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你啊,糊涂!
简单一句,说罢人已走离,谢蔓儿怔在原地,抬头望着谢凛远去的高大身影。
她听不懂,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真不了,小叔叔到底什么意思?
对雪有没有去北地,谣言又如何传出?
“小姐,起风了,别冻着,回院吧?”
站在远处的大丫鬟见大人走了,才上前恭敬出声。
谢蔓儿思虑片刻,不多时朝前走去,快到院中时,她又问丫鬟,“你说,我要不要去姜府一趟?”
“小姐,奴婢劝您别去,花田一事过去没多久,没有大人的指令,您不要出府。”
谢蔓儿双目微垂,总觉的京城近日不安宁,从春来节开始,就暗涛汹涌。
林润被流放,翰林院长史卸去官职,调往国子监做一末等打扫,接连两事如狂风过境,迅速席卷京城,茶酒双馆,议论纷纷。
秦云舒听到时,正从庄姨娘院中出来,走至大道,听打扫奴仆轻声议论。
她想到谢凛出手,那位状元不死也要扒层皮,却不想闹这么厉害,长史也被牵连。
父亲在房中睡了许久,前一个时辰她还看到他,这次朝堂审议,皇上没有派人请他入宫。
现在,整府仆人都知道了,父亲定知。于文臣而言,又是一番惊涛骇浪。
于是,她快步朝主院去,等她到时,恰见大舅匆忙步入正厅,眸色深沉,一脸凝重。
两人要事相谈,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轻轻绕着走到厅门边,静静听着。
“你也知道,雪儿遭此大难,还在府邸休养,我也放出她已经前往北地的消息。怎就传出她遭林润非礼?我一向不惹事,也没得罪谢大人啊!”
姜理急色连连,愁容毕现。
秦云舒听的一清二楚,林润非礼姜对雪?谢凛抓了这个把柄,状告林润?
“这可怎么办?雪儿的名声毁了,她还在床上躺着,如果知道……”
姜理连连摇头,查案判断厉害的人,在子女事上没了主意。
“追本及源,雪儿是否得罪谢府中人?谢大人怎编派她和林润?”
初听时,秦正也惊异,平静后思考,其中不少纰漏。
两个问题全都问到点子上了,纸包不住火,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
“都是妇人之见,我家夫人见林润才华横溢,不知从哪里听来,极有可能中状元。私下安排两人巧遇,谁知真的中了。他更到姜府拜访,我怎可能想那么多?”
这事,还是他动用家法,掌事嬷嬷才如实交代。
“你啊,糊涂!”
话中多了丝丝斥责,不多时又摇头,“这事棘手,翰林院大人跟着遭殃。谢凛早就看长史大人碍眼,借机除去罢了。”
听到这,秦云舒多半明了。
“不仅仅是他啊,萧总兵也踩了一脚。”
姜理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好像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女儿名声被毁,更传出他撒谎。
街头百姓都议论,前几日还说去北地探访宗室,没几天和男子私会,骗人呢!
“大舅。”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子声响起,抬头望去,只见外甥女走来。
姜理面色凝重,即便看到小辈,也挤不出笑来。
秦正散去严肃,故作轻松,“舒儿,你出去。”
话音刚落,就见女儿走来,“父亲,现在所有人都知晓。”
言下之意便是,不用瞒着,她早已知道。
姜理长叹一口气,“都不省心,我遭了什么孽!”
“大舅,不用着急,我有一个提议,兴许能解决你的困扰。”
平静而出,声音清朗。
秦正不禁多看她几眼,这事并非登徒子欺负姑娘家那么简单,涉及朝臣。
何况,此状是萧瑾言和谢凛,两人一起状诉。
“派信任的几名侍卫,今日就送表妹去北地。同时,北地宗族放出她在北地的消息,等时间长了,风头过去,表妹再回来。”
说到这,秦云舒笑道,“北地路途偏远,离京城千里,齐京的事,暂且传不到那里,更是富庶大县,不乏翩翩公子,表妹可以挑挑。”
姜理被她这么一说,不禁陷入沉思,身子未愈,他也舍不得,但好像除了这样,没有更好的办法。
“舒儿说得对,先这么做,稍安勿躁,过了这阵再说。”
秦正在旁安抚道,姜理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最终点头。
就在这时,府门管事走来,侯在厅边,躬身就道,“老爷,姜家大少爷在府外。”
姜理直接怔住,反应过来后,上前急问,“铠儿?”
“正是。”
话音落下,姜理飞快而出,直朝大门去。
秦正望着姜理急速离开的背影,长长的吁了口气,“你大舅不容易,这节骨眼上,幸好你表哥回了。”
秦云舒轻嗯,眸中波光闪亮,那日她说的话,他终究听进去了。
没一会,两人就见姜理走来,身后跟着姜铠,手上还拎着两大包黄纸。
秦正纳闷,秦云舒一眼就知,里面包的肯定是烙饼,好多呢。
“姑父。”
进厅时,姜铠朝秦太傅行礼,随即看向秦云舒,面上带了丝笑。
这笑容看在姜理眼里,直把他震住,他这儿子,从来没这样笑过。
“表妹,那日你在铺前排队,才买到一张,今日我带了许多给你。”
话落,有礼的放下两大包。
秦正见此,疑惑的望了女儿一眼,片刻后说道,“回来就好,你爹刀子嘴豆腐心。你也二十的人了,做事不可冲动。”
姜铠点头,“谨遵姑父教诲。”
说罢,他看向父亲,“我跟着一位边关老者,在京城开了一家饼店,生意不错,他没有子女,技艺亲授于我。”
话到此处,他停下,只觉的好一段日子没见,父亲老了许多,鬓角很多白发。
“罢了,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喜欢,我不强求,你妹妹……”
姜理面色微变,这事传播广,他肯定知道了。
“吉人自有天相,以此推动妹妹去北地,对她来说,可能是好事。”
以前,他就觉的雪儿急功近利,旁人不知,作为她的亲哥哥,他深知,戾气太重,过分讲究输赢。
第542章 是她害我的!
谈到未来选择前程,几乎每次都要争辩起来,看法各不相同。
他没有劝她,因为决定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何况,妹妹从小性子执拗,争强好胜。
可他没想到,事情竟演变成现在这样,为何传出谣言?
如果不去招惹,结果会这样吗?世上从无空穴来风,其中因缘只有妹妹知道。
“父亲不必担忧,这件事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好,亲自送妹妹去北地。”
跟随老者从商,认识不少商道朋友,不乏热情好心的人。
到时候藏匿其中,悄无声息送去北地。
听儿子一番话,考虑妥当,很有男子担当,姜理直直的望着儿子,内心波澜起伏。
一直以来都是他错了,以他自己的角度看待儿子,忽略他的优点,一味放大缺点。
其实,他有勇有谋,考虑事情周全。
不由得,姜理想到外甥女的话,随即看了她一眼,瞧她晶亮的双眸,微微弯起朝他笑着。
“此事就这么办。”
话到此处,他朗声夸赞道,“若舒儿是个儿郎,必是可造之材。”
言罢,引来秦云舒打趣的笑,“怎了,女子就不能了?”
一番说笑,姜理连连点头,“对,女子也可成才。我该回去了,封锁这消息,省的传到府里,闹得不安生。”
“好,我送你。”
说着,秦太傅走了出去,姜理和姜铠一并同行,秦云舒跟在后头。
送至府门,瞧两人共上马车。
秦云舒收回视线看向父亲,只见他双目悠远,若有所思。
“父亲,你在想什么?”
秦太傅收了思绪,眸中溢满疑虑,出口的声音不禁多了几丝肃穆。
“这萧瑾言,怕是……”
说到这,他转身朝府邸走,从姜理口中得知,谢凛上奏,关键时刻萧总兵踩了一脚。
思及前任内阁首辅,全由萧瑾言一人调查,昭府也和他有关,如今林润翰林院长史……
以前他有过担忧,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大齐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父亲。”
募的,袖子被扯了下,扭头就见女儿的笑脸。
“有时候,简单的事想复杂,烦恼就来了。”
秦正眸色骤深,是他想多了?
“林润品行低劣,如果不尽快处置,他日为官定是祸害。萧总兵和谢大人,做了该做的事。”
简单几语,陈述理由,十分贴切,是这么个道理。
“你啊,不就想为他说话?也不知那小子灌了什么**汤。”
“哪是**汤啊?你书房里的经典史记和宝贝的名家字帖,不都是他寻来的?人家真心实意对你好,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看着女儿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秦正直言,“女大不中留,迟早留不住。”
说罢,他停了话中打趣,正色道,“等找个日子,悄摸摸请他入府,一起用膳。”
悄摸摸三字说的极妙,不为外人所知,近距离再次考量萧瑾言。
秦云舒一听,双眼更加明亮,“好,你亲自去请?”
秦正一想,他出马,那小子还真是天大的面子,那不是直接告诉他,我有点同意了?
不成,这样有失威严!
然而,这事不能借他人手,总不能叫舒儿去请。
思虑片刻,他沉声道,“待我想想。”
说罢,抬脚朝前走去,没几步停下,再次道,“你表妹遭了大事,现在真要去北地,尽管富庶,到底没有京城好,趁她没走前,带些礼物前去探望。”
话落,秦太傅再次往前走去,秦云舒没有追上去,抬头看了下天色。
黄昏已过,夜幕即将降临。
要去姜府便是现在,姜铠必连夜送她出京。
站在原地思虑片刻,现在去买礼物定来不及,索性回了云院,拿出她平时不用的首饰和衣裳。
“大小姐,这些都送了?上好的料子啊,您一次都没穿过呢!这柄鸟羽金钗也要送?”
柳意万分舍不得,如果送给好人,她半句不多说,可那人……
“身外之物,放在柜里许久,我都记不起来用。”
秦云舒全部包了起来,北地膳食和京城很不一样,衣着也不同,常以布为准,棉麻占多数,像这种蚕丝和手工制品,极其缺少。
“我去一趟。”
撂下一句话后,她直接出了院子,坐着马车依父亲吩咐,前往姜府。
然此时,姜对雪正靠坐床边,听着母亲的呜咽,心底涌起丝丝烦躁,双手紧紧抓着床被。
这次,她真是被坑惨了!就算在姜府,她的院中,都有丫鬟议论,更别说府外。
眸色渐渐阴沉,整个人仿佛被森冷阴暗覆盖。
之前她就猜测,翁老接了她的脚筋,两月后就能行走自如。
如果被那两个男人知道,必定再下狠手,可她没料到,她还不能起身,他们就动手了!
毒辣,阴险,好狠!
如果她不去北地,现在风头正劲,怎受得住流言蜚语?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痛快杀了她,他们要一点点的毁了她,叫她痛不欲生。
对她来说,世上比死更痛苦的,就是计划崩塌,想拥有的东西,无法得到,极度渴望的心,得不到满足。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努力,从开始练舞学各项女子技艺时,她就想好,将来定要人中龙凤。
站在高处,俯首看众人。
她一点点的朝着目标前进,为自己规划一切。
想到外人怎么议论她,说她不知廉耻,和状元郎不清不楚,丑事败露。
握紧双拳,整个人气的直抖,胸膛不断起伏,小脸苍白不已。
这副阵仗把姜夫人吓坏了,立即起身,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雪儿,你怎么了?别吓娘。”
焦急声落,手腕忽的被女儿紧紧握住,离得近她都能看到女儿额头青筋暴起。
“是她,是她害我的!”
几乎吼出声来,她无法接受名声被毁的事实,今后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私下言论不堪入耳。
咚咚,屋门声突被敲响,姜夫人只顾安抚女儿,根本没注意。
直到吱嘎被推开,姜铠径自走入,原本父亲也要来,被他劝离。
“铠儿?!”
姜夫人双目瞪大,嘴巴微张,不敢置信出走多日的儿子,竟回来了。
这时候,姜对雪也抬起头来,看到哥哥的那刻,心猛的揪起。
第543章 不及你万分
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稳,急促的呼吸跟着轻浅,双手依旧抓着床被,视线随着姜铠移动。
不是说这次出了姜家大门,永远都不回来,现在又出现,还在她这么狼狈不堪的时候。
他到底什么意思,他现在回来除了看她笑话,有什么意义?
“母亲,我和妹妹说几句。”
说罢,姜铠上前,扬手在母亲肩膀拍拍。
姜夫人依旧瞧着他,许久不见儿子,眼眶闪现泪花,他瘦了,也黑了,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终于,铠儿总算回了,可现在,女儿却要走。
“好,留你们兄妹好好说。”
一边擦着眼角泪花一边出了屋门,轻轻的关上,但没有离开,站在庭院内等着。
此时,屋内
姜对雪抬头望着站在床边的姜铠,眸神已经平静,不多时轻哼出声。
“所有事,你都知道了?倘若你没有离开姜家,如果你心怀大志,我会任人欺负到这步田地?”
但凡有个了不起的哥哥,谁敢?就像谢蔓儿,楚琉璃直言她就是凶手,直接拽到宫里,结果呢?
安然无恙,什么罪都没受!就因为她有个厉害的小叔叔。
姜对雪的反应和说辞,几乎都在姜铠意料中,他面色不变,看着愤愤不平的女子。
若是旁人,他不会掺和进来,偏偏是他的亲妹妹,他不能坐视不管。
“雪儿,经受这么大的教训,你却一点悔意都没有,完全没有看清。”
说到这,目色沉重,声音也沉了下来,“争强好胜,恨不得所有人都仰望你,权势有这么重要?你这一生,真要就此度过?”
权柄荣耀,都是身外物,陷在里面,不会幸福。
字字有力,指责浓浓,姜对雪怔怔的望着,豁的她笑了,“那些人朝我下狠手,毁我名誉,受尽苦难,到头来都是我的错?这是什么道理!”
若非她双脚无力,定要起身扬手,打姜铠一巴掌,让他清醒!
明明是他懦弱无能,姜家就没有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人,困苦来临,只能承受。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对你下手?京城那么多世家姑娘,唯独看准你?当那些人吃饱了撑的?”
听出话里深意,姜对雪眼神骤深,“原来,你知道是谁。那两个人,你敌得过吗?”
轻笑一声,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我真傻,问你这些作甚?毫无官职,也无权势,人家动动手指头你就死了。”
姜铠见她执迷不悟,也不再多说,“我已经打点好,现在就送你出京前往北地。富庶安静地方,人员简单,在那静养对你有好处。”
说罢,他便转身,招丫鬟进来收拾。
“哥哥,你对我真好。”
讽刺浓浓,继而再也不看他,双目闭起,手再次握紧。
秦云舒,都是你害的!害我有家不能回,要去偏远的北地。
不稍半个时辰,包袱已经收拾好,因姜家北地有宗族,不缺粮衣,简单带几件就好,丫鬟也只带去两名大丫头。
姜铠亲自赶马车,一共两辆,前头姜对雪坐,后头仆役。
姜夫人站在门前,一切发生太快,马不停蹄连夜送女儿出京,来不及等到明天。
再看旁侧老爷,一脸平静,早已做好准备,什么都不告诉她。
“铠儿,仔细照顾你妹妹。”
离开前,姜夫人再次嘱咐,掀开车帘瞧了女儿好几眼。
“母亲放心,走了。”
一声落下,姜铠扬鞭,可就在这时,却听一阵车轴声,扭头看去,是秦府马车。
帘子掀起,玲珑身影下来,见到来人,姜夫人眉头皱起,小声道,“她来做什么?”
雪儿进秦府那日,就没有安宁日子,虽和秦云舒没有直接关系,但就不想她来。
“舒儿。”
姜理上前,面色柔和喊了她。
姜对雪听的一清二楚,父亲和她说话,很多时候肃穆以对,何时缓和过?
秦云舒,你真会蛊惑人心!
“大舅,舅母,我带了些日用的,妹妹路上能用到,我送她到京郊。”
出声有礼,然后走到姜对雪的马车边,姜铠虚扶她一把,不一会上了去。
“也好,姐妹两路上聊聊。届时,我派马车接你回来。”
姜理站在车旁,话语温和。
落在姜对雪耳里,又是一番滋味。
“不用,我雇马车回。”
秦云舒笑着回道,随即朝秦府赶车小厮摆手,“你先回吧。”
“表妹,坐稳了。”
话音落下,姜铠扬鞭,不多时车轴转起马车远离。
从头到尾,姜对雪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的喊秦云舒表姐。
嘴上说送她,实际嘲笑她,看她如何落魄,尚且残疾,名声扫地。
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秦云舒。
可怜,她的两位至亲,父亲和哥哥,都被蛊惑,一心认为是好人。
“表妹,我给你带了些东西,你能用到。”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放下收拾好的包袱,然后再道,“望你收起杂念,去北地过平静的日子。”
回应她的是一阵轻哼,双目透着讽刺,“我都这样了,还能平静?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脚筋被谁挑断,清白身家被人诟病。”
话到此处,她突然扬手,仔细的瞧着,“你知道吗?我恨不得打你几巴掌!”
说罢,手直朝秦云舒袭去,见她面不改色,也不阻挡,她豁的停下。
“你真的很会猜测人心,知道我不敢打你。”
秦云舒平静的望着她,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刺人心。
“初见你时,你是溢满贵气的世家大小姐。现在,不过是个疯子。利欲熏心,你做了太多坏事。”
说着,她声音更轻,“若不是大舅和表哥心善,不忍伤他们的心。”
姜对雪眸中精光闪过,已经当面撕破脸,她也不顾忌什么了。
“不然你就怎样,让我更加痛苦?秦云舒,都这份上了,也不要瞒着,你悄悄爬了谁的塌?是萧瑾言厉害,还是谢凛?”
厉害两字指的不是权势能力,而是其他。
秦云舒双眸眯起,“口出脏语。”
“呵,承认了?你真行啊,妹妹脸皮薄,不及表姐万分。”
说到这,她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我不能招惹你,不然下次,他们发起狠来,我岂不是更惨?”
话落,她连连笑起,“你啊,真不要脸,如果姑父知道,他的女儿,就和花楼里的……”
啪,响亮干脆的巴掌,清晰的落在白皙的脸上,立时打断喋喋不休的嘴。
第544章 要员手下遍及
突如其来的一掌,姜对雪的脸硬生生被打歪,身子更是狠狠的撞在车壁,痛的她差点叫出声。
眸色暗沉,直勾勾的盯着秦云舒,不多时低沉道,“你打我。”
语调平缓,笃定和缓,表情变幻不明。
清冷的女子声紧接着响起,“如你所见。”
言下之意便是,打你又如何,你欠打。
姜对雪直起身子,讽刺更盛,“黄昏已过,渐近夜幕,表姐专程来,假意带礼物送我,其实赏我一巴掌罢了。”
话到此处,笑意连连,右手挑开包袱系带,“原来送我几件你不要的衣裳,也是,北地衣服以棉麻为主,哪有这么好的蚕丝呢?”
说着,抬起头来,手顺势挑起衣裙,继而高高举起,当着秦云舒的面,不屑一顾的将衣裳甩落。
细腻蚕丝顺指滑下,姜对雪眸色晶亮,“我父亲和哥哥,都受了你的蛊惑,秦云舒,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忽的闻到一阵晃人脑袋的香味,味道不重,闻了却让她昏沉不已。
鼻子微动,视线迅速落在衣服上,“迷香迭药粉!”
不动声色的秦云舒适才开口,“你该安分点才是。”
话落,衣袖中滑出白色瓷瓶,从中取出一粒黑色小药丸。
虽以昏沉,意识尤在,姜对雪眼睁睁的看着纤纤细手朝她伸来,唇瓣清晰的靠到药丸。
紧接着下巴抬起,喉咙一阵咕噜,丸已进入。
“妹妹,这一路你就好好睡。”
说罢,姜对雪双眸不可控制的闭上,沉睡前她的眼神依旧透着恨意。
秦云舒面色静静,迷迭香致她昏迷,喂的药丸令人暂时失音,药效过后便可说话。
掀开车帘朝外望去,已行至京郊,前面就是官道。
“表妹。”
车缓缓停下,姜铠出声唤道,然后掀了帘子,却见雪儿闭目沉睡,脸上更有清晰的巴掌印。
不用多说,他都知发生了什么,车轴转动以及拂耳吹过的风声,他完全听不到里头动静。
“雪儿是不是说狠话了?你……”
不要放在心上,极其简单的六个字,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错的明明是雪儿,没有道歉,还要央别人无条件原谅。
“没事,我这人记性不好,过会就忘。”
说罢,秦云舒径自下了马车,双脚落地站稳时,转身递给姜凯白瓷瓶,“这些药丸,吃下致人短时间内哑巴,另外……”
随即,她又掏出一个瓷瓶,“迷迭香药粉,令人昏迷,对人没有任何坏处,兴许你能用到。”
姜铠犹豫,这些东西,即便没有害处,到底是他的亲妹妹。
“拿着吧。”
三字落下,他手中硬被塞入瓷瓶。
姜铠思虑片刻,最终收下,很快马车和商队一同前行,悄无声息去北地。
一路上必须安静,如果雪儿心情不好,半道和他争吵,动静高大,势必引来官道巡查士兵。
“表哥,去了北地,若有可能,找宗族内可靠的人,守住她。繁华偌大的京城,对她来说,不回来比较好。”
字字清晰,声音温和,眸色平静。
“我知道,表妹,你从这边小道过去,有一处驿馆,可雇佣马车。”
姜铠一边说一边扬手指向旁侧小道,秦云舒顺势看去,轻轻点头,“好,一路平安。”
几字以示告别,随后退开几步,看着姜铠跃上马车,又瞧着车远离。
她那句话,不是随便说说,倘若姜对雪回来,只有一个字,死。比起现在,更痛苦,更声名狼藉。
给姜铠的两种药,确实对人没有害处,迷迭香没什么,哑巴丸就不一样了。
只要姜对雪再争吵,姜铠再给她服用一颗,连续两颗,即便说话,声音也嘶哑难听。
争强好胜不甘下座的人,听去必定难受,久而久之少言寡语,形同哑巴。
秦云舒久久站在原地,望着马车驶入官道,离开视线。
“这位姑娘,可需马车?”
忽的,沉稳有力的男子声响起,透着十分熟悉的味道。
转身抬头的那刻,秦云舒便已扬起唇角,“你这哪是马车?”
明明是疾风,一匹马,没有车厢。
萧瑾言双眸清亮,上身微弯,修长大手伸出,“虽是一匹马,却胜过无数马车。”
话音刚落,疾风马头高高扬起,马眼滴溜溜圆,尽显潇洒一面,仿佛非常认同主人的话。
秦云舒轻笑,“既然这么好,那我便坐坐喽!”
声音轻快愉悦,俏皮非常,丝毫不像马车中,和姜对雪对视,更扬手利落打巴掌强行喂药的人。
白皙细手递出,手指相靠,劲力袭来,整个身子抬空,继而后背贴上宽阔的胸膛。
入耳一声,“驾!”
马蹄飞扬,马鬓飞扬,绝尘而去,可去的地方不是京城,朝着京郊更郊处前行。
秦云舒后仰身子,扭头瞧着萧瑾言,“去哪?”
鼻息间的温热尽数拂在下巴处,就像柳絮痒人。
“并未完全入夜,京城来往行人众多,时辰尚早。”
回答可谓风马牛不相及,就是不告诉她去哪。
秦云舒再次瞧了他一眼,忽见他低眸看她,瞬间,她转了视线扭头不再望他。
“瑾言,你怎知我在这里?”
等她下了马车,和姜铠说完话,又瞧马车离开,他才出现。
时机把握恰当,世间没有那么巧的事。
“我猜的。”
秦云舒不信,“即便猜,也不会那么准吧?时辰都算对了。”
萧瑾言一声低笑,话中多了戏谑,“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只猜到你会去姜府,暗中在那守着。”
连着好长一段时日,他都没有和舒儿单独相处。常听军士说,媳妇就要好好宠着,如果没过门,更要加把劲,一有时间,赶紧见面。
终于,被他等到了,直到姜铠架马离开。
至于姜对雪,的确,现在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现在仅仅开端而已。
比起京城,北地离北处边境不过百里,他在那驻军足足三年,遍及要员手下。
姜对雪的举动,全在他的监视下。
“舒儿。”
“嗯?”
“姜对雪不是善人。”
秦云舒呼吸微缓,声音透着几丝随意,“将她禁锢北地,安排她最厌恶的那类儿郎,嫁了,永不回京。”
说着,她仰头看他,“我知道,你在那,有不少人。”
第545章 坏笑
萧瑾言自然听出她话中深意,姜对雪心性极高,最厌恶的儿郎,定是没出息也没能力,一辈子碌碌无为。
对心大者来说,没有什么比剥夺野心更痛苦的事。
“好。”
沉稳落下一字,马鞭扬起,疾风奔驰,不一会远离大道,穿过林中修剪的石子道,继而上了一条小道。
渐渐的,秦云舒只觉的风更加清新,夹杂花香。
眺目远望,是一处小山谷。
“巡视郊外,偶然发现。”
声音落下,双腿夹紧马腹,缰绳扣住,疾风渐停,随即萧瑾言翻身下马,一手挽住秦云舒的腰。
一阵旋转,双脚稳稳落地,一片青青草地,草尖挂着丝丝水珠。
土壤潮湿,这里一定有溪流,依风而定,无比清澈。
“舒儿,来。”
清朗的声音,右手伸出自然的拉住秦云舒,带着她步步朝前。
走过一片草地,果不其然,她听到了潺潺溪流声。只是,她见萧瑾言眸中无比晶亮,这里定与众不同。
大齐京郊,她来过不少地方,并不觉的特殊。
“黄昏已过,天未真正黑,前几日连着下雨,虽天晴,但潮湿。”
萧瑾言缓缓说着,像是提前解释一样
“所以,怎样?”
秦云舒依旧扭头瞧他,发现他唇角勾起,待走近溪流,“你看。”
顺势看去,本以为寻常溪流,定睛看去,双目睁大,浅浅溪流,溪底竟是粉色!
于是,她立即墩身,捧起溪边底层沙子,一点点的在她眼前放大。
然而,出水的那刻,变成了黄白相间的普通沙子。
“咦?”
秦云舒疑惑,双手再次入水,发现沙子再次变成粉色,不甘心的又捧出来,黄白相间。
沉思片刻,她想到萧瑾言之前的话,所以,这是他研究总结出来的。
“我来过这里好几次,并无异常,直到有一天,也是今日这种天气,完全变了样子。”
在旁人眼里,即便特殊,也会觉得不过自然万象,千变万化,无需感兴趣。
可他瞧到的第一眼,他就知舒儿会喜欢。
“不曾想,大齐京郊竟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秦云舒轻笑而道,眸中俱是璀璨星光,紧接着起身,迎风环顾四周。
这处非但景色特殊耀眼,位置也好,山谷环绕,即便大风,吹进来风力也减小不少,进出道路隐秘,但不难走。
“若在此处搭竹屋,日月星辰,东升西落,人生如此,也是一赞。”
秦云舒眉眼弯弯,唇角飞扬,丝丝笑意倾泻流露。
无意中的感慨,却如溪流浮动,流进萧瑾言的心。
“这里很好,我很喜欢。我想验证下,到底环境原因导致沙子变色,还是沙子本身特殊。”
说着,她再次墩身,拍拍萧瑾言的腿,“有没有带东西装?”
“有。”
不多时,萧瑾言从挂在马上的袋中取出水壶。
秦云舒顺手拿去,就要灌沙子,却看到水壶,“这不是你在边关喝水用的吗?是你弟弟亲自砍柴,花了好几天时间,费心思打造出的。”
怎给她装沙子呢?壶质很好,又是亲人连夜制作,跟着他出生入死,意义非凡。
随意的一句,却让萧瑾言万分疑惑,“舒儿,你怎知?”
他很少和她讲边关经历,怕太血腥吓坏她,这水壶更是他第一次拿出来,更没提过谁做的。
为什么她知道?
秦云舒立马警觉,她竟说漏嘴了!她前世知道的事。
于是,她立即转移视线,起身将水壶放回原处,“我们下次拿。”
“舒儿,你怎知道水壶是我弟弟打磨?”
萧瑾言依旧问着,见他不依不挠,秦云舒知道自己躲不过,只好道。
“我听父亲说的。”
“秦太傅?”
这种细枝末节的事,秦太傅为何知晓,暗中调查?
“是啊,无意提起,我就听了那么一下。”
话到此处,秦云舒立马转移话题,“说起来,父亲和我提起,想找个日子,偷摸摸叫你去秦府用膳。”
惊喜来的太快,萧瑾言眸色瞬间变幻,可是他最近所做,太傅已有动摇。
叫他去吃饭,便是近距离观察未来女婿。
思及此,他笑起,声音爽朗干练,“好,我偷摸摸去。”
水壶一事就这么盖了过去。
“可是,父亲不知怎么开口,拉不下脸,你就静静等待。”
萧瑾言点头应下,心中却想,关键时刻临门一脚,战将从不等待。
“那这里,我们下次来。”
说着,秦云舒转身站在疾风旁侧等他。
可萧瑾言不为所动,眸眼清亮,唇角微勾,带着丝丝戏谑,“舒儿,我以后定好好待你,与你一起孝顺父亲。”
秦云舒怔住,这还没成呢,居然叫起父亲了!
他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
“无论朝堂亦或家事,我都全力而为,必让父亲面上有光。”
一口一个父亲,叫上瘾了!
疾风马鼻不停哼哼,马眼直翻,仿似听懂,又好像在说,主人,你不知羞啊。
刺啦,秦云舒还没缓过来,就听布料扯破的声音,只见萧瑾言衣摆下方被撕一大块,紧接着见他去了溪边。
不用说,她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她不肯用水壶,那就用他的衣服兜沙子。
“你怎么撕衣服了,下次来也一样啊。”
秦云舒快步上前,来到萧瑾言身旁时,已经装了满满沙子。
“这些够了吧?”
都装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够了。”
“媳妇说好,便是好。”
轻巧一言,透着万般爽快,透着浑身干劲。
秦云舒睨着萧瑾言,他今天特别无耻,有句俗语怎么说的,不要脸。
但她也明白为何这样,知晓父亲的心思,极其喜悦。
“天快黑了,我早点带你回去。”
说罢,萧瑾言捡了几根草,迅速编成草绳,扎紧布料。
当秦云舒到他身边时,他便伸手,随他一起上马。
马蹄阵阵,飞快疾驰,快入京城时,萧瑾言拥紧秦云舒,宽大外袍罩住她,她的头也低着,完全被他挡住。
一路入了京城,到秦府所在街道放她下来。
秦云舒接过装有沙子的布袋,离开前还想和他说几句话,却听
“舒儿,等我和父亲吃了那顿饭,以后我就直接送你到府门。”
话音低沉,透着几丝笑意,明明笑容清朗,却让人察出另一种坏笑意味。
第546章 怎么丑怎么来
突如其来的一句,秦云舒所有的话全都止住,睨了他好几眼,最后道,“就你嘴皮。”
话落,转步迅速离开,不一会倩影消失在月色中,手中那方布料捧的很紧。
到了府里,便见父亲站在大道,翘首以望,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秦云舒快步而上,轻声道,“父亲。”
秦太傅嗯了一声,上下瞄了她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布袋,“你这里面是什么?”
“这啊,奇妙的东西,先不告诉你。”
秦云舒莞儿一笑,随即朝前走去,“我回云院了。”
“你雪儿妹妹怎样了,已经送出京城了?”
秦云舒步子停住,如实相告,“她没事,表哥已经送她去北地了,我将她送至京郊,就回了。”
说着,略略举起手中布袋,“这东西就是在京郊发现的。”
言罢,身子一转很快走离。
秦太傅瞧着女儿离开,视线落在布袋上,眉头稍稍拧起,为什么他觉的有点熟悉?
具体是哪,说不上来,布料颜色比较暗沉,没什么太多花样。
不知里面装的什么,有这么稀奇?
思索好一阵,想不出名堂来,索性收了思绪往书房走。
最近一直忙,好久没看经史典籍,也没好好欣赏名家字帖。
此时,秦云舒已经到了云院,膳食已经备好,柳意见她回来,立刻命小丫头去小厨房端来。
“大小姐……”
刚出声,就见小姐径自走过,脚步很快,直朝后院去,也不知怎了。
赶紧跟上,却见小姐端了几个小盆,分别放入些许水,紧接着打开布袋。
柳意疑惑满满,跟上去望,沙子?看着很普通,为何这么宝贝?
秦云舒捧着一手掌沙子,小心翼翼的放入盆中,入水前后,毫无变化。
“没有变颜色。”
轻声嘟囔,然后抬头环顾四周,和京郊山谷天气无差,湿润度也差不多。
到底为何呢?
府中有一方莲池,但比那处溪流深。
“小姐,怎么回事,沙子还会变色?不就是普通黄沙吗?”
“会不会是阳光问题?”
秦云舒兀自呢喃,这时候夜幕降临天色已晚,于是她将剩余沙子递给柳意,“保管起来。”
“是。”
柳意接过,什么都不敢说,也不敢问,或许真有奇妙的地方呢!
“用膳,改日研究。”
如果试很多方法,依旧无法变色,只能说明,必须在山谷才行,天时地利方可。
接连几日,秦云舒大门不出,一直在院中,对着一盘沙子看。
秦太傅每每瞧她,都在观察,他不明白了,沙子有什么好瞧的?
而这几日,京中百姓议论好几天姜家,渐渐的趣味变淡,也不见姜府有何反应,时间一长,众人不再提此事。
林润也已清醒,转变太快,待他恍然,已经走在被流放的路上。
翰林院长史入国子监,拿着大扫帚和簸箕,日日打扫,毫无怨言十分尽责。
秦太傅见他如此,特意和国子监祭酒和司业等人说,凡事恭敬,不可怠慢。
这一日,和前几日一样,阳光和煦,微风透着凉意,不冷不热,十分惬意。
秦云舒依旧在后院,听到身后脚步声也没回头,最终肩上落下一手。
“看了那么多天,变成傻子了?”
浓浓打趣,拉回她的思绪,她扭头看去,轻声笑起,“父亲,京郊有一山谷,溪流潺潺而过,墩身看去,底下全是粉沙。”
“所以,你这堆沙子,从那里带回的?”
“是啊!”
秦太傅直起身来,眸中神色意味深长,“有本奇书,名山河经,记载四国多种自然异像,更有详细分析,由远世高人著写。”
说到这,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四国征战大乱后,此书不见,没人知道它在哪。”
此书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本记录各地异像的书,但在兵家眼中,了不起的地形图。
得了这书,不管哪片土地,再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都能从中获得巧妙思路。
善人得来,造福于民。恶人夺去,生灵涂炭。
“舒儿,扔了这堆沙,不要再研究。”
实在是引起纷争,不吉利的东西。
秦云舒怎知父亲想那么多,她怔怔的望着,最终放下沙子起身。
“时辰差不多了,过会选件最丑的衣裳。”
募的一听,秦云舒睁大眼睛,怎回事?
“不会挑,就让柳意选,丑字当先。”
说罢,秦太傅不再言语,径自出了院门。
今日下朝,萧瑾言特意跟着他,行至僻静处,突然说,今日去秦府拜访。
乍一听,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恍然后就要拒绝,也不知这小子想啥呢!
但话即将出嘴,想到自个儿存了这心思,歪打正着。
于是,他只好肃着一张脸,点头说好。
首先,他能排除,萧瑾言不是相中秦家在朝地位。因为依现在趋势,萧瑾言不需要世家扶持,凭自己青云直上。
撇开皇上器重,在京诸多皇子中,楚黎北陷入刺杀楚连城,联想种种,已被圣上不喜。
所以,现在最有可能夺储的,只有四皇子。
萧瑾言在四皇子那的地位,不言而喻,早已超越股肱干将的范畴。
权势紧密相连,四皇子已经离不开他。
所以,他现在要考验的,就是美色。是不是觉的舒儿好看才想求娶,乡野出身,没见过美人,乱了心智。
世人爱美,谁都喜欢美丽的皮囊,但如果因为皮囊喜欢,不要也罢。
容颜老去,荣光不再,或者看腻了,寻了旁人,苦了舒儿。
防患于未然,他必须把关。
秦太傅这么一想,恰见柳意走来,没等她行礼,他便道,“去,给舒儿装扮,脸上涂点胭脂,怎么丑怎么来。”
最后一句话,差点没把柳意吓坏,愣在原地,直到秦太傅远离,她都没有回神。
“奇怪,老爷怎了?”
摸着脑袋,疑惑万分。视线回转时,刚好瞧到大小姐走来。
于是,她立即跑过去,“小姐,老爷怎么了,为什么吩咐奴婢将您装扮丑点?”
“你偷偷去府门附近树林,躲在大树后,是不是有谁过来?”
第547章 有备而来
先前父亲相告,嘱她挑最丑的衣裳穿,一时惊讶怔在原地,细细思量,便知一二。
瑾言应该来了,本以为要过好一阵子,父亲才会邀请,谁知竟是今天。
实在太快,父亲性子向来温吞,做事慢慢悠悠,不是他的风格。
“是,小姐。”
纵然柳意仍心存疑惑,还是遵了命令,转身飞快跑开。
等人走后,秦云舒缓步入了厅堂,如果真是瑾言来了,她就知父亲的用意。
叫她打扮丑点,不就是考验他能否过美色这一关吗?
上辈子萧瑾言相中她,她问过,你在意女子美貌么?
当时他莞儿一笑,将她搂入怀中,只道,若我在意,岂会彬彬有礼到现在?
的确,他为她考虑,不急于一时。然而,就是这么耐着性子,两人擦肩而过。
等他边关归来,秦家已经出了乱子,而她已不在京城。
“小姐,大事不好了!”
无比响亮的声音,能从这头听到那头,幸好院中丫鬟都去后院干活了。
见柳意气喘吁吁跑来,待她近了,秦云舒抚住她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能出什么大事,慢慢说。”
“真的,您猜奴婢见到谁了?”
说到这,故意停了下,然后双眼瞪大,表情极其夸张,双手做了一个怀抱巨物的手势。
“萧总兵,他带了一个大红箱子!老爷也在,奴婢暗中观察,发现老爷嘴角都在抽呢!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大院里头除了两位大管事,其他人全都遣退,二房所有院门,全都上了锁。”
奴仆遣离,二院上锁防止人出来,秦云舒能猜到父亲用意。
既然偷摸摸,那肯定要悄无声息。可是瑾言,竟带了大箱子过来。
“你在云院守着,我去瞧瞧。”
说罢,秦云舒迈步往前,却被柳意一把拽住,“小姐,若您这样出去,老爷定生气,要不奴婢把你打扮丑点?”
不过,她家小姐天生丽质,即便刻意扮丑,也不会丑到哪里去吧?
被这么一扯,秦云舒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屋内足足呆了半个时辰,挑了最素的陈旧衣衫,颜色也不鲜亮,底色为紫,非深非淡。
发髻更是简单,缀了桃木簪,边沿挂着两个小的碧绿圆珠。
轻点脂粉,抹以丹唇。
“奴婢给您多涂点,这样瞧着俗气些。”
盖住小姐清丽脱俗的气质,俗了,不就丑了?
“别。”
秦云舒立即挡住,随后稍整衣裙,她可不想显得太刻意。
“啊?这就完事了?”
柳意愣愣的瞅着,见秦云舒走出屋门,她立即跟上,“大小姐,老爷为何嘱您扮丑出去见萧总……”
最后一字没出口,她就明白了,老爷替小姐相了儿郎,就是赫赫战功八面威风的萧总兵。
先前,她以为武将都蛮横,出手力道太大,娇滴滴的姑娘受不住。
经了一些事,她觉的,这种儿郎,才有男子气概,才有担当也有能力保护人。
于是,她立即笑嘻嘻起来,“原来,大小姐去见姑爷了,老爷考量他呢!萧总兵定能过关,奴婢替您高兴!”
欣喜溢于言表,双眸闪亮不已,不停乐呵呵笑着。
秦云舒干脆抬手重重点了她的额头,“是不是我对你太好,纵出这么调皮的性子,大胆妄为,一张嘴,什么都说的出来。”
话这样说,但没有一丁点怪责的意味。
柳意于她而言,虽是丫鬟,却是重要的存在,不亚于亲人。
“奴婢哪敢?这就闭嘴。”
说罢,柳意立即抬手牢牢的捂住嘴巴,眼睛却睁的极大。
秦云舒笑着摇了摇头,离开前吩咐她留在云院值守。
从府中竹林小道前行,继而走上大道,从出云院到长院,皆无奴仆,尽数遣离。
远远的看去,她就见萧瑾言一身长衫,惯穿深色的他,今日鲜亮许多,满身刚毅中添了几丝彬彬有礼。
而他旁侧,正是朱红色的大箱子。
“大小姐。”
两位大管事站在大道,遵老爷吩咐等候。
“王管事,您可知大箱子里头是什么?”
“老奴不知,可瞧老爷神色……”
话到此处,忽的停住,他在努力的想措辞。
“行了,我过去。”
轻声一语,秦云舒缓步朝前,越靠近厅堂脚步越轻,最终,她清楚的听到
“萧总兵,你真是有心了。”
话这样说,可里头藏着的深意,别有一番。
“秦大小姐。”
萧瑾言早就发现秦云舒了,等她走到厅门前,他才转身有礼唤道。
秦太傅极快的瞅了他一眼,眸中似乎精光闪过,不停的细看。
只是,女儿这种打扮,和丑字搭不上边,顶多没有平日精致。
“咦,这是什么?”
秦云舒低头瞧着朱红箱子,继而笑道,“萧总兵送的礼物?怎这么客气,一大箱子。”
“哼。”
清晰的哼哼声从后侧传来,秦云舒瞄眼瞧去,父亲那脸色,真真不好形容。
“见笑了,不过按照家乡习俗,为表礼数,第一次正式上门,必须准备。”
上门两字,不可随便言语,男方上女方家门,确实要备厚礼。
如果女方收下,基本就是答应这门亲事。
齐京也有这样的规矩,需由媒人相伴而来,备一桌酒菜,喜乐融融。
这就是秦太傅眸眼深重,纠结万分的原因,进来吃顿饭考察罢了,竟得寸进尺,依上门礼数来了。
如果收了,那不就是答应了!
“太傅。”
募的,清朗男子声传来,秦太傅万千思绪被拉回,目光落在萧瑾言身上,见其眸色清明,一派诚挚,全身透着阳刚气,一字一语,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铁骨儿郎,长身玉立,威风八面。
“未事先言明,此为不妥。大齐以礼当先,仅仅薄礼,以表诚意,他日定备下十里红妆,风华满京,一生携影成双。”
长长一语,落地有声,眸眼深邃汪如大海,就连秦云舒都被吓到了。
万万没想到,他今日会说这番话。此话一出,就是真正打开天窗,欲娶之。
惊讶并着暖意侵袭全身,耳旁尽是他最后一句。
可听在秦太傅耳里,便是另一个意思,谁教他这样说的,或者,他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不管怎么说出的,明显有备而来啊!
第548章 一别青发,再见白发
宽敞明亮的厅堂,此刻无比寂静,唯一动静就是各自轻浅的呼吸。
那一刻,秦太傅面若常色望着萧瑾言,内心却是无比动荡,万千不舍。
忽然,他想到皇上曾经和他说的话,到底是女儿,无论再宠,以后也不会在身边,做父亲的,迟早受了这遭。
萧瑾言外乡人士,在齐京定居,女儿离他也不远。不像朝中一些大臣,嫁女千万里,那真真是,一别青发,再见白发。
思及此,心里好受些,扭头看向女儿,她眼光一向好,亲自挑的人,不会出错。
何况,她的目光,自萧瑾言说出那番话时,他便看到了。
募的,凝重表情顷刻间消散,朗声而笑,“你这小子,几句话就想骗我答应?”
面上这样说,可话音带着浓浓打趣。
萧瑾言心中一片喜意,眸光无比闪亮,仿佛装着满夜星辰。
不多时,他双手交握,躬身而下,上半身极低,行了大齐最大的礼节,“谢太傅。”
话音落下的同时,沉沉声紧接着回应,“给我记住了,若今后你有半点不好,我一把铁锹打到你宅中!”
萧瑾言唇角勾起,漫出无边笑意,“太傅见笑,定不会发生。”
秦云舒瞧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先前还不怎么说话的人,此刻的话,无比多。
于是,她索性道,“你们有商有量的,怎就没问我?”
好歹是求娶她啊,声音中透着几丝娇嗔。
一听这语气,秦太傅就知,女儿相当欢喜萧瑾言。
真应了那句,女大不中留啊!
“难不成一箱子东西,就想过关?”
仰头看向萧瑾言,眸中露出狡黠。
萧瑾言轻声一笑,剑眉飞扬,眼中俱是宠溺,“好几箱子,十里红妆。”
这么多聘礼,以里计算,只有京城站在顶端的权贵才有实力。
秦太傅迅速给他计算,以他现在的俸禄和皇上的赏赐,好像没这么多吧?
他只要真心相待女儿,其他的不重要,旁的世家在乎聘礼,时常私下攀比,他可不是这种人。
“罢了,书香门第不在意虚表。”
说罢,略略摆手,侯在远处的两位管事见到,立即去了灶房。
仆人尽数遣离,只留他们两个,所以,他们要端盘子上菜。
厅内,得到秦太傅的同意,萧瑾言愉悦非常,当舒儿和他说了后,他回到宅中就开始细细思量。
如何做才能显得既有礼数,又能达到目的。兵家常将,最忌急切,急于求成容易坏事。
但他想娶舒儿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亦不是一月两月。
准备这箱子东西时,也许会被拒绝,但他带着一片诚挚来,这就够了。
秦太傅体谅他,但他许下的诺言,十里红妆,一箱都不会少。
此时,两位管事端着托盘相继而来,秦云舒抬头望去,笑道,“父亲,上菜了。”
“嗯,坐。”
有礼的伸出右手,正式邀萧瑾言坐下。
可他却看向舒儿,“你坐。”
话落,他走向两位管事,左右双手一同伸出,直接接了两个托盘。
左右五菜,共十个菜,纷纷落在桌上,一点汤水都不撒。
两位管事看的直愣眼,都说武将有力,平衡性特别好,这下他们长见识了!
来的路上,他们一人端一份,生怕汤水洒出来呢。
秦太傅不禁多瞧萧瑾言一眼,抢着干活,不错。
“今日,你我喝米酒。”
言罢,两位管事再次下去,不一会端了一大瓶米酒上桌。
萧瑾言又要起身揭盖头倒酒,秦云舒直接抢先,睨了他一眼,继而朝父亲笑道。
“你不能喝多,我可记得有一次,喝了遭米酒,醉了。”
现在,萧瑾言可不是旁人了,被提醉酒往事,秦太傅面上有些挂不住,故意多瞅女儿几眼,笑道,“就你话多。”
秦云舒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敢,这就给您倒上。”
话落,满满一杯,清淡酒味中溢出香浓甜口的米香。
“也给你倒上。”
眼看她要倒酒,萧瑾言拿着杯盏起身,上半身前倾弯下,乳白色米酒顺杯沿,不一会满杯。
秦太傅静静望着两人侧影,眸中深沉一片,随即悠长。
这一幕触及过往,曾经,舒儿的母亲也给他倒酒。不是他酒量不好,而是她离开人世的那晚,他喝的酩酊大醉。
翌日醒来,见舒儿小小的身子抱着他的腿,和他一样,睡在冰冷的地方,满屋子酒味。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狂饮,再怎么念想酒,也忍住,渐渐的才会酒量不佳。
“父亲?”
轻轻一唤,秦太傅立刻收敛心思,重新凝神看向两人,“尝尝看。”
一边说一边举起杯盏,等他喝了,萧瑾言才道,“敬太傅。”
躬身有礼,杯沿压低,秦太傅没有起身,略略伸手,杯沿相靠。
两人相敬而饮,秦太傅浅尝辄止,萧瑾言仰头饮尽。
“酒量挺大,军营中,时常喝吧?醉酒多少次了?”
他必须观察下酒品,万一喝完,不清醒的状态下,打人呢!
“并不常喝,也不知酒量如何,从未醉过。”
秦太傅点头没有再问,秦云舒特意替他夹菜,“父亲,这菜您爱吃。”
简单一句,萧瑾言牢记在心,岳丈喜欢红烧茄子。
紧接着,又是几语,他又暗自记下,黄豆芽,清汤白菜肉片,闷蚕豆拌点洋葱。
三人边吃边喝,期间,秦太傅问了不少问题,家中几许人,弟弟多大了,母亲若何,以后是否一并接入京城。
萧瑾言如实相告,一一作答,有条不紊。
待吃完,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秦太傅一连喝了五杯米酒,面色有些红。
“怕是有些晕头,我扶他去……”
话还没说完,秦云舒就见萧瑾言来到父亲身边,恭敬的扶他起身。
“太傅,我扶您去休息。”
“不用,我清醒,坐会就行。舒儿,哪家的大米啊,怎做了米酒,后劲有些不对?”
说罢,秦太傅就要挣开萧瑾言,哪知他力气太大,牢牢扶着他,带他往外走。
秦云舒从后跟着,每到岔路口,她都会出声提醒往哪走。
第549章 没那么多花头精
穿过林中小道,最终进入东面一处安静院子,地方宽敞,陈设简单。
秦云舒走在前面,打开屋门,萧瑾言扶着秦太傅进了去。
不过五杯米酒入腹,他根本没醉,就是头昏沉,意识还是清醒的。
一路上,有力的臂膀紧紧扶着他,恭敬有礼,举动尽是小心翼翼。
“太傅,您先休息会,我在外面候着。”
语态恭敬,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秦太傅坐在榻上,听着步步稳沉的脚步,等完全消散,他才看到站在旁侧的女儿。
右手扬起,点着屋内最角落的柜子,“去,打开底层抽屉,里面有个红色小盒子。”
秦云舒不明所以,依言找到那层抽屉,翻开层层,找到最里面才取出盒子。
放在手中端详,十分陈旧,她十分疑惑,但没有马上打开,递了父亲。
没有出声问,站在榻前,看着父亲打开。
岁月的气息铺面而来,定睛看去,是手环,用草编织而成,已经枯黄陈旧。但她能看出,编织手环的人,心灵手巧,质地很好,更有波浪形状。
秦太傅举起手环,放在眼前细细看着,眼神悠远深长,过了许久,他才看向女儿。
“这是你母亲亲手编织,他既送上门礼,我们就该回。”
远古习俗,男方上门,丈母娘亲手编织手环,以此相赠,寓意美满。
他求娶夫人时,姜家百般不愿,自然没上成门,姜老夫人也不可能编织手环。
所以,舒儿的母亲,自己编织赠予他。念及往事,他早已心静如波,但曾经,他也是苦涩连连。
丝丝苦味,即便隐藏的很好,秦云舒依旧捕捉到了,听着那席话,眼神中疑惑褪去,仿似透过手环,能联想曾经。
她知道这个习俗,却不知父亲有,更不知是母亲编织。所以当年,和姜家闹得真是不可开交。
“趁我现在脑袋昏沉,速速出门递给他。不然,我可要后悔了。”
一旦赠予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此事就定了,萧瑾言这个女婿,他也同意了。
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他不想让后代承受,美妙的开端,美满的承启。
就算今后,这事必在朝中,乃至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秦云舒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说了个好字,而后步出屋门。
即便红盒很轻,她都觉的,分外沉重。这个东西,不单单代表父亲同意,更是母亲编织,承载美好的祝愿。
屋门关上的那刻,秦太傅眸色更深,来的路上还昏沉的脑袋,仿似抖擞。
原本,他想了许多关卡,专门考验萧瑾言,而现在,才到第二个坎,他就让步了。
“婉婉,我就这么把女儿嫁了,这女婿,恭敬有礼,瞧着怪老实的,没那么多花头精。”
说着,他又摇头,“不老实,悄摸摸的就拐了女儿。不过,他能力非凡,兴许哪天……”
说到这,他停住,透着那层模糊的窗户纸,看向外头白光。
这个人的存在,大齐的天,兴许会变。
命定因果,有时候怎么阻止,都不行,这颗金子,虽然小小一粒,却无比闪亮,形同天日。
第550章 你还没去过呢
这时候,秦云舒已经到了庭中,手中捧着红盒,步步走向萧瑾言。
微风起,清草飞,紫裙飘拂,颊边屡屡头发顺势而下,这一幕映在他眼中,如此静谧淡雅。
走至身前,她停下,低头瞧了眼红盒,继而递上。
毫无话语,无声至极,萧瑾言扬手,和秦云舒刚才那般,甚是小心翼翼,双手而捧。
他知道,看似陈旧,里头东西定珍贵。
“待你回去,再打开。是何寓意,即便不知,你查查就是。”
秦云舒没有直言,她想,他会明白。
“好。”
沉稳一声,萧瑾言收进宽大的衣袍,之后才开口,“舒儿,今日我要晚些走。”
上门之礼,不可马上离开,也不能日落才回,必须呆足时间,日落之前回到宅中,以此讨个好兆头。
往常,这些习俗他不懂,也不深究。如今,他求娶的姑娘,是太傅女儿,这些礼数,必须做足。
所以,这些天,他不仅备礼,更研究习俗,万不能出错,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于这些,秦云舒没有他懂,听他说晚点走,想着府内奴仆尽被遣退,便道,“我带你逛逛。”
说着,人已朝院门走去。他来过秦府多次,她一次都没陪他好好逛过。
现在,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也已经得到父亲的认可。
她早就知道,父亲定满意他,却是不想,满意来的这么快。
“大道两旁,你先前就见过,就不带你往那走了。”
轻语落下,秦云舒走上石子小道,两旁尽是樟木树。
“这些树,云院也有,我还没出生时,父亲亲手种下,一晃十几年过去,那般粗壮。但父亲说,樟木树中,这种还不算粗。”
唇角勾起,想起往事,眸中晶亮。
萧瑾言跟在旁侧,静静听着,时不时回以微笑,舒儿的曾经,他乐意倾听。
儿时的点滴,和父亲相处的趣事,知道的越多越好。因为,过去陪她最久的是父亲,以后便是他。
“你瞧那个假山,我六岁那年,嬉闹期间,直接摔了下来,现在后脑勺还有个包呢!父亲吓的魂都没了,下令拆了假山,我硬……”
话还未说完,脑袋上就探上一只大手,抚来抚去,手指穿过纤长黑发,不一会就锁定住,沿着拱起的包边沿。
秦云舒站在原地,不动了,扭头望着他,正想说早就不痛了
“嗯,挺大一包。”
一时半会,她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
岂料,他轻声一笑,戏谑的朝她眨眼,低声道,“正好,我也皮。”
话落,双手猛的袭来,径自按在她的腰上,上本身前倾。
秦云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镇住心绪后,已在他有力硬挺的后背。
怎么突然背她?这里可是秦府,就算奴仆被遣退了,可是……,她的心仍噗通跳着。
“舒儿,以前太傅肯定背过你。今后,你想我背,随时随地,骑在脖子上都可以。”
温和细语,步步沉稳,以这种姿态慢走秦府,即便上辈子,都没有过。
秦云舒耳根一下子红了,心中暖暖,嘴上却说,“我又不是孩童,骑什么脖子。”
说完,她故意扬手捏住他的耳朵,往上拉,“你若不听话,我揪你耳朵。”
这点力道,对经历血雨腥风的萧瑾言来说,如蚊子叮咬,但他却做出吃痛的表情。
“一切都听媳妇的。”
秦云舒放下手来,渐渐的习惯后,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他边上。
轻浅的温热呼吸如柳絮拂动,挠的萧瑾言的心分外痒。可他明白,刚得到太傅认可,不能对舒儿做过礼的举动。
且等他迎她进门,什么都好说。
“瑾言。”
轻轻的一唤,拉回他的思绪,“怎了?”
“十里红妆,你现下年俸那么多么?其实……”
她不需要这么多,话还未开口,就被萧瑾言打断。
“自有妙计。”
咚,后脑勺突然被打了下,耳边传来女子轻笑,“藏着掖着小金库?”
“不敢,以后都是你打理。”
两人徜徉期间,萧瑾言一直背着秦云舒,到了最后,硬是她要下来。
他的力气和耐力,不是一般般好。
“舒儿,过几日我回乡。”
萧瑾言低头瞧着她,双手不由自主伸出,牢牢握紧她。
“我知道,你先前就说过,指不定我能和你一道去。”
萧瑾言的母亲,上辈子她都没见过,只知道是一位朴素吃苦的妇人,却拥有一般农妇没有的眼光和毅力。
当今,很少有人愿意家人进军营,何况丈夫更死于战场。
而这位母亲,深刻理解萧家组训,支持丈夫从军,更亲手将儿子送上战场。
萧瑾言听去,心中一喜,先前他书信中,提了下舒儿,只说他现下有欢喜的姑娘,没有说详细情况,更未言明,带舒儿去家中给她老人家瞧瞧。
“舒儿,我母亲定喜欢你。她性子刚强,对人和气,我已许久没见她了。”
“也该回去瞧瞧了。”
秦云舒缓缓一笑,继而走上另外一条道,“那边是我的院子,隔几条小道,西侧是庄姨娘的,书佑的母亲。她很好,我很敬重她。”
萧瑾言视线随着她的手指望去,他知道云院方位,因为他来过,夜晚悄悄的,她不知道罢了。
“东面,父亲的书房,两侧竹林,地势高些。父亲不喜人打扰,除了我,只有两位管事能进去。”
说到这,她狡黠一笑,面带打量,“你啊,还是要努力表现,那里你还没去过呢!”
看到她得意的样子,萧瑾言不忍打破,过了一会才道,“我送了好几样东西,就摆在书房中。”
名家字帖,经史典籍,他费了不少心思寻来。依秦太傅这方面的爱好,肯定宝贝的供起来。
“萧瑾言。”
女子突唤,表情跟着严肃,萧瑾言立刻瞧去,“嗯?”
“我发现,你很狡猾。”
一步步都计划好了,从喜好开始,接连入府,最后二话不说直接上门。
上辈子,他没这样过。不变的是,依旧对她好。
第551章 有将门底蕴的家族
“舒儿,你不喜欢么?”
萧瑾言眉眼漾开,虽是疑问,嘴角却勾出屡屡笑意,恰逢微风吹拂,随风入耳。
这话,叫她如何回?直言了当,说她喜欢狡猾的他。
“不告诉你,不上你的当。”
说罢,秦云舒索性扭头,不再瞧他一眼,径自往前走。
话音中藏着丝丝娇嗔,萧瑾言莞儿一笑,无论哪种模样的她,他都喜欢,恨不得嵌进骨子那种。
所以,说他非君子也好,霸道也罢,他等不急了,没有任何前兆直接上门。
既已跨出这一步,接下来按照他的计划,顺理成章。
秦云舒在前头走了好一会,见萧瑾言还没跟上,不由得回头望着,发现他仍站在原地,眸中深沉,肃穆冷冽,轩昂气度随风散开。
她想,这才是外人眼里的他。
她深深望着,瞧着蔓延他周身的寒毅,直到他转了视线,面容在那刻放缓,眉眼勾起,温和洋溢。
待他日后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侯爷,满身的沉重和疏离冰冷,只会更盛。
“舒儿。”
轻唤声起,拉回她飘飞的思绪,她立即回了声,“嗯。”
“瞧日头,快到时辰了,我和太傅打个招呼拜别。”
话落,他便拉住她的手,他的记性很好,特别是地形。
来时,她领着他,回去,他带着她。
走到太傅院中,屋门紧闭,秦云舒先让他在外头等,而后一人进去。
没多久又出来,轻声道,“父亲睡了,还没醒呢。你这份心意,等他醒来,我会和他说。”
既已入睡,就不便打扰,萧瑾言点头,而后转身经从大道。
疾风已被牵出马厩,乖乖的等在府门外,见到秦云舒随主人一同出来,马眼骤然一亮,鼻子哼哼两声。
没有旁人,只有秦云舒和两位大管事。
离开前,萧瑾言朝大管事拱手以礼以示拜别,而后迅速翻身上马。
已渐日落,微黄光晕照拂大地,秦云舒一直瞧着,直到他消失在视线。
两位大管事皆在秦府办事多年,口风紧,也是看着大小姐从小长大。
此番看来,即便老爷不说,他们也懂了。
这位萧总兵,威风凛凛能力非凡,礼数也很到位,不仅对老爷敬重,对他们,亦是。
力量型的男子,比那些弱不禁风的世家子弟强多了,那些人除了光鲜亮丽的家世,还有啥?
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个儿踏出来,那才叫厉害。
“大小姐,起风了,回吧。”
王管事率先出声,秦云舒收了视线,继而转身入府。
“吩咐灶房,晚膳做些清淡的,端去父亲院中。”
“是。”
这一日,秦云舒晚膳在云院用,接连几日,她没有再研究沙子,而是吩咐柳意将剩余的沙粒装入绣包,垂着风铃挂在长廊中。
而这几日,京城云淡风轻,无波无澜,日子平详宁静。
“大小姐,老爷来了,怎么觉的气呼呼的呢?”
忽的,柳意惊讶出声,扰了正在榻上看书的秦云舒。
抬头望去,只见父亲脚步匆匆,还真像生气的模样。
“去,泡些花茶,给老爷降火。”
柳意不敢怠慢,忙转身飞奔出去。
这时候,秦太傅已经走入厅堂,秦云舒刚从榻上起身迎接,却见他一甩衣袖,啪的一掌拍在桌上。
“萧瑾言,蹬鼻子上脸了!真觉得将秦府吃的死死的?”
说罢,又是一掌,响声久久回旋于耳。
秦云舒纳闷,不知两人在朝中又怎了。
于是,她上前一步,替父亲顺气,“咱们别气,父亲英明,不和他一般见识。”
这话一听,秦太傅通体舒服,女儿还是向着他的。
于是,他长长的缓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一本黄皮子书,眸光已是闪亮不已。
“这可是兰亭集,书法界,四家之首,真迹啊!也不知他怎么寻来的,真是通天的本事,我学生遍及天下,也没他一人有能耐,可能是他狐朋狗友比较多。”
秦太傅呢喃低语,然后抬头看向女儿,“收拾下,他马上偷偷入府。既上门了,你也该见见他家人,我会给你封锁消息,没人知晓。”
说罢,他又低头摸着那本兰亭集。
这一刻,秦云舒有些错愕,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只有一句,“一本字帖,就把你收买了?你把我卖了?”
“怎可能?偷摸摸去,没人知道,没有十里红妆,随时都能反悔。行了,你去收拾。”
秦太傅连连说道,之后翻开字帖细细望着。
秦云舒瞅了他好几眼,可不就是为了一本帖子。
“父亲,你刚才气呼呼的模样,是不是虚张声势?”
她故意这样问,声音中带了笑意。
好像潜移默化中,父亲和萧瑾言,两人的相处模式变了。
“没有的事。”
秦太傅摆手,哪里虚张声势了?他是试探,看看女儿替不替萧瑾言说话。
如果袒护姓萧的,他就不准舒儿去。这下,女儿还是他的心尖尖,替他考虑。
“快去收拾,人马上到了。”
“行,我这就去。”
秦云舒笑着摇了摇头,萧瑾言这回,真是戳到父亲的心坎了。
午时一过,一辆宽大马车入了秦府后院,所有奴仆再次被全部遣退,仅有两位大管事。
秦云舒带的东西不多,总共两个包袱,萧瑾言一手接了去放在车中。
车前,秦太傅拉着她的手,低声嘱咐,“朴素人家,说话注意点,咱们家也是苦过来的。”
说罢,他扭头看向王管事,“东西。”
“老爷,给。”
这时候,秦云舒看到一个红盒子,挺大的,需要两手拿。
“为父替你备了礼,秦家礼仪当先,不能给人揪错。不值钱的东西,咱不显摆。听闻他母亲,在那个乡县,出了名的刚毅性子,祖上出过大元帅,也是个有底蕴的将门家族。”
一字一语,句句清晰,秦云舒认真听着,点头应是。
嘱咐好一会,才放女儿走。
萧瑾言站在远处,不知两人说什么,等看到秦云舒时,只见她手里捧了一个大盒子。
于是,他自然的伸手,直接接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车上。
“车上铺了软垫子,少些颠簸。”
萧瑾言第一次在秦太傅面前,拉了秦云舒的手,将她扶上马车。
第552章 宣战
纵然还没出嫁,却让秦太傅硬生生有了那等感觉,拂风迎面,差点酸出几把老泪。
眼看女儿掀开车帘,又见萧瑾言拱手以礼,他全然不瞧,接连摆手。
“快走,动作慢点,我就后悔了。这等事上,非君子,说翻脸就翻脸。”
话落,他径自转身朝书房方向去,他得找个地方静静。
咕噜噜,车轴转动声响起,马鞭飞扬,渐渐远离。
这一刻,他停了步子,转身看去,恰见马车出门。
“老爷。”
王管事递来帕子,心若明镜,啥都不说。
秦太傅看着帕子怔了会,最后道,“我要这玩意作甚?”
话落,直接走了,这回真走了,到了无人道路,扬手摸了把眼眶,何止几把老泪,简直泪意纵横啊!
车中,秦云舒瞧着放在边沿的大红盒子,不知父亲备了什么。
出于好奇,她弯腰而下,小心打开,一闻味道,她就知道是什么了。
一大盒君山银针,因为今年大雨,捞死不少茶树,这些怕是父亲仅有的存货。
他全都拿出来了,就不知萧老夫人喜不喜欢。
于是,她扭头看向萧瑾言,随意问道,“你母亲喜欢喝茶吗?”
乡野之人,都是喝凉白开,即便县长,也不常喝茶。
“不常喝,不过,她喜欢吃茶叶蛋。”
秦云舒怔住,若将君山银针泡了蛋……
“等回去,泡上一杯给她,兴许她就喜欢了。”
萧瑾言扬声笑道,随即探上秦云舒的手,稍稍按住,红盒子就已盖上。
“你送的,不管何物,她都喜欢。”
话音笃定,表情坚定。
“你怎知?你又不是你母亲。”
“那咱们赌赌看?”
秦云舒瞧着他双眸泛精光的样子,难不成他起了坏心思?
于是,她索性问道,“说说看。”
“很简单,若母亲喜欢,你就主动给我亲一下。”
最后一语落下,秦云舒原本白皙的脸庞,瞬间红霞遍天,竟叫她主动,这脸皮……
她仰头仔细瞧着他,真相伸手去捏,看看这面皮多厚了。
就在这时,清朗的笑声响起,“或者,我狠狠亲你,也行。”
前一句,主动亲,但没有说怎么个亲法,用尽力气还是蜻蜓点水。
而后一句,必定全力亲,亲到脱力。不然,怎叫狠狠?
秦云舒越想越觉的,掉入他布好的陷阱。
“我不和你打这个赌。”
人家不赌了,我看你怎办?
岂料她刚这样想,就听一阵笑声,“如此,我现在就亲。”
话落,人已朝她靠近,秦云舒立即往后挪,“萧瑾言,你的脸都要掉地上了!”
可不是吗?无论怎样,他都要亲。
她的后背已经靠在坚硬的车壁上,而他轮廓分明的脸在她眼前一点点放大。
最终,扬唇勾笑,这一瞬,竟让她觉的邪肆。
“舒儿,赌不赌?”
被他深若汪洋的眸盯住,秦云舒觉的车内空气太闷,有点不能呼吸,她干脆扭头。
“幼稚,不和你……”
心陡然跳起,只因他突然上前,大手已环住她的腰,高挺的鼻梁靠在她的鼻上,低头说话之际,唇瓣开合,每说一个字,都靠她的唇一下。
“真不赌?”
这种氛围,真叫秦云舒受不了,她立刻扬手推开他,“行,赌,我主动亲。”
真行啊,萧瑾言,有一天竟能叫她脾气上来。主动亲,这三个字,她从没说过,现在都觉的脸上很烫。
“好,那我就等着了。”
沉静一语,却透着低笑,说罢人已退离。
没了压迫,秦云舒周围空气都顺畅了,她长长的呼了几口气,见打量她的眸子,她回瞪一眼。
“看什么看。”
脾气上来,无比娇嗔。
“我发现,你发脾气的模样,真好看。”
听了这话,秦云舒干脆扭头,掀了车帘,呼吸外头空气,真新鲜。
马车已经出了京城,行驶在官道上。午时过后的阳光,除了明媚,多了丝热度。
这时候,京道,一辆华美马车在东侧宫门外等候,一身黑底长袍的男子走来,浑身透着冰冽寒意,底边镶嵌金黄叶片纹路,步步走来,沉稳不已。
“大人。”
侍卫恭敬上前,瞄了眼四周。
谢凛侧步一旁,沉声道,“怎了?”
语调富有磁性,透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
“属下这几日盯紧秦府,发现接连两次,秦太傅遣退所有奴仆,心觉疑惑,盯的更紧……”
说到这,他顿住,接下来的话,大人兴许听了不高兴。
提及秦府,谢凛散去周身慵懒,“秦府发生何事了?”
“倒不是真的大事,萧总兵这几日和秦府交往甚秘,今日一辆普通马车行入秦府,在里头呆了好一会才出来。”
见大人猛然皱起的眉和深沉如谷的眸子,他一下子紧张了,却仍硬着头皮道。
“带走了秦大小姐,属下亲眼所见,京郊官道处,看到了。”
这一刻,谢凛沉静不已,眼底泛起层层冰寒,依萧瑾言的耳力,后面有人跟踪,定知道。
为何迟迟不拦,也知谁的手下,故意这样做,在他面前宣扬,秦云舒属于谁。
真行!
谢凛轻笑出声,这种笑,直将侍卫吓的不敢说话。
这场毫无硝烟的战役,已经打响。
秦云舒,你竟跟着去了,更得到秦太傅的同意。
这一次,他势必出手,狠狠的。
“别跟着。”
三字落下,快步上前,迅速接下马匹连接车厢的缰绳,随即利落翻身上马。
马蹄连连,宽大黑袍随风飞扬。
众人皆知,谢凛城府深算计多,却不知,他马术精湛,箭术非凡,文臣中无人能敌,武将中,也能排在前面。
侍卫冷汗连连,手心里也是汗,涉及秦府,很多事大人都派他去做。
原本不知,现在约莫猜出大人的心思。
早就相中秦家那位了,谁知偏偏冒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竟和大人抢!
现在更明着来,直接和大人宣战。
“咦,这不是谢府马车吗?怎没了马,光有车厢?”
几名太史从宫中出来,见此疑惑连连,更问道,“你家大人呢?”
第553章 仅需一女子
侍卫笔挺站立,依礼朝几位太史行礼,恭敬不已,“大人行事,属下怎知?”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匹马来,套上缰绳,将车厢拉回去。
这么大一个,停在宫门不远处,像啥?
到时候出来一个朝官问一个,一来二去,都知道谢大人自个儿骑马走了。
“也是,谢大人做事,平常人素来猜不透。”
几位太史摸着长白胡子,笑着说了句,随后相继离开。
此时,四皇子京中私宅
兵士腰挂佩剑,笔直的站在朱红色大门两旁,目视前方,不苟言笑。
只听马拉缰绳,蹄踏飞驰,抬头看去。
马已停下,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坐于其上,器宇轩昂。
见其风姿,必不是一般人,兵士不敢怠慢,拱手以礼,恭敬问道,“请问……”
“你家主子屡屡邀我至此,如今来了。”
掷地有声,话落翻身下马,步步稳沉,直朝宅内去。
见他这般气度,兵士没有强硬阻拦,可是,没有殿下命令,外人不得私自进出。
“快快让开,大人,请。”
此刻,另一名士兵从宅内走来,敬意更重,是宅中守卫统领。
两名守门士兵不敢阻拦,忙退开几步,躬身相请。
“殿下已等候多时。”
谢凛不发一眼,径自走入,玄色衣摆随风荡起,从大道进入正厅。
厅中早已备下好茶,四周守卫全部遣退,四皇子一人站在厅中,见谢凛远远走来,眸中神色渐渐加深。
他邀谢凛多日,从来都是拒绝,这场拉锯战,似乎不想卷入,或许该说,持观望态度。
可他相当清楚,朝中其他朝臣可以不拉拢,谢凛必须在内。
兵权尽在手中,百万大军,雄虎生威。朝中文臣空有言辞,不足为惧,可他知道,夺政容易,守护难。
掌握武力能获取胜利,但治国,需靠内阁相助,安抚民心。
所以,他要拉拢谢凛。
“殿下。”
冷然一声,只有称呼,并未旁人素有的恭敬。
四皇子挥退守卫统领,随后递上茶盏,面色淡然,眸底波澜不惊,“谢大人,既然来了,本殿是否可以认为,答应了?”
谢凛接过茶盏,并未喝,轻轻放在桌上,双目直视,低沉不已。
“就看殿下有多大诚意。”
他知道,这个选择他迟早要做。即便现在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大皇子倒台,除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外,其余皇嗣年纪较小。
直击要害,没有拐弯抹角,四皇子却知,这样说就证明,他今日就要做出选择。
“谢大人,有何要求,不妨直说,只要能做到,都会满足。”
谢凛轻笑,“条件很简单,但执行起来,不容易。若做不到,殿下尽可不应。”
话音落下,四皇子眉头几不可见微皱,到底什么条件?
疑惑中,只听沉郎的男子声响彻耳边。
“条件只有一人,太傅之女。”
听闻此言,四皇子眉头忽的一跳,眸色瞬间暗沉。
这个女人,萧瑾言早已相中,为了娶她,违抗他不少命令,更付出巨大努力。
不曾想,谢凛看中的女人,也是她。
两虎相争,强敌较劲,更牵扯政权。
如果他不应,谢凛就不会答应,到时候处理起事情,会有很多麻烦。
可若是应了,萧瑾言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很难想象,他会如何。
当真应了那句,条件简单,执行起来却不容易。
“殿下犹豫的表情,谢某就知,有些事你早已知晓。”
知道萧瑾言和秦云舒私下往来,原先,谢凛没有出狠招。
只因那时候,他并不知秦云舒心思,两个男人以公平方式,追女人。
没想到,萧瑾言花头精很多,诱骗秦云舒,更获得太傅认可。
所以接下来,就不是靠嘴上功夫,而是实打实的较量,以权相争。
三十几年,他从未失败过,和他抗争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过得很惨。
四皇子收了深思,淡然一笑,“倒不是,本殿只是惊讶,谢大人早已过了婚配年龄,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太傅之女虽美,可天下之大,人外有人。何况,依太傅宠女的程度,不是本殿若何,要看你自己。”
谢凛食指轻扣桌面,发出清晰的脆响,随即收手,起身道。
“殿下这么说,谢某便知您的意思,告退。”
眼看他要走,四皇子面色深沉,“且慢。”
谢凛步子微停,语出轻漫,“他日功成,应还是不应?”
他只需要这个回答,而不是扯一堆,甚至问他,美人那么多,你怎就瞧上秦云舒了。
四皇子挺身而立,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握紧,功成两字,他当然知道何意。
想来可笑,拉拢权臣,仅需一女子。
“赏赐尤其多,你就不求更大的荣华?本殿许你万户侯。”
自大齐开国,从没出现外姓侯爷,遑论封以万民,赏地实在是大。
几语落下,听在谢凛耳中,只有笑话两字。
“谢某所言,殿下还是不懂。”
轻声一笑,眉眼挑起,透着戏谑。
没人敢在四皇子面前这么放肆,然权势在前,他需要谢凛。
双眸微闪,薄唇抿起,在谢凛即将走出厅堂的那刻,沉声道,“本殿应你,事待功成,赐婚于你。”
谢凛唇角勾起,漾出一抹邪肆,声音轻缓,“谢某等着改名那天。”
没有转身,唯有一言,右脚迈出,身影远离,交易就此达成。
两人单字都是凛,待那日,以敬圣名,就要改字。
眸色深深,视线一直跟随那道身影,直到过了拐角,消失不见。
微闭双眼,如此,他便对不起萧瑾言。
“殿下,谢大人已经离开。”
“嗯,萧瑾言在何处?”
守卫统领细细思量,躬身道,“昨日就已告假,回乡探亲。”
这时候,楚凛才想到,萧瑾言已有多年没有回乡。
驻守边关,战场披荆斩棘。
“也好,陪伴家人一段时日。他买的那处宅子,小了点,等他回来,置办个大的,将家人接来同住。”
说罢,楚凛缓步出了厅堂。
守卫纳闷,殿下怎考虑这么细致,萧总兵的家务事都想了。
第554章 那不是仙女下凡了?
萧瑾言家乡位于大齐以东,风景秀美,河溪穿流,是一处安静祥和的小县。
梅县雨花村,大约五十农户,虽不是百户大村,但规模也不小了。
七日后的清晨,一辆宽大木质马车悠然驶入村庄,村民和往常一样拿着锄头下地耕作,妇人拎着一大筐衣服在河边洗。
“咋回事?村里来贵人了?”
“瞧着像啊,我见员外坐的那辆马车,都没这辆好呢!”
“贵人到我们这来作甚,稀奇了,我活了半辈子,没见过咱村搞这么大动静呢!”
妇人纷纷猜测,有些甚至放下衣服,起身眺望,视线随马车移动。
大家都喜欢凑热闹,更别提日子一天天过,每日循环,十分无聊。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新鲜事,可不兴奋嘛!
众人中,只有一名年纪轻的妇人依旧蹲在河边,照常洗衣。
右手拿板子捶,左手撩起颊边丝丝长发,等她洗好了,还要回去切萝卜,娘说了,趁着日头好,晒萝卜干呢。
“花妮!”
忽的,响亮的妇人声传来,倏的在背后响起,肩上更落下一掌,重重的拍了她一下。
孙花妮被吓的不轻,身子止不住一抖,手里衣服不松,“张大嫂,我知道你嗓门大,青天白日的,你也用不着吓我啊!”
话音刚落,就见张大嫂眯了张笑脸,眼里全是兴奋。
“你家大喜事啊,还闷头洗衣裳呢!萧家老大,他回了!”
未满十八岁,应招入伍,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到了二十岁,几乎没回来过。
掐指一算,五六年了吧!
一听大哥回了,孙花妮眸子一亮,豁的起身,“真的?”
昨日娘和凌天还念叨,一别多年,也不知现下过的如何了?若不是几封信寄回来,真怕有个不测。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就是他呢!赶紧回吧,大喜事啊!那么大的马车,阔绰!”
万千事,都比不过久久未归的家人重逢,凌天和他大哥感情从小就好,自大哥从军,他日日祈祷,乞求平安。
现在回了,凌天和娘肯定高兴!
孙花妮满脸笑意,赶紧收了筐湿衣服,急急的奔了回去。
“张嫂,萧家老大就是瑾言那孩子吧?你看清楚了?那辆宽大的马车,是他的?这么说来,他从军多年,荣耀加身,发财了?”
瞧着众人递来的好奇眼神,张嫂双手环胸,朝萧家方向瞧了一眼。
“你们过去看看不就行了?可不止一人回了,还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呢!这长的……啧啧。”
张嫂本就喜欢唠嗑,一时之间表情更夸张了,接连竖起大拇指。
“反正我活了六十几年,没见过这么水灵的丫头。别说村长家的女儿,县太爷的千金都没她好看。”
这句话,效果宛若惊雷,平静的心湖,可不是泛起涟漪那么简单。
众人纷纷睁大眼睛,一个劲朝萧家方向望,“有这么夸张?那不成仙女下凡了?”
那位县太爷的千金,心肠好,经常施粥给周边乞丐,大家都知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竟比她还美,那得好看成啥样?他们真想象不出来。
“走,咱们瞧瞧去?”
不知哪个带头,被这么一怂恿,大伙成群结队朝萧家。
此刻,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萧家栅栏外。
萧瑾言率先下了马车,继而掀起帘子,伸手扶了秦云舒下来。
待她站稳,他才松手。
环顾四周,绿景远山,近前稻田,家家户户围了栅栏,院里放了许多需要晾晒的东西。
匆烟袅袅,伴着菜田芳香,鸟儿清脆啼鸣。
经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到萧瑾言的家乡来,村落安静秀丽,和它的名字一样,雨花村。
“舒儿,我们进去。”
一声轻唤拉回她的打量,回神就见萧瑾言捧了个红盒子进去,她立即阻住。
“这个给我。”
说着,扬手硬接了去。
吱嘎,木屋门轻轻开了,只见一名头发白了一半的妇人拿着箩筐出来。
“娘。”
有力的一声,随即迅速走去,长臂一把接过箩筐,放在以往晾晒萝卜干的架子上。
乍一听娘,她以为凌天从地里回了,但时辰不对,早来呢,再一听,声音也不似。
是……
抬头看去,入眼一张熟悉的脸,比起十八岁从军,这张脸不再稚嫩,刚毅非常。
“瑾言?我儿瑾言?”
秦云舒拿着红盒子站在院中,看着眼前这幕,不忍打扰。
因为年纪和劳作,比起年轻时,手僵硬不少,一寸寸抚着萧瑾言的脸,因为高兴激动,亦或心酸,手止不住的颤抖。
明明想哭,却一滴泪都不掉。
横亘皱褶的脸,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极显英气。
秦云舒能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还是个英朗十足的女子。
应了父亲那句话,萧瑾言的母亲,十分要强,性子更是刚强,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
“大哥!”
响亮兴奋的声音从外响起,一左一右,几乎同时发声。
不一会,秦云舒就见两道影子跑了过去,一高一矮,一灰一黄,一个拿着箩筐,另一个拿着锄头。
待两人站定,瞧清后,秦云舒就知道,定是萧瑾言的弟弟和弟媳。
“娘,凌天,花妮,我回了。”
说着,萧瑾言放下握着母亲的手,看向秦云舒,然后朝她走来。
“这次,不是我一人,我还带了媳妇。”
听到媳妇两字,秦云舒的心一紧,还没成婚呢,当着众人面,媳妇都叫上了。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院里还站了一人,见萧瑾言回来,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大哥身上,忘了旁人。
老夫人怔怔的望着,双目溢着犀利,不停的上下瞧着。
虽上了年纪,但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出不是普通姑娘,是位小姐。
肤白貌美,手指纤细白皙,没有丝毫茧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那身料子,不是粗布,也不是棉麻,不知什么品级的丝绸,但也不差。
“嫂子?”
萧凌天第一个出声,剑眉飞扬,轮廓和神态,和萧瑾言几分相似。
第555章 咱俩的婚事
语调微扬,麦色脸庞尽显憨厚,然后放下锄头,也不盯着秦云舒,而是有礼的笑望。
“不曾想,大哥这次回来,带了嫂子。我叫萧凌天,你和大哥一样,喊我凌天就行。”
说着,扬手一把搂过自家媳妇,这时候,眼神就变成盯了,不像先前那般客套满满。
“这是我媳妇,花妮。”
话落,右手拍拍她的肩,“叫嫂子。”
家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女子,也没人事先和她提,孙花妮还在惊讶中,没有回神,一双圆眼上下瞧着秦云舒。
这身衣裙料子,很不普通,她去梅县衣坊里,摸过差不多样子的。
在她们这群农户眼里,实在天价,买不起,就连摸,也只敢一次,怕摸坏了被店家骂。
再瞧长相,柳叶眉瑞凤眼,白皙皮肤,腰若柳拂,樱桃小口略略抿着。
实话,这副样子,实在吸引眼球,叫她生出一股距离感,不敢走近,也不敢接触。
和她不是一类人,如果近了,岂不是低了人家的身份。
“凌天,花妮,你们叫我舒儿便可。”
说着,秦云舒双眼弯弯,微微一笑,却若春风拂面。
院子里的几人还没回应,外头忽的传来阵阵响动。
“这身段和站姿,真真不普通啊!瞧,她看过来了!”
声音溢满兴奋,萧家栅栏外,三五成群,人头攒动,纷纷望着,从没像今天这样热闹。
秦云舒抬头看去,尽是农妇,一溜排看过去,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
到底是雨花村人,为人朴实,想必过惯了安静日子,很久没新鲜事,才异常好奇。
出于礼貌,秦云舒微微笑着,更说了声好。
婉转悠扬,又若叮咚泉水,那些农妇听惯了粗糙嗓子。
“萧大娘子,你这声音真好听!比茶楼里唱曲的丫头,好听多了!”
一听这话,老夫人眉头皱起,眼神深邃如沟,出声低沉,更透着命令,“进屋。”
她虽不排斥热闹,但这么一群人站在家门口咋咋呼呼,说的那叫什么话。
那是瑾言相中的女子,即便瞧身段就觉的不普通,她自有顾虑,但那些人,怎能将其和唱曲丫头比?
谁不知道,梅县经常在茶馆唱曲的几个丫头,身家不清白,品性不端。
一会跟这个男人,一会又随大老爷。
“呀,萧娘,你平时摆着脸就罢了,大媳妇进门,别给你吓跑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并无恶意,实在乡人熟悉,互相埋汰开玩笑罢了。
“谁说我摆着脸了,前几日在我家吃瓜子,你们怎么说来着?”
当面被人说,又是在大媳妇面前,她当然怼了过去。
那几个妇人纷纷捂住嘴巴,摇头笑道,“姑娘,你这位婆婆,最温柔可人,十分好相处。”
话音尽是打趣,说到温柔两字,表情跟着夸张起来。
秦云舒笑着,继而抬头看向萧瑾言,发现他和她一样,有礼的回笑。
“言哥!”
忽的,一声女子娇响,透着激动和隐隐的哭声,瞬间打破众人嬉笑。
秦云舒不知怎了,以为是萧瑾言哪家亲戚,正要去望,却见一名穿着碎花粗布衣的女子疾跑进院。
速度很快,犹如一阵风,她还没看清女子长相,只知道扎着双丫麻花髻。
“言哥,你终于回来了。”
一语落下,闷头抱住萧瑾言,双臂牢牢箍紧,眼泪止不住的哗哗落下。
原本还调笑的人群,一阵唏嘘,“这不是田苗吗?她难道不知道……”
“嘘,咱别说了,赶紧走。”
秦云舒眸色深深,突然跑出一个姑娘,狠狠抱着萧瑾言,眼泪滚滚诉说相思。
她能不想歪?
“田苗。”
沉稳的一声,紧接着萧瑾言拉开她。
田苗眼边挂着晶莹泪滴,“言哥哥,你这次回来住几天,是不是要把咱俩的婚事……”
“苗苗。”
急切的女子声打断她,孙花妮一把拽住田苗,将她扯离。
“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
简单一句,秦云舒便知,田苗说这话,不是仅仅自己的心思,花妮也知,萧瑾言母亲也没有出声阻止。
想必这事,经了两家长辈,萧瑾言身处在外,不知情。
“花妮,送苗苗回去。”
终于,老夫人发话。
萧瑾言怕秦云舒误会,虽他认识田苗,但那些话,他真不知情,他将近六年没回乡了。
于是,他立即拽住秦云舒,扬手替她捋顺颊旁长发,语调柔和亲昵。
“舟车劳顿,可是累了?”
说罢,不等她回话,径自转身道,“田苗,这是舒儿,你该叫声嫂子。”
看到萧瑾言和女子亲密的样子,田苗一双眼睛就瞪大了,心止不住的跳着。
当他说出嫂子两字时,她的心猛然沉下,“嫂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等了那么多年,等成了老姑娘,换来一句,他已经成婚了?
两家不是已经说好,待言哥回来,就成亲的?
“苗苗,我先送你回去。”
孙花妮怕事情闹大,也怕这事被舒儿知道,和大哥没有丝毫关系,都怪她,是她的错。
可一时半会的,她也解释不清。
“花妮姐,我不能回去,言哥什么时候成亲了?”
说着,她不停瞄着秦云舒,看清脸庞的那刻,她的心更沉,唇紧紧抿起。
无论从衣衫,气度还是容貌,她样样比不上人家。
她只是村里普通的姑娘,日日下地,双手粗糙布满茧子,皮肤也糙,不白也不细腻。
“言哥,你是因为她比我漂亮,才抛弃我的?你可知,我等了……”
“花妮,凌天,送她回去。”
老夫人溢满英气的声音再次传来,现在不是叫一人,而是两人。
萧凌天不敢耽搁,忙上前扯了田苗,一边往外拉一边朝秦云舒道。
“嫂子,您别误会,大哥和你一样,不知情呢!”
“凌天哥,我要问个清楚,六年光阴,我不能白白等了,他不该成亲,他娶的人,该是我!”
田苗不依不挠,秦云舒静默不语,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若不说清,日后有的麻烦。
何况,这姑娘,不过淳朴丫头,性子不坏。
于是,她上前一步就要出声,却被萧瑾言拉住。
“舒儿,你先回屋,此事我去解决,必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