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勉为其难
燕北行皱着眉毛,抬手道:“太尉所言何意?”
据他所知,安玲珑现在也没什么值得他所救的地方了。
闻言太尉又是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抹着眼泪道:“是老臣家小女……她听说皇上选入宫中的妃嫔中没有她的位置,已经绝食好些天了!”
太尉的模样,倒真是有几分为人慈父的大爱无疆,额头上已经隐隐可见些许血丝了,显然为了给安玲珑争取这次机会,是真的拼出老命了。
见状,燕北行顾忌着他是太尉,而且还是自己的人,有些难以决定。
一方面,如果同意了他,让安玲珑进宫,那么昭合欢定然生气不好交代,说不定还会闹上些时日。
但是另一方面,毕竟太尉跟了他很久了,如果不同意安玲珑进宫,在这局势不稳之时,可能就失去了一大助力。
“皇上……”
太尉又抬眼看了看燕北行,见他没有说话,干脆这老脸也不要了,直接爬过去拽住他的龙袍。
“皇上啊!您就看在臣为您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份上,满足了我家小女这一个愿望吧……”
太尉死死的抓住燕北行的龙袍不肯撒手。
任凭侍卫太监们怎么拉扯,他就是不肯撒手,直到燕北行挥了挥手,侍卫和太监们才止住了手。
燕北行摇了摇头,眉间依旧是没有舒缓:“罢了,几日后朕得了空闲,亲自去太尉府上一趟,如何?”
皇上亲自去太尉府上拜会,况且还是为了一名女子,这也算是太尉府的殊荣了。
听到燕北行说出此话,太尉有些一瞬间的愣神。
他也本是想着让安玲珑进宫,好稳固住他太尉的位子,顺便保他以后太尉府的地位。
相比之下,让燕北行亲自拜访太尉府,这等殊荣自然是好,但是以长远来看……还是要安玲珑进宫才行,而且这样安玲珑也会舒服点。
太尉这么想着,为难的是怎么拒绝燕北行。
他抿着唇没有说话,燕北行也就静静的站在那,等着他的答案。
良久,太尉终于是放开了燕北行。
他颤巍巍的抬起头,表情难过至极:“皇上,实不相瞒,小女安玲珑前些日子,就已经大病一场了。”
闻言,燕北行挑眉,想要知道这个太尉究竟想说什么,肚子里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
他现在已经将话说到这种地步了,如果太尉真的执意要不给他台阶下,那么他也不会客气。
太尉低下头,抽噎道:“此时,她已经是……是……”
“是如何?”
太尉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吐出,仿佛在为自己顺气。
“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啊!”
奄奄一息?
听到这个词,燕北行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太尉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显就是在威胁他!
如果今天太尉这话传出去,那以后安玲珑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这罪过不是要推到他的头上?
况且安玲珑是太尉之女,纳进宫,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想必太尉来面见燕北行之前
,也没想到燕北行的嘴这么硬,宁愿亲自去太尉府,也不愿让安玲珑进宫。
在人们眼里看来,皇帝三宫六院是很正常的事,这安玲珑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更何况人家都奄奄一息了,只为了能够进宫。
燕北行要是拒绝,就真的是背负心狠这个词了,那么以后恐怕更难安抚人心。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
扶了扶额,燕北行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想太尉抢先开口道:“皇上!您就看在以前老臣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让玲珑进宫吧!哪怕……哪怕是位分低微。”
这次,太尉是真的豁出去了,一切都只是为了安玲珑能进宫,只要她能进宫。
“你先下去吧,这事朕记下了,晚些时候我与皇后商议商议。”燕北行这话已经是在送人了。
太尉当然听出来了,可是他也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想要再等到下一次可就难了。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下去,一直跪在御书房。
见状燕北行不悦了,好歹他现在也是皇帝。
念在他是太尉,还有以前为他做了很多事的份上,燕北行隐忍道:“安大人这是做什么?”
太尉痛哭流涕道:“皇上,您今日若是不答应,那臣便一跪不起!”
“你这又是何苦呢?”
“只要皇上同意玲珑入宫,臣就算搭上了老命,也……”
“罢了。”燕北行打断太尉的话,转过身背对他,叹了口气道:“让安玲珑收拾收拾。”
闻言太尉身子一僵,随后赶紧磕头道谢:“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挥了挥手,燕北行让人将太尉带下去了。
见太尉如此的爱女心切,便一个不忍心同意了安玲珑入宫,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
这样想着,他又记起了昭合欢,这件事如果让昭合欢知道,又是一场冷战。
罢了,反正她早晚都要知道的,还不如晚点主动告诉她,还能证明他的清白,免得以后她拿这件事说理,更不好办。
这皇帝还真是不好当,特别是有昭合欢这般爱吃醋的皇后。
罢了,那安玲珑进宫了也弄不出什么乱子,欢儿在乎的不过就是以前而已。
这样安慰着自己,燕北行的心里终于是好受了些。
晚上,燕北行留宿昭和殿。
昭合欢看起来心情是不错的,眉眼弯弯的为他揉肩掐背。
“欢儿。”燕北行轻轻唤了一声。
“嗯?”停下动作,昭合欢看着燕北行,等待着他的下文。
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燕北行还是没勇气说出口,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没想到你还有这番手艺。”
“啊?皇上说捶背?”昭合欢被他搞得一头雾水,继续道:“人身上的穴位很多的,刚才臣妾不过就是掌控住力度,按压了皇上背部的几个穴位而已。”
闻言,燕北行闭上了眼睛,昭合欢继续替他揉捏着背部。
“欢儿,朕有一事想和你商议。”燕北行享受着昭合欢的手法,声音有些慵懒。
“好啊,你说。”
作为一国之母,事情自然有很多,燕北行这样愿意事事与她商议,昭合欢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刚才太尉找过朕了。”
此话一出,燕北行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手掌一顿。
昭合欢的眸子动了动,随后笑道:“太尉找皇上所为何事?”
是为了安玲珑?这句话,昭合欢没有问出口。
燕北行转过身,拉住昭合欢的手,道:“你也应该猜到了,正是为了安玲珑的事。”
听到真的和安玲珑有关,昭合欢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别告诉臣妾,安玲珑是对这妃嫔之位有意?反正本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进宫的。”昭合欢甩开燕北行的手,赌气的站到窗前,不再看他一眼。
这种情况燕北行已经料到了,他缓缓的下床,从身后搂住昭合欢的腰身。
“欢儿,其实安玲珑就算进宫也没什么,你现在是朕的皇后了。”
见昭合欢不说话,他又道:“如若不是太尉求情,我也不会同意她入宫,而且根据太尉所说,她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皇上说这话,不就是为了让本宫同意安玲珑进宫吗?”昭合欢越听越气,直接一拳打在燕北行胸口上。
却不想燕北行多年练武,身子骨强硬的很,这一拳倒是把她的手打疼了。
燕北行既好气又好笑的握住她的手吹了吹,笑道:“你啊,就不能让朕省点心。”
“怎么,嫌臣妾麻烦了?”
燕北行连忙摆手,上前揽住昭合欢,这次任凭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了。
“你松开我。”
“不松。”
“快松开!”
“就不。”
昭合欢看着窗外,和燕北行这样斗嘴着,竟然发现他也有这样小孩子的一面,她的嘴角终于是扬起来了。
“皇上松开臣妾,臣妾就同意让安玲珑进宫。”
昭合欢这话显然就是气话,如果为了安玲珑入宫,燕北行就松手,那她真的是看错他了。
闻言,燕北行僵了僵身子,随后将昭合欢抱的更紧了。
“欢儿,朕……”
“好了,我都懂。”昭合欢终于是转过身,对上燕北行的眸子。
他俯下身,对准了她的唇。
次日,宫中就传处了要册封安玲珑的消息。
经过皇上与皇后的商议,决定立安玲珑为安婕妤。
其实最后昭合欢同意安玲珑入宫,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出于对燕北行的信任,还有一小部分,就是看着太尉着实可怜。
她知道太尉求情的具体过程之后,不禁为安玲珑有个这样的父亲有些羡慕。
身为医者,本来七情六欲中的某些情绪就比其他人敏感,所以最终也是看在太尉的面子上,同意了安玲珑进宫,并钦赐她为安婕妤。
昭合欢却越发的心堵,一个可颂之后有西夏公主,封了几位妃子后又有安玲珑,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
原来贵为皇后,不止是表面的风光罢了,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心煎熬。
第198章 无病呻吟
昭合欢知道安玲珑一直喜欢燕北行,所以当初她只对燕北行提出来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许安玲珑入宫。
她害怕,日久生情不是没有道理的事。
果不其然,安玲珑入宫后,小病不断,不是肚子疼,就是说自己头晕啊什么的,昭合欢身边的丫鬟都看不下去了。
“皇后娘娘,你看那个安婕妤,自从进宫以后,每天都说自己身子弱,天天想法设法的想让皇上去看她。”
夏荷首先替昭合欢打抱不平。
昭合欢又气岂会不知道,不过她还是要维护自己男人的面子。
“不准胡说,皇上的妃子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吗?”
那个丫鬟马上闭上了嘴巴,昭合欢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燕北行下完朝以后,正欲和往日一样去昭和殿,但是身边的公公提醒他,“皇上,安婕妤说身子不舒服,想让皇上去看看她。”
燕北行听完眉头一皱:“身子不舒服找御医!”
她怎么每天都是这样呢?虽然照例她已经是自己的妃子了,自己是皇上,怎么可能每天都往她一个小小婕妤那里跑。
若不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自己早就不再看她一眼了。
虽然这样想着,燕北行还是掉头往安玲珑的寝宫走去。
妃嫔有病在身,他没有不去的道理,被传出去,薄情寡义是小,有心之人再伤了欢儿是大。
人言可畏。
“皇上驾到。”安公公扯着嗓子喊,似乎生怕安玲珑听不到一样。
听到了外面动静的安玲珑,马上脱去了身上的外衣,换上一层紫色的薄纱裙,她那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格外诱人。
由于要装病,所以她只是略施粉黛,却也看起来十分的惹人怜爱,然后她就半卧在床榻上等着燕北行的到来。
“皇上,终于来看臣妾了。还以为你讨厌臣妾,再也不想看到臣妾了呢,呜呜呜……”安玲珑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燕北行饶是再坚硬的心肠,也是见不得女人哭的。
“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还是不要太伤心,免得伤了身体。 ”
安玲珑的哭声小了一些,然后用妩媚的声音说:“只要皇上天天来看臣妾,每天都是开心的。”说着她就作势要往燕北行怀里扑。
燕北行满脸黑线,装作不经意的推开了安玲珑。
“朕想起来还有些奏章没有处理,先走了,你好好养病,改天朕再来看你。”
“皇上,从皇上进来到现在,和臣妾说的话不超过十句,玲珑就这么遭人讨厌吗?”安玲珑说着说着又低声抽泣了起来。
燕北行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绕是对面前的女子提不起半分兴致,他也无意惹一个女人伤心哭泣。
可……可安玲珑偏要入宫!
“身子不舒服,便请御医,成日里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被天子的君威镇住的安玲珑果然马上不哭了,小鸟依人的倒在了燕北行的怀里。
每次探望安玲珑时,她就常常抓着自己
不放,自己一说要走她就装开始装可怜,燕北不是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是恐怕昭合欢又要吃醋了。
想着自己小气的皇后,燕北行竟然走了神。
他回过神来,安玲珑竟然在自己怀里睡着了,而且抱的自己死死的,燕北行欲起身,怀中的女人却惊醒:“皇上就这么讨厌臣妾吗?”
这晚,安玲珑两行清泪目光盈盈,我见犹怜。
燕北行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之人。
他若要走,身旁的女人便楚楚可怜,心绞痛发,无奈燕北行宿在了此处。
昭合欢晚膳一直没有吃,燕北行早上就说了要来和她用晚餐的,可是饭菜换了一次又一次,也没有见燕北行的到来。
“皇后娘娘您别等了,皇上已经在安婕妤处休息了。”丫鬟去外边打听了一下,然后回来禀告道。
昭合欢长长的睫毛不着痕迹的颤动了几下。
自从安玲珑进宫以后,燕北行几乎每天都去探望她,今天竟然还留宿了。
昭合欢心里渐生不快,对燕北行颇有微词。
一直几天都不搭理燕北行,燕北行让她去伺寝,她也推迟说自己不方便,燕北行岂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这天中午,天气十分炎热,燕北行亲自去御膳房做了绿豆莲子粥给昭合欢,这是她最喜欢喝的。
香甜软糯的绿豆和美味的莲子在一起,小火慢煮,然后放在井水里冰镇上,夏天喝再好不过。
等到燕北行忙完这一切的时候,昭合欢已经在寝宫午睡了。
燕北行不忍打扰她,一直等到她醒来。
“皇上来了。”昭合欢在梦里梦到燕北行搂着安玲珑亲亲我我的样子,恍然间气醒,醒来以后看到了这个男人,自然不肯给他好脸色。
“朕亲自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喝的绿豆莲子粥,要朕喂你吃吗?”燕北行不理会她对自己的冷言冷语,还一脸温柔的对着昭合欢。
昭合欢被他讨好般的笑容感动了,古来有几个帝王会亲自下厨给后妃做吃食,商纣王那么爱妲己,也不曾为她洗手做羹汤啊!
而且他这般的讨好自己,不是怕失去自己又是什么,只要他心里有自己就够了。
况且这绿豆莲子粥闻起来实在是美味,昭合欢虽然心里已经原谅了他,嘴巴却不饶人,“拿来臣妾自己吃。”
刚说完,一个软软的唇就贴了上来。
昭合欢耐不住燕北行的软磨硬泡,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天,燕北行又被安玲珑绊住,安玲珑捂着胸口说:“皇上,臣妾最近总是感觉头晕脑胀的,似乎是什么不治之症。”
昭合欢要和燕北行一起商议去皇家花园游玩的事情,她却被告知,燕北行又去了安玲珑的住处。
于是昭合欢直接去了熙毓宫,她倒是要看看安玲珑究竟得了什么大病,太医还治不好了是吗?
昭合欢到熙毓宫的时候,正好看到安玲珑和燕北行在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病人还能喝酒了?昭合欢的脸色马上黑了下来。
熙毓
宫,燕北行与安玲珑见到昭合欢皆诧异了几分,尤其是安玲珑,面色上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又不着痕迹的往燕北行身边缩了缩。
安玲珑娇弱的起身行礼。
礼仪过后,昭合欢直奔主题:“安婕妤,本宫听说你近日身体又抱恙,而且看了太医,还一直没有好转是不是?”
燕北行知道她肯定又不高兴了,于是慌忙解释道,“安婕妤近日好转了一些。不过病未除根,太医说要彻底好转,恐怕是很难了。”
昭合欢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安妹妹的日子似乎真的不好过呢,这么漂亮的人却被身子拖垮了。”
“皇上他总是往我这里跑,也是关心我的身子,想让我快点好起来。”
昭合欢听到这句话,恨不得马上起来转身走掉,可是自己是一国之后啊。
“喔,是吗?不如今日本宫替妹妹诊治一番。”
安玲珑赶忙摇了摇头,自己本来就是在无病呻吟,被她这个神医一看的话,自己岂不是自找死路。
“皇后贵为一国之后,臣妾乃是一个小小的婕妤,不值得皇后娘娘亲自为我诊治。”
燕北行也想早点结束这件事情。于是他装作不知情的说:“皇后要给你医病,这是好事,安婕妤还不快谢恩?”
于是安玲珑不得不从,昭合欢给她把脉以后很快给她开了方子。
这个女人根本一点病都没有,最多就是天气炎热,有点气血虚弱而已。
“安妹妹照这个方子吃,不出七天就会彻底药到病除了。”昭合欢说完就拂袖而去。
燕北行马上就跟着昭合欢离开了,留下安玲珑自己在原处气的直跺脚,看来自己以后要想别的办法了。
昭合欢脸色阴沉着,走的飞快,她知道燕北行肯定在后面跟着自己,不过这一次她真的很生气。
燕北行跟自己说安玲珑的病很严重,百闻不如一见,根本就没有他说的严重。
“皇上不要跟着我,臣妾不想看到你。”此时此刻,她才不管身边跟了多少丫鬟,太监,她也不想再给他留什么颜面了。
“朕可没有要跟着你,和皇后刚好顺路而已。”燕北行说着就走到了昭合欢的前面。
“臣妾一再的退让,皇上不要再肆无忌惮的欺负臣妾了!”昭合欢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然后转身走了。
她认为是燕北行一直在骗她,亏自己还一直傻傻的,认为他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
燕北行紧紧的跟着她,她哭的是那么伤心,燕北行心里也是乱的一团糟,可是自己怎么哄她都不理自己,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你给朕站住,你再走一步试试,朕定会好好惩罚你!”燕北行装作生气的说,不料她哭的更伤心了,然后晕了过去
燕北行慌忙将她抱回寝宫,召来了所有的太医,一脸阴霾的守在一旁。
“皇上,皇后娘娘气急攻心,心火旺盛罢了,臣开几幅药方,按时服用便好。”
燕北行冷声道:“出了差错,朕饶不了你们!”
第199章 矛盾加深
未等昭合欢转醒,燕北行又赶往御书房与大臣商议政事。顶 点 X 23 U S
只是一连几日,昭合欢再也不去御书房陪他,即便是燕北行去昭和殿,她也是避而不见。
燕北行和昭和欢冷战了很多天,几日下来,两人除了争吵,没有说过多余的话。
“欢儿,朕来给你送早点了,你把门打开。”
一大早,跟在燕北行身后的小太监就端着御膳房弄好的早点,燕北行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温声细语地哄着她。
可昭和欢性子倔强,脾气也硬,生气起来,愣是不理会燕北行。
半晌,门口没有丝毫动静,也没有他熟悉的声音想起。
燕北行有些失落,叹了口气,“你还在生朕的气吗?朕想知道,要怎么做,皇后才肯原谅朕,才肯相信朕。”
一个宫女丫鬟推门而出,向燕北行行了个礼,“参加皇上,娘娘说,她今日不想见您,皇上还是请回吧。”
燕北行满脸欢喜的脸庞顿时乌云密布,他还以为昭和欢原谅他了,才叫个丫鬟过来开门。
妃嫔赶走皇上,这还是第一次!
“去问问你家娘娘,什么时候肯见朕。”燕北行阴着一张脸,命令道。
小丫鬟有些难为情,低着脑袋在原处,不敢看燕北行,也不敢回去伺候昭和欢,燕北行见小丫鬟抗旨,呵斥一声,“怎么,连朕的话也成了耳旁风?”
“皇上饶命,您让我们娘娘安静几日吧,等她想清楚了,或许你们就能重归就好了。”小丫鬟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给燕北行解释着。
听了这小丫头的话,燕北行探头看了看里面,觉得有些许道理。
“也罢,你回去照顾你家娘娘吧。”
昭和欢不理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只能如此,也许真的如那丫鬟所说,等她想清楚了,就好了。
等燕北行走了,昭和欢才出来透透气。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奴婢看皇上对娘娘是真心的,不如你们重归于好吧?”小丫鬟俏皮地劝道。
昭和欢转了个身,“本宫自有分寸。”
小丫鬟诺诺地点头,不再说话,心里想着,皇上和自家娘娘何时才能和好。
趁着这几日皇后与皇上冷战,这后宫里的几位妃嫔想以此大作文章。
天气晴朗,安玲珑正逛着御花园,突然想起后宫里还有个胡妃,便对身旁的贴身侍女从容不迫地说道,“走,咱们去拜访一下那位胡妃娘娘。”
“是,安婕妤。”侍女应了一身,扶着安玲珑往托兰可颂的住所去。
走了没多久,安玲珑突然问道:“皇上晚上的时候是不是会去湖心亭散心?”
另外一位小宫女想了想,“回安婕妤,的确如此。”
安玲珑满意的笑了笑,“好。”
到了禧阳宫,安玲珑欢喜的叫了一声,“见过胡妃。”
托兰可颂见是安玲珑,欣喜若狂,扶过她的臂弯,娇声道:“客气了客气了,妹妹来我这何须多礼?”
安玲珑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惹的托兰可颂心生喜爱。
“姐姐一个人在这禧阳宫,妹妹怕姐姐寂寞,所以时常记着姐姐,姐姐不会嫌弃妹妹烦吧?”安玲珑说话很讨托兰可颂的喜。
托兰可颂也只是一个劲的乐呵,“怎么会呢,有人来陪我自然好,本宫还巴不得呢,有劳妹妹记挂着。”
托兰可颂和安玲珑两人聊的正欢,安玲珑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说,皇上晚上会去湖心亭散心?”安玲珑收拢笑容,问道。
托兰可颂摇摇头,“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不知道吗,这几日皇上和皇后闹了些矛盾,皇上都是独自一人在湖心亭散步,好不寂寞。”安玲珑解释着。
见托兰可颂半信半疑的样子,安玲珑又补充了一句,“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到了晚上亲自去湖心亭瞧瞧。”
安玲珑说完这句,托兰可颂才放下戒备心,感谢她,“那就多谢妹妹的好意了。”
“谢什么,自家人。”安玲珑咯咯的笑着。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最后安玲珑见天色已晚,才提出要回自己的住所。
“姐姐,妹妹就先回去梳妆打扮,一会还得用晚膳。”安玲珑告辞了托兰可颂。
今日是皇上陪同后宫嫔妃一同摆宴的日子,托兰可颂看着安玲珑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该怎么打扮一下去湖心亭见皇上。
“来人,给本宫更衣。”托兰可颂喊了一声,决定一定要去见皇上,还要以她最美的样子去见。
“是,娘娘。”丫鬟答。
先去用晚膳,所以衣着不比太华丽,平常一点就可以,但也不可或许粗糙。
丫鬟给托兰可颂打理好后解释:“娘娘先穿这身去用晚膳,皇上不会太关注你,等用过晚膳,奴婢再给娘娘换另一套,在湖心亭与皇上邂逅,想必他不会再视而不见,一定会震惊。”
托兰可颂对于这一番解释也还算满意,点了点头。
餐桌上,托兰可颂一眼便看见昭和欢那个位置空着,燕北行只是解释她身体不舒服。
“皇上,这皇后娘娘身体还没好呢,我们姐妹几个也应该去关心关心。”托兰可颂故意这么一说,想看看皇上的反应。
燕北行听到托兰可颂提起昭和欢,道:“皇后本就是神医,身体不舒服也不需要你们去关心。”
语毕便下了餐桌,往湖心亭的方向去了。
托兰可颂见此情景,也赶紧回了禧阳宫,让人给她更衣,梳妆打扮。
而安玲珑看到托兰可颂急匆匆离开,也自行离开。
一时间饭桌上的人不剩几个。
安玲珑找到了昭和欢的一个侍女,对她说道:“一会你只要做一件事,便可以得到好处,而且这件事一点都不难,怎么样?考虑一下,你不会后悔的。”
侍女犹豫了一会,胆怯的问道:“是什么?娘娘先说奴婢再考虑。”
安玲珑虽然不满这个回答,但也还是耐着性子回答她,“只要一会你将你家主子引到湖心亭就可以了。”
侍女看了看安玲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因为
诱惑太大,还是有点心动,“好处是什么?”
“好处,自然会让你满意,不过你得先把事情给本宫办好。”安玲珑威逼利诱。
“好,奴婢答应婕妤,不过婕妤要说话算话。”侍女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事。
安玲珑有些不耐烦,“本宫何时说话不算话过。”
“那就多谢安婕妤了,奴婢马上就去做。”侍女兴高采烈地说。
此时,托兰可颂已经到达湖心亭,也见到了皇上。
一见皇上,她就眼泪汪汪。
“胡妃,怎么是你?”燕北行在这里遇见了托兰可颂,觉得有些奇怪。
又看见她红着的眼眶,再次发问:“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这几日,后宫的嫔妃虽不多,但是他想见的不肯见他,他避之不及的每次都是哭哭啼啼。
托兰可颂摇头,眼泪一下子止不住了,皇上多久没有这么关心过她。
“臣妾只是想家了才到这亭子里来走走,没想到竟在这遇见了皇上,让皇上见笑了。”
看着泪流满面的托兰可颂,燕北行一时间心软了。
托兰可颂哭的有些厉害,一下子抱住了燕北行,燕北行也没有挣开,异国女子只身一人嫁过来,却不受恩宠,却也是个可怜人。
“娘娘,那边的荷花开的正好,我们去那边走走?”婢女跟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引导着昭合欢。
昭合欢哪有心情赏荷,不出片刻她便没了兴致:“本宫乏了,回宫吧。”
婢女有些慌张,见昭合欢正欲折回,脱口而出:“娘娘,前方的湖心亭在修葺,路不好走,扭伤了娘娘的脚就不好了,不如从这边回宫吧。”
昭合欢心不在焉,又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行至一处假山处,宫女又突然道:“娘娘可听到了什么声音?”
昭合欢慢下步伐:“哪有什么声音……”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抬头之间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因为这个地方过于隐秘,燕北行看不到她,而胡妃和燕北行交谈的声音昭和欢也听不见,她只是看见两人搂搂抱抱,好不甜蜜。
还说你没有骗我?那现在为何又抱着胡妃不放手?
燕北行,你当真是个骗子!昭和欢见此景,愤然离去。
燕北行尚未发现昭和欢,但心中因为对她的愧疚也开始挣脱了起来。
“胡妃,别难过了,你若是想家,朕可以允许你回去探望家人,只不过朕不能陪你一起。”
燕北行觉得托兰可颂哭的太伤心,不知道如何安慰,所以才这么答应。
但其实托兰可颂一点也不想家,这只不过是个借口。
侍女完成任务,回去给安玲珑报信,要求她兑现当时的承诺,“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安婕妤,奴婢的好处……”
安玲珑二话不说,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镯子,放在她的手中,“这个好处如何?本宫没有亏待你吧?”
侍女连声应,“没有没有,多谢安婕妤赏赐。”
第200章 接回密报
昭合欢回到昭和殿,便命人早早熄灯,这晚对燕北行还是避而不见,二人隔阂又加剧了几分,只不过燕北行不知昭合欢到底为何如此生气。www.uu234.net
南陵国正安宁,皇宫更是浮华一片,近日里宫中喜添不少新秀,几处院落打扫开来,去了旧日的烟尘,重新随着几位新妃入住,又干净喧闹起来。
表面上的繁华,最终要碎满地的。
夜色静谧,昭合欢谎称身子不适,拒绝了燕北行的探视,燕北行干脆回到金銮殿批折子。
一黑衣男子驾一匹黑马在皇宫中横冲直撞,竟然不顾天下颜面地径直撞去了皇宫大殿,燕北行身侧一直跟着的守卫却没敢拿这黑衣人怎么办。
为什么?自己人。
黑衣人身负重伤,手持燕北行特制的令牌,无人敢阻拦。
燕北行深更半夜的依旧坐在龙椅上翻看着奏折,油灯又一次烧尽,将灭未灭之时,安公公不声不响的点好了灯。
“容亲王反……”
那黑衣男子冲进大殿知喊出这么一句话,就体力不支,油尽灯沽地倒下了,那种豁出命都要拼死回来的劲,让主位上的燕北行皱了皱眉头。
“来人,把他抬进内室好生照养,他要是活不成的话,整个太医院就都陪葬吧。”
应照而来的太医本还仗着年龄的理由,一个个吊着脸,如今看燕北行黝黑并带着戾气的眸子,却是都打起了精神。
由此可见,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于是大殿内室便有了个不知姓甚名谁的夜闯天子居所的男子,太医赶忙诊治,生怕给这人陪葬。
燕北行在旁边看着,男子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肉,新伤旧伤连成一片,血肉模糊处结痂的粘着流脓的。
说白了就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一刀接着一刀。
太医是很宝贝黑衣男子这条命的,用火烧热了银针为他刮去了腐肉,又一层层包扎。
良久,那男子才挣扎着睁开眼睛,张着嘴巴努力地想发声,却无可奈何。
“尹正,辛苦你了。”
燕北行亲自倒了杯茶水给他,这时他才有力气张口说话,“皇上,容亲王要造反了。”
燕北行像是早就知道一般,闭着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好生休息吧,有场硬仗要打了。”
尹正也点了点头,想表示对燕北行的衷心却身体不听使唤,只能在木榻上稍作扑腾。
燕北行道:“你被朕安插在燕北城身边多年,历经无数战争,无数困苦。如今不负朕意,你能在边疆杀出一条血路给朕开道,也算是功成名就,接下来朕定不负你鲜血淋漓。”
燕北行几乎是低声吼出这番话的,他早知晓燕北城要反,但却没有想到这样快,这样让他措不及防。
垂眸沉默了一阵子后,燕北行抬起头对着身侧的侍卫道:“去查容亲王造反缘由,给朕查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会这么早就要反?
燕北行明了,相对于那拘束万千的皇位,燕北城还是更喜欢北疆
的万里风沙,为什么突然要造反?定是他知晓了永乐帝身死是自己的手笔,只是……
他为何会知道?
终于,侍卫从黑暗中回来,对燕北行敬了敬,“皇上,情报还未传开,那边情况暂时摸不到。”
燕北行敛了敛眸子,“继续查,明日早朝前把结果报上来。”
晨起,万里无云,风轻云秀,鸟雀相鸣。
燕北行睁了眼,侍卫就进,看来是昨夜的事有了些眉目。
“说说吧。”
燕北行发话后,侍卫上前一步,“陛下果然猜得不错,尹正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千真万确的,线人说是前些日子就感觉着不太对劲。”
他起身理了理衣冠,又束了发,眯起眼睛看外面的大好天气,正要感叹天不逢时,却听那侍卫说的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
那侍卫拱手道:“说是容亲王的营帐里夜夜灯火通明,名义上是庆祝新皇登基,宴请各位大员不醉不归。仔细想想,却琢磨不出来为何设宴,没有见到哪怕一个舞女,将军们回帐时喝得是酩酊大醉,回帐后却不见得耍酒疯,太不对劲了。”
燕北行笑了笑,“看来朕的边疆是一群反贼在守着,朕的几位常驻疆将军也不过是戏子,醉酒都能装得**不离十。”
侍卫却没有笑,“一群反贼,倒是惹得陛下如此兴致?”
燕北行回眸看他,悠悠道:“不过一群狂妄自大到觉着天高皇帝远朕管不着的反贼,倒是也小看了朕的线人,小看了朕的能耐,当真可笑。”
屋外喝得人仰马翻,屋内没有一点动静,真当他燕北行养了一群废人吗?连这么明显动作都看不出?
燕北行只能可怜燕北城苦守了边疆多年,骁勇善战,却拐不过来前廷里尔虞我诈的弯道。
今日朝廷上百官的神色与外面的天气是大为不符,不知情的听闻了昨夜有人单枪匹马硬闯大殿,知情的听闻了昨夜圣上派人查了容亲王在北疆的势力。
于是众说纷纭。
这一说,是圣上眼里揉不得沙子,对容亲王起了杀心;二说,是容亲王欲起兵谋反,前者自然是三太子在朝中的旧势力,后者则是新皇登基后顺了燕北行的仕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左相对此事却浑然不知,只是像往常一样一副老者的样子弓着身子,安静地听着各方势力的议论。
所谓半桶水晃荡,对此事毫无之情的仕人中有些却大肆议论,左右不过是在朝中树立个威信,彰显彰显自己的能耐。
燕北行一身龙袍,格外威严,今日上朝时也是一脸的沉重。
他坐下,叹了一口气,“朕昨晚彻夜未眠。”
下面半桶水的先装着老谋深算的样子来了,“陛下是在烦恼那深夜闯入皇宫之人,要说来,那到底是何人?”
燕北行抿嘴不语,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朕如今要说,那是朕的人。”
那官员做大惊状,“陛下的人夜闯皇宫?”
“是啊,他费
劲千方百计来皇宫,给朕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官员正要问,不想有位前些日子才从北疆归来的将军道:“看来臣猜得不错了,陛下。”
那将军眼镜直直的盯着燕北行,好像是想从燕北行那里证明某些事情。
燕北行笑而不答,良久后才回问:“为何当时不说?”
“回陛下,当时老臣并未在意此事啊,只当是先帝的人去投靠荣亲王,想着臣与先帝共事多年,虽新皇登基易主,臣到底对此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北行很能体会这种感觉。
虽江山易主,却念着情分不告发旧人投靠旧主,果然他作为一直不被看好没有势力的王爷而登基,对于很多旧人来说,还是接受不了这种冲击。
他闭了眼,用一种烦躁的语气道:“说下去。”
老将军不是想反,只是不想荣亲王与先皇旧部陷入困境,甚至被赶尽杀绝,此时又觉察荣亲王确有谋反之意,便不再做任何袒护。
于是郑重道:“是军中前些日子来了先帝旧部,原担任羽林军统领,是先帝的众心腹中的一位。臣念着旧情,劝他不要再来生事,既逃过一劫,便去他乡过过庄稼人的日子,从此不过问南陵国便好,谁知他说有要事相告,好赖要与荣亲王见上一面,微臣也不好挡着,便应与了。”
到这,燕北行也就知道了,为何向来不爱荣华富贵的荣亲王要造反,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换做他也会背水一战,拼个你死我活。
最后燕北行想了想,自己没有容亲王那么英勇,他被杀父时,只是自保了下来,背负着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意思自保下来。
果然无情如他,在如此大仇面前,当年还能镇定自若的装病十余年。
也许荣亲王让昭合欢至今无法割舍的,就是他的性子了,英勇无畏,只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归。
最后那老将军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北行道:“事到如今,想问什么就问吧。”
“为何荣亲王在旧部投靠后会想着谋反?难道先帝旧部告诉了荣亲王一些不可告人的,关于陛下与先帝,甚至是两位已故的皇子之间的联系?”
此话一出,举堂镇静,立即就有人道:“你身为将军,如今不报反贼,倒说起当今圣上,是何居心?”
又有人回应,“你用什么资格来质问当今陛下!”
“陛下本就是当年皇位的继承人,不过先帝替陛下执政几年,怎么如今你来反问陛下?”
燕北行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不当讲的话,朕无可奉告,一切都是诸位看在眼里的,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吧。”
接着他又开口:“奉朕旨意,老将军年迈体弱,不易操劳军事政事,朕许你告老还乡,做个田舍庄稼人。”
这算是最后一点恩赐了。
在明白燕北城谋反是为了复仇后,燕北行没办法赐死老将军,也没办法任其胳膊肘往外拐,这样也算万全之策。
第201章 求情
老将军眼里闪出泪花,“谢陛下不杀之恩,望圣上与荣亲王念及旧情……”
燕北行给了他一记像是冷到冰窖里的眼神,抿着嘴唇道:“既然知道谢恩,也就该知道朕是怎么登上这皇位的,朕与反贼哪里来的旧情?”
燕北行承认自己一向是这样,冷血无情到可以将情谊弃于脑后,上一秒的友人,下一秒的敌人,与燕北城再怎么说,也是只有一字之差的血亲……
呵呵,帝家无血亲,这是他从小见自己皇叔谋害自己父皇时,就大彻大悟的。www.uu234.net
老将军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只是道了句:“陛下才华横溢,是治国顺天下之不二之选,可怜自古帝王多惆怅,望陛下日后休要后悔。”
燕北行明白他的意思,他出兵北疆,昭合欢定是要与他疏远的。
在南陵国的安康与昭合欢之间,他应该是选了前者,因为他是一个帝王,撑起整个南陵的皇帝。
没有任何犹豫,反正已经借老将军一口,说明了荣亲王燕北城意图谋反的事实,事实不可抗拒,朝中就是再不支持燕北行的,如今也只能腆着脸站到皇帝这一方。
毕竟朝中几乎没有哪个谁愿意做遗臭千年的反贼,这是把自己往死里作贱了。
终于,燕北行大手一挥,广袖一摆,道:“今南陵国国难,荣庆王带乌合之众反叛,朕身为南陵国皇帝,将带领诸位共赴国难!于南陵国皇宫前场集结军队。”
天色已变,众官员退出大殿,同燕北行的步撵队子一齐去往前场。
那里已是有些人马了,才到,燕北行便远远望见聂鸣铮正左手持巾,右手握矛,精心擦拭。
燕北行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滕老那初见你开始,朕就知道你是滕老赐予朕的一把矛,一把时刻准备喋血沙场的兵器。”
聂鸣铮立正抱拳道:“得陛下青睐,臣不胜感激,臣自幼跟随阁老,得他老人家毕生真传,只为替师傅尽人臣之责,臣率领镇国侯府隐刃军,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燕北行从台阶上方观望隐刃军军风,倒真是有些滕老那种蓄力待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冲击力,果然滕阁老的忠心天地可鉴。
看了隐刃军,燕北行又问聂鸣铮,“林逊怎么不见来?”
聂鸣铮也正想问,只听见一道雄浑的男声划破天际。
听到这声音,燕北行突兀地笑了,这是来自北疆边界久经风沙的豪迈的声音,嗓子里似是有北疆的滚滚黄沙。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铿锵有力的一声后,燕北行道:“爱卿平身,林将军,朕敢问林家军现在何处?”
林逊道:“那帮小子正在公门外候着呢,就让微臣进来帮他们问问,立了功可否让他们回家看望老母。”
燕北行大笑道:“辛苦我南陵将士,为国甚至十几年未曾回家,好男儿志在四方,家中却也需人打量,这场仗打赢了,就给他们几天清闲日子过过。”
魏长明带着暗卫赶来,一来就是跪下请罪,
“微臣护驾不力,竟让那老将军当朝质问陛下,实乃臣之罪过,率纪王府暗卫来此。”
燕北行对于魏长明是着实爱惜,毕竟伯乐都喜欢千里马。
在燕北行眼里,从装病到登基,操劳最多,遭罪最多了,就数魏长明了,就算是小小的护驾不力也如此认真。
燕北行伸出手扶他起身,又眯起眼睛看他,“行了行了,给朕把暗卫带好,把仗打好。”
魏长明受宠若惊,急忙回话,“回陛下,纪王府暗卫个个都是微臣精心挑选,或陛下您带回来的百里挑一的人,纪王府必定是您最后的底线,也是您能高枕无忧的后劲,臣定当不负陛下嘱托。”
如此便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燕北行心里就是不安稳,倒不是对打仗的输赢不安稳,只是对昭合欢不放心。
像昭合欢那样的人,铁定会来求他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荣亲王必成败寇,包括燕北城自己。
想来,燕北行是真真正正看到了自己与燕北城的不同,在这种杀父之仇的洗礼下,燕北行冷静万分,而燕北城却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是战士与皇帝的区别,也是败寇与成王的区别。
军队集结齐全,将士个个精神利落,毕竟是聂鸣铮,林逊还有魏长明带的兵。
这些个都是拼尽全力护他周全,护南陵周全的人,燕北行突然间又觉着可怜燕北城的鲁莽。
燕北行集结好这批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出征时,他在城门外望了望北疆万里的风沙,风卷残阳。
燕北城随太祖在这种荒凉之地待了一辈子,倒也是可怜。
魏长明算是个有心人,他看燕北行皱着的眉头,终究是问出了口:“陛下,倘若俘虏到荣亲王,臣等该如何是好?”
这下是给了燕北行一个台阶下,他假作思量了一番,看看林逊,又望了望聂鸣铮。
这两人算是粗中有细,立刻明白了燕北行的意思。
燕北行迎着风沙道:“朕念与燕北城手足一场,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实属可惜。”
林逊与聂鸣铮等人立刻会意,各自对着自家军队下了道铁令。
念往昔,荣亲王与太祖东征西站才换来南陵国今日之繁华,若有人俘虏荣亲王,定当上交于当今圣上,功过并论。
这道铁令一下子,将士们也都会意了,不过他们会意的是当今圣上重情重义,燕北行却是为了昭合欢和自己对燕北城有仇必报的佩服。
会意是会意了,但不懂得终归不懂,借用林逊说过的一句话“圣上的旨意就是老天的意思,谁要逆天就是死路一条”。
燕北行觉着话粗理不错,既不全对也不全错,模棱两可。
皇宫内像平常一样宁静,当然,除了皇后的昭和宫。
婢女进了昭和宫,又进了大殿。
“皇后娘娘,奴婢听闻皇上在前场点兵了,这怕是又要打仗了,您多注意,这种伤民伤财的事情还是……”
昭合欢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南陵国向来与邻国井水不犯河水,
怎么会又要打仗,于是派了宫女去问问前庭的公公。
那公公被叫到昭和宫时,还是什么都不情愿说的。
结果昭合欢冷笑道,“公公可知人身上又七百二十个穴位,一百零八个要害穴,三十六个致命穴,况且本宫学医,清楚得很,下手也不见得手抖。”
这话一出,那公公便哆哆嗦嗦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荣亲王。”
荣亲王?昭合欢一愣,那不是燕北城吗?素来不争宠,不慕荣华富贵,不慕王位的燕北城?
于是转身就去了城门。
城门外少有女儿家,这时却确确实实有女儿香一般的朦胧。
燕北行知道是谁,但他不想知道。
侍卫来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燕北行自然知晓昭合欢所为何事,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各种和亲的公主入宫,昭合欢已经与燕北行疏远了许多。
这次来求见,必定是为了燕北城地事,这是件让燕北行暂时不想提,也不想理的麻烦事。
燕北行揉了揉太阳穴,悠悠道:“不见,就说朕被风沙迷了眼睛,见不得人。”
结果这句话刚说完,就看见昭合欢一身锦衣华府走来,“被风沙迷了眼睛?臣妾看皇上是被权力迷了眼睛,正好臣妾是学医的。”
燕北行回头看着她,有些无奈,“欢儿,此地是女子能来的吗?此乃点兵之地,岂可沾染了女子的阴气?快回宫去。”
昭合欢一脸的无畏,良久才说话,“倘若皇上答应臣妾放燕北城一马。”
他眯着眼睛看她,昭合欢眼里似是又晶莹在闪动,燕北行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朕放燕北城一马?那倘若他兵临城下,你是否肯求他放朕走?”
昭合欢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最近是怎么了,先是封安玲珑为妃,再是与托兰可颂亲亲我我,现在又要杀了燕北城?
开什么玩笑?燕北城是她这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他怎么能杀他?
昭合欢不明白,燕北行也不明白。
为什么好好的昭合欢会对燕北城一个乱臣贼子恋恋不舍?所有一切关于燕北城的都让他很难受,特别是昭合欢来为燕北城求情。
都说有情才会求情,那他们这算是有情了?昭合欢可是让燕北行的皇后,是南陵国的皇后。
一种情感在燕北行心中慢慢发芽,也是昭合欢心中生长,那是疏离。
终于,昭合欢又问,“你与他手足之情,到头来却是忍心害他?燕北行,你就如此绝情?”
燕北行回答道,“他与朕手足,可曾想过他谋反会害了朕的国家,朕的臣民?”
这让昭合欢沉默了一会子,但是很快她又道:“臣妾相信燕北城是有原因的,为何非要血流成河?若是遇见他,饶他一命好吗?”
燕北行不想说好,也不想说不好,突然间陷入了困境,所有事情都很矛盾。
最后,昭合欢冷了很久才又说话,“燕北行,是我错看了你。”
最终不再求他,转身离去。
第202章 造反失败
昭合欢回到昭和殿又气又急,她气燕北行的薄情寡义,狠戾决绝,更急燕北城的生死攸关。m.www.uu234.net
夜暮降临,分明是闷热的夏,寂静的夜晚,可是皇宫一刻也不闲着,窗外尽是士兵队列急促的脚步声,妃嫔被勒令不准出宫殿。
昭合欢等了两日,燕北行不曾踏进昭和殿,她更没有见到男人的机会。
燕北行不敢面对昭合欢,他要保住江山,更不想负了昭合欢,可是看到她为了别的男人求情,心中更是吃味。
捷报频传,情况越来越不好,燕北城和城家军拼力抵抗。
“报告,皇宫的人马上攻进来了,我们该怎么办?”一个血流满面的士兵冲进来,跪在地上禀告他。
燕北城焦头烂额,看着这些士兵为了他死的死,伤的伤,心里真的很痛。
他本不喜欢打仗,因为只要是战争就会有无辜的人死去,而那些都是他跟随了很久的士兵。
“誓死给本王守住。”燕北城犹豫了很久,最后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
对于他来说,减少伤员才是最重要的,但是面对这些的局势,显然不能退兵,因为燕北行不可能放过他们。
所以,与其退兵,不如战死来的直接。
士兵迟疑了一会,告诉燕北城,“可是,我们的兵力不足了,他们很快就能攻过来,我们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
“本王知道,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退兵也是死路一条,本王也心痛。”燕北城叹息一声,语气中满是惆怅。
士兵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被燕北城叫住,“等等,你把大家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是。”士兵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迅速跑了出去,激动的撞到了墙也立刻调整方向继续跑。
半晌,那些伤残士兵都集合在一起,神色凝重的看着燕北城,他们都明白,他们这是在帮燕北城谋反。
“都到齐了,委屈大家了。”燕北城开口就是沉重的一句话。
“不委屈,跟着少帅,一点也不委屈。”众人齐声喊道。
燕北城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呼声慢慢停了下来。
他继续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们这次是造反,一旦失败就会有怎样的下场。所以,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们都不能退兵,哪怕战死,因为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你们是城家军!”
“战死不退兵,战死不退兵,战死不退兵!”那些士兵一声一声的呼喊。
燕北城看着眼前这些,欣慰的笑了笑,“我燕北城,跟大家同生死!”
说完这些,他们又陷入了混战之中,最终寡不敌众而崩溃。
燕北城看着自己惨败,提剑想要自杀。
魏长明眼疾手快,打掉了那把剑,剑轰然一声掉在了地上,燕北城吃惊的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疑惑,“为什么救我?”
“王爷不能死。”魏长明留下这句话,便看着燕北城被押解回京。
燕北城被关入天牢,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魏长明那句话,他不能死。
为什么
他不能死,他的城家军已经不在了,他还活的有什么意义?
反正燕北行不会放过他,为何不让他死了?
“待在这个鬼地方,还不如让我死了。”燕北城环视一周,颓废地说道,他早就心如死灰,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也不愿意待在这个地方,忍受屈辱。
可没办法,现在他想死也死不掉了,沦为阶下囚,只能听天由命吧。
翌日早朝,燕北行突然问道:“对于荣亲王造反一事,众大臣有何见解,不妨都说说吧?”
“臣以为,应该将荣亲王处决,造反古往今来的下场都是如此。”有一个人站出来,发表意见。
所有人附议,燕北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朕不答应!”燕北行勃然大怒,所以人都不明白,燕北行为何还要保这个造反的人。
“皇上,听臣一句,燕北城造反本就该处决,您不能因为念及手足之情,而心软,不然日后还会重蹈覆辙。”
又一个大臣说道,燕北行记得他,是位衷心的人。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燕北行却又不得不承受他说的对,只是昭合欢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耳边。
他不想让昭合欢难过,若是她知道燕北城被他处决了,只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皇上三思啊。”
“都给朕闭嘴,朕怎么做,决定还需要你们瞎操心吗!”燕北行怒吼了一句,龙椅被拍了个响彻云霄。
大臣们还在议论纷纷,“皇上这个时候念及手足亲情,不是明智之举啊。”
“皇上真的不应该这个时候心软啊。”
“皇上,手足固然重要,但江山也不能放弃。”
……
那些大臣还是跪在地上,声声恳求。
燕北行觉得心烦意乱,直接丢下一句,“退朝。”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皇上怎么突然这样,他们都是为皇上考虑的啊。
退朝后燕北行便直接去了御书房,一眼就看见了昭合欢,她正在那里等他。
昭合欢一身藕色衣裙与宫女一般,燕北城一眼看出她是化作宫女来到这里的,煞费苦心可见一斑!
“欢儿,你怎么在这里?”因为诸多事情,燕北行已经好久没有和昭合欢好好说过话了,今天她居然在这里等他,他怎么能不高兴。
昭合欢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了一句,“等你。”
燕北行觉得奇怪,“等朕是有什么事吗?”
昭合欢不语,但很快泪水便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朕这几日让你难过了?”燕北行紧张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问她。
昭合欢摇摇头,一把拉住燕北行,不让他为她擦眼泪,而是认真的对他说,“臣妾有事求皇上。”
“是不是为了燕北城来求朕?”燕北行直接这么问,眼睛里都是冷漠,仿佛看透了这一切。
他这
么问也是不无道理的,因为燕北城刚被抓获,昭合欢就来找他,他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燕北行并没有猜错,昭合欢心里惦记着的人,也只有他了。
“是,臣妾想请皇上饶他一命。”昭合欢干脆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燕北行也摇头,沉默。
他在心里是打算放过燕北城,可看到昭合欢这么在意他,他就觉得委屈,到底谁才是她的丈夫?
她在他的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对燕北城的在意,就真的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想吗?
“为什么?只要你放过他,我什么都答应你,这样还不行吗?”昭合欢再次恳求。
见燕北行仍然无动于衷,昭合欢突然向他下跪,膝盖还没着地,就被燕北行拉住,“不许跪,他不值得,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朕的皇后,朕不允许你在意别的男人!”
“不,他值得。”昭合欢倔强的说道,甩开了燕北行的手,重重跪了下去,含泪说:“臣妾请皇上放过燕北城,自此与他再无关系。”
燕北行实在看不下去了,可昭合欢的话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
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别的男人流泪他心里也是隐隐作痛。
可他没有办法,但心里不肯服软,好像要和昭合欢作对一样,不管昭合欢怎么求他,他就是不答应。
扶起昭合欢,燕北行问她:“燕北城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臣妾不知道他重不重要,但臣妾知道自己必须救他。”昭合欢看着燕北行,恨恨地说。
“如果朕说他必须死呢?”燕北行也反问她,故意这么气她。
她越不想让其发生的事,他偏想让它发生。
也就只有这样,燕北行才有那么一点成就感,但一想到她是为了那个男人难过,燕北行就觉得,自己做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昭合欢听到这句话,用怨恨的眼神看着他,“如果皇上非要这样做,那欢儿便去陪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气话,但燕北行是真的感到心碎。
“他哪里比朕好了,需要你以命相抵?你可是南陵国的皇后!”
燕北行觉得不甘心,但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早已如湖上的水纹,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昭合欢很坦然的告诉他,“至少,他比你真诚。”
然后甩袖离开,燕北行一个人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想了很多。
“真诚……我真的已经没有了吗?”燕北行自言自语,这么久了,他一直伪装自己,或许,昭合欢说的对。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要燕北城的命,只是昭合欢的太过在意,伤了他的心。
“昭合欢,你知不知道朕是怎么想的?”燕北行恨恨锤了一下桌子,把手锤的生疼。
奴婢见了,急忙过来帮他处理伤口,“皇上,生气归生气,不要伤了自己。”
燕北行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就抓着这个奴婢,冲着她大声喊着:“滚,朕怎样,不需要你管,反正她也不会在意!”
第203章 毒酒赐死
“皇上说的可是皇后?”奴婢又问,似乎一点都不怕他。www.uu234.net
燕北行不说话,奴婢又自顾自地说,“皇后娘娘若是不在乎,又怎么会跟你在一起呢?”
这一句,倒是点醒了燕北行,只不过他心里还心有芥蒂,因为燕北城。
“下去吧,让朕好好想想。”燕北行平静了许多,让奴婢下去领赏。
奴婢走后,燕北行依旧想了很久。
他在寻思着,要不要告诉昭合欢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可误会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他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了,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这样对她也好。
燕北行思索了很久,他还是提步去了天牢。
“参见皇上!”天牢门口的侍卫看到燕北行屈伸亲自来这等地方,慌忙下跪叩首。
燕北行放眼望去,长长的走廊地板上积了许多污水,一股血腥味儿扑鼻而来。天牢内不见天日,只有昏暗的煤油灯勉强照亮。
“他怎么样了?”燕北行冷声问道。
守卫稽首答道:“回皇上的话,荣亲王从昨夜被关押进来,便不肯进食,一滴水也不碰,他还要我们一刀给他一个了断。”
燕北行的墨眸暗了暗,他没想到曾将并肩浴血奋战的兄弟二人再次相见,竟然会是这般境遇,这般场面。
如今的他是一国之君,燕北城却成了阶下囚,二人之间皆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再次见面,是欣慰,还是凄凉?
安公公跟在燕北行身后,看到燕北行脸色阴暗,尖锐的声音响起:“大胆!反贼怎能称为荣亲王?”
守卫慌忙跪下:“奴才知错,奴才笨拙,望皇上饶命!”
燕北行的眉头拧的更深了:“荣亲王是因三皇子殿下战功显赫,为我南陵国做出无数贡献才封赏的,即便是逆臣,也是荣亲王!”
安公公弓着身子,小声答道:“是,是奴才浅薄了,奴才该死!”说
着安公公往自己脸上狠抽了两个巴掌。
燕北行冷哼一声,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他来到燕北城的牢房前,只见面前曾经风度翩翩的男子,身上脏乱不堪,脸上血迹斑斑,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
曾经爱笑,眸中一片明净的男子,此刻黯然无光,如一颗陨落的耀星。
燕北城抬眼看了一眼燕北行,动也不动一下。
牢狱长长剑出鞘:“大胆逆贼!见了皇上还不快跪下!”
然燕北城还是躺着,丝毫没有敬重燕北行的意思,他突然冷笑一声:“哈哈,逆贼?大哥不是逆贼吗!”
他们二人彼此彼此罢了!
燕北行却欣慰的笑了:“你还肯叫朕一声大哥。”
“叫你一声大哥,是看在皇祖母的份上,你于我,不过是杀父仇人罢了!”
时至今日,燕北城才明白为何太皇太后辞世那日,要他永远不要记恨大哥,还说都是他们欠下燕北行的。
燕北城这辈子只想远离皇室的尔虞我诈,自在的守他的边关,放开了喝他的酒,没想到这种篡位之事会发生在他的
家庭。
他一向敬重的大哥一夜之间面目全非,当他了解了这两代的恩怨,还能如何心安理得地苟活于这片他亲自守卫的疆土?
燕北行广袖一挥:“把牢笼打开。”
牢狱长有些顾忌:“皇上,这……”
燕北行大吼:“打开!”
到了这种地步,他知道尽管燕北城恨他,也不会真的杀了他的。
燕北城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从不做偷袭这等卑鄙之事。
燕北行苦笑,原来昭合欢说的没错,至少他比自己真诚。
燕北城做事磊落,他却蛰伏十余年,步步为营暗中操作。
挥挥手,燕北行淡淡道:“你们都退下吧。”
侍卫们还是不放心,这可是逆贼重犯,怎么能和皇上单独相处?万一出了差错,是他们护主不力!
“下去,朕不想再说第二遍。”燕北行的声音中尽是疲惫。
安公公眯起眼睛,像身后还想开口的守卫们递了个眼神,一行人请辞:“皇上,臣等便守在牢外。”
天牢里只剩下燕北行与燕北城二人。
“三弟,朕有苦衷。对不起。”
于燕北行来说,恨的是永乐帝,是他的杀父弑母之仇,是他罔顾亲情十余年一直企图害死他。
尽管燕北城与他血脉相连,可是燕北行从未将这份怨恨转移到过他的身上。
“你不用道歉!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我不怪你这样做,可是,我也无法放纵你杀害了父皇!”
燕北城知道燕北行的苦衷,他没想到父皇竟然害死了他的母妃和崇嘉帝,更没想到燕北行一直在谋划如何夺回一切。
他以为二人是赤诚的。
他们一同在边关饮酒作乐,一同为了一个女人伤心烦忧,若为了女人,他肯让昭合欢与大哥双双幸福,可这弑父之仇,不报妄为君子!
“这是我应得的下场,我没有怨言,你要杀要刮,请便吧!”
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他守护的一切终究面目全非,呵护的一切终究是泡沫幻影。
燕北城又定然道:“我死而无憾,只是可怜大哥还迷失在复仇之中,希望我死后,大哥可以了结了这笔遗憾,我们互不相欠。”
燕北行挑眉,是啊,他迷失在复仇之中,最初,他只想苟活下来,但是夜夜梦到母妃死不瞑目,他怎么收手?
他若不成为人上人,此刻沦为阶下囚的早已是他!
身在边关浪荡自由的燕北城不会了解宫中的尔虞我诈,不会体会到这份用尽全力,只想得一寸净土之心。
燕北行动了动喉结:“今日欢儿来求朕,她这么矜贵的女人,二话不说便跪下,她求朕放了你。”
听到昭合欢的名字,燕北城愣了下,原本岿然不动的身形颤了颤。
这是他唯一痴心的女子,终究晚了一步。
若是他先认识的昭合欢该多好?可是这一切或许是命数,命中注定他走到这一步,但是他又欣慰。
至少燕北行是真心喜爱昭合欢,他足以给那个女人一个太平的天下,
也足以让她衣食无忧,平安喜乐。
燕北行将燕北城的动容尽收眼底,他又接着说道:“既然欢儿替你求情,朕不想她伤心,朕可以饶你一死。”
燕北城嘴边扯出一个极具嘲讽的笑。
饶他不死?他是逆臣,是篡位,就算燕北行饶他不死,南陵国的千千万万人也要他死!
更何况,他或者,恐怕再也喝不下一口酒,再也没劲提起那炳长剑。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了。
“大哥,若你还顾忌手足之情,我只求一死!”燕北城的求死之心不带有一丝犹豫,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燕北行心底有些怒意:“朕拼尽全力活到现在,深宫中的每个人不是在战战兢兢的活着,你却只求一死?”
燕北城不言语,二人沉默了半晌,只有天牢中水箱中,滴滴答答,伴随着阵阵回音,在稀薄的空气中慢慢逼近。
最终是燕北城打破了沉默,他轻轻道:“如果我们不是站在对立面,会成为知己吗?”
他本以为燕北行是他最坚定可靠的大哥,是这辈子最重要的手足。
想不到,猝不及防伤了他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终究他以为的兄弟情深,还不抵战场上为他赴汤蹈火的兄弟们。
但是燕北城还是想从这位曾经敬重的大哥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答案。
也不枉他们二人兄弟一场。
“会!”
燕北行郑重点头,想也不想,便肯定回答。
“哈哈哈!”燕北城大笑,这笑看在燕北行眼里却格外的刺眼。
下一刻,燕北行胸腔窒息了一秒,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牢笼里显得很突出。
“来人!”牢狱外纷纷进来一群守卫和士兵。
“荣亲王逆反,赐毒酒!”
燕北城接下了这杯酒,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将酒杯放在唇边,却顿了半晌,“请你对欢儿好,莫要负了她。”
他这辈子,是无法守护这个女人了,若可以,九泉之下,他会默默祝福她的。
如果有下辈子,希望下辈子是自己先遇到昭合欢,这辈子……已经是遗憾了,这样的结局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燕北城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出片刻,酒杯落地,摔成了碎片,精致的瓷片上还泛着白酒的光芒,可却是死神的号召。
须臾,燕北城倒地。
燕北行终于松了一口气,却道不明的苦涩。
他这二十多年,看似步步为营,得到了一切,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从未有过选择的权力。
他不想处死燕北城,天下人却逼他处死;他不想昭合欢伤心,她却一次又一次流泪,这便是生在帝王家的遗憾吗?还是……每一种命运都是福祸相依。
“请魏将军来善后!”
撂下这句话,燕北行快速离开了天牢。
安玲珑是知晓燕北行的,碍于昭合欢的颜面,他断是不会直接要燕北城死的。
但成王败寇,他也是断然不会允许燕北城好过的。
第204章 出宫
思量千万也是不得其解,安玲珑念着此事关及皇后,又关及皇上,于是甚是执着。www.uu234.net
她急声唤来婢女,绞着帕子道:“去给本宫看看天牢,打听打听那荣亲王的消息。”
婢女福了福身,恭敬道:“娘娘,奴婢去吧。”
那婢女言行举止间是干正事的英气,安玲珑道:“去吧。”
天牢,燕北城的遗体已经是被裹了一层又一层抬到架子上了,狱监对此事十分上心。
一来是荣亲王生前南征北战,护了南陵国多年安生,二来是看着圣上的脸色,对这谋反的荣亲王甚是可惜。
天正晴朗,天牢里却是腐臭阴暗无比,为了荣亲王早日安息,于是就派了人赶紧下葬,正巧就赶上了那婢女来给自家主子办事。
那婢女瞧着一行人抬着一副精致的棺材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应是燕北城,但最后想想果然还是打听打听比较保险吧。
迈着步子走到天牢门前,悄悄地对一个侍卫道:“这位哥哥,奴家想问问那前几日谋反的荣亲王去了何处?”
侍卫瞧了她一眼:“不知。”
婢女从袖中取出一袋碎银,往侍卫怀里塞了塞:“麻烦好哥哥打听一下?”
那侍卫当即嘴角挂着笑意,小声道:“看见那木棺没?人是昨个陛下来赐死的,今早就吩咐着好好安葬,你说这一向安稳的荣亲王竟要谋反,真让人难以接受。”
收了钱倒是嘴巴能说了,也是个自保的主,但是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婢女答:“这便是天家的事了,闲人莫要妄加评论。”
那侍卫连连打嘴,婢女自然是回了安玲珑那复命。
安玲珑正在自个宫中等候消息,那婢女回来道:“娘娘,奴婢听天牢的侍卫说,说是荣亲王已然在棺材里拜见阎王爷了。”
安玲珑大笑道:“哈哈,本宫猜得果然不错,燕北行果然是皇帝,不会为了昭合欢的求情而放过燕北城,他果然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安玲珑自己心底也有凄苦。
正因燕北行的无情,她才会苦苦追求要皇宫,她抬眸望着四方的天,突然又很难受。
终是释然,婢女问道:“娘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安玲珑冷笑一声,敛着眸子道:“自然是送给昭合欢一份大礼,本宫依稀记着,你在昭和殿有些关系甚好的姊妹是吧?”
婢女回答:“娘娘是要奴婢……”
明人不说暗话,聪明人也不说暗话。
安玲珑微启朱唇道:“是了,要让昭和殿的那位清傲的主子知晓这件事,还得靠昭和殿的奴人嚼舌根子。”
在坏事形成的过程中,传播者往往是不可或缺的,尽管安玲珑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坏事,她甚至为自己做的这件事很是自豪。
昭合欢……不过如此。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就这么容易得传到了昭合欢的耳根子里,风雨欲来花满楼,在腥风血雨卷起前总要有
个缘由。
而燕北城的死,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昭合欢的缘由。
那时昭合欢正惶惶地保佑燕北城千万不能有事,结果却听闻自己宫中有人议论此事,因心情急切,就情不自禁的听了下去。
不仅情不自禁的听了下,还记了下来。
燕北城……死了?怎么会?
昭合欢摒去了众人,独自在内室坐在地板上。
汉白玉地板此时甚是冰冷,冰冷贯穿了她。
良久她起身,倒了一壶酒,又坐在地上,语气哽咽道:“燕北城,对不起啊……”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时你尚是骁勇善战的三皇子,从你英气十足的神情,我就能看出不是会为了权力犯傻的人,怎么这次……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的,决然不是的,不是那种爱慕荣华富贵之人,那时她遇见的不过是一个只愿马革裹尸喋血沙场的少年郎。
可是最终,怎么就变成了遗臭千古的反贼了呢?
不对,那不是燕北城。
昭合欢这么想着,眼泪却已经出来了,一滴一滴的落在汉白玉地板上,衬得白玉更加皎洁透明,去总是看不清楚的感觉。
“我这条命是你救下的,俗话说求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为何阎王爷依旧要见你?”
昭合欢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一个黑衣人替她挡住了长剑。
昭合欢第一次知道了,当人痛极之时,眼泪是直接涌出来的,无可安放。
她看着地上的泪水,突然间伸手拎起酒盅,高过头顶,又侧着玉指,酒水一泄而下,顺着她的三千青丝化为乌有,模糊了容颜亦模糊了泪水。
“但是我努力了,我向他求情了,只不过他近日来心思都在托兰可颂身上,又是听她诉苦,又是搂抱。”
她停了停,因为鼻头一阵酸涩,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了。
伸手摸了一把眼泪,昭合欢又继续道:“你说,我当时是不是真应该同你一齐去北疆,去面对黄沙滚滚,而不是现在才后悔?”
应该的,应该同他去北疆的。
燕北城说过,北疆很美,冬天一望无际的沙场,夏天一望无际的草原,有牛有马有羊,喝酒吃肉,不比皇宫的山珍海味差。
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一个一心想着要复仇的,一心玩弄权利的,一心要登上皇位护南陵国一世安宁的,叫燕北城的男子。
对于托兰可颂与燕北行的事,昭合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爱而不得,多痛苦,多绝望。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昭合欢掐着时辰燕北行要来了。
突然,她发笑,又起身,将凌乱到有些狼狈的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等着燕北行。
“我一向不喜欢待在皇宫这种虚伪的地方,当时为了相爱的不得已,才陷于此地,今日相爱的已然不再长久了,不宜久留。”
她神情默然的说着,听着燕北行的步子,嘴角上挂着一抹凄苦的笑,转身从广袖中取出一包粉状的东西
,毫无犹豫的向酒水中倒去。
结束了,昭合欢,再过几个时辰,你就不用如此可怜了。
燕北行来时,昭合欢正穿了件蓝烟云水装,三千青丝只用几个简单的发簪挽起,不见了前些日子的繁华。
起先他甚是奇怪的问:“不喜红色?”
昭合欢道:“不是,只是进来发生的事情多了,红色看着心烦。”
燕北行眸子黯淡下来,荣亲王的事他还没有给她结果,亦是没有告诉她任何细节,燕北行想瞒她一辈子。
昭合欢眨巴着眼睛问道:“陛下,燕北城如何了?他有没有死……”
话还没说完,燕北行就打断了她:“没有,他还活得好好的。”
呵,活得好好的,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第一次如此让她不安,让她一秒钟都不想停留。
不过按照原有的机会,昭合欢只是笑着答话:“没事便好,燕北城与陛下情同手足,谋反之事断不可轻易处死。”
燕北行是越听越难受,撩起昭合欢耳边青丝道:“不提这事了。”
她垂了垂眸子,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嗯,臣妾相信皇上不会这么绝情,臣妾桌上倒好了清酒,陛下凑合喝一些吧 ”
“哦?那皇后便取来让朕尝尝。”燕北行性情大发,将近些日子里一切不顺意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不再理会。
言罢,她移步桌边转手端起那杯被下了药的酒水,端到燕北行面前。
她的手有些抖,但还是很坚决的把酒水送进了燕北行的嘴巴里。
昭合欢闭上眼睛想了想,她觉得燕北行无情,可到现在来,她自己不也是一样?所谓彼此彼此。
烈酒下喉,燕北行如此警惕,方知事情不对,沉着眸子,颤抖着手指向昭合欢:“欢儿……”
最终是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让昭合欢心疼的话,就晕倒了。
昭合欢轻车熟路的解开他外衣扣子,顺着裘衣摸到燕北行一直带在身上的宫门通行令牌,抬眸看着金碧辉煌的昭和宫,讽刺地笑了笑。
她临走前回眸望着倒在木榻上的燕北行,那个高大的男子现在正一动不动,好似一只睡狮,只有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戒备。
刚出昭和宫,就有守夜的女官问道:“这么晚了,奴婢请娘娘回内室休息。”
昭合欢冷着眸子,冷着语气道:“怎么?本宫的事也需要一个小小奴人来过问?是本宫平日里很好欺负吗?”
这似乎很有用,直接镇住了守夜的宫女,那宫女唯唯连声后退下,昭合欢转身去了宫门口。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燕北行的玉佩,这是她出去的唯一机会,是她逃离燕北行的唯一机会,更是她离开这个伤心地的唯一机会。
想来她身为皇后,却连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力都没有,现在她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也很深了,除了宫门口的守卫外宫中几乎是没有守卫的,所以昭合欢才省了不少麻烦,十分顺利的来到了皇宫大门。
出去了,就是生。
第205章 失踪
结果是宫门的侍卫拦住了她。顶 点 X 23 U S
她一身普通的蓝烟云水装,再加上简单的发饰与甚黑暗的天空,侍卫没有察觉到是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只当是宫中小宫婢半夜想逃出皇宫。
于是一个侍卫道:“干什么的?回去!”
昭合欢倒也不慌,冷声问:“我要是不回去呢?”
侍卫是从来没有被区区婢女这么说的,加上半夜里人本来就烦,于是道:“小小宫婢想要逃宫?当我们这群兄弟吃白饭的吗?”
为了节省时间以及不惹不该惹的麻烦,昭合欢当机立断的拿出了燕北行的玉佩,一双凤眸看向那侍卫:“在下乃皇上的暗士,想来你们也听闻了荣亲王之事,过多的还需要在下说吗?”
侍卫甚是惊奇,看了燕北行的令牌后,恭敬道:“大人走好。”
于是放了行。
昭合欢点了点头,一身轻松的走了出去,仿佛整个皇宫以及皇宫里的人都与她在这一瞬间全然没有任何关系。
暗黑中,昭合欢却一直没有注意又黑衣人悄悄跟着她,也许是这些日子经历过太多的大喜大悲,麻木了吧。
皇宫甚是安静,一片漆黑,只有安玲珑宫里还是灯火通明。
一黑衣人前来大殿,对着安玲珑行礼,礼后才道:“娘娘,皇后已经出宫了。”
殿内,安玲珑慵懒的半倚贵妃椅上,蝉髻云云,一身藕色刺画百褶裙宫装袭袭,墨眸中着寒意。
安玲珑微启朱唇,一双凤眸看着外面的我夜色,手中正把玩着兰蔻,悠悠回话道:“你说什么?皇后?”
那黑衣人立刻跪下:“娘娘恕臣言语笨拙,是昭合欢已然离宫了。”
是的,在高傲又精于算计的安玲珑眼里,昭合欢不过是燕北行一时起了玩心,从某个旮旯山里带出来见世面的山野女子。
“好,本宫知晓了,你且先退下继续跟着昭合欢,切不可被她发觉。”
如此吩咐过之后,黑衣人消失在了黑夜里。
安玲珑福了福身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移步窗边,伸手支起了木支,又在外室取了关鸽子的鸟笼。
从桌案上取了文房四宝,用女子娟秀的字体书写下:父亲,今日女儿来书,乃是昭合欢已经背着皇帝孤身一人离宫,除掉这块心头大患已是有了眉目,女儿听着您的好消息,这里一切安好。
写完后,卷成纸条绑在鸽子腿上。
安玲珑:“养了你这么久,所谓养兵多日,用兵一时。”
言罢,一双素手在夜空中放飞一只白鸽。
太尉府邸,万分宁静,夜的漆黑笼罩着这里,一只白鸽咕咕的叫着并安定的停在太尉寝室窗外。
听到这响声,已经入睡的太尉被吵醒,却一点儿也不恼怒,只身起了床好生的接待了信鸽,打开密件后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笑容。
“来人!”一声沉重的命令让太尉府瞬间灯火通明。
太尉正襟危坐在内室,招来了心腹,定定道:“后宫来报,昭合欢终是出宫了。”
那人道:“属下该怎么做?”
太尉摸了摸白花花的胡须,沉重道:“找杀手,做得干净些。”
那人并不因为听到当朝皇后而惊慌,只是点了点,转身投入到黑夜中。
次日,晨光第一缕打在窗前,鸟雀相鸣,垂柳依依,燕北行在昭和殿内室醒来,下意识伸手往身边摸了摸。
昨晚很糊涂,喝过一杯酒后便不省人事,身侧的空旷好像是在提醒他,昭合欢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都没留下,燕北行眸子暗淡下去,他知道昭合欢是怎么能走的,顺手略过腰间的玉佩,那里果然是什么都没有。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进来朝中腥风血雨,荣亲王造反才刚结束,后宫众人定会趁乱联合前庭的奸臣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这时候昭合欢跑出去无疑是自寻死路,自讨苦吃,先不说北疆尚未根除的乱臣,就是前庭也定会有人害她。
气急攻心,燕北行在分析后更是焦灼,对着外殿的侍卫低吼道:“来人,召集侍卫,彻查皇宫!”
怒气,铁生生的怒气在空气中渲染,发酵,燕北行今日直接在前庭遣散了众臣,借口是旧病复发。
燕北行在大殿又集结了魏长明等人。
他剑眉英挺,原本冰冷的一张脸现在更是难相处,冷言吩咐道:“昨夜皇后不见了,朕要你们彻查皇宫!”
魏长明先是一惊,一时间愣了神,他刚听见什么了?皇后不见了?
于是魏长明很是沉默的答话:“微臣领旨。”
燕北行转眼又吩咐道:“把你的人分成三路,一路你亲自带队彻查宫门内外,一路给朕在前庭跟踪各个可疑官员,再一路给朕把后宫翻个底朝天!”
魏长明从没见过这样的燕北行,浑身充满了戾气,有种乱世暴君要报复天下的感觉。
“是!”
铿锵有力的回答,燕北行现在只希望昭合欢还在宫内,他一人起了宫门,盘问守卫。
“你等可曾见有女子出宫?”
这是皇帝在问,守卫们看着燕北行满身的杀气,自然是吓得哆哆嗦嗦。
昨夜那放昭合欢走的守卫愣是硬着头皮上前道:“回陛下,昨晚我们几个是放了个女子出宫,不过那女子穿着简单打扮简单,不像是皇后的样子。况且,况且那女子还有圣上您的出宫玉佩,还一身傲气,这就给放了……”
燕北行的脸又黑了一层:“滚!”
呵,现在铁定是出宫了,燕北行第一次有种想屠遍整个皇都的感觉。
“和欢出宫定是知晓了燕北城的死,这件事朕拼力隐瞒,是谁!”他怒气冲天。
现在想来,那个女人从昨晚便不对劲,竟然没有纠缠燕北城的事情,也没有哭闹,乖巧的过分了!
这种疑问促使燕北行去了后宫,召集群妃。
安玲珑在接到消息后,勾起唇角冷笑着:“现在找有什么用?应是早就横尸山野了。”
托兰可颂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领着婢女去了燕北行问话的地方,其他嫔妃本着关心皇后的意思去了。
昭和殿正堂
,托兰可颂是最早到的,下来是安玲珑。
燕北行高坐在主位,神色甚是沉重,这让安玲珑很难受,昭合欢丢了,原来燕北行会这么恼火么?
真的……这么重要么?
托兰可颂记忆里的燕北行一直都是温柔却高冷的君王,但今天这副充满杀气的感觉,让她一个自小生存在北疆的人都害怕。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两人皆是请过安后落座。
燕北行敛着眸子看了看托兰可颂,又看了看安玲珑。
托兰可颂,北燕的公主,昭合欢平时没怎么为难过他,况且北燕的南陵国的势力已然被燕北行打得不成形了,还不会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安玲珑,太尉之女,与昭合欢有过些过节,加之太尉对昭合欢向来冷眼相看,但是燕北行莫名地没有怀疑安玲珑。
像安玲珑这样体弱多病的人,能活下来都是问题,没有理由参与宫中的尔虞我诈。
推论下来,竟是没有任何理由让昭合欢知晓燕北城已逝的事实,燕北行此时只得揉着太阳穴,良久他才问:“你们谁知晓燕北城的下场?”
托兰可颂一脸的不知情:“那位荣亲王么?只听前几日被抓去天牢了。”
安玲珑倒是很平静:“回皇上,玲珑这几日身子不适,一直卧病在床,无从得知。”
这样一来就很麻烦了,安玲珑身体的原因没有时间,托兰可颂没有动机,一瞬间,陷入了死局。
待到其他嫔妃来的时候,燕北行已然是恢复了情绪,严肃问道:“近来皇后有什么动作是朕不知道的吗?”
众人议论云云却始终没有答话,燕北行转了个方向又问:“今早天牢的小厮告诉朕说,昨日有人来打探荣亲王的事,各位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燕北行只是想试一试,看众人的反应,下面嫔妃面面相觑,各摇各的头,抿唇不语。
安玲珑有些慌张,却还是平静的答道:“这几日因身子的事多往太医院跑了几回,天牢这……着实不想去那种阴冷的地方。”
托兰可颂答道:“安姐姐说的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涉及前庭,与我们后宫向来没有任何联系。”
燕北行看着她们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来了兴致,他可以断定昭合欢无从直到燕北城的消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的。
而这通风报信的人也只能是后宫之人,虽说众位看上去都是一脸的无辜,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燕北行又问,“昭合欢乃当朝皇后,谋害皇后,反我南陵宫瑰的人,各位都知晓是什么下场吧?”
托兰可颂已经是泪珠子到了眼眶里:“臣妾从北燕和亲来此,只为两国关系,又怎敢做如此大乱?”
安玲珑也是娇声道:“咳咳,臣妾是经过了家里万般请求才得以机会进宫服侍皇上,皇后姐姐与臣妾也是不计前嫌,并未有过矛盾。”
燕北行陷入沉思,这么问总归不是什么好办法,他又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眼前这些个女人,想着果然那时昭合欢是对的。
宫中人越多,她越危险。
第206章 审问
若不是当时他听从了前庭的建议执意纳妾,若不是他近日来对昭合欢态度一直不好,若不是爱上她……
也许昭合欢到现在都只是在青山秀水中采药炼药,不知俗世深浅的平常人家女子。
他把一抹微笑挂在嘴边,幽幽道:“想来众爱妃与皇后关系也是极好的,只是皇后突然不见了,也许事先和各位打了什么招呼?”
说这句无关紧要的话,燕北行无非是想看看在场人的表现,果然被他看出了马脚,安玲珑身侧的婢女面色发白,身子微微抖动。
燕北行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下面的安玲珑看着此时笑得深不可测的燕北行,仿佛看到了这个男人为了登基而杀害手足时的表情。
对,这才是燕北行最可怕的地方,出乎人的意料。
以前他在纪王府装病十几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坐稳了当今皇位。
现在他褪去了方才的慌张,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安玲珑有一种被发现的错觉。
托兰可颂从未见过这样的燕北行,难怪当时自己执意要嫁过来时,托兰贺天告诉她说,南陵国不是那么好待的。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燕北行只是睡醒正要觅食的老虎。
下面曲潇端端坐着,听着燕北行的话语,也是明白了昭合欢对燕北行的重要性:“皇上,臣妾建议从各个宫中新来的宫人查起。”
好歹是被入宫的容妃,她心里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是清清楚楚的,比如说现在可以向燕北行提出方法,但动用自己的眼线清查却是不能够的。
“哦?为何?”
燕北行端起茶杯抿了抿茶,问她。
曲潇眸子直接对上安玲珑:“臣妾的意思是,各位姊妹都是一家人,断不可能做出谋害皇后娘娘的歪事。退一万步讲,臣妾等人是臣子,断不会让当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遭遇不测,所以这其中是否参与的前庭恩怨,就要从各个宫中新来的人口查起,”
燕北行默许地点了点头,安玲珑心里很清楚容妃打得是什么主意,这么查来,那宫女是新去安玲珑宫中的,皇帝最多查到宫女,查不到主谋。
这么一来既解决了燕北行的查巡,又保证了安玲珑不被查到,两全其美,这是既不得罪皇上,又不得罪安玲珑。
曲潇是这么想的,可是不见得燕北行也这么想,他瞟了一眼安玲珑身侧的宫女,厉声问道:“你是新来的吧?”
那宫女万分惶恐直接扑跪在地上,瑟瑟地回话:“回陛下,是,奴婢是新去安婕妤宫里当差的。”
燕北行笑道:“剩下的还需要朕一个一个问么?”
那宫女做贼心虚甚是惶恐,此时却是装得真好,“回,回陛下的话,奴婢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走去那宫女身前,居高临下道:“从问话一开始朕就见你慌慌张张,面色如纸,很巧又是新去安婕妤宫里的,朕一向不相信什么机缘巧合,你说呢?”
那宫女此时此刻是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来自
帝王的威慑力,仍然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回陛下,真的是巧合……”
自己说的没有一点底气,燕北行见过最多的就是这种人,明明怕到要死却不肯实话实说,明明知道在宫中人人自危,却还是想着往高处爬,使尽阴谋诡计。
最后他想了想,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宫廷斗争的佼佼者?只是他不愿把昭合欢掺和到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去。
燕北行转过身问安玲珑:“安婕妤,此女在你宫中当差,你应该很清楚吧?”
安玲珑带着哭腔道:“回陛下,此女初来我宫中,臣妾不甚了解。”
又低下头厉声对那宫女道:“定是你谋害了皇后娘娘,把荣亲王的事情告诉娘娘了吧?你这种人就该被毒死!”
提起被毒死这个词,那宫女下意识愣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当燕北行再问时,她便道:“回陛下,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要害皇后娘娘……”
燕北行知道这幕后必定还有幕后之人,现在却只能问下去:“哦?怎么个谋害法?”
宫女跪在汉白玉地板上,眼泪汪汪的流下来,像两股清泉,缓了很久才道:“那日,那日奴婢在宫中听闻了容亲王被押回天牢的消息,便去了天牢,奴婢在那里认识一个天牢的守卫,是那守卫不小心告诉奴婢的。
“但是,但是请皇上明察,奴婢不知那荣亲王的死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当时奴婢想着皇后娘娘总归生活在宫中,这种天大的事情,娘娘总归要知道的。所以炫耀似的把这事传开了,不知怎么就传进了皇后娘娘耳根子里了,皇上明察,奴婢当时全然不知此事啊……”
燕北行听完后缓缓开口:“不知者无罪,但是朕又怎能容忍这皇后突然失踪?总归是心里有个疙瘩,不妨你帮朕解开这个不解?”
那宫女看了看安玲珑,曲潇也看了看安玲珑。
安玲珑此时正装作乏了困了的模样:“陛下,这毕竟是臣妾宫里的,且让臣妾来问?”
燕北行一向对安玲珑没有什么疑心,原因是安玲珑的多病体弱,经不起别人的折腾,也经不起自己折腾自己。
于是便开口:“说来也是,毕竟是安婕妤宫中之人,希望安婕妤定能为朕问出个什么名堂。”
于是安玲珑与那宫女两人去了内室,外面的嫔妃皆是松了一口气。
纪盼兮弱弱道:“事虽如此,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加紧找到皇后姐姐,国不可一日无君,相应的,国不可一日无后,和欢姐姐是至关重要的。”
她这么说着,一旁的宁贵妃就已经开始双手合实,闭着眼睛想老天爷许愿了,只是不晓得她许的是让昭合欢死,还是让昭合欢活着。
内室,安玲珑换下了那副病殃殃的梨花带雨的可怜表情,成了一副心狠手辣却又冷漠无情的冰美人,那宫女直到现在还在哆嗦。
安玲珑发话了:“你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那宫女连忙跪下给安玲珑磕头:“奴婢知道。”
安玲珑嘴
角挂上一抹阴狠的笑,半晌才道:“若是你坚持不说,本宫定会向圣上求情留你一命,若是说了,你该知道是怎么去跟阎王爷打招呼的。”
她一直没有看那宫女一眼,安玲珑觉着可能会反胃,毕竟那宫女哭得是各种狼狈不堪,丑态毕露。
那宫女跪在安玲珑脚下,捏着安玲珑裙裾问:“那解药,娘娘能否给奴婢?”
安玲珑看着那双不甚纤细,甚至带着汗液的手抓住自己宫衣裙裾后,下意识抬脚直接踢去,愤愤道:“若是你的表现本宫满意,自然留得你一条命在。”
说完后,安玲珑一出内室就开始抽噎:“臣妾负了皇上的嘱托,这宫女嘴硬,任是臣妾怎样说理都无法打动……都是臣妾无用……”
燕北行安抚了安玲珑后,才问道:“告诉朕你背后的人是谁?”
那宫女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滴,却依旧死咬着牙不说一个字。
燕北行又道:“朕可保你平安。”
那宫女依旧对燕北行的话无动于衷。
燕北行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只有对昭合欢例外,所以现在更是怒不可遏,心里只想着把这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这时,他脑中突然想起了昭合欢的观念。
所有的人都是一条生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医者仁心,这辈子这双手沾满血腥,却只救人,不杀人。
他闭眼,竟容忍了自己脑中昭合欢传授的医者仁心,妇人之仁。
身为帝王,燕北行明白父王说过的斩草除根,但作为爱人,他同样记得昭合欢说过的众生平等。
最终,他低吼出声:“来人,把这女奴送去行人司,永生不得放出!”
那宫女本以为自己会死,现在明白尚可留一条命在,于是宽了宽心。
燕北行眸若冰霜的看着她:“今天你没死,全是因为你一心一意想要害死的皇后。”
燕北行说出这句话,安玲珑已然明白昭合欢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也许是真爱的,安玲珑竟有些恨。
那时候安玲珑也尝到了,爱而不得。
最后,事情已然解决了,尽管中途甚是坎坷不平,宁贵妃一直未发言。
此时却问燕北行道:“皇上,皇后娘娘不在宫中,所谓容妃提到了国不可一日无后,这和欢姐姐不在时,后宫之事……”
燕北行甩给她一记冷酷的眼神:“朕此生可以妃嫔无数,但皇后从始至终只能是欢儿一人,后位,朕要等她回来。”
到此,本来还想自己万一能当皇后的托兰可颂终是失去了兴致,领着宫人回去了,安玲珑看着主位上的燕北行
呵呵,非她昭合欢不可么?
她到底哪里比昭合欢差?
安玲珑想不明白,但最后人都走了,自己也犯不着去惹怒现在的燕北行,于是搁下一身的怨恨后,带着自己人回宫去了。
燕北行在细细回忆刚才发生的事,试图从蛛丝马迹中看出幕后之人的身份。
第207章 报恩
安玲珑回了宫,她回想起燕北行堵住众口悠悠,纵使后位悬空也要为昭合欢留着,便气不打一处来。www.uu234.net
“啪!”一只冰玉瓷杯被摔在墙上,碎裂的玉落到梨花木椅上,又溅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么轻意的便得到了一切!”
安玲珑喃喃自语,那双又圆又大,本该充满灵动的眸子被怨恨占据,也不再这么楚楚动人。
贴身丫鬟挥手欢来两个婢女,示意她们收拾干净。
又微微福身道:“娘娘大可不必动怒,就算皇后回来了又如何?皇后与皇上二人隔阂并非一日促成,正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后这般倔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断然不愿回宫的。”
安玲珑听了丫鬟的宽慰,心中的怒气稍稍轻了一些。
可她不敢妄自揣测昭合欢,尤其是她与燕北行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们中间隔了一个司暮晴,她还是成了皇后……
安玲珑必须确保昭合欢不会回来,不仅不会回宫,还要让皇上断了对她的念想,唯一的方法便是她死无葬身之地。
安玲珑恢复了镇定自若,遣散了宫中所有的婢女,低声对丫鬟道:“去行人司那边,把那个贱婢的嘴巴封严了!”
行人司哪里是人呆的地方?伤残是小事,精神上的折磨才会更消磨人的意志。
被罚到这里的宫人,疯的疯,傻的傻,唯一不准死,只要还活着,便要做一辈子的苦力,受一辈子的责罚。
安玲珑万分谨慎,因为想要蒙蔽燕北行的眼睛,实属不易。
她怕那婢女撑不过这份罪,会松口。
丫鬟答:“娘娘放心,奴婢办事定稳妥,让娘娘放心。”
安玲珑被丫鬟搀扶着坐在软榻上,扶了扶额,心下的焦躁也缓了缓:“嗯,再派人去父亲那里打探下消息,这个时辰,她应该死了吧?”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望着夜色又渐深,安玲珑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和她天真烂漫的脸庞格格不入。
夜,漆黑又寂静,四周尽是灌木和荆棘,偶有一两只野兔窜过。
昭合欢不敢放慢脚步,她怕不够远,怕不够逃离那冰冷残酷的皇宫,好在自幼生长在深山,对这山间夜路十分熟悉。
尽管如此,昭合欢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已经很疲惫了,小腿也被荆棘划伤,她觉得离京城足够远了,便在前方找了一个破庙。
到了破庙,昭合欢私下寻找,好在找到了两根已经燃掉三分之二的蜡烛,几根半湿发霉的火柴。
点燃了蜡烛,她看到了破庙中落满灰尘和蜘蛛网的菩萨。
她是无神论者,可是此刻也虔诚的跪下,口中喃喃自语。
“求菩萨保佑,要燕北城早日超生,求菩萨保佑,要他……要他一生平安。”昭合欢还是狠不下心诅咒燕北行,尽管被他伤透了心。
说着说着,她便呜咽哭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罪孽深重吗?才会丢失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
她哭够了之后便找到一推干枯杂草,铺在地上,准备眯
一会儿。
半个时辰还不到的时间,一个黑衣人影慢慢靠近这所破庙。
他步履轻快,眼神犀利,伴随着风吹草动的沙沙声,轻而易举地便来到昭合欢身旁。
倏的,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抵在了昭合欢脖颈上。
她睡眠很浅很浅,马上被惊醒。
“你是谁!”昭合欢心中尽是惶恐,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处。
黑衣人沉默,看着昭合欢的瞳孔里却尽是狐疑,他本该一刀了断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性命的!可是……她太像某个人了。
“这位大哥,我们狭路相逢,又互不相识,你何苦这般对我?若是谋财才害命,我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你拿去便是!”
昭合欢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没想到自己刚出了宫门便被人盯上。
她从未百般刁难过后宫中任何以为嫔妃,可是还是有人惦记着她死。
想到这里,昭合欢对那堵深墙内的光景更加心寒。
杀手迟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问出口:“你是昭合欢?那位女神医?”
昭合欢不知他用意为何,迟疑的点了点头。
脖颈间的匕首突然被收起,黑衣人后退一步后跪下叩首:“小姐可记得一个叫苏祁的老人?”
昭合欢若有所思,她喃喃自语:“苏祁?这个名字耳熟罢了,不太记得。”
“年初,边关附近的边陲小镇上,一处偏僻的郊区山脚有位老人不小心从山崖跌落,是一位名为吴方的神医救了老人,昭合欢,不正是吴方吗!”
或许京城中人鲜少知道昭合欢曾用过的化名,可是她化作吴方在边关军营女扮男装的事情,很轻易便传到了边陲小镇人耳中。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是位女神医,直到皇上颁布诏令赐昭合欢‘女神医’称号,她的画像至此也在民间广为流传。
昭合欢本就是美人胚子,只需一眼,便能让人忘不掉。
再到后来……皇上后宫立后,女神医成为南陵国的皇后已经是千古佳话,杀手对昭合欢并不陌生。
昭合欢点头:“苏老先生是我救下的。”
他说起这些,又是何意?昭合欢更加不懂了,此人难道不是皇宫中某些有心的人派出的杀手吗?
杀手抬头,暗黑的眸子盯着昭合欢:“苏祁正是在下的老父亲,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怎能做一条蛇,咬反复就它的农夫?在下此行是为了报恩!”
昭合欢诧异,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报恩?看来多多行善是有些用的。
昭合欢断然不敢全然相信眼前的这位黑衣男子,她谨慎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愣了愣,随即道:“当朝太尉大人。”
当朝太尉大人,安玉丞……这么说,也就是安玲珑的手笔了。
昭合欢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想不到安玲珑这么低的位分,和后宫任一位嫔妃想必,出身都低劣了些,竟敢如此兴风作浪!
可是她不在乎了,恶人自有天收。
后宫就像一张巨大的蛛网,与前朝势力交织
复杂,走错了一步,也是步步错下去!
昭合欢起身:“多谢少侠相救,如此我们便两不相欠了!”
昭合欢收拾包袱,准备离开这所破庙。
既然已经有杀手来,她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他们若知道自己没死,定会派来更多的杀手。
想到这里,昭合欢不免心急了起来。
“姑娘一人前行,恐怕会有危险!”黑衣男子谨慎的嘱托。
可是昭合欢别无选择,她只有再走远些,甩掉安玲珑派来的眼线才好。
此时的京城,皇宫。
燕北行独自坐在御书房,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眉眼间尽是悲哀和疲惫。
她还是走了……
这是第二次从他身边逃离,第一次让他找的好辛苦,日夜担忧,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他的皇后,怎么会有人肯放过她?
燕北行担心昭合欢的安危,他更心痛这个女人的决绝。
为了燕北城,真的就能这样轻意的离开他吗?她明知道,明知道自己废了多大力气才走到今天,才拥有她。
“皇上,该上早朝了……”安公公在一旁小心提醒道。
想来皇上是为了皇后的事情操劳了一夜,他不敢多话,昭合欢是燕北行的逆鳞,最容易触发他的怒气。
燕北行迟迟未开口,半晌道:“朕的暗卫回来了吗?”
安公公迟疑了一下,他不知回来没有,正在不知所措之时,门外传来声音:“魏长明求见!”
“让他进来。”燕北行疲惫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安公公稽首作答:“是,皇上。”
魏长明来到御书房,简单行礼后边匆忙道:“皇上,暗卫传来消息,找了一夜还是没找到皇后的身影。”
高台上男人宽大的身影又落寞了几分,他的墨眸闪了闪:“给朕继续找!”
燕北行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桌上的茶杯溅了出来,泛着淡淡绿色的清茶在红木桌面上形成一颗颗晶莹剔透,微微颤动的小水珠。
魏长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是,皇上。”
他继续汇报:“但是暗卫并非什么都没有发现,在离京城二十里外的山间一桩破庙里,发觉了有人去过的痕迹,时间和皇后消失的时间也刚好吻合。”
“确定是她?”
魏长明不敢说没有把握的话,他拿出一根碧玉水簪,递给旁边的安公公:“我们寻到了一支簪子,不知是不是娘娘的首饰。”
安公公将这支碧玉水簪呈给燕北行,燕北行一眼便认出,这的确是昭合欢逃掉那晚戴的发簪。
那晚她打扮的很清丽,宛若二人初识那般素净。
原来是早有预谋,原来是早就想离开……
燕北行捏着这支发簪,手下的力量不断加重。
昭合欢,朕说过,你生是朕的人,死也是朕的鬼!
“加大人手,继续找。”
南陵国不可一日无后,他呢?他也不可一日没有这个女人。
“皇上,该上朝了。”安公公又怯怯的提醒道。
第208章 偷梁换柱
燕北行心烦意乱,遣散了魏长明才赶往金銮殿。m.www.uu234.net
远远的便听到朝臣们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陵国有重大政变呢!可皇后不声不响的消失了,何尝不是一件政变?
多少人惦记着后位,后宫与前朝看似毫无干戈,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明黄色的龙袍,随着他的走动金线绣龙图腾也活灵活现,头上的玉髓在眉前轻微晃动着,挡不住剑眉下冷冽的墨眸。
“皇上驾到”安公公一扫浮沉,尖锐的嗓音回荡在金銮殿的大堂内。
各位朝臣慌忙举着木牌站好,不再议论纷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论是年迈的老臣,还是年轻的新秀,皆纷纷下跪。
“众爱卿平身。今日有何要奏?”
因为昭合欢一事,燕北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朝堂之上又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他只想快些结束,快些找回昭合欢。
想必前朝对于此事早已心知肚明,免不了昭合欢会受有心之人的暗算。
燕北行眉头紧了紧,不免为她担忧。
朝臣们皆默不作声,察言观色,枪打出头鸟,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可谁都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再三思量后,太尉终是耐不住性子,站了出来。
“臣有事要奏!”
燕北行皱眉,他已经想到安玉丞要奏何事。
“皇上,皇后娘娘擅自离宫,音讯全无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知皇上当何处理?”
“朕已经派人去寻了。”
安玉丞点头:“如此便好,可是后宫女子擅自出宫是大罪,妃嫔们皆是养在深闺,万里挑一,皇后更是母仪天下,怎可如山间野丫头一般?再者来说,国不可一日无后……”
昭书清变了脸色,他举起木牌走出队列,痛心疾首道:“皇上,皇后一直是老夫最为器重的!如今踪不可寻,想必定是有人加害!安太尉狂出此言,竟将一国之后与山间野丫头相提并论?太尉是何居心!”
昭书轻怎么会不明白,这是安玉丞故意给他难堪。
他官位不高,却一直嫌弃昭合欢是长在深山的女子,趁这个节骨眼大力打压他左相的女儿,是何居心!
可是有了安玉丞开头,别的大臣们也纷纷附和。
“安太尉话糙理不糙,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还请皇上重新立后!”
燕北行放在案几下的拳头慢慢捏紧,脸色越发的冷暗。
“皇后娘娘独自离宫,如何才能生存下来?都说饿死是小,失节是大……”
昭书轻突然喝令这位大臣的话:“你胡说!小女一向洁身自好,被皇上亲封救世女神医,你有什么资格妄加揣测,更谈何污蔑!”
场面一度失控,燕北行虽想得到会有人要他再立后,但没想到这群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这样羞辱他的皇后!
燕北行怒拍案几,震耳欲聋的响声止住了高台下的辩驳声。
他像一只即将发怒的雄狮,盯着方才出言不讳的左大人,冷声道:
“左大人,皇后能出宫是因为有朕赏赐的令牌,朕还没有废后,左大人便对皇后如此不尊,安傅长,该如何罚?”
安公公慌忙垂首答道:“回皇上的话,按律法,言讳皇后,当责一百大板,没封地,罚庶人,重则斩!”
这位方才还高声‘饿死是小,失节是大’的左大人,‘扑通!’一声跪倒在白玉地板上。
“皇上,皇上饶了老臣吧!老臣罪该万死,出言不讳!可也是关心皇上啊!”
“关心朕?你们关心朕就应该出谋划策,如何将朕的皇后寻回来!而不是对主母妄加评论!左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一百大板!”
高台下鸦雀无声,只有左大人的求饶声。
他已经年过五十,挨上一百大板,相当于要了他的老命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左大人还在不停的磕头,燕北行却无动于衷。
昭合欢的不辞而离,让他暴怒,让他恨不得掀了整个南陵国来泄愤!
高台下再也没人敢言乱皇后,又有几位大臣说些无关紧要的政事后,燕北行便不耐的退了朝。
昭合欢离京城越来越远,苏烈一直在不远的距离紧跟着。
终于,昭合欢放慢脚步,疑虑问道:“大哥救我一命,算是已经报恩,此刻为何还穷追不舍?”
苏烈察觉到昭合欢的谨慎和抵触,他在离她还有三米远的距离之处停下。
“昭姑娘,在下只是担忧姑娘的安危,想必皇城派了众多人寻姑娘,还有前朝派来的杀,只怕这次是姑娘对在下有恩,保住了性命,可下一次……”
昭合欢感激的对苏烈抱了抱拳:“大哥言之有理,可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情愿死,也不想再回到深宫墙垣里!
“在下有个好主意,不知姑娘是否信任在下。”
昭合欢挑眉:“哦?你说说看?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姑娘去江南的青石镇找一个名叫白焰的人,那里白焰会护姑娘周全,你也不必四处奔波,担忧自己的安危。”
昭合欢思索片刻,摇了摇脑袋。
“既然他们已经派了杀手,寻不到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躲起来是一时之计,不是一世之策,届时再连累了青石镇的人,我就真的是死不足惜了。”
可是到底该怎样躲过这一劫,昭合欢也不知。
她想,对于这个世界,自己也许本就是多余的,大不了也是一死,干净了断亦能放下这一切。
想着,昭合欢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数月之前,她一身红衣喜帕,身着金线绣祥云凤凰以宝石缀点,是令她伤心令她开心的燕北行亲自帮她穿好了镶嵌着明珠的黄靴。
她本以为苦尽甘来,要她相夫教子也是甜蜜蜜的。
她没有算到这种日子是多么的难求,他得到了天下,唯一给不了自己想要的安宁。
苏烈眉头紧皱,半晌他面露喜色。
“昭姑娘不用担心,苏某会寻一具和姑娘身形类似的女尸,届时给太尉交差,让太
尉消除了心中的疑虑,姑娘也就安全了。”
昭合欢颦眉:“太尉?”
苏烈默不作声,仍是定定地看着昭合欢。
昭合欢心下更确定要害她性命的人正是太尉了。
想不到燕北行权倾朝野,安玉丞即便是他的人,也不正在想法子从主子手中篡取好处?
那么这件事,也和安玲珑脱不了干系了!
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报了这笔仇,但是现在,他们这群人如何已经和她毫不相关了。
苏烈摸摸口袋,又问昭合欢:“姑娘有纸笔吗?”
昭合欢点点头:“有,不过你要做什么?”
她只带了简单的衣物,还有一本珍藏的医术。
而笔墨纸砚也在包袱中,她想实在拮据,或许能街头做一名赤脚医生,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苏烈要去了纸笔,须臾间写好了一封信交给昭合欢。
“带着这封信,寻到白焰,他会帮你的。”
昭合欢接过这封信,小心翼翼的收好:“多谢你,这乱世之下肯救我一命,不当心连自己也会丢了性命,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
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
苏烈摇头:“姑娘客气了,若不是姑娘倾囊相助,老父恐怕早被山下的野兽吃了,是姑娘对在下有恩在先。”
苏烈又从自己的包袱重摸出一套男人的衣服:“姑娘不妨打扮一番再上路吧,穿着宫女的衣服,实在太过招摇。”
昭合欢接过衣服:“多谢。”
此刻的天已经亮的透彻,有鸟婉转的在林间啼鸣起来,两边的嫩叶上尽是纯露,扑鼻而来的是泥土的芳香气味。
昭合欢却无心欣赏,苏烈也匆忙告辞:“在下需回去给太尉大人复命,不多送姑娘了,姑娘珍重。”
昭合欢郑重的行礼:“多谢苏大哥。”
直到苏烈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昭合欢才躲进一旁的灌木丛中慌忙换下了宫服,乔装打扮一番后仍是步履匆匆的上了路。
苏烈回到太尉府,安玉丞在书房中早已等候多时。
苏烈的肩上扛着一具女尸,女尸穿着的正是和皇宫中宫女一般的衣服,望着这抹倩影,安玉丞心下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办好了?”
“是,太尉大人,属下在京城外林间破庙中找到了皇后娘娘,特给大人交差。”
说着将肩上的女尸放在地上,可是女尸的面目被半湿的青丝遮住,尸体散发中刺鼻的腐臭味,安玉丞望了两眼嫌恶的避开眼睛。
“如何确定是她?”
苏烈从怀中摸出一枚夜明珠:“这是从她身上搜到的。”
安玉丞接过夜明珠,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后道:“你先下去复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太尉府!”
他需确定了这具女尸是昭合欢没错。
女子的脸被烧的面目全非,苏烈言是挣扎过程中碰倒了蜡烛,起了火,那寺庙也的确被他一把火烧尽。
安玉丞命人将夜明珠带到宫中,交给安玲珑。
第209章 全国告示
安玲珑收到这颗夜明珠时,脸上的笑忍不住绽放!
父亲送来了昭合欢的夜明珠,说明已经解决了那个女人?
她记得,这颗夜明珠是西夏使团请求入京之时送来的礼物,世间罕见,燕北行当场送给了昭合欢。m.www.uu234.net
这夜明珠只怕南陵国再无第二人拥有,所以,一定是昭合欢的!
“哼,就凭你一个山间野丫头也敢和本宫较量吗?”
安玲珑嘲讽昭合欢的失策,她以为逃离皇宫,逃离皇上,自己可以安然无忧吗?她不过是亲自断送了燕北行的保护。
昭合欢此时已经离皇宫十万八千里了,与燕北行虽然在同一片疆土,却像隔了整个世界,于是她甚是自由。
这天路经小县城,只见此地民风淳朴,处处洋溢着自然的感觉,昭合欢准备在此地留下一段时间,也好歇歇脚。
她正在茶馆中吃茶饮酒,却看见一众老百姓都往告示栏跑去,于是甚是好奇,问一个从那边回来的小倌道:“小兄弟,你可知他们在那里看什么?”
那小倌挠了挠头,对昭合欢道:“我没挤进去,人太多了,听着应该是皇都发来的告示,不然哪里有那么多人看,你想知道还是自己挤进去看吧。”
昭合欢这么听着,是从皇都来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向告示栏挤过去。
只见告示栏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今南陵国皇后昭合欢失踪,兹事体大,事关国之安康,望知情之人切勿隐瞒皇后行踪,若有举报者定当加官进爵,享尽荣华富贵,有求必应。
告示上写得很是吸引人,昭合欢冷笑一声,他原来是这样的认真吗?有求必应?
那如果是要求他遣散后宫众位嫔妃,然后要燕北城复活呢?他应不应?
答案早就已经在昭合欢心中了,她回眸又看了一眼告示,心早已凉透了。
从知道他就是害得原主撞柱自杀的人开始,到登基封后,再到他宫中佳丽三千,到最后燕北城谋反他赐死燕北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现在处于这个偏远小县城的原因。
说到底,他燕北行就是爱南陵国胜过爱昭合欢,可是昭合欢想了想,换做任何一个帝王结果都是一样的吧。
只不过燕北行做出这样的事让她倍感心寒,而且是那种就算把她放到火炉子里烧了,都无济于事的寒冷。
可如今他又如此在乎的把告示都贴到这样的小山村里了,昭合欢有些意外,却仍是波澜不惊。
想着燕北行定是不能没有皇后,而不是不能没有她,宫里的女人那么多,昭合欢真想让燕北行随便立一个为后,这样倒也轻松。
反正她是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要和燕北行这样无情无义冷酷绝情到可以杀害手足,杀害一切阻碍他的人在一起了。
她身为一个医者,医者仁心,怎能容忍一个踩着白骨登上王位的人是她的夫君?她不会允许的。
昭合欢又定睛看了看告示,上面居然清楚到连她的画像都有,而且很像。
这时昭合欢便用袖子遮起了自己的面庞,生怕有哪个想升官发财想疯了的认出来,然后慢慢地从人群中离开了。
皇宫内,异常肃穆,昭和殿中,燕北行坐在主位,侍卫来报。
“启禀皇上,大内密探求见。”
燕北行以为是有了昭合欢的消息,脸色缓和了许多,忙道:“快召!”
没想到那密探却是精神萎靡不振的进来了,一进来便扑跪在地上,低声道:“回禀陛下,臣等……还是没有皇后娘娘的消息,臣明明已经在江湖各路布下了探子,却还是一无所获。”
到这,那密探已经是没有了声音,因为他能感觉到头顶上的暴戾之气。
燕北行眉目清冷,刚开始还是焦灼的,现在却是全然不一样了,换成了一副怒不可遏怒发冲冠的模样。
在那密探低声说完后,他立即从主位上站起,厉声吼道:“朕养你们一个个都是废物吗?不就是一个女子么?还能给朕跑到哪去!
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朕的人马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叫朕如何继续信任?南陵国又如何信任你们?”
字字珠玑,直戳那密探心里的最深处。
但他是无奈的,确实按照最严格的方式去找了,去搜索了,但就是让人失望的没有找到。
对此,密探额头上已然是有大滴大滴的汗珠了,燕北行坐下,看那密探的神情,突然也明白了昭合欢不好找。
昭合欢,医者,凭着进宫前多年的江湖经验,反追查能力根本就是一等一,易容术也是使得高深莫测。
想当年她能在燕北城的营帐里化为一个男儿郎参军,还能做到让除燕北城外所有的军士看不出,定是有实力的。
想来他到底是小看了自己的皇后。
他没遇见昭合欢之前,她便是整天在山里采药炼药的医师,去了宫外就是轻车熟路堪比江湖人士。
她在山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根本不用害怕在宫外吃苦或赶路之类的,而且她妙手回天曾走遍天下,不知多少豪杰好汉曾被她所救。
想来一路上也是有江湖中各种势力,各路人马,各种英雄好汉相助,只凭皇宫的密探,想要捉到她,怕还是很难。
有如大海捞针,燕北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凭着昭合欢的本事,天下容身之处简直比皇宫的各个院落还多,这根本就是海底捞针。
这一次,燕北行感觉到了在大海中迷雾茫茫全然没有方向,没有线索的迷茫。
真是头疼欲裂,可找不到总比坐着干等的强,而且照这么分析的话,昭合欢在宫外定然没有生命危险,证明她一定还活着。
他找不到她,证明想杀她的人也找不到她,这么想来,燕北行突然很高兴昭合欢的本事。
于是只能继续向密探吩咐道:“朕深知皇后本事遮天,只是身为一国之母,她必须回宫,你继续找吧,越快越好,动用一切力量。”
到这,那密探下去了。
魏长明对燕北行的无奈是深深了解的,他是在担心昭合欢,表面上说是要找皇后,其实心里根本就是担心昭合欢的安危,于是道:“陛下,臣对皇后一事有个建议。”
燕北行到了这种地步当然是让他开口,“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魏长明道:“既然密探解决不了皇后娘娘的事,那么这件事臣主动申请任命,去寻找皇后娘娘。”
燕北行听后,陷入了沉思。
如果触动魏长明,那么以他的办事能力,找到昭合欢是极大概率的事,但是由于燕北城的反叛,边疆现在已然千疮百孔。
昭合欢固然重要,但南陵国的安危同样重要。
再加上过几日西夏使臣要来南陵国,那时边疆必定更乱,弄不好又会杀出一路叛军,所以在这种时候,燕北行沉默了。
燕北行在想,到底是南陵国对他重要,还是昭合欢对他重要,其实两个都很重要,都是他不能失去的。
南陵国是父皇的国家,是父皇给他的责任,昭合欢是陪他风雨同舟相敬如宾的爱侣,哪一样,都是他无法割舍的。
他不得不说,燕北城的死,受害者居然是他,燕北城的死让昭合欢彻底对他心凉,甚至出了皇宫不再回来。
良久,他摆摆手,“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容亲王叛乱边疆失守,朕择日将封你为镇边大将军,为南陵国死守边关。”
魏长明不敢相信的看着燕北行,“可是皇上,皇后娘娘……”
燕北行闭上了眼睛,“皇后的事朕会处理,你准备为南陵国守好边疆就好。”
魏长明不再说什么,站了很久。
他知道燕北行的无奈,燕北行很想让他去找昭合欢,燕北行爱着昭合欢。
可是南陵国大敌当前,边疆失守,燕北行同样容不得南陵国受苦。
终于,他闭上眼睛对燕北行道:“请皇上安心,微臣定不负所托。”
如此,此事边算是敲定了,燕北行不再去看魏长明。
他怕自己后悔,怕自己会做出对南陵国不利的选择。
在昭合欢面前,他是相公,但在南陵国面前,他是皇帝,他不能因小失大,南陵国再经受不起战火的洗礼了。
燕北行看着昭和殿各处,闭着眼睛道:“昭合欢,朕离不开你。”
是真的离不开,若是昭合欢在,他一定不是这样的束手无策
想来,昭合欢出走的事必定是后宫出事,他又开始仔细想着来问话时的情景。
他想找到那个幕后之人,他想让那人死无葬身之地,不管她是太尉的女儿还是北燕的公主,一律格杀勿论。
总归是安玲珑宫中的人,再加上安玲珑的一番隔人问话,此事也许是与安玲珑有关系的,托兰可颂也是一样。
北燕在南陵的势力尚且不明确,她依然有嫌疑。
至于淑妃和容妃宁贵妃等人,燕北行倒是不怎么怀疑,因为这些妃子都是昭合欢提拔的,没有理由伤害昭合欢。
第210章 追查
安玲珑,托兰可颂……
昭和殿,燕北行念着这两个名字,一时间竟是有种想杀人的感觉。
一瞬间,事情清楚了很多,燕北行将心思锁定在安玲珑与托兰可颂身上。
这两个女人,在入宫前都与昭合欢有过或大或小的摩擦,入宫时也是昭合欢出手阻拦过的。
特别是安玲珑,若不是太尉每日来找他各种哭诉,就算是他也不会同意要安玲珑入宫。
从前两日的问话来看,安玲珑一直以身子弱自居,托兰可颂一直以燕北公主和亲是为两国和气自居。
燕北行冷笑道:“倒是冠冕堂皇得很。”
说话抓人要有证据,安玲珑虽只是个小小的婕妤,身后却是权倾朝野的太尉大人。
托兰可颂虽说是来和亲的他乡公主,身后却是整个燕北,果然没有证据还是很麻烦。
就算是皇帝,也要按证据说话,他这才刚刚登基不到一段时间,皇后又失踪,自是焦头烂额的甚是急躁。
说白了若不是父亲一辈的仇恨,燕北行也是可以像燕北城一般驰骋疆场,策马奔腾的,
他沉默着,整个昭和殿随他一同沉默,第一次,燕北行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无奈。
良久,他唤来魏长明,沉着声道:“方才让你查得安玲珑与托兰可颂可是查到什么了?”
魏长明跪下,一脸惭愧,“回陛下,微臣办事不力。”
没有证据,推测就只能推测,这让燕北行对这个宫中内鬼甚是堪忧,摆摆手要魏长明下去继续查,查到为止。
魏长明点点头便是退却了。
燕北行决定要冷落冷落安玲珑与托兰可颂了。
因为不管是谁人所为此事,目的都是除去皇后,在后宫清除障碍来争宠,所以燕北行决定用冷落的法子来试探这两人。
安玲珑宫中,玲珑精致的木亭坐在清池中央,一位伊人慵懒倚靠其中,婢女在一旁刚点上香烛,氤氲缭绕。
此时的安玲珑很明白了,燕北行此生独宠昭合欢,无论她是否在宫中,这种心意都不会改变。
她自言自语道:“皇上,我安玲珑心悦你,所以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你。所为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一直以为能得到你些许停留,却不想只是一厢情愿,无始无终。”
一行清泪从她眸中流出,一路流到鬓角的青丝上,浸透了墨色。
宫女前来通报,见自家主子正是情难自已的伤情时,便立在一旁侯了侯。
安玲珑突然望见了那宫娥,便使帕子拭了拭不能停止的泪珠子,沉着声道:“行了,说吧。”
宫女道,“娘娘快别伤情了,方才太尉大人来信。”
这时安玲珑从从椅子上坐起来,打起了几分精神,眼泪也不再流出了,喜道:“什么消息,快说与本宫听听。”
“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太尉大人已经联合了几位大臣推娘娘到后位,娘娘对此事倒是可以宽心了。”
甚是宽心,安玲珑眉目间全然不见了方才的伤情,换成了一副欣喜万
分的样子。
“好啊 着实让本宫宽心。”
她对后位势在必得。
尽管出身不如右相之女宁贵妃,可宁贵妃是个软柿子,没有为后的气魄!
北燕公主倒是美艳动人,可毕竟是外来人,怎么可能登上后位?
太尉府的办事能力安玲珑是从小到大都知晓的。
虽说那昭合欢有妙手回天之能力,但毕竟是妇道人家,身娇体弱,定也是逃不过杀手暗卫的层层追击包围。
好在她已经被父亲解决。
想来如果安玲珑此时知晓了昭合欢曾有恩于那位所谓可靠的杀手,定会又成了伤情万分的可怜样子。
须臾,安玲珑又道:“虽说本宫不能成了皇帝肚子里的蛔虫,不能知晓皇帝的心,不能将昭合欢从他心中剔除,但只要昭合欢死了,本宫就还有机会。”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托兰可颂是燕北公主,燕北行为了不明显出南陵国稀罕燕北的情形,就不能立托兰可颂为后。
容妃聪颖过人却是个知道满足,知道不将自己牵入浑水的人,燕北行不可能立她为后。
淑妃本就不甚愿意进宫,燕北行不可能立她为后。
宁贵妃胆小怕事,燕北行不可能立她为后,这么说来,安玲珑是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后的人。
燕北行嘴上说的是后位只为昭合欢量身定制,但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明白,此事不由他做主。
前庭的那群老骨头铁定了要维持宫中阴阳平衡,国家阴阳平衡,定是会逼燕北行重新立皇后。
这由不得燕北行,对于安玲珑来说,既然燕北行不可能给她爱,那就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吧。
她一向不是昭合欢那样不慕荣利的女子,所以对昭合欢的死深感开心,但昭合欢没有如得了她的意愿,没死就是了。
这几日燕北行一直都是在其他几位妃子宫里过的,只不过没真正动过她们就是了。
安玲珑看得清清楚楚,而托兰可颂就有些不明不白了。
反正她进宫也这么长时间了,燕北行对她本就没有多心,所以就算再冷落一点,她也觉察不出来。
御厨房,托兰可颂华服在身,从蒸笼里取出一盘热乎乎的绿豆糕,又从另一蒸笼中取出晶莹剔透的小笼包,桂花糕之类的点心。
她问着御厨房里的宫娥,“皇上平常就爱吃这些东西么?”
那厨娘对托兰可颂也是好,毕竟皇后娘娘失踪了,宫里嫔妃中能想着用吃食来安慰安慰皇上的,就只有这个胡妃了。
厨娘在宫中谋事多年,看遍了宫中变革,倒也是为尚且年轻的燕北行感到可怜,于是便告诉了托兰可颂几件燕北行平常爱吃的点心,想让燕北行舒舒心。
“嗯,胡妃娘娘有这份心意,老奴实在是为圣上感到幸运,相信这些个胡妃亲手做的点心定能讨圣上欢心。”
于是托兰可颂就携着宫女,拎着点心来到燕北行处理公事的御书房。
才刚到门口,就被安公公的手下拦住
那侍卫一脸的严肃,丝毫没有因为看到胡妃而恭恭敬敬,冷着脸道:“禀告胡妃娘娘,陛下正在处理政事,请您见谅。”
生冷的语气,托兰可颂作为公主自然不依,厉声道:“本宫叫你进去通报!”
没想到侍卫没动,殿里的安公公出来了,看着托兰可颂,行了一个礼,依然和那侍卫一样的冷漠道:“陛下不见,娘娘请回。”
于是托兰可颂又气急败坏的拎着点心回宫。
次日又来,安公公每次都不耐其烦的行礼后要托兰可颂回去,托兰可颂也便又气冲冲的回宫。
作为燕北公主,她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奈何她就是喜欢燕北行,连他的拒绝都喜欢,每天乐此不疲的往御书房跑。
这次,托兰可颂又拎着点心来到御书房门口,侍卫依旧拦着她不让进。
安公公出来行了一个礼,托兰可颂以为他又要说:“陛下不见,娘娘请回”,毕竟每次都是这样子的。
于是托兰可颂道:“行了,你闭嘴吧,本宫知晓陛下不见,回去就是了。”
言罢拎着东西就要走,没想到安公公道:“回娘娘,不是的,陛下说有事要见娘娘。”
托兰可颂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功夫不负有心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下轻快的哼着小曲同安公公进了御书房,见燕北行正襟危坐的主位上,甚是英明霸气。
她福了福身道:“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燕北行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托兰可颂连忙从宫女手中拿过点心,径直走去燕北行身侧,放在他几案上,娇声道:“臣妾就知道陛下喜爱吃这点糕点,亲自在御厨房求厨娘交给臣妾的,臣妾到现在才知道南陵国的糕点真是特别难做,陛下且先尝尝吧?”
言罢,便从制作精美的桂花糕中取了一块向燕北行递去,燕北行回眸看了她一眼,道,“爱妃且先放下那些吃食,朕有要事相谈。”
说完,还推了推托兰可颂拿着点心的手。
托兰可颂愣了愣,终是放下了点心,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臣妾不知陛下所谓何事。”
燕北行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西夏与北燕习俗什么的可相同?”
北燕,这是托兰可颂一直想念的故乡,她自然来了劲头,自豪道:“都是北疆受黄沙洗礼靠天吃饭的国度,习俗什么的差不了多少,就算略有差异。这差异也定是不同的演变,万变不离其宗罢了,陛下问这事是为何?”
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是西夏近些日子要来使臣,为表东家礼仪,朕打算在皇宫中设宴,一来为了迎接西夏时辰,二来缓解缓解今日里皇后失踪的人心惶惶,只是苦于宫中甚少有人知晓西夏习俗就是了。”
托兰可颂笑道:“宴会?那有什么难的啊?臣妾就可以帮皇上分忧,来主持这次的宴会。”
看托兰可颂答应了,燕北行笑道:“还是爱妃懂得朕,如此朕便不送了,爱妃回宫早些休息吧。”
第211章 礼物
托兰可颂颦眉,小巧的琼鼻下樱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吞下了到嘴边的话。顶 点 X 23 U S
燕北行头也不抬:“安公公,送送胡妃。”
可颂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皇上莫一直繁忙政务,注意身体。臣妾告退。”
这天,在昭合欢失踪后宫里难得的喜庆,处处张灯结彩正殿更是金碧辉煌,正门前是朱底黑字正楷鎏金勾边的牌匾,正门后是盘虬卧龙错综复杂的龙形雕栏,繁华三千。
宫女三两成群急促走过,议论着说是西夏要来人了。
西夏,位于南陵国西北边陲,常年与南陵国交战,此次更是战败国,自然是要与南陵国修好,于是便遣派了使团,是说有意与南陵国永修邻里之好。
燕北行这听着这个邻里之好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冷笑着。
正午十分,西夏使团已然到了宫门外,侍卫赶去正堂报信,燕北行正铺了笔墨准备作画,见侍卫跑进来,便知道是什么了,于是收了文房四宝。
“禀告陛下,西夏使团请求觐见。”
燕北行勾起唇角笑了笑:“宣他们觐见。”
那侍卫又去了宫门外,许了西夏众多人马出入皇宫,太监总管在正殿外扬着嗓子喊道:“宣西夏使团觐见,宣西夏使团觐见!”
如此两声过后,一行人马边顺着汉白玉台阶进到正殿,燕北行正襟危坐的龙椅上,神情甚是欢喜。
西夏使团的带队人对着燕北行道:“西夏使团拜见南陵国皇上,陛下万岁。”
他微微曲下身子,胳膊在左胸边碰了碰,随后,西夏众人也是微微曲下身子,伸出胳膊在左胸边碰了碰。
燕北行笑道:“使者免礼。”
须臾,他又道:“使者,朕可否知晓你的身份?”
那领头人道:“回陛下,在下西夏亲王呼延灼。”燕北行点了点头,看来这次西夏还是蛮有诚意的,选了个直属亲王来作使者。
燕北行的目光在使者团游走着,所有人都是一副安静安生的样子,只有站在呼延灼身侧的那西夏男子显得格格不入。
燕北行来了兴趣,对着呼延灼道:“说下去。”
呼延灼道:“陛下也看见了,此次我西夏国前来目的为修西夏国与南陵国永生同好,为两国边疆平静,这位是我西夏国三皇子呼延,也便是此次使团中要留下在南陵国证明两国永不交战的质子。”
言罢,他推着身侧的男子前去给燕北行行礼,那男子全过程一脸的戾气,行礼也是毫无诚意,好在燕北行不在乎这些花拳秀脚毫无意义所在的永修同好。
所谓永修同好,就是被打怕了。
想来西夏欺负南陵国多年,南陵国上一任皇帝时更是吞去了南陵国七座城池。
虽说是场南陵国皇室争霸的阴谋,可西夏占领南陵国七座城池,侵犯南陵国领土,欺压蹂躏南陵国边疆百姓却是实打实的,就光这一点,燕北行觉得西夏遣派使团只不过是做做样子。
燕北行笑道:
“朕看着三皇子眉目间带着英气,将来定是协助南陵国与西夏联盟的栋梁之才,西夏国皇族真是应了天瑞。”
可以说燕北行还是有些佩服那个一脸的不情愿,甚是想杀了他的西夏三皇子,因为西夏使团里只有他一人是不趋炎附势,不做墙头草两边倒的。
即使西夏败了,败得很彻底,西夏把他当做质子抛弃在了南陵国,可他还是不会在他国皇帝面前屈服。
若不是立场不同,燕北行与这三皇子定会是知己吧,到这,他又想到了燕北城,不禁的觉着可惜,真是可怜生在帝王家,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就这样,呼延灼同燕北行聊了些关于南陵国与西夏国近十年来的发展合作与以后的经济商品往来,便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晚宴。
那三皇子从一进南陵国皇宫大门之后就开始吊着脸一直吊到现在,呼延灼提醒了他好多次,倒是燕北行丝毫没有在意。
晚宴是托兰可颂安排的,她按照燕北人的习俗来布置了这次晚宴,饭菜全是北疆人民的地方菜。
只有在南陵国官员身侧配有南陵国本土的吃食,这样一来既满足了为来南陵国而几日奔波的西夏师团,又不委屈南陵国官员,反正燕北行觉着甚好。
呼延灼看着吃食对着燕北行道:“还是让陛下多照顾了。”
燕北行摆摆手道:“朕哪里有这样细的心,这全靠北燕的嫡公主,也就是朕的胡妃托兰可颂的认真准备。”
于是这样说着笑着过了良久。
突然,呼延灼像是想到什么事情一样,从宴席上站起身来:“陛下,臣等从西夏而来,自然为南陵国带了不少西夏的稀奇事物,特产等物已然送去南陵国各个宫室了,只是这还有一样礼物,是西夏国专门为陛下您挑选的,容臣等呈上。”
燕北行自然是乐见其成,眯着眼睛道:“哦?是什么礼物这么神秘,容朕瞧瞧。”
言罢,他便要西夏使者呈上礼物。
“来人,把我准备的礼物抬上来。”说完便有几个随从小心的抬着一个大木箱进来。放倒地上后,便默默的站到一边。
“陛下不猜猜微臣送得什么吗?”呼延灼笑着说。
这种猜礼物的事情燕北行没有心情,但是燕北行这个认真的人没有心情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心情。
所谓一个王朝的差距总是天差地别,又像燕北行这样一心为国的,也有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
果然,燕北行才抿了抿茶还没开口,一个声音就在宴会上炸响:“珠宝!”一位世家公子道。
方才甚至安静地可怕的宴会顿时炸开了锅。
“黄金。”一位闲散世子道。
一老臣摸了摸胡子,悠悠道:“按老臣的阳光来看,皇帝好读书,所谓投其所好,不会是书籍之类的吧?”
燕北行点了点头,虽然他不太同意送得书籍,但总归是有人说他好读圣贤书了。
诸侯众说纷纭,毕竟平常他们都是谨言慎行的习惯了,
此番一热闹便是有些稀奇。
说了良久,燕北行也是烦了,于是漫不经心道:“呼延灼,你这大箱子里装得到底是什么?让朕的臣子们好猜啊!”
皇帝发话,众人便都安静了下来,呼延灼移步道大箱子旁,命两位使者打开箱子。
随着箱子打开的声音,众人只闻一阵奇香扑面而来,众人皆向大箱子里望去,入眼便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一身紫色的衣衫,百褶裙摆银线绣着片片海草 ,身披淡粉色的长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眼眸流转春水清波荡漾,头上斜插一根淡紫色水晶簪,随着较软的身形轻轻颤动。
好一个清秀佳人。
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唯独燕北行不看,毕竟他见过比这更美的,此时脑子里便又想起了昭合欢。
女子一见众人,便托起衣裳,玉足轻点便走出箱子,转身起舞。
衣带绕过芊芊玉指在空中划成花朵,又轻巧的点足轻舞,眉目如画,流芳千古。
“此女怎会在人间?”刚那位低俗到猜是黄金的公子此时瞪大了眼睛,愣愣的不敢相信。
朝廷老臣们也是被迷得有些晕头转向,但碍于身份,便只是闭起眼睛不再说话,心中默念我心向佛。
呼延灼看着在坐众位的申请,笑得深不见底,呼延却是连皮都不笑。
“这便是我西夏国的三公主呼延钰。”呼延灼介绍道。
看到在座男子的反应,那女子微微一笑,停下舞步,向主位上的燕北行福了福身:“臣女呼延钰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好,快请起。”燕北行摆了摆手,敷衍道。
呵呵,前些日子是托兰可颂,今天又是这呼延钰,这些个国家真当他燕北行会收她们为后宫?临幸她们?
然后让她们诞下皇子,再封她们为南陵国皇后?开什么玩笑,他只有唯一一个皇后,剩下的都是痴人说梦。
燕北行是明白人,呼延灼也是明白人,为了不让西夏人感觉尴尬,于是燕北行自行眯着眼睛道:“此女实是美丽大方,俊秀佳人,出落的甚是清雅,既然是礼物,那么朕便收下了,即日将封妃,入居后宫。”
见此,呼延灼笑了笑,他以为这燕北行是个好色之徒,却不想燕北行是嫌一步一步来比较麻烦。
酒过三巡,燕北行想故意为难呼延灼,便道:“便要散席了,亲王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倒是问的呼延灼甚是尴尬:“此次宴会甚是隆重,臣等谢陛下隆恩。”
燕北行正好找了个夸托兰可颂的机会:“是啊,这都是朕的爱妃,托兰可颂一手操办的,如此朕也要好生谢谢她了。”
安玲珑在下面听着托兰可颂的名字,瞬间火冒三丈,怎么?赶走一个昭合欢还不算什么?又来一个托兰可颂?
无妨,来日方长。
燕北行又与那呼延灼道了些官场话,便遣散了众人回了正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