和来时一样,缓缓驶出,带了好几袋大米。
这次,萧家一家没有跟随,一路送他们出村。
连翘那日也没读书,心心念念去齐京,更要萧瑾言保证,下次一定带她,更扯着秦云舒的手,亲昵的蹭着。
七日后,齐京
入京那日,正值辰时,两人在郊外驿馆用了早膳。
马车停在秦府后门,两位管事一早得了消息,在后侧小门处恭敬等候。
十日前,萧瑾言书信一封,差信使送达京城,具体言明哪日抵京。
“大小姐。”
两位大管事见秦云舒下车,忙上前行礼。
“我带了一些东西回来,就在……”
话还没说完,就见萧瑾言肩上扛着两袋大米,“我搬去后院。”
说着,人已走入小门,从小道前往后院。
这可使不得!管事立即跟上,“萧总兵,我们来。”
比起脚力,怎可能超过萧瑾言呢?就算他肩上两袋大米,不一会身影无踪。
秦云舒没有跟着去,站在后处小道,不多时,萧瑾言折返。
离京多日,这次回来,他肯定很忙。
所以,她没有留他。
“先回京中宅院,洗个身换件衣裳再出门办事。”
听着细细嘱咐,字字都是关心,萧瑾言点头,见四周无人,扬手握住她。
“媳妇的命令,怎敢不听?”
明明双目真挚,纯澈不已,嘴角却勾起,漾出戏谑。
秦云舒挣了他的手,扭头不去看他,转念想他要走了,便又正了视线。
只见萧瑾言双目泛笑,“媳妇终究舍不得我。”
一语落下,他朝前走去,到门槛时顿了顿,道,“我走了。”
“嗯。”
站在原地,望着高大身影上马,紧接着车轴转起,拐过转角,没了车影。
她离府已有二十几日,却觉的朝夕片刻,日子过的真快。
顺着小道,回了云院。
昨日,柳意也得了消息,一早起来,开始烧洗漱水,见大小姐进了院子,立即上前。
“要洗身吗?水都备好了。”
“也好,再拿件透气的衣裙。”
柳意连连点头,“好嘞!”
辰时三刻,秦云舒进了洗身屋,半个多时辰后出来,没有进内屋,侧躺在厅堂软塌上。
桌边尽是洗净切好的瓜果,时不时拿一片吃着。
躺了一会后,她见柳意时不时唇瓣开合,双目泛着好奇,索性坐直身子,轻拍衣服。
“有什么要问的,直说。”
柳意嘻嘻一笑,眸光闪亮,“大小姐,您去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趣事,都做了些啥呀?”
歪着脑袋,对齐京外的地方,十分好奇。
回想这段时日,悠闲自在,非常惬意。
秦云舒笑了笑,正要回话时
“什么!真的假的,周国使臣入大齐,不是替周太子求亲公主,是周老国君?”
“我也奇怪呢,可大街小巷传遍了,怎能有假?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竟……”
议论声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分明。
秦云舒所有的闲情逸致顷刻间散去,她倏的从榻上坐起,秀眉拧起,凝重非常。
“柳意。”
沉沉两字,意味已明。
柳意立刻正了脸色,“六日前,周国使臣入齐,听说议亲,大家都说是周太子,这……,奴婢叫她们进来。”
说罢,立刻转身迅速出了厅堂,不一会领了两个丫头进来。
两人拿着扫帚,天没亮就起,去大道清扫,现在才回院。
她们已有太长时间没见大小姐,只知道这段日子,柳姐姐亲力亲为,一人伺候,更不许她们在云院转悠。
也不知怎了,都很小心翼翼,今日却被小姐传唤。
能不紧张吗?
“周国使臣入京一事,细说。”
淡淡一句,听不出心思。
两人按下紧张的心,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最终,左侧那位躬身道。
“奴婢也是今早听来的,去后院拿新扫帚时,恰巧一车新鲜蔬菜运来,听拉货的人说的。”
话落,右侧丫鬟低头继续道,“那人说,周国使臣入京,为周国君求娶琉璃公主一事。更说,这事皇上已经应下,不日琉璃公主就要离开大齐。”
秦云舒垂目,眸色深沉,秦家所有事,都经她的手。
细到各种出账,运货的人,她知道,王管事瞧了好几个,最终物色此人。
游走市场,京中贵府,比起寻常百姓,能第一时间知晓一些事。
“他还说,京城传遍了。”
说到这,丫鬟闭了嘴,接下来的几句,都是议论公主的,她不敢乱说。
年轻貌美,却要嫁周国君,一个年过半百的人。
秦云舒的心揪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握紧,过了许久,她才道,“你们下去。”
“是,大小姐。”
两名婢女松了一大口气,后退着出了厅堂。
一室寂静,秦云舒坐在上首,静默不言。
上辈子,楚琉璃就嫁了周国君。这一世,本以为周无策倾心,能改变局势。
不曾想……
闭了闭眼,她睁了眸子,“柳意,速去前院唤管事,准备马车,我要进宫。”
沉沉一声,人已出了厅堂,前往内寝。
柳意知道小姐平日和琉璃公主交情不错,出了这事……
一切发生太快,大小姐离京这几日,周国使臣入齐。
不敢耽误,她一路跑着去前院。
秦云舒换了衣裙,既去皇宫,自然要庄重点。
大门处,马车早已备好。
“大小姐,早些回来。”
两位管事都在门外,不用多说,他们也知,为了何事。
那件事,已经传遍京城。琉璃公主,比起他们小姐,都要小一岁。周老国君,可是快六十的人了。
“嗯。”
一字落下,秦云舒上了马车,不一会马鞭响起,迅疾而过。
第574章 他不喜欢我
从秦府大门一直到皇宫西侧宫门,秦云舒的眉一直拧着,没有片刻舒展。
至始至终,料错周无策的心思了?
其实,对楚琉璃,他没有男女意图。倘若这样,为何接近琉璃,大慈恩寺庙会,夜市,没有旁人在,两人相处可谓亲密无间。
周无策到底在想什么?两国联姻,嫁给周老国君,意味着什么?
对妙龄少女而言,完全葬送一辈子。
齐皇答应,不难理解,国与国之间,以大局为重。
大局两字,多少鲜活的生命。
“大小姐。”
恭敬的小厮声响起,秦云舒没有回应,挑起车帘下去。
这时候,一阵沉稳脚步声响起,朝前看去,正是楚连城。
今日一早,楚连城值岗后,就在西侧宫门逡巡。
那件事,他昨晚就知道了,他也明白,一旦传出,云舒必来。
所以,他等着。
屏退手下,迈步而来,恭敬一声,“秦大小姐。”
秦云舒嗯,随即上前几步,轻声道,“此事为真?”
“无法挽回,不仅齐皇,琉璃自己也应了。”
态度决定一切,楚琉璃已经点头,嫁去周国。
秦云舒双手一握,声音略略提高,“什么?她竟应了,她可知……”
周老国君,年约六十的人,素喜美人,后宫佳丽尤其多,这个臭毛病,即便年纪大了,也不改变。
“周国使臣怎入齐,国君为何要娶公主,萧总兵在查。”
太突然,只是周皇心血来潮,难以信服。
“我去看看她。”
贵女没有传召,不能入宫,但她明白,既然到了西侧宫门,一来就看到楚连城,他必已经安排好了。
而萧瑾言,比她更早得知此事,立刻去调查。
一路上,宫婢太监都被楚连城清理,就连宫门守卫,此刻也不在。
渐渐的,秦云舒觉的,她离开二十几天,楚连城的职权不似以往,提高不少。
“我领你到这,从小道行,这一带我都清理了。”
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只管放心去。
秦云舒点头,离开前道,“谢谢。”
说罢,转身踏上小道。
听到那两个字,楚连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秦云舒已经远走,看不到罢了。
双目泛着深沉,呼吸也不禁加重。
做这些,他心甘情愿,为何要说谢谢?在她心里,两人终究隔了一道障壁,无法跨越。
如果换做萧瑾言呢?
以前他看不透,可现在,再不明白,他就是傻子。
比起为她做事,他比不上另一人,就是萧瑾言,默默付出,一直挡在她身前。
回想以往,很多疑惑的事,现在茅塞顿开。
只道一句,原来如此。
男未婚,女未嫁,金童玉女,前者青云直上,后者世家贵女。
就连他,都忍不住说一句,绝配。
嘴边唯有苦涩,不多时转身离去。
此时,秦云舒已经到了公主殿,除了两个守门侍卫外,毫无他人。
先前两人就见过她,此次看到,立即躬身行礼,“秦大……”
礼未落成,就被她扬手阻住,不一会入了殿。
这时候,大宫女端着一碗羹汤,看到秦云舒时,步子一顿,“秦大小姐。”
秦云舒看向紧闭的殿门,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问,“你伺候琉璃,她如何?”
“这……,公主很平静,绣娘刚来,替她丈量尺寸。”
不用多说,她也知道,为做嫁衣。
“我来拿。”
轻轻一声,秦云舒端了托盘,上前几步一手推门,轻盈进入,最后反手关上。
一眼就看到坐在红木椅上的楚琉璃,她正在摆弄一个小物件,走近看去,是一个小泥人。
这个泥人,秦云舒有点印象,大慈恩寺夜市,专门捏泥人的小贩吸引不少人。
比较独特,不是一般的泥土,而是红土,所以她才会断定,是大慈恩寺附近买的。
“放这,我等会……”
说到这,楚琉璃看到秦云舒,不禁愣住,而后才想起什么,有些匆忙的收起泥人。
“云舒。”
淡淡两字,平稳非常,应了大宫女那句话,很平静。
托盘放下,秦云舒跟着坐下,直视楚琉璃,“你告诉我,你真要嫁?”
“嗯,我想好了。总归要嫁人,我是皇室中人,理应为皇族做些什么。”
一别二十几日,这一刻,秦云舒觉的,楚琉璃不一样了。
“你可知,你去了周国,面对什么?”
“云舒。”
楚琉璃忽的笑了起来,双眸弯起,“周皇室复杂,皇嗣极多,后宫更凶险。既然答应,我已经做好准备。”
说着,她扬手覆上秦云舒的手,“不用担心,那国君快六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他活不了多久。”
看到她这副无所谓漫不经心的样子,秦云舒眸色豁的深沉。
“既然铁了心,还留着泥人做什么?明明喜欢周太子,嫁的却是他父亲!”
一语中的,戳中楚琉璃的心思,唇抿起。
“谁说泥人是他送的?普通的而已。”
话落,径自拿出袖中藏好的泥人,随意的丢在地上,而后起身就要抬脚狠狠踩去。
秦云舒立即拉住她,几脚下去,泥人就被踩烂,楚琉璃的心会更痛。
“真的,很普通,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候,楚琉璃不再平静,情绪激动。
最终,被秦云舒一把按下。
抬头时,眸光涌动,“云舒,这是我的命,他不喜欢我,从头到尾,都是骗我。”
说着,她紧紧抓住秦云舒的手臂,“周老国君突然派使臣求亲,因为一幅画。那幅画,是他身边的谋臣亲自递给国君,一切都是他的命令。”
自然是美人图,画的就是楚琉璃,国君一见倾心,素有收纳美人的习惯,当然不会放过。
“他用我,换来超过半数兵权,一举踢了周二皇子。”
秦云舒的手被狠狠抓住,十分用力,她低头看着,楚琉璃的唇已被咬成一道道白。
“两国相距遥远,你怎知周皇庭的事?”
秦云舒迅速抓住重点,若是权臣,能探听一二,她还能理解,可楚琉璃,何处知晓?
“周国使臣所说,那日,我就在太和殿屏风后,听的清清楚楚。”
在金銮殿,只说议亲,不道缘由。太和殿,屏了众臣,道明原因。
她,就在殿中屏风后,致命一击,将她击的体无完肤。
第575章 荣宠十几年
秦云舒拧眉,契合的毫无破绽,世间怎就有这么巧的事?
以往不在太和殿的人,偏偏周国使臣来时在。更奇怪的是,使臣怎可能说,太子为了兵权,呈上画像?
于是,她再次看向楚琉璃,却见她忽然沉静。
“都是过去的事,何况,我皇兄……”
楚琉璃放开秦云舒的手,重新坐回椅上,自皇兄被封了静北王后,一直被父皇疏远,毫无实权。
或许该说,父皇将所有紧握在手,没有任何下放的意思。
更听母后说,很有可能被派到极偏远的地方历练,这么一去,多久才能回?
会不会像大皇兄那样,永远不归?
到底是亲兄妹,确实,他们做的一切,她失望甚至绝望。
但到了这一步,和周国进一步修复关系,父皇乐见其成,若她执意不愿……
楚琉璃闭了闭眼,睁开时已无波澜,而后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这世间,也只有她,真诚对自己。
“云舒,别为我的事担心。”
“此事另有蹊跷,不能妄下决断。”
秦云舒缓缓说着,却在这时,大宫女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
话音落下,殿门被推开,她一眼就看到皇后,依旧那般模样,凤冠霞帔,保养很好,肤白玉润。
看这样子,倒是比以前光鲜不少,一点都没被女儿即将远嫁影响。
秦云舒收住心绪,福身行礼。
“没想到秦丫头来了。”
皇后唇角扬起,凤眉跟着弯起,身后跟着一名有些年纪的嬷嬷。
侧过秦云舒,径自走到女儿面前,“母后替你找了教习嬷嬷,颇懂周国礼法,由她教导,你日后小心谨慎,出不了岔子。”
楚琉璃垂眸,声音听不出喜怒,唯有乖巧,“儿臣谢过母后。”
“秦大小姐,今日本宫就不留你了。”
皇后募的侧目,唇边笑意不减,但赶人的架势已出。
秦云舒不便多留,离开前再次看了楚琉璃一言,出殿门的步伐,沉重不已,表情也凝重起来。
回去途中,和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宫婢太监,全被专人清理。
秦云舒步步缓缓,心中想着,瑾言已去探查,很快就能探明原委。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又能怎样?
皇权至上,无上的至高,齐皇命令已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贵为天子?
要么楚琉璃大着胆子,又有周密计划逃婚,可引起的轩然大波,堪比惊涛骇浪。
或许……
秦云舒想到一人,周无策。
这时候,她出了宫门,坐上府内马车,从偏道行。
这一天,她都在云院内寝,吩咐柳意准备笔墨,想好措辞。
这封信,递交周无策。
黄昏落下,不一会入夜,此时,秦太傅才从宫中回来。
秦云舒听到奴婢回禀,立即出了云院,见到父亲时,他正往大院去。
“父亲。”
秦太傅步子一顿,“舒儿回了。”
其实,他看到信的那刻,就知道她回了,可最近事多,实在太忙。
“琉璃公主很快远嫁周国,今日随同礼部商量纳彩,周国聘礼已在路上。到达京城那日,琉璃公主就要走了。”
毕竟一国长公主,即便嫁去做妃子,也要准备很多东西。
光陪嫁就不少,带去很多宫女侍卫。就连首要护嫁的人,也指定萧总兵。
“这么快?”
看着女儿惊讶的眸神,秦太傅点头,“使臣离开周国不久,聘礼就已出了皇庭。周皇笃定,他的要求,圣上会满足。”
毕竟,开了很大的诱惑条件,利益在前,皇上怎可能不应?
“无论聘礼,还是嫁妆,都以国嫁标准。”
父亲突如其来的一句,令秦云舒陷入沉思,国嫁,只有一国帝后才行。
琉璃过去,到底是妃子,却和皇后同礼,还没入周皇室,就被很多人眼红。
“皇命不可违,她是公主,纵然荣宠十几年……”
秦太傅长长一叹,更摇了摇头,随即又看向女儿,“我知你和她关系好,送嫁那天,送她一程,快了。”
说罢,抬脚离开。这一次,秦云舒没有跟上,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速度太快,她写的那封信,只怕还没到周无策手上,琉璃就上了花轿。
就在这时,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吓的她身子一抖。
“舒儿。”
熟悉的沉稳男子声传入耳中,秦云舒缓下噗通跳的心,扭头看去,正是萧瑾言。
没有多说,她知道他来府中做什么。
“查出来了?”
“嗯,确实一幅画,由周太子近臣递送皇上,再动些手脚,太子一党掌握超过半数兵权。”
秦云舒心一阵咯噔,和琉璃说的一模一样。
“而那幅画,不是周国流出,而是齐国。”
在商人之间传送,价格越走越高。
“怎从齐国流出了?难道……”
一切都是预谋,有人一早设下陷阱,暗害楚琉璃。
“被人抹去线索,但还是查出些微,最终锁定姜对雪。”
说到这,萧瑾言停住,看了眼秦云舒,只见她面色猛然一沉。
“不排除两人合谋的可能。”
因为,他派人去北地寻姜对雪,发现她在夫家消失不见。
半月前,姜对雪就已嫁人,指派一个碌碌无为,当了十年秀才,还是考不上举人的男子。
在姜对雪眼中,形同废物的男人。
“如果没料错,她此刻在周国。”
若在齐国,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无法探寻踪迹,只有一种可能,不在境内。
秦云舒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厉光乍现。
“周无策此人,即便纯粹利用琉璃,也不可能看中姜对雪。”
“所以,我主动请缨,做护嫁使臣,护送公主去周国,彻底查清。”
说到这,声音和缓,扬手捋顺颊边发丝,“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就要松手,却被秦云舒一把抓住,“我想和你一起去。”
萧瑾言眸色深沉,“不可。”
笃定两字,没得商量,因为他知,这一路,不仅仅是护嫁这么简单。
权势盘根错节,更牵扯两个皇庭。
“你在齐京等我。”
说罢,心狠了很,挣开她的手,没有再瞧她,径自转身快步离开。
第576章 行差将错 万劫不复
望着迅速远去的高大背影,秦云舒心紧了紧,步子连迈就要追过去,却听旁侧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立即停了步子,还未去看,就听一阵熟悉的中年男子声。
“太傅在书房?”
是大舅,现在天色已晚,匆忙入府,稍稍猜想,她也猜出来了。
于是,她转身跟上,离他不远不近,三四米距离。
因心怀急事,没有注意到她。
等入了通往书房的竹林小道,管家停步不前,在外等候,这才发现她。
秦云舒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管家心里神会,不再多言,瞧着她渐行渐远。
书房门关上的那刻,她到了门前,没有进去,静静听着。
很快,屋里传来大舅焦急的声音,“北地宗族来信,雪儿不见了,更……”
说到这,目露难色,仿似有难言之隐。
“按照日子算,她虽能行走,但不利索,既去北地静养,派丫鬟守着,不会自己出走。”
秦正没有惊慌,非常理智,一字一句都在分析。
“除非,被人强迫离开?她得罪人了。”
先前雪儿遭大难,秦正怀疑是否得罪人,但没有去查,也没笃定。可现在,十足十确定。
“有一事,我瞒了你很久。”
姜理愧于启齿,事到如今,只能尽数相告。
秦正面色瞬间凝重,话音肃穆不已,“说。”
“雪儿去北地不久,不知怎了,竟和北地一个小门子弟看对眼,非他不嫁。那人……,若是上的了台面,我也不可能瞒着。本以为她心性高,谁知匆匆嫁了。十年的秀才,中不了举,兄弟姐妹多,比起姜家,家世差了不少。”
说到这,姜理顿住,出声更是无奈,不多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
秦正接过,仔细看过,啪,重重的拍在桌上。
“岂有此理!”
“雪儿失踪,他家一口咬定,和别的男子跑了。若不交出五千两,就散播她有失妇德,更要传扬到京城。”
摆明勒索,怕雪儿过的不好,嫁妆就有两千两。无故失踪,那些银子被夫家独吞。
人的贪心永无止尽,一旦尝到甜头,就想要更大的。
他们知道,姜对雪嫁人一事没在京城传开,就连北地,也只有少数几人知晓。
这门亲事,特别草率,姜父朝事在身,没有去,只派姜铠和夫人。
“你啊,我该如何说你?平时断案清清楚楚,家务事上,简直一塌糊涂!”
秦正面容肃穆,语带浓浓训责,“内府不安,朝官难坐。现在朝局,你难道不清楚?行差将错,万劫不复!”
听到最后八字,秦云舒僵住,手猛的握紧。
她在外二十几天,京城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波涛汹涌。就如紧绷的弦,只要轻轻拨动,一触即发。
“活了半辈子,我也……”
姜理话中透着浓浓懊悔,恨不得搬起石头拼命砸自己脑袋。
怎就这么糊涂!
“她失踪,不是无缘无故,你既来找我,必定派人调查,毫无结果。”
秦正缓缓而道,字字戳中姜里的心。
“的确,什么都查不到,连具体失踪时间,都查不了。”
“你现在能做的,稍安勿躁,至于那户人家,不予理会。你是刑部尚书,造谣者,抓起来便是。”
有时候,你越上心,那些人反而变本加厉。不若以狠治狠,才能平息。
姜理瞬间明白,之前就已瞒住,知道这事的人不多,也没请正儿八经的媒人,咬死不承认就是。
“雪儿那,我会查清,需要时间。如今,临危不乱,明白?”
姜理连连点头,“我清楚。”
“嗯。”
沉沉一字,秦云舒再也听不到其他,姜对雪是被周无策带走的,以他的行事作风,破绽很少。
这事,父亲出手,也查不到。
思虑片刻,秦云舒不再停留,转身迅速离开。
接下来几天,秦太傅比以往更忙,早起晚归,秦云舒见他的次数,很少。
就算见了,他的眉头也是皱着的。
她也猜到,多半为了姜家那事,姜对雪的下落,没有丝毫进展。
直到一日,下朝时没有回来,入夜才回,坐着姜家马车,姜理亲自送回。
秦云舒恰在大门处,只听一语
“人在周国,既是皇室中人出手,雪儿……”
“我明白,你我都没办法。”
“我央了萧总兵,明日公主就要前往周国,他作为护嫁使臣,亲去周国探查。”
说罢,秦正挑起帘子下了马车,看到女儿的那刻,怔愣片刻。
这么晚了,不在云院,怎在这里?刚才那些,她都听到了?
“大舅。”
秦云舒轻唤一声,眸色平静。
姜理点头,没有多说,很快马车离开。
大门处,只有父女两人,守门小厮先前就被秦云舒遣走。
“这事,我回京城那天,就知道了。”
秦云舒淡淡说道,扶着父亲进来,随即关上左右两扇朱色大门。
“你……一早就知?你怎会……”
秦太傅募的顿住,也是,萧瑾言对女儿,知无不言。
他能知道,也是拜托萧瑾言。
“父亲,你可知为什么姜对雪会在周国,怎扯入周皇庭?”
听女儿话音严肃,他也跟着凝重起来,摇头道,“不知。”
萧瑾言只告诉他,人被周太子带走,身在周国。
至于为何,不知。
“琉璃公主嫁给年迈国君。”
秦正眉头募的皱起,音量也不禁提高,“雪儿做的?不对,她没有这么大能耐,除非……”
和周太子合谋。
“天色已晚,早点休息。”
秦云舒转了话题,挽住父亲的手,领他去大院。
洗漱水家丁早已备好,等父亲进内寝后,她才离开。
夜色寂寂,晚风吹拂大树,发出阵阵沙沙声。
明日,琉璃离开大齐。先前给周无策写的信,她已经撕了。
这一程,她会送到京郊,以后见面,不知何时。
翌日,天没亮,秦云舒就起了,早早洗漱用膳。
“大小姐。”
柳意疾步走来,手里捧着一张宣纸。
“今日在后门处,一个孩童送来,说是替人给的。奇怪,上面画了只乌龟。”
若不是栩栩如生,她以为大清早,借画骂人呢!
第577章 是不是云舒?
一听乌龟,秦云舒立即接过,墨迹新鲜,应是昨晚画的。
活灵活现,**放在缸沿,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瞅着,像是有灵魂一样,且通体彩色。
是一只彩龟,更有这种眼神,是被琉璃封为龟王的那只。
自从皇后将所有龟送走,她就不再画龟,今日这副,是诀别。
“柳意,吩咐王管事,将这幅画好好裱起来。”
话落,脚步连迈,不一会出了云院。
速度快的柳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人不见了,低头看着手中宣纸,眼里满是疑惑。
直到,画底写着小小的两字,琉璃。
募的,双目瞪大,一下子懂了,这是琉璃公主亲手所画。据说,这位公主最喜欢养龟。
今天不就是出嫁,远去周国的日子吗?
怪不得大小姐走的这么快,思及此,柳意不耽误,忙出云院,在前院账房找到王管事。
这时候,秦云舒已经到了后院,刚要吩咐小厮备马车,却见府门管事等候在旁,看样子一直在等。
“大小姐,前几日老爷就已吩咐,今早给您备下马车,来得及。”
最后三字意味深长,他们都知道,大小姐出门做什么。
秦云舒点头,随即从后门出去,马车就在眼前。
迅速上车,赶车家丁不用她吩咐,从外道前行,避开送亲队伍,从西侧城门出去。
一切按照国嫁礼仪,送亲队从最大的城门,东侧出去。
东边城门外人不得通行,其余三扇城门出,但西侧也没人,可见也被清理。
距离城门三里处,即将驶入官道前,马车停在路边。
“大小姐。”
小厮一声唤,秦云舒挑起帘子,这时候,袅袅丝竹盘旋入耳。
“在这等。”
撂下一句,直接下车,双脚落地那刻,唢呐丝竹更响,抬头看去,红艳艳的一片,十里红妆,热闹不已。
如果嫁给良人,多好的一桩喜事。
秦云舒眸色沉沉,一步一缓朝前走去。
最终,她看到跨马行在最前面的挺拔男子,一身玄衣,黑红相间,要带也嵌了点红。
萧瑾言,皇上亲封的护嫁使臣,肩负重任,确保全队安全。
秦云舒下车的那刻,萧瑾言远远的就看到了,坐的秦府马车,送琉璃公主一程。
她来,在他意料中。
右手扬起,一个手势下去,队伍停止前进,唯一没断的就是喜庆的唢呐丝竹声。
全都都停,走在花轿旁的椒房殿掌事嬷嬷,以及走在最前的孙公公,都顿了脚步,抬头看去。
见到来人,心中了然,只是,秦大小姐这身衣裙,是否不妥?
素色衣裙,虽不是白色,可苍翠绿色……
“嬷嬷,是不是云舒?”
轻轻的一唤从轿中传来,嬷嬷立即应是。
不多时,只看帘子微微拂动,吓的嬷嬷心都提起,“公主,不能掀轿帘,老奴领秦大小姐过来。”
话落,急急走去,到秦云舒面前,福身行礼,十分恭敬。
秦云舒没有说话,这是一辆华贵马车精致装扮的花轿,染了红料,挂着朱红彩带,四周一圈六个小红灯笼,顶端更是黄金镶嵌成的挂珠。
多么隆重,场面又是何等大气。
步步沉稳,走到轿旁,只听
“云舒,你来了。”
话到此处,一声欢愉轻笑,“我知道你会来,今日一别,怕是永不相见。”
说罢,纤细白皙的玉手伸出,“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拿着。”
玲珑剔透的玉佩,无比精美,仔细看去,上面刻着两个字,琉璃。
秦云舒接过,没说一句话,只觉的很沉。
“我把我最喜欢的两样东西,都给你了。”
一个是画,从今以后,她不会再画龟,更不拿画笔。
另一个便是玉佩,一周岁时,放在桌上抓周,她取的就是玉佩,一直带在身上,不曾离开。
“云舒,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每一句都是诀别,更像交代后事。
秦云舒秀眉拧起,收起玉佩,转而从腰间荷包取出折好的信笺。
“我想说的,都写在里面了。”
纤纤细手再次伸出,接了过去,紧紧握在手中,“好。”
“秦大小姐,不能耽误,公主出嫁都是掐着时辰的,必须在吉祥时刻离开大齐边境。现在拖了,就要加快速度赶路。”
嬷嬷一直站在不远处,见还没说完,立即上前。
秦云舒明白,确实要踩着时辰,以取好彩头。
轻嗯一声,没再多言,后退几步。
这时候,只听一阵马蹄,扬尘而来。
嬷嬷只觉一阵黄土扑面而来,立即往后退了好几步。
蹄声消散,只见萧总兵就在眼前,浑身英气四散开来,剑眉飞扬,透着厉光的视线逡巡而过。
嬷嬷只觉喉咙一阵发紧,双腿僵硬,她做错什么了吗?
“说好了?”
萧瑾言看向秦云舒时,眸色放柔,声音轻沉。
“嗯,路途遥远,珍重。”
“放心,公主金贵,定将她安妥送入周室皇城。”
一语落下,两人双目直对,静默几秒,稍夹马腹,调转马头,迅速离开。
只见他再次扬手,手势下去,队伍再次前进。
秦云舒退开几步,目视长长送亲队远去。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丝竹声消散,她才收回视线。
捏紧手中玉佩,只觉发烫。
昨晚,她连夜写了一封长信,想说的话,全在里面。
无外乎周无策的态度,以及事情的疑点,倘若一切都是误会呢?
当然,也不能全然相信周无策。最后,她更大胆提出,若在周国难以明哲保身,可书信回来。
即便插手周国,她也会全力帮忙。
她能做的仅此而已,只希望琉璃初心不灭,希望尤在。
一个人,若是心死,活着也若行尸走肉。唯有心火在,哪怕身陷囹圄,也能目光闪亮。
轿中,楚琉璃拆开信笺,长长的一封信,一字一语全是关怀。
从最初的淡然,抿唇纠结,到最后眸色起了波澜。
得此挚友,今生无憾。
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无法做到。父皇因她同意,心里愧疚,弥补在皇兄身上。
听说,昨日圣谕已下,皇兄有了实权。
第578章 有去无回
清风微拂,到处郁郁葱葱,朝夕之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秦云舒久久站立,直到艳阳高照,金黄阳光晕染而开,她才转了脚步。
身子刚侧,视线从下而上,一双黑底镶嵌金边的鞋子映入眼帘,十分精致,头部微微上翘。
一身玄衣,底边绣着金丝叶草纹路,身形修长,高大挺拔。
即便不看那张脸,她也知道是谁。
悄然无声,站在她身后,她毫无察觉,他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
疑惑一闪而过,最终没有开口,身子微侧就要朝前走。
“不痛快?”
三字,轻轻而起,语音略略上挑。
秦云舒步子停住,扭头看去,“又如何?”
谢凛眸中闪现深思,片刻恢复清明,幽沉视线忽而落在远处,“她的命。”
别说身在皇室,即便世家,也无法自我选择,大多数身不由己。像秦云舒这种,少之又少。
丝丝轻笑溢出,“我不信命。”
倘若信,她也不会获得新生。
“是么?”
话音沉静,语调微扬,眸中闪现微光。
秦云舒没再理会,直接抬脚远去,经过雨花村一事,对谢凛,她再次有了戒备,只要遇到他,就不自觉的拉开距离。
步伐很快,不一会到了秦府车旁,迅速上车。
这一切尽入谢凛眼中,眸神黑沉不已。
马车远去时,旁侧树林闪出一名侍卫,疾步走来,躬身道,“大人。”
“伺机等待,齐周边境处动手。”
“是!”
身形一闪,速度迅疾,躬身而退。
早在周国时辰入齐那日,他就已部署一切,调派死士营去边境蛰伏。
战役已经拉开,他要萧瑾言,有去无回。
眸中深沉不已,仿似黑云翻滚,一身玄衣任风吹拂,笔挺而立,目视前方。
当秦府马车从西侧城门驶入时,车帘被风吹动,不禁意间,通过车帘缝隙,秦云舒看到郡王府马车。
此时,王府马车中
挑帘的那刻,杜思雁动作一顿,刚才驶过的那辆马车,再熟悉不过。
她知道里面坐的是谁,也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从城门进来。
今天,琉璃公主离开京城,远嫁周国。
那么傲气的楚琉璃,被疼宠长大的公主,却……
嫁去周国,更是上了年纪的国君,对姑娘来说,毁了一辈子。
众闺秀唏嘘不已,与此同时,提心吊胆。因为她们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
“王妃,郡王有令,您不能出府太长时间。”
旁侧跟着的丫鬟恭敬出声,一字一语全是郡王命令。
自从那晚,楚连城大怒,拔剑相向,若不是府中老管家阻拦,她怕是已经死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即便对她无意,名义上到底是夫妻,怒上心头,说杀就杀。
她见识到了楚连城的狠,同时被深深震撼着。
“好。”
轻启唇瓣,溢出一字,她身边所有丫鬟包括嬷嬷,全被换了,跟着她陪嫁进府的奴仆,全被遣散。
虽是王妃,彻底有名无实。
心静无痕,毫无波澜,眸色平稳,神情寡淡。
自此,没有人能威胁她,知道她秘密的人,已经去了遥远的北地,这辈子都不会回来。
思绪飘飞,等车停在王府门前,她才收了心思。
刚下马车入府门,她就看到一名穿着艳丽彩衣身形玲珑的女子,一步一缓婀娜走来。
郡王的侍妾,那日,采纳八名妙龄女子入府,各色不一。
她从最初的震荡愤怒,到现在的淡定静详。
那些女人,明里暗里争风吃醋,王府只是养着她们而已,楚连城到今日,都没有召任何人侍寝。
所以,摆设罢了,或许该说,给她找点事做。
“姐姐,这么早出府去哪里?”
来到杜思雁面前,明媚一笑,故意摆弄耳坠。
“我去哪里,需要和你通禀?”
一语落下,女子表情僵硬片刻,而后又笑了,“妹妹当然不敢,姐姐,一连十几日,你怎么还戴这个耳坠?”
说着,笑的更加恣意,“这是郡王前几日,赏给我的。”
杜思雁淡淡看了一眼,依旧平静无波,“恭喜妹妹了。”
说罢,不再多言,抬脚走远。
怎可能是楚连城买的?他这几日忙的,日日在皇宫,连王府都是半夜归来。
女人还没耍够威风,就见杜思雁走了,恨恨的握紧拳头,唇也跟着抿起。
怎么回事?还是一点反应都没。这个王妃,若不是有呼吸,活着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被纳为侍妾多日,就入府当日见过郡王一面,看到那张脸和浑身气度,她当场就喜欢了。
可是……
咬唇不满时,只听一阵车轴声,扭头看去,是一辆精致马车。
只见守卫恭敬相迎,没多久老管家来了。
她知道,这位管家有多重要,地位甚至高出王妃。
马车里的是谁,她不禁好奇。
…………
此时,秦府
秦云舒刚入府门,就见王管事快步走来。
“大小姐,按照您的吩咐,已将画裱起来,由柳意带回。”
“嗯。”
秦云舒点头,今日,她没有说话的兴致。
“大小姐,您出府不久,常府小姐就来了。她之前来过,又执意在门外等,到底是姑娘,我便自作主张,邀她进厅堂坐着。”
算起日子,她有多日不见常知茉。那日在茶楼,面对贼人挑衅,即便身患顽疾哮喘,也挺身而出。
于是,她步子微缓,朝厅堂方向去。
不多时,远远的她就见常知茉坐在下首椅上。
这时候,常知茉也看到她了,立即站起。
“秦大小姐。”
秦云舒入了厅堂,见她这么唤,便道,“你我都是世家女子,同等地位,不必这样唤,云舒即可。”
常知茉心头一紧,“这……?”
潜意识里,她觉的在地位上,无法和秦云舒相提并论。
“无碍,找我有什么事?”
疑问刚下,她就看到桌上放着红盒。
“听说你爱吃糕点,我这几日做了点。家乡有种花,非但好看,也能食用,齐京没有,前段日子哥哥回乡,知道我喜欢,采了好多回来。”
说到这,她顿了顿,“如果你不嫌弃……”
其实,哥哥确实采了许多花回来,还带了树苗要在府内后院种下。
做糕点全是临时起意,她知道,秦大小姐和琉璃公主关系好,发生这种事,她心里该是不痛快的。
第579章 纸包不住火
话落,只见白皙细手挑开红盒上方缀着的红绳,很快打了开来。
共八块糕点,特意摆成花瓣形状,中间更有微黄花蕊镶嵌,特别好看,凑近细闻,淡淡糕味。
看的出来,用心了,糕体很软,尚有余温,新鲜不已,刚出锅的。
秦云舒轻轻一笑,触到底边盘子,直接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不一会,手微摆,门外小厮进入。
“去厨屋拿两双筷子。”
“是。”
小厮忙躬身退下,不多时递来两双洗净的筷子,一并拿来两个素色盘子。
常知茉看去,是青花盘,底边层层青花,素美非凡。
“正好有些饿了,尝尝鲜,一起。”
说罢,秦云舒夹了一块糕,入口即化,味道十分不同,至少她以前没吃过。
“这是我家乡独有的花,齐京没有,闻着十分香甜,有的孩童,一到开花季节,上树采摘,直接吃呢!”
常知茉笑着说道,她没想到,这次来秦府,能被管事恭迎入府,等秦大小姐回来,又是一番礼待。
先前,她想融入京圈,在闺秀中能有一定地位,至少不像从前那样,被人瞧不起。
无论走到哪,都逃不开,她是个病秧子,离她远点,晦气。
她承认,一开始出于种种目的接近,但接触下来,初衷变了。
外人都说,秦云舒十分清冷,不近人情,仿佛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鲜花,十分耀眼。
同样,也很危险。
起初,她也这样认为。可渐渐的,她发现不是。
和旁人不一样,大多数对她指指点点,因为病,离她很远,生怕被牵连。
而秦云舒,不是。
思及此,常知茉眼中笑意更浓,双目闪亮,如璀璨的星。
丝丝神情变化,尽入秦云舒眼,自从茶馆那日,她就觉的常知茉有些不同,现在更加确定。
“云舒。”
忽的,轻轻一唤传入耳中,常知茉大着胆子叫她的名字,不一会笑道,“之前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以原谅我吗?”
秦云舒细细瞧着她,“你何时做错过?”
“我……”
说到这,常知茉停下,她该怎样开口?想了许久,最后道,“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一语落下,却听沉静的女子声。
“初入齐京,想要融入,拼命往上爬,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没有错。”
常知茉的动机,她能理解。总被人踩在脚下,就连常府几个偏房子弟,私下也敢蹬鼻子上脸。
同时,比起姜对雪,常知茉的野心,真的不大。
想在齐京闺秀圈立足而已。
“我没想过往上爬,只是……,对不起,曾经,我想利用你。雪营时,借机踩压姜对雪,以此讨好琉璃公主。”
的确,她做到了,那次事后,琉璃公主亲近她不少。
因为公主的面子,一些闺秀对她和颜悦色,常府几个偏房,也不敢随意说她坏话。
字字句句说着,眸中尽是真诚。这些事,秦云舒早就了然。
不过,亲自到她面前说出来,出乎意料。
“都过去了,现今琉璃也走了。”
幽远深长,带着无尽话音。
“是啊。”
常知茉声音绵长,在那些人眼里,她的靠山没有了,常府几个姨娘和庶妹,再次精神抖擞。
忽然,她觉的刚才那些话,秦云舒是不信的。
琉璃公主刚走,她后脚就到秦府来,旁人只会以为,又找新靠山,要利用了。
想到这,她沉默了,唇紧紧抿住,不多时道,“云舒,我回去了。”
“好。”
淡淡一字,没有其他。
常知茉步子微顿,最终走了出去。
人影消散,秦云舒才放下盘子,看着盒中还有好几块。
先前,出于礼数,她尝了下,味道确实不错。现在人已经走了,她没有心情吃。
于是,唤了管事进来,叫他和王管事分了,随即出了厅堂,步入云院。
一到院子,就见柳意在挂画。
“大小姐,挂在厅堂这个位置怎样?”
上首旁侧,放花瓶的上方。
秦云舒点头,瞧着柳意小心翼翼的挂上,那只彩龟,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她站在厅内看了许久,之后回了内寝,拿出玉佩,放入梳妆盒最底下一层。
这一层,放的都是她最珍贵的东西,除了这枚玉佩,还有瑾言送她的一柄钗环。
接连几天,秦云舒一直在云院,最多去大院走走。
期间,去了庄姨娘那好几次,在做衣裳,买了布匹绸缎,量了她的尺寸,说要给她做几件。
在秦府的日子,平静安详,不受外界波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知道,外面到底是不平静的,她在等瑾言的消息。
然而,久久未到,算着日子,应该到齐周边关了。
“不好了,大小姐!”
忽的,柳意匆匆跑来,一脸急色。
秦云舒这会在庄姨娘院中,正看她刺绣,发现柳意神情不对,立即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不成?”
说罢,笑着和庄姨娘说了几句,缓下她的情绪,才走出偏院正厅。
“大小姐。”
柳意尽量压低声音,“沈夫子到了秦府,要见太傅,说什么退学。”
“退学?”
秦云舒秀眉倏的拧起,上次考试,书佑表现很不错,沈夫子连连夸赞。
难道……
她想起了什么,脚步连迈。
入了大院,通往厅堂大道,毫无一人,往常这时候,该有婢女打扫。
很明显,被人先行遣散。
看到这,秦云舒双手不禁握紧,步伐沉重。
厅堂,四扇雕花门紧闭,门外毫无小厮,只有两名大管事在不远处站着。
看到秦云舒,王管事立即上前阻住,“大小姐,您不要去。”
“书佑呢?”
既说退学,那弟弟呢?
“小少爷没回来,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不可能轻易退的。”
秦云舒拧眉,同意书佑习武的那刻,她就知道,这件事,迟早纸包不住火。
却没想到,这时候发生。她本打算找个时间,好好和父亲说。
主动告诉,总比突然被人告知好。
可现在,朝着另一面发展。
“大小姐,没事的。”
第580章 不可能
一语落下,紧闭的厅门打开,沉沉脚步声随之响起。
抬头看去,沈夫子一脸肃容在前,父亲在后神色如常,准确的说,面色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唯看到她时,目光微冷,眉头略略皱起。
平日里,父亲对她总是柔煦的,即便再大的麻烦,在她跟前,也不皱眉头。
现在很显然,动怒,且怒意不小。
秦云舒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做足准备就要上前。
却听
“太傅,人各有志,以长辈姿态替其铺路筹划,有时候背道而驰。不若静下心来,好好谈谈。只是,岳麓书院留不得了。”
说到这,沈夫子停住,再次出声时多了几分沉重,“我会封锁消息,不让旁人得知。”
说罢,抬脚径自往前,恰见秦云舒,朝她略略点头。
紧接着,府门管事送他出府,秦正没有亲自送,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很冷。
等沈夫子身影消失,秦正面色瞬间凝重,看向女儿的眼神,十分复杂。
“你早知道了?”
虽是疑问,话音却是笃定,书佑去岳麓书院,由女儿一手操办。几次去书院探望,也是她。
现在,书佑偷偷习武,手上练出茧子,引起夫子怀疑。继而发现屋里,竟有一本武书。
召来详细询问,一个字都没问出来。直到四皇子的侄子,屋中同样出现这样一本书。
一切昭然若揭,两人志不从文,私下偷偷自学武艺。
心不在这,纵然可造之材,沈夫子也不会挽留。
与其说退学,倒不如说,随心而走,朝自己的希望进发。
秦云舒点头,轻声回道,“嗯。”
即便秦太傅早猜到,可看到女儿点头,心不免被揪了下,“什么时候?”
“进岳麓书院不久。”
表情平淡,面色沉静。
秦太傅眸色骤深,推算时日,竟这么久了,所以……
“他也参与了?”
话中的他,不言而喻,萧瑾言。
秦云舒摇头,“没有,不关他的事。”
旁侧站着的王管事,听着父女两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瞧不懂了。
两人在说什么,好像大小姐知道一件事,老爷现在才知,口中的ta,是谁?
正纳闷,却听肃穆的一声。
“家法伺候!”
声音沉重,话音冰冷,王管事募的愣住,怔怔的望着秦太傅。
“老爷,您说什么?”
秦府家法,不就是杖责吗?要罚谁?
“女儿甘愿领罚,只是父亲,那件事……”
王管事整个僵住,双眼瞪大,竟要杖责大小姐!
“不可能。”
三字,掷地有声,透着浓浓凝重。
“王管事。”
突如其来的一声,王管事一吓,忙躬身道,“老爷。”
“我的话,听不明白?”
从没有过的质问,王管事头皮有些发紧,看了眼大小姐,道,“老爷,您真要……?那可是杖责,打下去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话音落下,旁侧传来轻婉的女子声,“王管事,去拿吧。”
这……
碍了好一会,王管事才应是,离开的步伐沉重不已。
再来时,后头跟了两个专门执行家法的小厮,一人拿粗木棍,另一人拿长凳子。
上次执行家法,二夫人还在秦府。现在人都走了好久,木棍上都积灰了。
也不知哪个奴仆犯了罪,动用家法,王管事什么都没说,不过瞧着有些焦虑。
他们不敢说,他们也不敢问,跟着走就是。
然而,看到寂静的庭院,只有老爷和大小姐,不由瞪大眼睛。
咦?要罚的奴仆呢?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王管事近乎哀求的声音,“老爷……”
难道要罚的人是管事?想到这,他们手不禁一抖,那可是大管事,平日管着他们的人,他们哪敢下手?
然而,刚这样想……
“还等着做什么!”
忽的一声,训斥浓浓,吓的他们身子一抖。
“我犯了错,理应杖责。”
轻柔女子声,先前被吓的两个奴仆,听出是大小姐的声音,表情瞬间全无,唇都有点发白。
这……,竟要杖责大小姐!
砰,拿棍棒的小厮手一抖,落地声清脆有力。
“杖责十下,重重打,以此教训,谨记在心。”
秦太傅眉头深深皱起,见女儿已趴在椅上,双手握住椅边,一双明目依旧直视他。
“女儿心中所想,照旧不变。大舅这么执拗顽固的人,如今都能和堂哥和睦相处。”
没有高门子弟出去做生意的,商人在大齐,地位很低。
大舅看开了,只要堂哥喜欢,不顾世俗眼光。
“你……!”
秦太傅瞬间握紧双手,而后看向执刑小厮。
被老爷这么盯着,小厮不敢多言,硬着头皮上前,轻声道,“大小姐,对不住。”
话落,手募的扬起,落棍时,心还在颤着。
砰,即便力减了,落在身上,难免吃痛。
“用点力!”
命令落下,王管事不敢看,闭了眼。
执刑小厮死死咬唇,不得已加重力道。
秦云舒双手死死抠住椅边,指甲都要嵌进肉里,五棍落下,身子已经软了,额上冒了层层汗。
但她不退缩,如果能用一顿杖责,换来书佑随心而走,她也甘愿。
因为,她上辈子,欠了书佑太多。
于是,她再次抬头,执拗的望着父亲。
秦太傅明白她的心意,皱着的眉头松缓,心却沉了下来。
舒儿如此,书佑更是。
朝局动荡,已逐步到关键时刻,众臣不动声色,私下纷纷站队。
皇后一族拉拢不少,三皇子不但封王,现在更领职位,享实权。
四皇子出手也频繁,楚郡王归入旗下,就连谢凛,也不再对四皇子提异议,反而……
仅剩的一批大臣,都在看他支持谁。如果这时候传出,他唯一的儿子习武。
这场无声的战役,他始终保持中立。
砰,棍棒依旧,第十棍下去,秦云舒的身子差点滑落。
“老爷。”
王管事见家法完毕,立即出声。
“扶下去。”
说罢,人已拂袖走离。
“大小姐。”
王管事心疼不已,立即扶起秦云舒,见她都站不稳了,更焦虑,“老奴马上请大夫入府。”
“不用了,难道要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打了?”
秦云舒目露笑意,故作轻快。
第581章 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见大小姐一派轻松,王管事整张脸皱了起来,即便秦府不常动用家法,可刚才那力道,前三下还好,后面七下。
他知道,该有多痛,也不多说,扶着她朝云院去,扭头看向另两名小厮。
“封好你们的嘴,去趟药坊,外伤肿痛,最好的药材和敷药。”
两个小厮不敢耽搁,一人拎着椅子,另一人拿着棍棒,迅速入了旁侧小道。
特别是执刑小厮,整个人脚步都是飘的,虽是老爷下令,是他动的手,他把大小姐给打了。
一边小跑一边抹着额上冷汗,入了杂屋放下东西,他扯住另一人。
“等会买了东西,我送去云院,别和我抢。”
瞧着他紧张的样子,早已了然,连连点头,“这种大事,你自个儿去,低头认错,好好赔不是,你也不得已,不会怪你的。”
安慰好一番,可是,越这样,他越怕。
“行了,别说了,咱俩赶紧去。”
王管事下令,这事一定瞒住,不得外传。
所以,两人去抓药,也从府中最小的后门走,一前一后,十分小心翼翼。
然而,身影刚消失在街道尽头,一名身穿灰色粗布衣的男子出现,双眸泛着深思,片刻后快步跟上。
药坊隔了三条街,一路跑过去,半刻不停,也就到了。
一进去,顾不上其他,气喘吁吁说外伤肿痛,挺严重。
大夫见没有病人,也知,估计卧在床上起不来了,索性按照最好的方子给他们。
加起来共三包,两包外用,分早晚,另一包内调。
“不用找了,急用。”
撂下一句,放下好几两银子,就像来时,匆忙不已。
两人一走,大夫还在整理药柜,就见一名身穿灰衣的男子走来。
“大夫,能问下刚才两人,抓了什么药?”
穿的都是粗衣,大夫也没瞒着,摇头叹气,“很重的伤,卧病在床,看他们那副急样,至少皮开肉绽,这苦头,哎。”
男子了然,听罢,没有多问,忙出药坊。
事关秦府,又是大事,必须速速禀报大人。自琉璃公主出京远去周国,他就被大人从暗卫营调出,盯紧秦府。
任何风吹草动,无论大小,全都回禀。
当侍卫从偏门进入谢府,直入通往谢凛院子道路。
速度极快,身形一闪而过。
袅袅檀香,散漫于室,清香幽沉,静谧安详。
“大人。”
侍卫躬身行礼,大人并未抬头,只低沉嗯了一声。
“今日,沈夫子入秦府,半个时辰后,夫子出府。再过半个时辰,小厮焦急去了药坊,有人受了重伤。”
到底是谁,没有探查。因为府内,大白天,不是那么容易隐藏行踪。
谢凛眸色波动,抬头时已一片深沉,纤长手指一轻一重的瞧着桌面。
刹那间又停下,出声清冷,“她不听话。”
文武本就两家,四皇子看似不显山露水,暗中早有行动。
秦太傅始终中立,皇嗣皇权,从不牵扯进入,很好的做到明哲保身四字。
正因朝局不稳,萧瑾言想娶秦云舒,即便秦太傅退让,也不是那么容易。
“大人?”
“继续盯着。”
四字落下,头再次低下,沉静无声。
“是。”
侍卫领命,迅速后退而出。
屋门关上的那刻,一室寂静。
不多时,谢凛起身,望着摆在后处架子上的荆棘。
黑瞳骤沉,深邃不已,不知她伤的有多重?民间药坊,即便最好的药,效果也一般。
现在,肯定痛的厉害吧?
听到侍卫禀报的那刻,他的心揪了下,随即深思,决定不管不问。
可寂静下来,却又坐不住。
片刻后,谢凛进入内屋,从最里面的柜子取出金色方盒。
特别小,不到手掌一半,却极其珍贵。
罕见至极,军中特效药不如它,宫中秘药也不如它。
不仅止痛,化腐生肌,更不留疤,疗效迅速。
他,也就那么一盒而已。
走出屋门那刻,一只灰色飞鸽落在雕栏上。
谢凛双眸微眯,上前几步,取出信件,寥寥几字,道明一切。
今晚行动。
天罗地网,一切准备就绪。
谢凛唇角微勾,面色如常。
入夜,秦府
秦云舒一天都没怎么吃,由柳意擦洗上药。
揭开内里时,瞧着血渍,柳意急红了眼,一边哭一边清洗。
打的时候,秦云舒不痛,打完也还好,可到了云院,阵阵痛钻心而起,辣辣的疼。
衣裙上全是血,内里也是,止血止痛后,好多了。
但是卧床几天,不好说,她现在不能动,必须趴着,稍微侧侧身子,皮肉扯着疼。
“大小姐,老爷素来宠你,今日怎么下狠手?小少爷被退学,和你无关。”
柳意呜咽的哭着,感觉这些棍棒打在她身上一样。
秦云舒扬唇,硬生生扯了丝笑,“一点都不疼,抹药后,没几天就好了。去灶屋,给我拿点吃的,我饿了。”
一想到因为痛,一天都没什么精神气吃,现在总算有胃口了,柳意连声说好。
人走后,室内寂静,秦云舒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痛,她可以忍。卧床,她也不在乎。
但书佑那,至今还在岳麓书院没回来。听沈夫子的意思,书院留不得,更劝父亲按照小辈的心思来,不要太插手。
正思虑时,一声开门轻响,她没多想,以为是柳意。
直到听到脚步声,异常沉稳,步伐有力,根本不是女子,也不是父亲。
有这样脚步声的,一个是瑾言,算着时间,该在齐周边关才对。
所以……谢凛!
再次入夜闯入她闺房,和上次不同,这一次,就如待宰羔羊。
“多日不见,你怎成了这般模样?”
出声清冽,溢着丝丝嘲笑。
如果秦云舒抬头,就能看见他的双目,担忧心疼。
“谢大人,闲着没事干,大晚上跑来看我笑话?”
一语落下,秦云舒抬头。
谢凛迅速收了目中神情,倚靠在床柱边,漫不经心上下瞧着。
“若你跟了我,我不会叫你吃这份苦。”
说罢,金色小盒从袖中滑出。
秦云舒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材质,但膏药她看多了,都是小盒装。
第582章 我信萧瑾言
眼看谢凛步步走来,心中一急,即便身上扯着痛,她仍侧了身子,满眼戒备的望着他。
“你别过来!”
声音娇亮,带着浓浓斥责。
眸里尽是疏离,或许该说,敌意。
谢凛步子微顿,看向秦云舒的目光全是复杂,不多时轻笑一声,“你以为我要亲自给你涂?”
说罢,手扬起,金色盒子抛出一道弧线,准确的落在她身旁。
“早晚一次,睡前醒来涂上,药效很好。”
说到这,他再次停住,唇微抿,最后道,“你肯定不想萧瑾言看到你这个样子,更不想让他知道。”
话中透着威胁,目色平静无波。
秦云舒神色一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静,片刻后,沉稳脚步声响起,谢凛已朝屋外去。
开门离开的那刻,幽沉声音响起,“字面上的意思。”
一语落下,人已出去,反手关上门,一室寂静。
秦云舒秀眉拧起,陷入沉思,就在这时,屋门再次打开,只见柳意端了托盘进来。
“大小姐,奴婢给您热了粥,外加几个清淡小菜。”
饮食必须清淡,调味这些最好少放,减少伤口留疤的可能。
“咦,身边的小盒子是什么,奴婢从没见过,看上去像药膏。”
柳意放下托盘,一眼就看到大小姐身侧的金色小盒。
“没什么,扔了。”
秦云舒不以为意的说着,而后撑着床板要起来,可她只能趴着,很不方便。
柳意立刻上前,阻住她,“大小姐,奴婢喂您。”
说吧,右手拿来一个软枕头,垫在她脖颈处。只要头微微扬起,就能侧着吃饭。
想到自己现下样子,又念及谢凛先前说的,若瑾言回来,知她被杖责……
忽然,她再次看向金色盒子。
“大小姐,您怎么了?”
微想片刻,她轻声道,“没什么,以后早晚两次涂在伤口部位,药坊拿的药膏暂时不用。”
不说其他,出自谢凛的手,药效,应极其不错。
“是,先喝几口粥吧?吃饱养足精神,好得快。”
柳意不再哭了,纵然眼眶依旧红红。
“嗯。”
亲云舒点头,稍稍张唇,一连吃了好多。
她望着柳意的侧脸,一双眸子满是认真,不由得,她想到前世。
从进入村中小院,到弥留,这段日子,都是这么精心伺候。
秦云舒眸神闪烁,放在床板上的手,紧了又紧。
…………
翌日
昨晚睡前,擦洗之前药坊的药膏,重新涂抹谢凛送来的那只。
一早又涂了一次,午时用膳后,伤口已经不痛。不用趴着,可以稍稍靠坐在床柱上。
不过,离行走还需要养养。
午时三刻,秦云舒正吃着几个小果子,王管事忽的敲门。
“大小姐,小少爷回了。”
一听书佑回了,她立即放下果子,就要起床,却被柳意拦住。
“您现在还不能走,难道要小少爷知道,您因为他的事,被老爷下令责打?”
几语落下,秦云舒面色平静,是她急了,没顾虑这么多。
于是,她不再动,吩咐王管事进来细说。
柳意立即起身,放下纱帘,隔着帘子,王管事躬身。
“大小姐,好些了?”
透过纱帘,他看到大小姐靠坐在床柱,昨天只能趴着,今日就能坐了。
“不疼了,等结痂,就能走路。”
秦云舒淡淡说着,她再一次想到谢凛送的那小盒药膏。
王管事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暗自长长呼了一口气,而后开始禀告正事。
“小少爷由沈夫子亲自送回,拎了两个包袱,看样子不会再去岳麓书院。”
柳意心一下子提起,声音不禁放大,“什么,看在老爷的面子上都不行吗?非要退学?”
她没有注意秦云舒的神情,十分平淡,甚至留有一丝宽慰。
“老爷没多说,小少爷心情看似不好,到了自个儿院子,直接跪下了。同时,老爷封锁庄姨娘的院子,任何人不得进出。”
秦云舒心一紧,“怎了,还要罚书佑?”
“大小姐,您不用担心,老爷没有下令责罚,是小少爷自己跪下。老爷神情凝重,没有阻拦,也没有出声。”
秦云舒唇瓣抿起,既被岳麓书院退学,皇家书院也不可能进去,弟弟的志向,父亲已经明白。
强压习文,只会激起反逆的心思。
可这一步,经昨晚细想,她也明白,不是简单的点头。
因为书佑想要的,不是堂哥向往的平凡市井生活,而是武。
沉思间,屋门被推开,只听沉沉脚步声。
“老爷。”
“下去。”
王管事看了纱帘后的秦云舒一眼,而后躬身退下,柳意抿着唇,纵然担心,也走了出去。
屋内,寂静万分。
秦太傅站在帘外,瞧着靠坐床柱的女儿,昨日杖责,他确实被气昏头了。
一夜,他没有睡,压住探望女儿的心。
“你可知,昨日为何下令杖责你?你可又知,朝局不稳,两方势力窜窜而动?楚郡王归于四皇子不说,谢大人亦有端倪。”
前两个,秦云舒明白,听到最后,眉眼一跳,立刻追问。
“谢凛投诚四皇子了?”
那不等于,整个内阁,听四皇子号令,加上手握重权,皇后一族,简直不堪一击。
“你和谢大人很熟?”
直呼其名,于理不合,除非熟。
“不熟,是我急于出口,没有注意言辞。”
秦太傅点头,而后沉吟道,“朝中剩下的一批大臣,全都看我如何选择。但我,不想选择。卷入皇权纷争,走不长远。这场战役,四皇子看似胜券在握,皇后落于其后。但别忘了,一切由皇上定夺。”
说到这,他顿住,用从来没有过的凝重开口,“做了几十年君王,看透一切,两方争夺,他看的清清楚楚。”
为何迟迟不下决断,任由他们暗地厮杀,只因心中早有主意。
秦云舒唇瓣微抿,望着忧虑的父亲,知他心绪复杂。
她该怎样说,说她经了前世一辈子,皇位必是四皇子的?
太玄学,父亲不会信。
可是……
“父亲,我信萧瑾言。”
第583章 赌上秦府满门
寥寥几字,道明一切,不论朝局多动荡,也不管几方势力皇上怎样。
她信的,从始至终,唯有一人。瑾言的选择,就是她的选择。
秦太傅心狠狠一荡,浑身一震,在那一刻,呼吸仿佛跟着停滞,眉头拧起,眸中现出层层深思。
女儿选择,因为信任,跟随萧瑾言。
无论朝堂争斗,暗流涌动,随他而行。
赌上秦府满门……
秦太傅眸中情绪太复杂,深思不已,从来,他都是中立,无论哪方明里暗里,他都坚持己见。
选择萧瑾言所选,不就是归于四皇子?
此人,心思聪慧,机智过人,带兵多年,在文上,也有一些早已,对老臣十分尊重。
可到底,城府太深,思绪过于沉重。
也不怪他,童年的生长环境造就,母后卑微,又早亡,也不得父亲喜欢。
直到立功,才稍加重视,更有股肱萧瑾言,才入了皇上的眼。
“父亲,没人能真正明哲保身,迟早做出选择。”
出语淡淡,而后话题一转,“书佑还跪着吗?”
弟弟性子执拗,在军营偷窥教练场习武,她就看出来了。
“任他跪着,叫他不听话。”
秦太傅重重说道,随后瞧了女儿一眼,抿了抿唇,最终道,“好好养身子。”
话落,转身朝屋门处走,快离开时,沉声道,“暂且离萧瑾言远点。”
秦云舒没有回话,她知道,父亲说这句话不是针对瑾言,而是思考。
人生充满选择,每到一个岔路口,就要想,到底走哪条路。
选的不同,今后的人生也不一样。当然不排除,下一个岔路口,又能改变。
秦云舒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平静无波。
现在,她不能去看书佑,依王管事说的,书佑自己跪着,父亲没有罚他。
岳麓书院去不成,终究要谋个出路,他心向武艺,总有一天,父亲会想明白。
静下心来,她也想通了,眸神不再沉重,一片清明。
一整天,柳意精心伺候着,事事亲为,到了晚上入睡前,涂抹一层药膏。
这时候,秦云舒可以从床上起身坐在椅上了。
“大小姐,这药膏,简直神药,这么快就能稍稍起身了,你那里痒吗?是不是结痂了?”
伤口先止痛,等痒,就说明即将结痂,快痊愈了。
秦云舒摇头,一点都不痒,难道不结痂,直接好了?
如此,岂不是比军中特效药膏还要好?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谢凛从哪里弄来的。
疑惑片刻,很快收了心思,由柳意伺候洗漱,之后躺了下来。
这两夜,柳意没去自己屋睡,而在她的内寝,放了一张藤椅,就睡在这上面。
方便秦云舒起夜,或者晚上喝水,她好伺候。
一夜,静谧安详,夜风吹过,婆娑树叶飘荡不已。
对她来说,这一夜很祥和,入睡前,她更想着,瑾言现在应该已经越过齐周边境,到了周国关边。
同样这一夜,急报速传京内。
子时过半,皇上批阅奏折就寝不久,听到消息,立马起身,龙眉直皱,眸中沉重久久不散。
当晚,楚连城领几队禁军,快马加鞭急速出京。
不到半个时辰,四皇子领十万大军,直朝齐周边境去。
同一时刻,文臣之首秦正,内阁首辅谢凛,速传宫内。
在此之前,谢凛就知道,昨日巳时潜伏几队暗卫动手。
可是,超出他的预料,周国几万大军蛰伏在齐周关外。
情况有变,执掌暗卫统领不敢轻易出手,按兵不动。可周国大军,却已发难。
送亲队,本就抬着十里嫁妆,虽有侍卫,可面对的,整齐待发的周国兵士。
一方成亲,另一方却借机发难。
齐皇怎能不怒?完全将齐国当傻子耍!
这一晚,秦太傅心事重重,女儿白日里和他说的话,历历在目。
我信萧瑾言。
当时的眼神,坚定不已,当初,她母亲决定跟他的时候,也是这种执着的神色。
可现在,如果她知道……
秦太傅忧心忡忡,现下消息封锁,皇城只有股肱臣子知道,楚郡王和四皇子半夜出发,悄然无声。
不会有人知道,暂且不担心舒儿知晓。
可是……
万一传来不好的消息,送亲队,堪堪几千人,其中一半是妇孺。
即便萧瑾言非凡战将,也无法一人敌几万兵马。
何况,四国内,萧瑾言英勇善战的名声早就传了出去,尤以边外出名。
趁此机会,周国君怎可能放过他?第一个抓的就是他。
谁会想到,两国停战才六年,前不久周太子入齐,商讨加深两国往来,决策一并实施。
诚意很大,所以使臣求亲,皇上才没有深入调查。
秦太傅一琢磨,忽然明了,怪不得周国君提出这么大的诱惑。
就算再怎么喜欢美人,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上当了!
昨晚没睡,今夜又没睡,翌日一早,天没亮他就起身了。
天蓝云白,微风轻拂,上午的阳光,十分和煦。
早上涂了层药膏,一个时辰后,秦云舒下床走了,完全没有扯着痛的感觉。
掀开衣裙对着镜子一瞅,臀部伤口消失不见,白皙细腻,更不见疤痕。
没有结痂,直接好了,速度真快。
想着还有半盒,她命柳意收了起来,用过早膳,出了院子。
行至大道,见到父亲时,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眼眶浮肿,下层青黑,精神状态不好。
秦正看到女儿,也吓了一跳,见她步伐轻盈,这么快就能下床走,走的还挺利索。
这正好?他这副样子……
思及此,眸色一重。
“父亲,你怎么了?朝堂出事了?”
秦正一听朝堂,心一紧,面上故作轻松,生怕被发现什么。
“没有,最近入睡困难,你好好歇着。”
说罢,不再多言,怕说多错多,被女儿瞧出端倪。
秦云舒望着父亲匆匆离去的样子,心下起疑。
她几乎确定,出事了。
父亲不说,她也有办法知道。
于是,她一转步子,吩咐管事备马车,直去郡王府。
自楚连城成婚后,她已许久不去那。
第584章 恨不得飞过去
先前无意中听楚连城说过,除去要事,他每月有两天假,初十和月底最后一天。
今天恰巧初十,他应在府中,如果出事,作为禁军一队统领,他会知道。
马车直朝郡王府,从齐京大道而行,不一会到了王府门前。
红铜大门两旁,守卫笔挺而立,目视前方,腰挂佩剑。
秦云舒挑了帘子,双脚站稳,看向府门。
左侧守卫瞧来,见马车宽敞,女子衣裙不凡,虽不知是谁,态度也很恭敬,躬身行礼。
“姑娘,您找郡王妃?”
在外,不能直明找郡王,于是,秦云舒点头,“对,她可在王府?”
想到杜思雁,那日送别楚琉璃,马车经过城门,匆匆瞧到一眼她的马车。
“姑娘稍等。”说罢,守卫立即转身,步伐加快前往主院。
此时,秦云舒站在门旁,精心等待。
可没多久,守卫还未回禀,她就见一个身形纤细,身穿鹅黄衣的年轻女子。
步伐情况,十指豆蔻,时而顺着头发,时而拨弄脸颊。
在秦云舒看来,毫无美意,有些搔首弄姿。
郡王府何时来了这种女人?
秀眉轻皱,他府事,她没有多理会。
当她收回视线时,恰巧女子看来,步子一顿,当即怔住。
哪来的美人?和其他七位侍妾,很不一样。恬静不已,偏偏气度非凡。
难不成王妃瞒着郡王,又搞来一名妾室?
想到这,她几乎笃定了,上前几步,双目尽是审视,上上下下打量着,不多时道。
“叫什么名字?王府的规矩,明白?”
她们叫王妃一声姐姐,依照礼数,这位晚进门的妾室,也该叫她姐姐才对。
然而,话音落下,却见那人淡漠的瞥了她一眼,神色很冷。
“挺有脾气,王妃姐姐请个这样的妾室来,也不怕自个儿被气死?”
女人轻笑出声,扬手捂嘴娇笑着。
这笑声,娇弱造作,听的很刺耳。
秦云舒眉头皱起,再次看向她,妾室两字,搞清楚了,是楚连城纳的妾。
一直以来,他眼光都不错,怎纳了这样的妾?
扰乱府邸,没了安宁。
“秦姐姐,真的是你。”
愉悦的女子声响起,只见杜思雁一身素衣快步走来,面上洋溢浓浓笑意。
秦云舒转了视线,微微点头,随即上前几步,轻声道,“思雁。”
单单两字,将先前女子吓了一跳,哪有妾室和正妻关系这么好的?
“姐姐,你怎么和她这么亲密?也不教教府里的规矩,若你嫌麻烦,我替你。”
一语落下,杜思雁面色微沉,看向一旁守卫,“拉进后院,杖责十五。”
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秦姐姐也是随意能编派的?
“为什么?姐姐,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守卫强行拖下,直接拉进府中后院。
秦云舒一言未发,旁府后宅,她不管。
“秦姐姐,你怎么今日来了?若昨天和我说一声,我定安排……”
“思雁。”
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瞧着她肃穆的神情,杜思雁也跟着凝重起来。
怎么了……?
“楚郡王可在府中?”
听到这三字,杜思雁眸色微变,呼吸也跟着放慢。
怎么突然提到楚连城,又在这个时候。
看她神情,秦云舒心知不妙,立刻追问,“他在皇宫?”
杜思雁抿唇,随即挽住她,领她朝无人的小道去。
等四周无人,才放开她的手,“也不在皇宫,昨日子时已过,我睡不着,索性出来走走。发现他一身禁军服饰,脚步匆忙,直往府外。没有多久,他的近卫回了,拎了个包袱出门。”
说到这,她顿了顿,“今日一早,我偷偷去了他的屋,内寝柜中,他常穿的几件衣服,不在了。想起昨日,他可能接了急令。”
兴许这时候,已经不在京城。
想到今早父亲浮肿的眼眶,一看就知昨日一夜未睡,楚连城更不在府中,昨晚急忙离府。
会去哪……
秦云舒呼吸一窒,身子僵住,她唯一想到的便是,送亲队。
出事了……
“秦姐姐,你怎么了?连城不会有事,过几天,可能就回来了。”
杜思雁轻缓而道,经过几十天,她想了很多,也看明白了。
更因姜对雪不在齐京,没有人能威胁她,往常纠结,不复存在。
“你是不是担心琉璃公主?”
杜思雁自然想到了送亲队,很可能齐周边关遇到不测,郡王领命加快前往。
“思雁,我没事。你好好歇息,改天我再来看你。”
说罢,秦云舒转身,越走越快,不一会出了小道。
杜思雁静静看着,唇瓣轻抿。
她是后宅女子,不知边关如何,但她知道,领队的是萧总兵,勇猛战将,有他在,出不了大事。
“王妃,人晕了,是否遣大夫入府?”
守卫走来,恭敬而道,话中的人,就是刚才那名不守规矩的小妾。
想到那人,屡屡找茬,往常,她不予理会,入了郡王府,守一辈子活寡,郡王根本不会看那些人一眼。
可怜人罢了,可现在,越发没规矩。
必须杀鸡儆猴,叫旁人引以为戒。
于是,她摆手道,“不用,传牙婆子,发卖了。”
经了上次,郡王拔剑差点杀了王妃,那日后,王妃沉静不少,一直以来,温和柔婉,对那些女子,也不多理。
现在打一顿不说,更发卖?毕竟是郡王亲点的妾室。
“速办,郡王回来,我会禀明。”
撂下一句,杜思雁转身,朝主院走去。
脑海里尽是秦云舒离开时的担忧,如果出事,楚琉璃怕是首当其冲。
杜思雁闭了闭眼,睁开时已平静无波,她什么都做不了,唯有祈求,愿一切平安。
此时,秦云舒出了郡王府,没有回秦府,而是报了一个街道地址。
这个地方,是四皇子在京中的宅院。
楚连城已经走了,如果四皇子也不在……
秦云舒紧紧抿唇,手也跟着握起。纵然无比信任萧瑾言,可她仍然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飞到边关。
楚凛在京城的宅院,位于西侧,和南侧郡王府离了好些距离。
到那时,已过三刻。
第585章 他从来不屑
比起郡王府,四皇子在京中的宅院,守卫更加森严。
四扇铜门紧闭,门外左右站了四个腰挂佩剑的挺拔男子,各个目不斜视,看到马车驶来,停在门前,也肃穆非常。
郡王府的守卫,一般的侍卫,而这里,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兵士。
秦云舒一手挑起帘子,迅速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铜门,又瞧着守卫。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到这来,不一定能问的出来。
做足准备,她上了台阶,踏上最后一阶时,剑戟忽的横伸,直挡在她身前。
“姑娘,请回。”
简单四字,没有过多言语,严肃不已,话音没有起伏。
秦云舒面色如常,眸中凝重不已,她没有被这句话影响,而是道,“你家主子,不在宅中?”
没有言明自己是谁,照旧问话,比起守卫,声音更加平静,更多了丝高位者的气度。
守卫多看了她一眼,眸中稍稍起了些微疑虑,最终道,“无可奉告。”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姑娘可留姓名。”
看模样,身份不凡,也算贵客。但现在,不能透露主子任何行踪。
仅仅一句话,秦云舒就知道了,他不在宅中。
在军营吗?还是说,和楚连城一样,紧急去了关外。
如果是……
秦云舒隐在衣袖中的手不禁握起,凝重不已,紧接着,她一言未发,转身下了台阶。
就在这时,车轴声响起,她没有去看,兀自沉思,一步一缓走向秦府马车。
她不会骑马,去那,只能叫人赶车,比不上千里坐骑。
等她到那时,最快也要七八日,可那时候……
马蹄声戛然而止,不多时,肩上落下一只大手。
秦云舒眉头拧起,脚步迅速一转,全神戒备。
望着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眉头皱的更深,是谢凛。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肯定知道。
念头一晃而过,她依旧静静望着,没有多说。
只一个眼神,谢凛就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寒凉,唇角却勾起一丝笑。
“动作迅速敏捷,看来,彻底好了。”
秦云舒唇微动,就要开口,却听
“按照以前,若我靠近你,你定指责,现在却没有。”
笃定非常,寒凉更盛。其实,她去郡王府时,他就跟着了,她完全陷入沉思,没有发现他。
一路,从郡王府到四皇子京中宅院,他知道她要探查什么。
低沉一语,秦云舒明了他的意思,不再遮着藏着。
“楚郡王不在京中,四皇子可能也不在,连夜急令,昨日你被宣召入宫。”
说到这,她停住,就这么望着他。
一双晶亮的眸子,透着层层水,又如夜空最璀璨的星辰。
谢凛照旧轻笑,“猜的分毫不差,昨晚,秦太傅也在。”
他很清楚,如果不留一丝隐瞒,全盘托出,这结果,她承受不起。
送亲队,妇孺居多,面对数量不少的几万周国大军,就算萧瑾言再怎么厉害。
结果都一样,溃不成军。
他的暗卫队没有动手,速传消息,萧瑾言失踪。
落于周国手中,还是死了,目前不清楚。
见他久久不说,秦云舒忍不住,再次出声,“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话音落下,低沉男子声紧接着响起,“周国几万大军埋伏在关外。”
一听这话,秦云舒的心一下子沉了,手紧紧揪住,“几万大军。”
声音止不住的多了颤意,忧虑紧张害怕,多种情绪混杂。
谢凛眸光幽闪,心沉了又沉,寒冷的如同冰冻三尺雪花飞扬。
心跟着揪了起来,在她面前,他变的越来越不像自己,终究忍不住,舍不得。
“边关有军队驻扎,齐军勇猛善战,周国没有得逞。楚郡王和四皇子,禀了圣意,前往关外一起处理罢了。”
话说的十分轻松,面上更多笑意,“说不定这次回来,萧总兵又升官了。已是三品,按照这程度,怕不是一品?”
浓浓戏谑,更有打趣。
秦云舒的心立刻放下,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说的,是真的?
“怎了,怕我骗你?”
说到这,低笑一声,“我谢凛,不屑说谎。”
斩钉截铁,笃定不已。
秦云舒稍稍一想,也是,他确实从不说谎,因为没有必要。
转念想了想,她缓了神情,十分有礼的说道,“谢谢你。”
毫无保留告诉她这些,都是朝中内部消息,绝对封锁,毫不散播。
“一个谢字,就想打发我?”
秦云舒步子微顿,抬头望着他,“你想怎样?”
此时,谢凛却收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满是认真。
“给我绣个帕子。”
他竟要帕子……?
“我绣工不好。”
准确的说,很差,当初给瑾言绣荷包,来来回回好多次,才勉强可以。
“我不嫌弃,随便什么图案,给你五天时间。”
说罢,谢凛不再停留,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离去的那刻,眸色深沉,心底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三十几年来,他从不说谎,根本没必要,完全不屑。可在今天,就在刚刚,他说谎了。
哪来什么驻扎军队,寡不敌众。
皇上命楚郡王和四皇子,一来灭了周国威风,二来交出琉璃公主,最后寻找萧瑾言。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不禁轻笑,笑声中全是嘲讽。
借由此事,向她讨要帕子。
这时候,秦云舒已经定了心,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给他绣个帕子,也不为过。
于是,她再次上了马车,回秦府时,去绸缎坊买了一点料子。
入了云院,按照帕子的常规尺寸剪裁,看着多彩的针线,她在想,绣什么图案。
或许该说,她绣的比较顺手的是哪些。
思来想去,有了主意,拿起翠绿针线。
一整个下午,她才绣出几棵草。别的姑娘,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绣好。
柳意看不下去,“奴婢来吧,是不是还要绣花?”
“别,我自己来。”
话落,拿起白色针线,穿针引线,有模有样的绣了起来。
秦太傅回来时,已至深夜,遣来管事问舒儿今日做了什么。
“大小姐出门,买了绸缎和针线,在院里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