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红配绿的故事
李福吓的话都不敢说了,小跑步跟在凌天成的身后。www.uu234.net
本来皇上心情就好,还想着拿婉妃来挡一挡,这下可好了,不但没挡住,还来了一个火上浇油的操作。
他都不敢抬头看凌天成的脸色,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庄思颜只是天亮以后出来走走而已,而不是又出宫去了。
尽管出宫也是常事,但今日情况特殊,而且最近好像外面也没什么案子要做,且她是半夜走的啊喂。
李福七上八下往前,还没想出下一个好主意,就看到一个太监跟他一样磕磕绊绊地往这边走过来。
大太监要有大太监的范,看到来人,李福也不管自己慌成什么样子,先迎上前去,问来人什么事。
来人一脸慌张,脸往凌天成那边扭了一下,到底没胆抬眼看,就又把头低下去,小声地在李福的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那人一走,李福就脸色复杂地跑到凌天成的身边:“皇上,婉妃娘娘她,她在辰熙殿。”
凌天成愣了一下,脚却很忠实,一下没停就转了弯,往辰熙殿走去。
庄思颜忙了一个大晚上,到天亮的时候,实在困急了,也不管哪儿是哪儿,直接爬在桌了就睡。
辰熙殿的太监一大早起来,开始打扫院落,迎接凌天成的到来。
然后很自然地发现院里的宫灯少了一盏。
辰熙殿是皇上每天来的最多的地方,别说是一盏灯了,就是一草一木,都得小心看护着。
像丢宫灯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就是那个婉妃干的,只有她夜里来的这里会时不常地拿一盏宫灯走。
辰熙殿的值事都知道,好像也没有大惊小怪的,只要皇上来之前把灯补上就好了。
然而当他们打扫到殿门边的时候,却发现门也没有锁,只是虚掩着而已,扒着门缝往里一看,竟然还有一个人在里面。
就趴在桌子上,身上穿着一身的白,一头乌发散了一桌案。
太监又不傻,这种情况要是冲进去,那就是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
不管里面的人是谁,得先通知上面的。
如果是盗匪,得让侍卫来抓,如果是皇上身边的人,那也得他来处理。
在宫里做事,分寸很重要,所以最后消息就传到李福这里。
李福一听情况,就大致猜到了,这么迷糊又这么大胆,肆无忌惮的,除了婉妃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凌天成的脚越越快,最后连李福都追不上了,喘着粗气,眼瞅着自家的主子要跑起来,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小短腿再拉长一米八,好赶上他去。
辰熙殿里的宫人已经跪好在地,明知道凌天成不会理他们,该行的礼也一分不会少。
李福只告诉凌天成,庄思颜可能在这里,却没说她在做什么。
凌天成急匆匆地来,一手就把门从外面推开,然后看到一个小小的丫头,正趴在他的书案上睡的香。
一头乌丝瀑布一样流泄而下,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脸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手臂之下又铺着纸张,纸张上面有她写的字。
大概是墨迹未干就睡着了,所以袖子上沾了一些黑黑的点,像给白色的衣服上绣了一些黑色的花,竟然莫名的好看。
凌天成跟被谁定住了似的,目光一触及到庄思颜,所有的动作都跟着凝住,连呼吸都是一顿。
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反手把殿门从身后扣上,轻手轻脚地往前走过去。
先把自己身上穿的厚披皮拿下来,给她披到肩上,然后才又弯腰仔细看她的脸。
到底是没忍住,探身在她额间吻了一下。
书案上很乱,毛笔也滚落在一边,但是凌天成动都没动一下,他怕把庄思颜弄醒,宁愿这么看着她。
一个人沉沉在梦里,睡的人事不醒。
一个人然然坐在旁边,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两个人才能到达到最近的距离。
没有身份的约束,也不必为那些没有头绪的案子而烦恼。
像小时候一样,两个人都静静的。
可惜安静的时光总是短暂,辰熙殿的门很快就被人推开了。
李福欠着身子,脚上跟踩棉花似走到凌天成身边,声音里都不敢灌一分力气,小声说:“皇上,荣大人求见。”
凌天成皱眉看他。
李福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朵。
这种时候实在不合适打忧,可是荣吉在紫辰殿外十万分火急的,非要见到凌天成才肯罢休。
这个人现在很敏感,就算是李福不干涉朝政,每天跟在凌天成身边,也知道他都在做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凌天成看了他数秒,最终还是起身了。
他回头又看了庄思颜一眼,往外面走了数步,才跟李福说:“他下朝了不回去好好歇着,还跑来做什么?”
李福:“……”
这种事他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啊。
凌天成前脚刚走,庄思颜后面就醒了,可能是殿门关上时,发出的轻微响动惊到了她,也可能就是睡到了时候,所以醒了过来。
她从书案上抬起头,凌天成的衣服跟着滑了下去。
待庄思颜转身垂手把衣服又捞起来,上面似乎还带着一些那男人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有点冷。
她往四面看,没看到人,也不管那么多,把自己写的东西全部收拾了,一骨脑卷到一起。
把凌天成的衣服就搭在椅背上,然后拿着卷宗就往外面走。
刚到门口,就被小太监拦住了:“娘娘,皇上说了,您惹醒了就在这儿等他一会儿。”
“为什么?他有事吗?”庄思颜问。
太监:“奴才不知。”
庄思颜心说:“你不知,我就先回去,这一大早的刚睡醒,脸没洗,头没梳,连肚子都是饿的,让我在这儿等个什么劲?”
腹诽还没结束,就看到几个宫人手里端着托盘进来了。
上面照着庄思颜的想法,一应东西全部齐备,还把她家的宫女也叫来了。
平儿跟兰欣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主子哪儿都好,就是说不见就不见了,想想一个大活人,睡觉的时候在床上还好好的,等她们醒了,上面什么也没有。
那种惊恐本来就已经很大了,偏偏今日还跟从前不同,皇上又过来问了一遭。
兰欣一直咬牙闭嘴让自己忍着,她心里很清楚,现在跟庄思颜的
关系越来越远,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可是在侍候着她梳头洗脸时,庄思颜一直不好好配合,一会儿说头上的戴的花太艳了,一会儿又说哪个钗太重了,最后连衣服也挑剔起来,非说她们拿来的衣服又花哨又不实用,直接一脱扔到一边,把凌天成留下来的那件裹在身上。
宠妃恃娇,很正常的。
但是这娇一般都是对着外人,在下人面前那还是要端起主子的尊严。
她们还从没见过哪家的主子,跟自己的宫人撒娇呢。
庄思颜包着凌天成的披风,半蹲在椅子说:“两位姐姐,我求你们放过我吧?这衣服整的跟去参加什么典礼似的,也太隆重了吧?
这样,我在这儿等着,先吃饭,你们回去给我换一件。”
兰欣和平儿对看一眼,还是没办法,就由平儿拿着衣服回去,兰欣则侍候着她吃早餐。
这个时候已经忍到了极限,兰欣终于开口说:“小姐,你以后出门的时候,能不能跟奴婢说一声?”
刚还叫她姐姐的庄思颜,直接翻脸:“这宫里什么破规矩,主子出门要跟宫女们报告?”
兰欣:“……”
这句话把她噎的不轻,连带着把昨晚的不好情绪都带了出来,直觉是庄思颜对她有意见了。
然而有意见的庄思颜跟着又说了一句:“我才不要跟你们说,一说没准昨晚就要给我套上这么一身,我还要不要活动了?好了,兰姐姐,我可以吃东西了吗?”
兰欣:“……”
庄思颜不理她瞪大的眼睛,张大的嘴,自顾自地吃了一些早点,随后又喝了一些茶水。
脸上都是漫不经心,心里却塞着一堆事。
她今天还要出宫去呢,凌天成把她留在这里,随便一说话,上午就过去了。
这样不行,她得想办法提前走。
庄思颜这天的运气真的不能算好,她越是想尽快离开这里出宫去,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这边刚把兰欣哄住,正在找机会脱身,那边李福就来了,说凌天成前面的事很快就处理完了,让她一定在这儿等着。
庄思颜简直想仰天长啸,耐着性问李福:“等着做什么?他还有什么事吗?我要不回百竹园去等吧,正好还困着,再补一下觉。”
李福只陪了她一脸的笑,什么话也没说,自然也没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庄思颜又要琢磨怎么把李福这个死肥宅给摆脱了。
这么一个车轮战下来,几乎把她的精力耗尽,最后的结果是,凌天成回来了,换了一个**oss,她就什么也别想了,乖乖在辰熙殿呆着,听他吩咐。
此时的状态是,凌天成坐在书案的后面,庄思颜半爬在他的桌子上,姿势有点难以控制,所以长手长脚的几乎占了半个桌案。
那件沾了墨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此时穿着一套平儿拿来的笑簇新的棉袍,颜色非常鲜艳,绿底大红花。
庄思颜只要看一眼自己这身装束,就想把眼睛闭上,搞不太懂古代人这种审美方式。
难道他们没听说过,红配绿的故事吗?
可惜凌天成每次抬头看她,眼里还带着惊艳的光,这让庄思颜非常怀疑他是装的。
第213章 仅仅就是宠着她
“喂,大个儿,你真的看着我这身好看?”庄思颜拽着衣服抖给他看。顶 点 X 23 U S
毫无意外地收到凌天成的赞赏的目光,还加着几句夸奖:“衣服本来很普通,是每年嫔妃们都会订制的,只是穿在你的身上格外不同而已。”
“格外不同?是不是格外丑啊,我都觉得自己是一条大虫子了,这玩意儿实在驾驭不住。
再说了,你没事让我穿成这样,坐在这儿看你做事是几个意思啊?”
凌天成的眼睛只要一接触到她,立刻就在里面种一朵花,还是盛开的那种。
那花迎风招展,在他原本平静的脸上,摇出一番灿烂和温馨,庄思颜都差点闻到香味了。
她眨了一下眼,再眨一下,勉强把自己加快跳动的心脏按下去。
这人吧,也挺奇怪的,她要不是看到凌天成,只在外面忙事情,也是会想起他的,但不会太过强裂,有时候还会刻意把他跟自己过去的那些金主们,放在同一条线上。
可若庄思颜像这样一样面对他,就会一下子忽略他的身份,觉得这个好看的男人,不就是自己的男人吗?
所以她跟凌天成在一起,要么是被他气的赖得理他,要么就是非常随意,随意到别的嫔妃都不敢看的地步。
因为这种越级的行为,除了庄思颜,无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那可能都得犯个死罪。
庄思颜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心,这会儿又不安份地跳了起来,她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爪子,伸出来在凌天成的脸上摸了一把,还感叹说:“真是遇的没天理。”
凌天成:“……”
本来要出口的话,被庄思颜一个动作,弄的生生又卡了回去,凌天成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李福不解不风情,不懂这对男女到底在干什么,只知道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这会儿皇上等的人到了,他就小步颠颠地过来报告:“皇上,叶大将军到了。”
庄思颜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
“叶元裴来了?你怎么不早说这是在等他?哎呦我去,难怪你要给我穿这样的衣服,原来是为了扮丑恶心他啊?”
庄思颜开口如开炮,一顿轰炸后,要见叶元裴的心战胜了美丑,从辰熙殿里直接往外冲。
可到了外面一个人也没看着,转头又找李福算帐:“人呢?你不是说叶元裴来了吗?”
李福被她问到愣住,本来很顺溜的话,在急问急答中老是卡壳,他怀疑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
“娘娘,叶大将军在紫辰殿外面,这里是后宫,他不能随意进来的。”
“哦……”庄思颜应:“谢谢啊!”
人已经往外面跑去。
跟叶元裴上次见面,还是两个人一起去荣吉家里吃饭,回来后事情发展的出乎想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庄思颜光顾着跟温青对信息了,都没顾上叶元裴。
也不知道他那边现在怎么样了,丢失的陆晓有没有消息?
她跑的飞快,裙摆上沾了一层的雪,看到叶元裴时,本来想抱个满怀,顺便跟他说说赶紧带自己出宫,结实被这家伙左躲右闪地给避开
庄思颜站稳脚,看着他问:“怎么着,换了衣服就不认识我了?”
叶元裴的脸上跟吃了苦瓜似的,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瞪庄思颜,只能嘴唇不动,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傻子,往你后面看。”
庄思颜以依回头,然后,看到了同样一脸苦的凌天成。
好吧,在他面前叶元裴虽然已经是哥哥了,但是男女有别是不论哥弟的,庄思颜这位好兄弟,以前可以随意抱一抱,现在却只能跟他并排站着。
两人趁着凌天成转身时,飞快对视一眼,里面都是不满与嫌弃。
就是这点嫌弃,凌天成都没让他们发育完全,经过他们身边往龙椅上去时,随手就把庄思颜又牵了回去,就安置在他旁边。
李福很有眼力劲,及时递了一把椅子过去。
叶元裴过来,是向凌天成汇报陆晓的事。
跟庄思颜他们掌控的消息差不多,前面乱七八糟很多线索,现在却突然全部断了,连他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往后面查。
叶元裴说:“自陆晓回到京城后,其实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只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一点,这些消息的真假没法判断,真实也无可考证。”
凌天成问他之前查赌坊的事。
这事庄思颜也知道,当时是他们一起去查的,可惜那赌坊里的一切,现在全部成谜了,跑的人一个也没抓回来。
凌天成一脸冷霜:“京城就这么大,他们会上天遁地吗?”
叶元裴站在下面没吭声,头低着,在上面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凌天成大概以为叶元裴只一个将军,是个粗人,查不到这种事也算正常,可是庄思颜却知道,他曾经是侦探界的翘楚,有神探之说。
这事儿没有那么难,只是铺的太大,可能牵涉的人也太多,凌天成给庄思颜的权利算是很大了,但还是有些地方她去不了,有些人她也见不了。
那叶元裴就更受限了。
他来很可能根本不是报告这案子的进度,而是想找另外的支持。
可惜他来之前,庄思颜没有提前跟他碰头,现在又在凌天成的眼皮底下,两人也不能通消息,只能等。
然后等到最后,叶元裴也什么话都没说,他没向凌天成提出任何要求,就出宫走了。
看的庄思颜也是一愣愣,搞不清楚这家伙葫芦时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走以后,凌天成倒是主动跟庄思颜分析起这个案子来了。
他开门见山:“朕看到了你昨晚写的字,闻敏也有问题对吗?”
庄思颜也老实:“现在还不知道,只是怀疑,他原本跟骆柯和庄老头的关系都挺好的,可是他们两个倒了之后,他一点也没受牵连,我觉得有点奇怪。”
“这没什么奇怪的,他是一个记录的文官,没有说话权,也不参与政事。”
庄思颜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反问倒:“照你这么说,他应该是没有任何用处的,那为什么骆柯和庄老头要拉笼他?”
凌天成皱着眉不说话,眼睛还看着庄思颜。
两个人对看数秒,庄思颜只得又开口:“闻敏会不会在案卷
上做假?”
凌天成马上摇头:“这不太可能,抄写记录的案卷过后,还会有人去审阅,如果有错当时就会提出来 ,闻敏不会这么傻,在这上面做文章。”
庄思颜执相反意见:“可那些案卷最终的审核人还是闻敏,我在辰熙殿看了许多过去的案宗,里面大多数签名都只有闻敏一个人,这就说明,在这些事情上,他是有机会做假的。”
这回凌天成不说话了。
庄思颜也做了最后的总结:“只是有这种怀疑,闻敏到底有没有问题,还需要查了才清楚,所以我还得出宫。”
凌天成胸口被什么东西闷闷撞了一下。
他想说温青去查就可以了,这些事温青动手,可能要比庄思颜动手利索的多。
但同时他也知道,温青其实有很多地方是去不了的,而庄思颜现在是领着他的皇命,公开了可以查任何大臣,并且在这方面她确实也有很大的优势。
最重要的是,凌天成知道,就算是他真的反对,庄思颜还是有可能出去。
有其那样,不如自己一开始就答应了吧。
凌天成妥协的毫无道理,不是处于案子本身的严重性,仅仅就是他宠着庄思颜,所以很多事情宁愿听她的。
当天午后,庄思颜就回了百竹园,她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弄了个男妆,避开宫人们的视线,从后宫的侧门出去,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宅子。
在那儿又把自己倒腾了一番,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年轻朝官司大人。
骑马穿过城中大街,一路往大将军府赶去。
阿四跟在她身边,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
“城北又开了一家新的赌庄,虽然没有马爷的大,但听说也是有后台的。”
庄思颜眼睛看着街边,嘴上却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阿四:“就这个月初,大雪前才刚开起来,听说最近生意好的不得了,全城的赌徒都往那里跑。”
“你去过吗?”庄思颜问。
阿四摇头:“我早就不赌了。”
庄思颜笑了一下,把目光从街边铺子里收回来,转头看着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赌庄开的有些蹊跷,那边刚倒一个,这边又开一个,说不定有什么联系呢?”
阿四摇头:“我虽然没去过,但找人打听了,不是马爷他们,再说了现在全城都在找他们,应该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再开吧。”
“很难说,就算明面上不是他们,暗底里有没有关系也不好说,他们得用这个东西打掩护,不然也不会急急地又开一家。”
她说到这里,把马勒住说:“你不用跟我去大将军府了,现在就去赌庄那里看看,这是一些银子,必要的时候可以进去玩两把,这样有助于了解更多的事。”
阿四有些犹豫,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说:“如果真是他们的话,我一去不就认出来了吗?”
庄思颜笑到:“无妨,他们既然敢这么开起来,就不怕别人认出来,一定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就算是真的认出你来,也不会做什么事的,不然马上就又可以关门了。”
第214章 猎物出门了
两人在路口分开,庄思颜继续往大将府走。www.uu234.net
叶元裴似乎早知道她回来,已经在府里等着了,此时一见到人,就忍不住嘲弄道:“比我预算的晚了一个时辰,看来那谁也没有很放心你啊。”
庄思颜是习惯了,反正他们两个一见面,不先皮一顿,把积攒的废话都说一说,是扯不到正题上的。
既然这样,她也放开了扯:“这不挺好的吗,说明他关心我。”
叶元裴朝天翻了个白眼:“以前咋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被人看住,说的好听这叫关心,不好听这就叫禁锢。
庄思颜庄大小姐,在下很想采访你一下,你现在还有人身自由吗?”
被采访的庄大小姐,立刻做出一副在镜头下的样子,用手指轻轻撩了一下头发,面带微笑,身体坐直,眼睛看着虚空里根本存在的摄像机。
“自由嘛,当然是有的,只是每个人的自由都在内心里,心灵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不像某些人,整天嘴里喊着自由,其实心才是被禁锢的最实在的。”
叶元裴被她的后脸皮打败了,用脚在她坐着的椅子上踢了一下,把坐姿端正的庄思颜震的摇了两下。
她立马转头,还是一脸严肃地说:“这位同志,嫉妒使人丑陋,你可以不自由,但不可以歧视那些心灵自由的人好吗?”
“滚滚滚。”叶元裴朝他摆摆手,站起来说:“别在我这儿装了,有话赶紧说,没事就赶紧滚。”
庄思颜还想再装一回,好不容易在言语攻击上胜过他一次,感觉很有点美妙,然而看叶元裴的样子,好像没多少耐心跟她废话,就及时把话头收住了。
“说吧,叶大将军,今天进宫去做什么了?”
叶元裴也不扯废话了,开口道:“你听说过京城外面有一个官方马场吗?”
庄思颜点头,最开始知道有那地方的时候,她还缠着凌天成带她去呢,只是那家伙没同意。
“马场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养马的地方,听说里面养的都是皇家的马,每年春季,如果这些京城的贵族们,要出去狩猎,都是从那儿现挑马。”
叶元裴点头:“对,但是里面的养马的人你是知道是哪儿来的?”
庄思颜摇头,差不多意识到问题的症结已经出来了。
叶元裴说:“那里的养马人,很多都是京城里的死办。”
“不是吧?这事是凌轩做出来的?让死办去养马,不会把马都养的造反吗?
你别踢我啊,我说正经的,那些死囚们肯定是犯了不小的事,所以才被关到那里去的。
那你说他们有胆犯大罪,难道就不会想着逃离那里吗?”
叶元裴把踢她椅子的脚拿下来,正正神色说:“这也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死囚到了那个地方,比他们在地牢里过着更好的日子。
如果他们不跑,实际上就是做为一个养马工,等着老死在马场就可以。
可如果跑了,第一会被无时无刻地通缉,第二,一旦抓回来,那就是必死。
所以他们宁愿在马场好好活着。”
这一段里庄思颜没听出来哪里不对头:“这挺好的,等于是让他们改邪归正
,走上正途,还能继续为会民服务。”
叶元裴却问:“那你有没想过,这事是怎么形成的,是谁最开始想过要这么处理死刑犯,他们真的是老实地在里面养马,而不会被人偷梁换柱吗?”
庄思颜转头看他,好半天才问:“你今天进宫是为了说这事?”
叶元裴顿了一下才摇头:“不是,这是皇家马场,不管最开始是谁提出来的,一定也是经过皇上同意的,所以我们没有证据之前,现在跟皇上提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去到底是为什么,我特么问你半天了,你绕来绕去就是不肯告诉我。”庄思颜跟叶元裴说话,向来没有耐心。
她觉得他们是好兄弟,有话直说,不用拐弯磨角的,但是叶元裴从以前到现在,都喜欢在她面前装深沉,这让她很不好受。
就像现在,这货往椅子上一瘫,两条大长腿直接滑出去很远,剪刀似地插在椅子外面,手臂就架在椅子扶手上,很是随意地说:“去找你呗,还能有什么事,我跟皇上又没交情。”
庄思颜在桌子上抓了几颗坚果就朝他扔过去:“别在这儿跟我拽了,你一开始不是跟他很好吗,还帮着他抓我呢?”
“此一时彼一时。”叶元裴说。
庄思颜冷哼他一声:“没觉得此跟彼有什么区别。”
叶元裴把身子往上提了提:“彼时,你跟他是死对头,此时呢,你丫早背叛了我们的盟约,跟那家伙是一伙的。”
庄思颜:“……”
他们有盟约吗?庄思颜怎么不知道?她只知道穿越过来的叶元裴再也没有过去的高冷了,正了一个满腔愤懑的宅大叔。
基本上两人一扯到些杂七杂八的事,就要用很和的时间掰扯,直到一方输下阵来为止。
庄思颜跟叶元裴一直扯到天黑,互相指责,到最后互相骂,然后最后又得互相让步。
管家过来叫吃晚饭的时候,正事才说定:“我明日去一趟郊外,看看那个马场是怎么回事。”
“你怀疑陆晓在里面?”庄思颜问。
叶元裴点头:“京城就这么大地方,咱们基本都搜过了,哪儿都找不到他,如果他也不在那里面,很可能就是死了。”
庄思颜没接话,她已经见过许多五死,但是陆晓不同,他们有交际,也有交情。
叶元裴又问她:“你要去吗?”
“我不去,我去闻敏那里,那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得看看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叶元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次日,才到四更天,庄思颜就起来了。
她骑马去闻敏的府上,在府门口找了个能藏住自己的地方躲起来。
将近五更的时候,闻府的门打开,一乘小轿从里面出来,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是要去上早朝,里面也不会坐着一个假人,所以庄思颜就悄悄在后面跟着。
一直到中午,闻敏从宫里出来 ,轿子又直接进了闻府的门,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可苦了庄思颜,冰天雪地的,她跟了闻敏一大天,快把自己冻死了,却大多数时候都在等,也没看到这老东西都干了些什么。
当天夜里,她把阿四也叫了过来,两人蹲在闻府外面的一个街角,一边盯着闻府的门,一边聊赌庄的事。
跟庄思颜预料的一样,对方做了十足的准备,他们没那么容易看出问题。
“这件事就是去探个底,一时发现不了什么也正常,接下来咱们两守着闻府,我白天在这里,你晚上来,黑白交替时间换个班。”
阿四忙说:“司先生,我一个人就行了,您回去休息,这边一有消息,我就给您传信儿。”
庄思颜摇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先回去了。
第二天,在闻敏上朝之前,她来换阿四。
连续四天,闻敏都老实规矩地上朝下朝,回来以后就在府里,连门都不出一下。
反而是别的地方,陆续传来消息,比如荣吉建银库的事,凌天成虽然同意了,但是建造的方案却一直没有定下来。
他提上去一份,被凌天成否定一份,到现在也没有新的定论。
叶元裴去郊外几天,只给庄思颜带回来了个消息,城外的马场真的很有问题,但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没说,人也没有回来。
温青那里本来要派人协助庄思颜的,被她拒绝了。
到第四天下午,窝了几天的闻敏终于有动静了。
庄思颜那会儿打扮成一个寻常百姓的样子,正抄着手靠在街角的墙上。
这个位置可以让她清楚地看到闻府在大门,但那里的人要看到她,需得把身子完全背过来才行。
闻敏乘的依然是他那顶小轿,四人的,上面缀的轿帘看上去很旧,相当的低调。
轿子从府门口出来,顺着小街走了一段,没绕到大街上去,反而一直走背街。
庄思颜从后面越跟越精神,到最后几乎用贴地飞行的速度,与轿子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转过了两条街,轿子停在一个房子的背影处,闻敏被人扶着从轿子里面出来。
他也换下了官服,穿着一身寻常百姓的衣着,少了一些在朝堂上的事故,反而有些接地气了。
他下轿以后,先前后看了看,然后才往前走去。
两个一直随着轿子走的仆人,左右两边地跟着他,很快出了背街的街口,在进入热闹主街的一个茶馆门前停了一下。
也只是几秒的事,三人就入了茶馆。
庄思颜把自己外面穿的棉衣拿下来,快速反了个儿,换了另一种颜色穿上去,连头上的帽子都反过来,以免别人认出来。
闻敏前脚进入茶楼,她后脚跟着也进去了,然后看到闻敏他们已经转过楼梯,往上面走去。
庄思颜跟着要上去,被茶楼的伙计拦了下来:“这位客官,楼上都是订好的座位,您要是没订,只能先委屈坐在楼下。”
庄思颜有点气结,却也不能在这时跟小二争辩,只能随着他在一旁的桌边落坐。
她心急如焚,急着想知道闻敏来这里见谁,又会说些什么。
小二问了她几次要喝什么茶,庄思颜都没听到,脑子一直在想着上楼的事,恰在这时,她的眼睛往窗外扫了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第215章 背后的老板
贾明渊没想着要进茶楼,却被庄思颜硬生生地叫了进去。m.www.uu234.net
她挎住贾明渊的手臂,急火火地把自己的身份表明,在贾明渊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已经进行到下一步了:“带我上二楼,有重要的事。”
贾明渊也没有预约,但是他是官老爷,且可以公开亮明身份,这些茶楼的老板就是再不长眼,也不会去得罪他。
庄思颜却不能,她如果把皇上的特令拿出来,那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到闻敏面前了。
身份这个东西,在有的时候很好使唤,贾明渊顺利带着庄思颜上了二楼。
两人一过了小二的眼,庄思颜就把贾公子丢下来,开始寻着二楼的包间,一个个找过去。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最里面的一间,她听到了闻敏的声音。
而且另一个跟他说话的人,也是熟悉的,庄思颜很快就判断出那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出镜率不是很高,如果不是庄思颜对人有特殊的记忆,可能都要忘了他是谁。
数月前,庄思颜扮成纨绔子弟,去赌场里把陆夫人赢了回来,那时候把马爷暴露,后来在一次追击中,他被青氏兄弟围堵。
但是当天在赌坊,却有一个人是跟在马爷身边的。
这个人话不多,一直垂眉耷目,不怎么看人,也不怎么说话,偶尔跟马爷递一句,声音都很小。
其实当时庄思颜没有太注意他,只当他跟寻常的下人是一样的,都是听马爷的话做事。
可后来赌坊被抄,马爷逃走,在赌坊里的很多人都落网了,但这个人却跑了。
当时庄思颜也没太注意,毕竟逃跑的也不至他们两个,混在那么多人里面,这个人实在太不起眼了。
可后来马爷死了,死的还很难看,被青氏兄弟他们打倒以后,是被他杀的。
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被自己人杀死的。
这个自己人是谁,庄思颜他们没有头绪,不过自从马爷死了以后,他这条线就也跟着断了。
后来在回忆整个事件的过程中,庄思颜才想起这么个人,还刻意把他的样子描画了下来。
可惜她是个美术渣,画的像自己都不认识,但这个低沉的声音,还有从门缝看过去,那个人的样子,都令她一下子想起了过去的事。
他们两人说的应该是暗语,不过偶尔还会提到一两个熟悉的词句。
庄思颜听到一半就明白了,这个茶楼是他们的一处联络点,闻敏定时来这里,把朝廷的意见,还有上面的决定,包括查案的进度跟他们通气。
而他们在根据已有的信息,调整新的计划。
城北的赌坊,就是这些计划中的一部分。
两个人说了半个时辰左右,把所有的信息交换完毕,闻敏就起身离开。
这个过程中,他连一盅茶都没喝完。
庄思颜这次很果断,闻敏一离开,她马上向外发出信号,把自己的人招了进来。
事出突然,她的人来的没那么快,或者说敌人太过狡猾,不知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趁着庄思颜不注意,从茶楼的窗户里跳出去就跑。
到了这个时候
庄思颜怎么能给他机会?
她身形利索,对方跳下去的同时,她一个纵身,从门口借力,脚在门框上点了一下,人就跟着飞弹出去,如一尾飞跳起来的鱼,身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微弯的弧度,人已经到了窗外。
贾明渊赶到的时候,就来得及看到这一幕。
这会文弱的书生,一看到自己的恩人这么跳下去,吓坏了,脚步都是乱的,赶紧奔到窗边,却只来及看到庄思颜甩开膀子追着那个人跑走了。
贾明渊对庄思颜是又好奇又感激的,他以前很以自己的文采自负,觉得整个京城里如论做文章,无人能及他。
可遇到庄思颜的时候,那点优越感不知怎么的,就落了下去。
庄思颜看上去什么也不会,甚至不能像他那样拽出一句文绉绉的话出来,但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实事,很完美地把贾明渊的文采盖了过去,落到实处。
而且此人干净利索,长的也清秀,总之给一种贵而优雅,又自由又散漫的感觉。
撇开官级的大小,贾明渊是很想跟他做朋友的。
可自从上次庄思颜借了他老爹的令牌,把身份在他们家暴露以后,贾佑善就严重警告他,这个司大人惹不起,最她也不要走的太近。
她接近谁,就说明谁可能有问题,最起码已经是在皇上那里上了黑名单了,这不是好事。
事实上,就算是他爹不警告,贾明渊也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庄思颜。
可今天他见到了,不但见到了还有幸帮他一个忙,这在贾明渊这里简直有些兴奋。
这兴奋维持的太短,他都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就看到庄思颜从窗口跳下去的样子。
是二楼,会武功的人从这点高度跳下去,不会有什么大事,都没影响他继续追那个要跑的人。
而且根本也没追多远,她的人就到了,二话不说就把那人给按住。
为防再遇到像马爷一样的事,庄思颜不敢在街上停留,一把人扣住,立刻拽上马往大将军府去。
叶元裴还没回来,但是大将军府的官家是早就认识他了,敞开大门让她的人都进去。
一进到这里,还真是安全许多,庄思颜却没有丝毫放松,直接把人揪过来就开始审。
开始当然不说,不过庄思颜有的是办法叫人开口。
不过半个多时辰,那人就交待了。
他叫全辉,原来跟在马爷身边,但其实他不是马爷的人,而监视他的人,他听命于骆柯。
庄思颜问:“骆柯死了,你不知道吗?”
全辉点头:“骆大人虽然死了,但是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了家业,我们还得活下去,再说还有闻大人看着呢。”
“闻敏?他能做什么?”
全辉看她一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我什么都说了,就会从宽处理?”
庄思颜马上回道:“当然,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然后全辉就交待说,原来的赌坊,还有陆林的银庄,还有已经烧毁的李家都是一起的,而他们背后的老板就是骆柯。
庄思颜:“这些我知道,你说点我不知道的?”
全辉的脸有
些难看,顿了一下才问:“那您也知道闻大人的老板也是骆柯了。”
庄思颜“嗯”了一声,问他:“老板的意思是什么?替他干活,替他洗黑,还是做了别的东西?”
全辉说:“我只知道很早以前,他们三家在骆大的人支持下,收到过一批为数不少的银子,要重新了,化成民间通用的元宝。
这银子不少,听说到现在学没完,但是三家却出现了矛盾。
后来的事您应该也知道,李家把陆林杀了,占了他的银庄。
马爷又想把李家灭掉,然而李家也不是省油的灯,手里还抓着马爷的把柄的,后来事情就越闹越大。”
说到这里,倒是把庄思颜的很多问题很挑了起来。
她看着全辉问:“你听谁的?”
全辉看她一眼,大概衡量过,还是觉得老实说活着的机率比较大,所以答道:“以前听骆大人的,现在听闻大人的。”
庄思颜笑了一下:“你可真不像一个跟随着,太不忠心了,连已经死的马爷都比不了。”
全辉的脸红成一片,把头低下去。
杀害马爷的事,全辉没否认,说人是他杀的,杀掉的原因是怕他把后面的人暴露出来。
但对于剩下的银子在哪里,还有闻敏的事,他一概不知。
不过这些信息,对陆未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当天晚上就回了一趟皇宫,把事情回了凌天成,然后问他:“可以把闻敏逮起来了吗?”
凌天成点头:“可以,他后面应该就是那批失踪了多年的赈灾银。”
庄思颜朝他笑了一下:“总算是还你一个清白了。”
凌天成却不甚在意:“这些银子就算是查到来龙去脉,也不会剩下多少了,这么多年,他们用这些银子,不知道又做了多少事?”
这问题还真是难回答。
骆柯已经死了,闻敏虽他们中的一员,参与多少还不清楚,但是凭直觉,庄思颜觉得里面应该还有事。
至少李家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没有查出来。
抓闻敏的手段很斯文,第二天的早朝,凌天成安安稳稳地处理完所有的事,然后把全辉的一份罪状拿给闻敏看。
他的脸上最开始还透着迷茫,很快就成了一片青灰色,平时眼里的平淡疏离,瞬间全换成了惊恐。
他哆哆嗦嗦地跪下去,对凌天成说:“皇上,老臣冤枉啊。”
凌天成挑了一下眉头问道:“冤枉?朕问你,全辉这个人你可认识?”
闻敏答不出来 。
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把全辉带了上来。
凌天成的金殿,再次成了断案的场合,在众臣的眼皮底下,全辉把头天下午,跟闻敏接头,还有两人之间的对话,又交待了一遍。
没等他说完,闻敏两腿一软就晕了过去。
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没在金殿之上了,而是被关入大牢。
到了这时,他到没有再喊再闹,只是颓然坐在地上,茫然看着牢中的墙角,好像可以从那儿看出一个洞来,然后他就可以顺着洞爬出去,离开这个阴森见鬼的地方。
第216章 我想跟在你身边
重要的犯人,都是单独被隔离的。
庄昌远已经被关到地牢里很久了,长期见不到阳光,让他的脸色变的很苍白,头乱的跟身下的草差不多。
这天狱卒来送早饭时候,带给他一个消息,闻敏也进来了。
庄昌远听到这话,愣怔了一下,随即接了狱卒的饭,坐回到草堆里面。
他用手抓着饭往嘴里送,送着送着,眼里就流出了眼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庄思颜站的远远的,看着他把一碗饭塞完,又把脸上的泪抹干了,才走出来。
庄昌远也一眼看到了她。
他眼里的失落和茫然一下子散的净光,重新变的冷静起来,连嘴角都硬的像铁条,以至于他扯出一丝冷笑跟庄思颜说话时,整个面部都显的有些狰狞。
“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庄昌远开口。
庄思颜看着他,因为从她穿越过来,都没怎么跟庄昌远相处过,就算是有原主的身份在,他们之间也没有丝毫亲情在内,所以庄思颜倒没觉得愧对于他。
她此时盯着庄昌远看,只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另的东西,比如他还有没有后招。
还是有的,他没有完全崩溃,只是有些慌张而已,且这种慌张在庄思颜面前还能掩饰住,装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庄思颜跟着他笑了一下,却笑的比他好看多了,像一朵花,照的庄昌远眼睛一闪,差点睁不开了。
“你也是一位好父亲,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进宫。”她说。
庄昌远的眼神变了几变,好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冷冷的还给她:“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如果不去,也没人能逼着你。”
“那是,如果不去,就得去死,对吧?”
父女二人说了这几句话后,就再也谈不下去了。
庄思颜其实有点带节奏的。
她在现代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因为性格和职业的关系,她连朋友也没有。
本来觉得自己很可怜的,然而有父母亲人的古代庄思颜,并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还比她更惨。
现在她都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这个人早就不存在于世,也不会站着跟庄昌远说话。
可这一切的源头,却都是由庄昌远引起的。
不欢而散。
庄思颜出了地牢的时候,还生着一肚子闷气,正无处可解,一抬头却看到贾明渊一脸着急地在牢门口转来转去。
她脚都转了方向,又生生地收回来。
这个时候不可以,她还是一身女妆呢,是嫔妃的打扮,要是主动过去跟那小子说话,那不是就暴露了吗?
她及里把脚收回来,目光都没往他那边扫一眼,就带着自己的宫人离开了。
贾明渊是听说那天抓到的人被关到这里,他想着此事是司兄管着的,那他一定也会来牢里审犯人。
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定然能够见他一面。
可惜贾明渊在这儿等了一天,直到傍晚都没看到他的司兄来。
他回去以后,就去找自己的亲爹,打听庄思颜住在哪里。
不问还好,一问贾佑善就来火,也顾不上这个儿子是他的骄傲了,教训他说:“不是跟你说了,离他远一点吗?怎么现在还要打听他的住处?你想做什么?还要去他的府上做客吗?”
贾明渊有些委屈:“昨日司兄抓一犯人,我还帮了他的忙,所以才想见他一面问问情况。”
早朝上闻敏被逮起来那一幕,是满朝文武都看着的。
贾佑善虽嘴上不说,却真的觉得这个司大人跟鬼一样,不定什么时候伸出一只爪子,就能扼到人们的喉咙,直接要了别人的命。
他万万没想到,此事还有自己儿子的一部分,这会儿一听他说,气的手都有些抖了。
“我让你离他远点,你现在还贴上去,竟然还帮他拿人?你知不知道那拿的是什么人?是闻大人的手下啊。
今日早朝闻大人已经被他拉了下来,明渊啊,你到底长不长脑子的,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贾佑善说的很激动,可贾明渊却平静无波。
他有一种文人特有的执拗,闻大人怎么了,难道不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
再说了这个闻大人,贾明渊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常年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抄写文官,连说话权都没有的。
父子俩还没把这事掰扯清楚,庄思颜就主动登门了。
自上次借令牌后,贾佑善都没有再见过她,今晨在金殿上抓闻敏的时候,庄思颜根本就没出面,那个时候她正带着婉妃的身份去牢里看庄昌远。
门房一来报,贾佑善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快速整理了一下官服,又瞪了儿子一眼,就往外面走去。
庄思颜对于他们官场的客气,一向懒得用,跟贾佑善只是躬了躬手,就直接问道:“贾公子在吗?”
贾佑善的牙一阵发疼,他忍了半天才客气地说:“司大人,小儿只一个从三品御吏,实在跟大人说不上话,有什么事,还是跟老夫说吧。”
庄思颜一点也不客气地回他:“贾大人,官职无论大小,都是皇上亲封的,从三品的御吏,也是咱们大盛朝的官员,难道他的职务您贾大人可以代劳吗?”
贾佑善的牙疼传染很快,现在整个头都是疼的。
他找不到话回庄思颜,又不想把自己的儿子叫出来。
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庄思颜私自上门了,如果不来他府上,直接把贾明渊传进宫去见,难道他还能拦住不成?
她说的很对,这官无论大小,都是皇上亲封的,亲爹也拦不住。
痛苦地纠结一会儿,最后还是让人把贾明渊叫了出来。
贾明渊看到庄思颜的表情,跟他爹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碍于官职,几乎想过去握住他的手。
贾佑善的牙疼病太严重了,他一直在倒抽冷气,想用冷气把牙疼震住,可怜没有能功,反而因为抽冷气让他整张脸都有些变形。
庄思颜很善解人意,直接下令:“贾大人,我跟令郎还有话要说,您可以先去忙自己的事了。”
贾明渊没在官场混过,虽然是个从三品的御吏,连朝堂都上不了,平时大小时都是自己亲爹担着。
唯一办成一件赈灾的事,还是由司
大人在后面出力,这个时候他真的不放心。
不放心又怎样?还是得出去。
贾明渊一熬到他爹出去,脸上的喜悦就再也崩不住了,两步跨过来,对着庄思颜说:“司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夸的太直白,庄思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顿了一下才说:“我今日来是要谢谢贾兄昨日的帮忙。”
“司兄,你太客气了,那只是举手之劳,况且你以前帮我的可比这多多了。我今日还去天牢门口等你了,可惜一天都没见着,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府上……。”
他说起话来没话,眼看要收不住,庄思颜赶紧打断他问:“你找我何事?”
贾明渊顿了一下才说:“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吗?”
“噗”庄思颜一口茶差点朝他身上喷过去。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贾明渊问:“贾兄说什么?”
贾明渊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多荒唐的事,所以脸上憋出了一块红,话也有点犹豫。
不过只保持了半分钟,就又抬头看着庄思颜说:“我知道我的职位太低,跟司大人没法比,但是我跟司兄一见如故,前有赈灾,后又有昨日的事,都说明我们两人如能合作,一定事半功倍,所以我想跟在你身边。”
庄思颜不敢端着茶杯了,她怕自己失手把杯子打碎了。
这贾明渊是读书读傻了吗?像这种事,是她能说了算的?
就算是她说了算,那凌天成会同意?就算把她的婉妃的身份掐掉,她就是一个十足的男,是一个专查案的司大人,那也是当朝一品的官,办的也都是皇上的秘案,这种事,外人是能轻易掺进来的吗?
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以为两个人谈的来,就能一起供事,他难道不知道大盛朝有阶级之分吗?
这放浪不羁的性格,去现代倒是挺好的,像个愣头青一样,管他谁是谁呢,拉着谁都能称兄道弟一番。
这庄家的四小姐,也太奇怪了,这喜欢的都是什么人。
贾明渊还不如凌天成懂事呢,不,还没他一半懂事呢。
“贾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事不是我说了算,得皇上同意才行。”庄思颜用尽耐心,给他解释。
贾明渊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说:“我知道啊,所以提前跟司兄说一声,您要是去皇上面前说说,没准这事还能成呢。”
庄思颜:“……”
“好,我问问吧,但别抱太大希望,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再这么坐下去,庄思颜可能会崩溃。
然而贾明渊却不知道,还也着过来问:“司兄,请问您府上在哪儿,如有空,在下也可以登门拜访。”
“不用,还是我来拜访你吧,走了,留步,不要送了……”
她逃也似的从贾府里出来,到了外面才抹了一把汗,真心觉得这个贾明渊有点膏药的味道,贴上去就不想下来。
跟着她一同来的青然,也是刚缓过来劲,回头看了一眼贾府门头上的字问:“这就是贾府的少爷?不是听说他是京城第一书生,文采斐然吗?怎么看着有些呆啊?”
庄思颜送给他一个难解的笑。
第217章 我们还是好兄弟
两个人赶回到大将军府,刚好收到叶元裴的新消息:“陆晓真的在马场。m.www.uu234.net”
庄思颜都没在府里停,转身就往外面走。
青然拦住他说:“司先生,此时城门已经关了,我们出去很麻烦,不如明日一早再去,你也可以去温先生那里打听一下,了解京郊马场现在是什么情况。”
庄思颜赶到温青那时,难免又看到一张不欢迎她的脸。
现在她都看习惯了,也不在意,只问自己的事。
京郊马场的情况,温青比他们了解地清楚,那地儿曾经就是他家里的,用温青自己的话说。
他爹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带着他们去马场骑猎。
可自从凌天成做了皇帝以后,连这项娱乐也取消了,因为这个皇帝什么爱好也没有,最大的爱好就是干活。
温青叹口气说:“真担心他有一天会累死。”
庄思颜就斜戳着他问:“他要是累死了,你会不会心疼?”
温青马上摇头:“不会啊,他是皇上,他可以选择不累死的,是他自己非要这么折腾自己,不怪别人的。再说了,就处是他现在带着人去玩,我也不能去,所以这事管我什么事?”
你看,无论什么时候,还是得学会自己疼自己,亲兄弟都不靠谱的。
庄思颜跟温青扯了一会儿淡,转回到正题上,温青说:“我劝你啊,还是别去哪儿了,如果真想去,就让皇上带着你去。”
“为什么,那地方很可怕吗?”
温青把声音挑的长长的:“你说呢?本来是皇家的地方,现在成了死囚的地方,我跟你说,就你这身份进去,那些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定出什么事呢?”
庄思颜不信邪:“就算是死囚,那也还受着皇家管辖,就算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的头领难道还不服管吗?”
“服管?如果真服管,叶元裴去这么长时间,为什么还没把陆林带回来?连他自己都没回来,只能传回一个信儿?他可是大将军哦,咱们大盛朝目前顶尖的武官了,难道那些人不应该听他的话,怕他吗?”
庄思颜还真被他说住了,一时坐着没吭声。
温青也不着急,手里捏着一支杯子,里面装的不知什么酒 ,他也不喝,不时凑到鼻尖下闻一下。
庄思颜实在不想去请凌天成,无奈只下,只能问温青:“你能带我去吗?”
“不能,我身份不能见光,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就自己去。”庄思颜说完就站了起来,没再跟温青我说,直接回了自己的宅子。
次日,她一早起来带着青然和阿四往京郊去。
京郊马场在离城十多里的一处小山。
那里除了养马,还是皇家猎场,把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全部都圈了进去。
平时可以放马,如果遇到宫里有什么活动,偶尔也会选择这里。
因为是圈山而居,所以地方比较大,边缘处理里的怎么样,也无可考证。
庄思颜他们在门口就被截住了,原因是没有皇上的圣旨,谁也不能入内。
她把身上所有能代表身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包括凌天成给
他的玉配,可惜那些人根本不吃这一套,依然一步不让。
庄思颜气到不行,在外面来回走了数次,想像着叶元裴是怎么进去。
他肯定也没有圣旨,这些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不然陆晓早就出来了。
他们在门口跟那些官爷们纠缠的时候,阿四已经顺着山脚遛达出去,一刻钟后,他转了回来,悄悄跟庄思颜说了几句话。
三人骑马离开,估摸着差不多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就把马找个隐蔽的地方栓好,他们又步行走回来。
没有去入口,而是顺着阿四刚才走过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缺口。
其实山间马场,没那么好管控,毕竟地方很大,做了围墙也不是太高,功夫高的人是可以翻过去的。
比较麻烦的是,马场里面有固定的岗哨,也有移动的人,在一些稍微高的地方,还能看到那些人从高处往他们这边看。
阿四找到的缺口虽然明显,但是如果他们进去,里面的人很可能马上就能看到。
庄思颜只粗略一看,就打住脚说:“现在不能进去,我们晚上进去,把身上的衣服都翻过来,白的在外面,头也用白布裹住,这样就跟山上的积雪是一个颜色了。”
用这个方法,他们果然成功进入了马场。
往里面走了一里多地,才隐约听到前面人声顶沸,好像在狂欢什么似的,传来很大的声响。
三人以视一眼,快点往那边走了过去。
远远地就看到山坳子里,恍若白昼的火光,然后是一圈圈围起来的人们。
人群的外面有人把守着,最里面则是骑在马上的人。
“看上去好像决斗场。”庄思颜说。
决斗场的事,温青跟他们提过,是很早以前就有的,一开始只是看守马场人组织起来的娱乐。
后来越演变越难以控制,尤其是有死囚加入以后,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娱乐的地方,而是血腥的地方。
他们三人没急着往里靠,外圈先放倒了几人侍卫,从他们身上的扒了衣服换上后,才往近前走。
决斗场应该已经开始几轮了,不时可以看到身上带血的人被拖出来,还有马匹。
里面的人每次出击,都会博得外面的人大声欢叫,那声音里都是残忍的笑声,尤其是看到有人倒下去的时候,声音格外大。
受伤或者被砍死的马,很快被拖下去,旁边就支的有锅,刽子手会第一时间把马肉处理了。
那里还架着烤肉的架,随着场上抬下来的马匹越来越多,肉架上的肉也跟着越来越多,香味混和着血腥味在空气里乱窜。
而被刺死的人则被拖到另外一边。
是一个很大的坑,里面已经放着数具尸体,身上皮开肉绽,全部都被血染红了,看不到脸色,也分辩不出是谁。
事实上也无人去分辩,人们忙着去看中间决斗的人,还有人吆喝着在押钱。
这里像一个杂乱的大型赌马场,或者是赌人场。
能活下来的很少数,因为一直都是车轮战,一个人赢了,跟着后面有无数的人上来,总之不到观众歇场,上面就会一直比下去。
饶是庄思颜去过沙场,看
到横尸遍野铺满地,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肌肉乱跳。
尤其是当他看到一个人把一个死人也拖到马尸中间,而那个执刀的刽子手却毫不犹豫,一刀下去,就把人当成马杀了。
庄思颜趴在雪地里差点把胃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就在心里骂开了:“这凌天成是不是有病啊,做个皇帝,连这种事都管不了,天天在那金殿之上,听着那些大臣们满嘴之乎者也,可民间疾苦,悲惨惊恐,他却连一点也不知道。”
青然和阿四也被震的不轻,两个人从进来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眼睛都看直了。
里面的人仍然在欢叫,好像看到的不是人在决斗,而是一只鸡,或者就是蛐蛐之类,所以不比为生死忧愁。
庄思颜拽了一把青然:“你看到陆晓了吗?”
青然转头回看她的时候,眼里的震惊还没收起来,所以有一刹那的怔神,不过很快就醒了过来,摇头说:“没有。”
庄思颜就压着声音说:“叶元裴只说他在这里,却没说他在做什么?是像这些人一样也在决斗,还是已经叛了进来?”
青然只能向她摇头,一个问题也回答不出来。
他们连叶元裴也没找到,看了一圈,只觉得心惊肉跳,想赶快逃出去,不然有可能自己也会跟着疯掉。
趁夜踏雪,三人退出那些人圈,往他们进来的缺口走去。
或许里面太过热闹,外面的防卫反而松了一点,三人很顺利地出来,在山下找到了来时的马。
骑上以后再回头去看夜幕中的山头。
白茫茫一片,也很安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像所有京城外的小山一样。
庄思颜的心头升起一块重重的乌云。
以前她出城时也走过这里,还因为知道这里是一处马场,嚷着让凌天成带她来玩。
却一直没有成型。
没成她也不多想,不过是觉得少去一个地方而已。
可今晚以后,这里就成了她的恶梦。
这里不能留的,那些残忍糟蹋人命的人,也一个都不能留,他们已经失去的人的本性,变成了魔鬼。
庄思颜想,这次回去,无论凌天成怎么说,都得把这里给掀了,把那些被抓进来决斗的人救出去。
什么皇家马家?这里就是地狱。
庄思颜回了她自己的宅子里,一夜无眠,一闭眼就好像看到那些沾血的人被拖出去。
天亮的时候,她的整个头都是疼的,眼睛也很疼。
强撑着喝了一碗茶,吃的一口也咽不下去,换了衣服正要出门回宫,外面却先传来消息,说叶元裴回来了。
庄思颜连衣服都没穿好,冲着大门就往外面跑。
看到叶元裴那一刻,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下子过去抱住他,心里突突直跳。
叶元裴已经听说他们昨夜去过马场的事,倒是能理解她现在的反应,慢慢用手顺了顺她背。
好半天才说:“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们还是好兄弟。”
庄思颜一下子想起什么,抬头问他:“陆晓呢?”
第218章 我带你回去
庄思颜看到叶元裴回来,昨晚那种心灵的冲击又把她烧了一次。m.www.uu234.net
对,他安全回来了,身上没有受一点伤,也没有出事,他们以后还是好兄弟。
可是当问起陆晓时,叶元裴的脸色却不怎么好。
“你见到他了是吧?他是什么情况?”庄思颜再问。
叶元裴把庄思颜扶坐到一张椅子上,又递了一盅茶给她,看她安静下来才说:“他的精神好像出了些问题,被关在里面,应该是参加过决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
庄思颜的火“噌”一下就冒了起来:“那些人想做什么?这么的杀人都没人管的吗?”
叶元裴怪怪地看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管这种事的也只有皇上了吧?”
庄思颜的心脏一下子梗成了冰块,又凉又硬,梗的她连呼吸都不能。
对,这种事只有凌天成能管,她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咬着牙说:“我现在回宫,问问他这种事到底怎么处理?”
叶元裴却一把拉住她说:“你跟他说说可以,但是现在不宜大刀阔斧的动。”
“为什么?”里面的人不要了吗?
叶元裴:“要,正因为要,所以现在不能大动,如果大动,他们一个也活不了,那里面关着的不只有陆晓,还有很多别的人。”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从他的脸色上,庄思颜好像看出了什么,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朝中的人,还是普通老百姓?”
“都有,而且有的至关重要,我在想,是不是皇上本来就知道这事?”
“如果真的是他本人弄的,那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我们昨天去的时候,跟温青碰过头,我身边的人,也有温青的手下,这个你知道的。
如果真是他,现在他应该全部都知道了。
不过,我不相信是他弄出来的,他是皇上,对谁都有生杀大权,没必要做这种变态的东西。”
叶元裴没有反驳,也没有顺从,只是安慰庄思颜说:“你先回去跟他说说看,稳定一下情绪,别让他看出什么来了。
如果是你先发现不对劲,以后跟那个姓温的走的远一点。
还是那句话,实在不行,我就带你回去,咱们不跟这帮孙子玩了,都他娘的什么事。”
这句话对庄思颜来说,真如五味瓶,一洒下去,就弄的她百感交际。
叶元裴平时跟她吵的最凶,而且每次都能震住她,弄的她一肚子憋屈,可真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会及时扔过一句话,把她瞬间安抚住。
是的,凌天成的臣民可以怕他,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凌天成要他们死,既是他们逃走了,自此以后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了。
但他们两个不同,他们两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叶元裴其实一直都有办法带着庄思颜走,就算是另一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又如何?
现代人的世界,很多都是靠手机电脑,不用跟人见面,也一天天地过去了。
所以,庄思颜不怕。
她现在要弄清楚的,就是那样一个变态的地方,到底是不是凌天成弄出来的,他又知不知道,知道多少
,想怎么处理?
她把衣服穿好,陪着叶元裴又喝了一会儿茶,想试着吃些东西,最终也没咽下去,就先骑马回宫了。
凌天成已经下朝,听说庄思颜回来了,顾不上回去换衣服,直接去了百竹园。
“颜儿。”他说,挥手让后面的拿着食物的宫女进去,先把盘子摆好。
这才走到庄思颜的身边,握住她的手:“外面多冷,你穿的太少了。”
大概平时,凌天成也说这样的话,然而此时庄思颜听着却异常别扭,她的身上一点也不凉,就是心口凉的要命。
她没看那些花样考究的食物一眼,把宫女退了出去,直接看着凌天成的眼睛问:“京郊马场的事你知道吗?”
凌天成也不回避:“知道,我听温青说你去了?”
“对,昨晚去了。”
凌天成的眉头皱了一下:“那里面都是一些糙汉子,你想去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为什么不听温青的,要自己去呢?”
他的手还握着庄思颜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手劲明显大了一点,握到她的手疼。
庄思颜却没动,嘴上说:“糙汉子怎么了,我进去的时候也是汉子打扮,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凌天成的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庄思颜问他:“你去过马场吗?”
凌天成答:“很小的时候去过,不怎么好的经历,后来就没去了。”
“是你别人不让你去,还是你自己不想去?”
“都有。颜儿,你今天怎么了?”凌天成终于发现了庄思颜不对劲,开始把目光聚到她身上问。
庄思颜没理这岔,继续着自己的问题:“那你现在了解马场的情况吗?”
凌天成顿了一下:“交给了京郊的官员去打理,很多年没去过,也没有去关注过,那里实际的情况,朕不太清楚,不过温青那里应该有相关的信息。”
庄思颜步步逼近:“温青说那里面马夫,现在都换成了死刑犯,这事你可知道。”
凌天成点头:“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死刑犯也分很多种,并不都是罪大恶极。”
“那什么叫罪大恶极,杀人算不算?”
“看杀的什么人?我们都杀过人,不是吗?”
庄思颜被这句话噎住了,对哦,他们都杀过人,她跟着叶元裴在南疆的时候,死在剑下的也不在少数。
人处在某一个环境,就会做某种事,都是即定的规律,然而分明又不同,捍卫国土,与滥杀无辜是两个性质。
凌天成手心的温度跟过去一样,他的手总是很暖,不管外面的冬有多冷。
这点暖把庄思颜在外面冻的冰凉的手,慢慢也捂热了,但她心里仍然难受的要命。
她觉得此事凌天成是知道的,就算不全然知道,但还是会知道一点,但他到现在都没去理,是怎么回事?
庄思颜正要再问,凌天成已经先开口了:“你在那儿看到了什么?”
那儿的事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但是重提一遍,庄思颜的心里又难受半天,她盯着凌天成的眼睛问:“这么大的事你真的不知道?”
凌天成把她的手松开了,她还没来得及缩
回去,他又一把抓回来:“你……,你没事吧?”
庄思颜:“……”
她要有事,现在还能坐在这儿跟他说话?
她真的怀疑这个皇帝是假的,怎么有时候反应快,有时候反射弧又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走的腿都快折了,都反应不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天成才说:“这事朕知道了,马上会宣叶将军入宫,既然马场不能用了,就直接封了吧。”
说的很斯文,但在封的过程中,会有无数的人死掉,也会一同封到地下。
庄思颜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不过为了不让叶元裴难做,她还是尽力周旋,说把这事放一放。
凌天成直说:“此事朕交由叶将军全盘处理,至于快慢进退,由他去控制,朕只要结果。”
庄思颜疑疑惑惑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问道:“你真的不知马场的事?”
凌天成转头,脸上有些许的怒意:“知道有一些不对的地方,却不知会如此荒谬。
那地方朕很多年都没去了,即便是去了,看到的也只是表面,暗底里的东西,不深入了解永远不会知道。
你冒险进去一次,帮了朕的忙,但是我不允许下次再冒这样的险,听到没有?”
庄思颜听到了,但是她没说话。
尽管一开始她不希望此事有凌天成的份,可现在这么轻描淡写的解决了,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给叶元裴的圣旨当天就写好了,由李福亲自出宫去宣。
当夜凌天成留在了百竹园。
庄思颜是有些意外的,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那种同床共枕的感觉都忘了差不多了,也实在是没有心情。
但是夜已经很深了,凌天成却不走,当庄思颜表示自己要休息了,请那位脸皮厚的男人,看情况适时离开时。
凌天成却告诉她,她晚上还有话要说。
庄思颜朝天看了一眼,眼白露出来很多,像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
他们已经把那些话颠来倒去说了无数遍,该庄思颜知道的,她也知道的差不多,不该知道的,她也没指望着凌天成会全盘托出。
他是大盛朝的皇帝,手里握有秘密,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不有违人伦道德,庄思颜基本也是能接受的。
但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人也止步于此,没有过去打铁趁热的合作关系,也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
当然这个也是不可能的,一个皇上跟妃子,能有什么正常的夫妻关系?
庄思颜也不会很恼他,想法设法要离开皇宫。
日子突然一下子就平淡如水,凌天成每天上朝下朝,忙他的政务,庄思颜则查一些必须要破的案子,除此之外,各自安好。
她有点不想打破这种关系,不想跟他深聊,不想了解更多他内心的想法,更不想知道他小时候的事。
然而凌天成还是留了下来。
有他在,宫女们都要去外间侍候,所以寝殿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炉子里的火不时“哗啵”一声。
烛火的光和炉子里的光相互辉映,在室内结成晕黄色的光结,暖出一片不一样的颜色。
第219章 往心口扎刀
凌天成亲手把火拔旺,这才往庄思颜身边走。www.uu234.net
他意外地没在她身边坐下来,也没去握她的手,而是在离她一米远的一张卧榻上坐下。
抬头只是扫她一眼,就开口问:“你怀疑马场的事是我的作为?”
庄思颜没说话,无声本来就代表着默认。
凌天成却笑了一下:“你这么想,没什么不对,我确实不能算是一个仁慈的人,那些来不及杀掉的仇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用。
但是颜儿,自古君王中,有仁慈的人吗?
朝政是治理出来的,不是用爱感动出来的,只有女人才会需要爱,而大臣不需要,他们需要利益。”
庄思颜有种听天书的感觉,看着他半天才应了一句:“老百姓要啊。”
凌天成笑了,这次笑的很大,露出白白的一排牙齿,在灯光下度了一层闪闪的光。
“老百姓要的是好日子,吃饱穿暖就是好日子,能这样就是有爱了,而这些也是治理出来的。”
无言以对,好像有点道理,可是这跟马场有毛线关系吗?
大概凌天成也觉得扯的有点远了,顿了一下,把话题拉回来:“不记得几岁的时候,去过一次马场。
当时我母妃已经殁了,我是一个不得势的皇子,也无人护者,加上年龄也小,所以被他们骗到了树林深处。
我的几个哥哥,还有大臣家的公子,把我身上的衣服撕破,扎上野草,在上跑来跑去,他们就拿着箭在我周围射。
没想要我的命,那个时候他们还没胆杀一个皇子,只是为了取乐。
我那天腿上中了一箭,肩上也中了一箭。
回到营地时,被父皇骂了一顿,说我自小不学无术,连箭也不会用,没有射到猎物,反而把自己弄伤了。
那事过去不久,我就被赶出了宫,去了庄太师的府上。”
凌天成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平淡,好像说一件别人的故事,而且是那种淡出水来的故事,没有人心险恶,也没有生死存亡。
就是某一年的某一天,在京郊发生了一件事情而已,然后这件事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他抬头看了庄思颜一眼,笑了,轻声说:“如果那个时候不去庄府,不遇到你,或者留在宫里也活不了多久吧?”
他的话像一只带着刺的手,莫名地掐到了庄思颜的脖子里,让她呼吸不畅,胸口好像压着一块极重的石头,若无人来救,很快就会窒息死亡。
始作俑者终于发了善心,摊手一笑说:“所以颜儿,我心里也是有仇恨的种子的,不然不会把这些事情记的那么清。
我也想过把曾经欺负过我的人都送到那个地方去,让他们体会一下同样的绝望与屈辱。”
庄思颜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那些死囚,还有朝中的一些大臣是你关进去的?”
凌天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庄思颜已经知道了答案。
即是关到那里不杀他们,无边无际的绝望,还有看到那些被斗死的人一个个惨死掉,也会在他们心灵上造成难以抹去的痕迹。
他们大概全都会精神失常吧,庄思颜想。
庄思颜突然想起,以前好像听温青说过,说他们兄弟有好多个,有些在夺帝的时候死掉了,有些却没有。
可现在满朝文武里没有一个是凌天成的兄弟,也没听谁提起过什么地方有凌姓的王爷,只有一个温青在,还改名移姓了。
而那天叶元裴从马场回来告诉她,那里关的人很复杂,他应该没有全部说出来。
说不定那里真的关着以前的皇子们。
可这能怪凌天成吗?他为自己报仇,好像也没什么错,相比那些人曾经对他的手段,把他们关在那里是不是还算厚待呢。
所以,他曾经也暗示过看守马场的人怎么欺负他们吗?
如果真是这样,后来演变成那样的决斗场,就一点也不足为奇了。
人类是无限贪婪的,当他们不能在既有的方式里找到同样的快乐,那么换手段和方式,都会成为顺理成章的事,这主要是看所谓的道德底线。
可惜那里圈的都是亡命徒,他们没有底线。
庄思颜的头疼病又犯了,她不想听凌天成再说下去,掐着自己的太阳穴说:“好了好了,不说了,今天晚了,我要睡觉,你也早点回去。”
可是凌天成却没走。
他还坐在那里,像一尊被冻住人形塑像,眼睛看着某个角落,一动不动。
时间如凝固一般,连灯芯似乎都不跳动了,苍白地燃烧着。
庄思颜歪在床榻上,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这种沉寂当中睡着,但是她没有,只是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巴巴地一团,怎么撕都撕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凌天成轻声说:“但愿以后都是好日子吧。”
这句话说的很轻,也毫无底气,听上去像一个无奈接受婚姻不幸的女人,在别人对她说了无数或好或坏的话以后,自己祭出的那一点微弱的希望。
庄思颜没有睁眼,也躺着没动。
后来他听到凌天成走了,轻手轻脚,生怕惊醒她一样,走过她身边时,还停了一下。
她感觉到他应该是弯下了腰,因为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但可能还是离的有点远,所以那呼吸的气息吹到她脸上时,已经有些凉了。
他走了以后,兰欣和平儿进来了,把庄思颜的鞋袜褪去,把她放平在床榻上,又盖好棉被。
庄思颜一直在装睡,装到最后就自己睡着了。
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尘埃落定,京郊马场要查封的消息,也在金殿上宣布过了。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叶元裴的人都已经赶了过去。
皇上下了圣旨,要让他去办这件事,其实已经明着告诉他,不用管里面人的死活,把这件事办好才是最重要的。
可叶元裴还是很心疼陆晓。
从他来到这里,陆晓就跟在他身边,两个人虽不是亲兄弟,却也有着兄弟一样的感情。
他不知道陆晓的过去,也不知道赈灾银子到底跟他有多大关系,可现在要让叶元裴看着他去死,跟往他心口扎刀没什么两样。
还有里面似是而非的面孔,那些人真的能一刀干掉吗?
圣旨上没给叶元裴限定日期,也没
有让他特别注意什么,凌天成的话很简单。
就说京郊马场目前皇家用不着了,让他叶大将军去收拾一番,将来可以用场练兵之地。
那样一个地方,成千上万匹马,还有无数复杂不清的人,一句收拾一下就完事了。
让他怎么收拾?
可是叶元裴必须得动手。
凌天成提前一夜把圣旨送到他的手里,次日早上又在朝上宣布了这件事,就说明这事已经公开了。
从这天开始,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京郊的皇家马场要改做他用,如果叶元裴不动手,只能给那些杀人的人跑路的机会。
这些人已经丧心病狂了,一旦离开这里,未来还不知多少人会死在他们手里。
庄思颜从宫里一出来,就骑马往京郊而去。
半路上就遇到了回来的叶元裴。
他的人都是都是在沙场上杀过敌的,不会怕这群变态,而且在战斗方面要比他们经验丰富的多,人数也多,所以昨晚一出手,就取得了胜利。
凌晨的时候,不过是清理一下战场而已。
那群亡命之徒杀红了眼,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把被他们关掉的人全部杀掉,有的甚至连同伴也杀。
所以叶元裴收兵的时候 ,几乎没带什么俘虏,只带着自己的人回来。
他一脸惨色地看了庄思颜一眼说:“回去吧,那边的雪是红色的。”
庄思颜本来还想问问陆晓怎么样了,嘴都张开了,后来又闭上,跟着叶元裴回了他的大将军府。
两个人坐在他简单的书房里很久,叶元裴才开始写奏折。
平掉京郊马场的事已经结了,他得给凌天成一个回复,把事说明清楚,把死的人数报上去。
至于都死了些什么人,叶元裴有些犹豫,后来还是庄思颜说:“不用一一注明,就说很多都不知道姓名算了,反正那里曾经死过很多人,就当他们很早就死了吧。”
叶元裴“嗯”了一声,把奏折写好,才问她:“你们查那个赈灾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庄思颜摇头说:“查到是骆柯的行为,但是这件事还有闻敏的份,现在骆柯死了,闻敏和庄昌远都在牢里,他们散出来的那些狗腿子,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再去哪儿查了?”
“有新的消息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们一起看看,陆晓跟我这么久了,我总不相信这事跟他有关系。”
庄思颜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起身走了。
她没回住处,而是去了城东的太常寺,因为这次出来,阿四就跟她说了一个新消息,说有人在太常寺附近看到了孙喜。
“是谁看到的?是在寺里面,还是外面?”庄思颜问他。
阿四摇头:“没说清楚,上次太常寺烧掉以后,已经移交工部在重修,就是有重修的过程中,听说有人看到一个小男孩子在那里跑过两次,从外貌特征看,跟孙喜很像。”
庄思颜再次跟他确认:“你是听谁说的?”
阿四老实回答:“温先生,是他让人传信过来,他的人现在都在那附近,说是您也可以不去,他只是跟您说一声而已。”
第220章 你们两个关系不是挺好的
两人赶到太常寺时,看到里面被烟熏黑的墙面被雪盖了白白的一层,残垣断壁根本就没怎么动。顶 点 X 23 U S
庄思颜站在外面问:“工部的人在哪里?”
阿四都还没说话,青石就赶了过来,他先给庄思颜行了礼,然后才说:“天气太冷了,地上全部都冻住了,工部只是把这里稍微清理一下,并没有大规模地动工,如果要修好,可能得到明年开春。”
庄思颜转头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工部是在清理现场的时候看到那个小孩儿的?”
青石点头。
庄思颜往里面走了几步,又问他:“那看到的人是谁?”
青石:“有好几个都看到了,也说的含含糊糊,消息不是太准确,所以温先生只让跟你说一声,并不一定要来看的。”
庄思颜冷不丁地笑了一下:“那你跟温先生说一下,我想见见那几个人。”
温青不负责找人。
他的人都在暗处,看到和听到的就是这些内容,他只把自己知道的这几个人查明叫什么,名单递给了庄思颜,就算完事。
庄思颜从城东回来,手里捏着三个人名,去了工部。
工部侍郎田淼一听说皇上亲封的神探司大人来了,吓的手一哆嗦,差点把茶杯给扔出去。
他先快速反醒一下自己,最近有不有做什么拿不出手的事,然后赶紧安慰道:“没事的,兴许他只是无聊,找同僚说说话而已呢。”
这么说完,好像是给自己打了气,但是田淼一点也不相信司大人会无聊,而且就算是无聊,他也不应该找自己聊天啊。
田淼平时跟他又没交情,更没怨仇,连见面的机人都少,毕竟庄思颜是不上朝的,许多人平时都不会见到她。
忐忑的田淼,脑子里想了一堆事,脚却不能停,已经风风火火地赶出来。
一见到庄思颜,赶紧行大礼,被庄思颜直接带了过去:“田大人不必多礼,我们属同级官员,见面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拱拱手才显的好说话,对不对?”
田淼一听这话,心里多少宽松了几分。
也没有外间传的那么可怕啊,看这司大人的样子,还是挺好说话的。
田淼把庄思颜请入正堂,丫鬟们奉了茶,两人这才开始拉扯。
庄思颜平时虽不上朝,却也是常出入辰熙殿的人,对于这些主管大事的臣子们,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有时候凌天成也会跟她说几句,所以她没来之前就知道田淼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这种贪心有余,迫力不足的人,还是很好下手的。
庄思颜三言两语,就把田淼说的想直接引他为知己,如果不是官场大忌掏心掏肺,他可能早就把自己的心晒给庄思颜看了。
既是如果,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也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庄思颜这才说到太常寺的修葺上面。
田淼苦着一张脸,抱怨那些缺德的僧人:“你说他们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好好的把寺庙给烧了,这帮僧人,早年间就该撤了,皇上仁慈,才给他们留一条活路,竟然还做出这种事来。”
庄思颜手里端着茶,眉眼含笑地
听他说,不时附合一句,表示很理解他的感受。
田淼就越说越收不住,最后差点把凌天成也骂了,毕竟修太常寺的事,是凌天成下的旨。
“要我说啊,他们自个儿烧了就烧了,崩管他们,让他们以后都没个窝,也省得在那儿天天哄骗老百姓。
皇上竟然还下旨给他们重修,司大人,你说说现在天寒地冻的,泥都敲不开,我们往哪儿给他们修去啊?”
庄思颜跟着说:“可不是吗,大冷天了还真不适合动土,可是你如果不修,皇上不会怪罪吗?”
田淼苦着脸说:“前两日已经把情况报了上去,还不知道皇上怎么说,哎光是在里面查看,也迫费一番功夫啊,那些伪僧们,里面烧的东西可多了,连酒都有。”
说到这里,庄思颜就问了一句:“那这事田大人也有报上去吗?”
田淼摇头说:“没敢报,主要是不清楚皇上修太常寺是要干什么,如果以后有大用途,您说我这么报上去,不是等着挨打吗?”
“那也是,您这工部侍郎还真是做辛苦呢。”
两人又互相心疼互夸一番,庄思颜这才提及看到小孩儿的事。
田淼赶紧往外面看了一眼,压着声音问他:“司大人,您是怎么听说这回事的,我们当时就已经把消息封了,不让往外传的。”
庄思颜故做惊讶:“啊?为什么?看到一个孩子又没什么的?”
田淼摆着手说:“不是那么回事,那小孩子……怎么说了呢,不像个人。”
“不像人?那像什么?”庄思颜被他说的满头雾水。
田淼也有些紧张,一直压着声音说:“我是没风到,听回来的人报告说,是夜里看到的,全身黑乎乎的,跑了的又快,一闪就不见了,我们那么多人都在,竟然没有一个人看清他的脸,也没能逮住他,你说吓不吓人?”
庄思颜没回他这个问题,问道:“是谁看到了,田大人能不能叫他们过来,我问问?”
田淼当着他的面,叫了几个人的名字,都在温青写给他的名单上。
田淼还说:“司大人,这事您知道就行,可别往外说,这么邪乎的事,又是出现在太常寺里,要是说出去,我怕皇上知道了怪罪。”
“放心吧田大人,我也是好奇,所以才问清楚一点,再说了,也不瞒您,我还真不相信邪乎事,说不定咱们问清楚了,能把那小鬼给抓住呢,到时候事情不是解决了?”
对于庄思颜的乐观,田淼只是忧虑地笑了一下。
他觉得这位司大人都是被皇上抬的,被传说害的,才会那么厉害,看他的长相,再听他说话,就是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青年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
别说没什么案子,就算是有,她也未必能查得出来吧?
真不知道庄相和闻大人是怎么栽的,难道他们两个比自己还傻?
正在田淼纠结谁更傻的时候,他传的人进来了。
这几个人都是见过那小孩儿的,但是他们大概太害怕了,这几天又在脑子里给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所以根本说不出那孩子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讲的半天,也只有身高对的上,有点像孙喜
的可能。
如果真是孙喜,庄思颜估计他全身黑可能就是想吓这群人,根本不是被烧伤的。
当然这几个工人不这么认为,他们一致觉得是庙里的小和尚被烧死了,所以半夜才出来找食吃。
庄思颜问道:“出来找食吃?他找了什么?”
其中一个人说:“我们当时怕的不行,往外跑的时候把身上的干粮掉了,后来再回去找的时候,就不见了。”
庄思颜马上问:“还有别的东西丢吗?”
那人想了一下才说:“还有一点碎银子和小钱,跟干粮放在一起的,全部不见了。”
庄思颜朝他们笑了一下:“这你们就不要害怕,绝对不是鬼,很可能是谁家饿极的孩子,实在找不到东西吃,才把注意打到你们身上的。”
那几个工人断断不肯承认自己是被一个孩子吓到了。
庄思颜就跟他们解释,说人死了是不能吃东西的:“你们也没听说鬼拿人家的吃食吧,最多就是吓吓人,讲讲冤对不对?”
这么一说,几个人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庄思颜趁热打铁:“这样,你们如果不相信,今晚再去一次,就说皇上不同意你们停工,冻土也得开始,并且工期很紧,要连夜做。
去时还带着干粮和银子,把那小孩子引出来,然后我也找几个人在外面帮你们盯着,到时候咱们合到一起把他逮住。”
这几个人一听,还多出来一个官员给他们撑腰,顿时底气足了不少,庄思颜没走,他们就开始回去准备了。
田淼也在黄昏的时候,装出一副很焦急的样子,专门去现场查看了一番。
庄思颜出来以后,就去找了温青,把这边的计划跟他说:“那几个今晚会把人引出来,你的人在四周埋伏,只要他出来,就不能把他跑掉。”
温青怪怪地看她一眼说:“他要是往外面跑,别说是一个了,就是十个八个,也能把我逮住,可万一他不往外面跑呢?”
“不往外面跑,他能跑哪儿去?”
温青慢条斯理地给她说了下庄昌远家的地下室。
这一下把庄思颜弄的也有点晕,如果真是那样,到时候他的人一追,孙喜就趁黑钻到地上,那这小鬼的传言,就会越来越严重, 不但治不住,还可能真的把田淼吓坏了,以后都不敢再去那里。
想了半天,她才问温青:“能不能让你的人扮成工部的,跟他们一起混进去,这样那小孩子一旦出来,你的人行动比较快,就算他想跑也没那么容易。”
温青很不情愿地“嗯”了一下,接着又好像很吃亏似地说:“我听说叶大将军回来以后,你们两个关系不是挺好的,你怎么不叫他帮忙?”
庄思颜:“……”
叶元裴还让她离这货远一点呢,真是被他说着了,温青就是一个小肚鸡肠,嫉妒心又强的人。
不过庄思颜可没打算跟他示弱,张口就来:“你的人一直在太常寺守着,那儿什么情况比谁都熟,干吗还拉叶将军下水。
再说了,我跟他关系算什么,他只是我哥而已,我们走近一点是应该的,倒是我跟你,要是走近了,你说皇上会不会生气?”
第221章 对待犯人太好了
温青以前挺毒舌的,可他的毒舌在庄思颜这里一直没施展开。www.uu234.net
从两人第一次交锋,他败在庄思颜手里后,就好像留下后遗症似的,无论怎么整,最后都是他输。
这会儿庄思颜又把屡试不爽的凌天成搬了出来,温青立马歇菜,乖乖把他的人派了出去,让庄思颜带着去跟田淼接头。
冬日的夜来的特别早,他们刚安排好,暮色就已经四合,远处城中心的微光远远地像闪在另一个世界里。
城东的太常寺本来就地属偏地,以前人旺的时候,白天倒还看得过去。
现在一把火烧了,白天是苍凉沉旧的灰,夜里是沉旧苍凉的雪,过去那种繁华景象再也没有了。
工部的工作人员,虽然被庄思颜打了气,但到了夜里来到这种地方,心里还是毛毛的,随便看到一个黑影,就觉得那里可以有东西。
然而拿着火把照过去,只不过是断墙石壁而已。
一伙人,在寒冷的冬夜里,装模作样挪着石块,嘴里还抱怨着皇上派给他们的苦差事。
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在他们抱怨的时候,悄无声息的从残败的墙角里出来,并且往他们身边靠近。
不知道谁的背的干粮还有银子落了下来,那些人走出去几步都没发现,而黑影就在他们身后慢慢把手伸了出去。
他的手刚一摸到东西,就有人大叫一声:“鬼……”
然后所有人没有像上次一样跑远,反而往他这边奔了过来。
那小黑影的手很快缩了回去,却对这意外反应有点不解,所以动作稍微顿了一下。
只这轻微的一下愣神,本来就只有几步的距离,那些人就已经追了过来。
他急步转身,身子一矮就要往角落的石头堆里钻。
可是已经有人比他更快,一脚飞起踢到了他的屁股上。
小影子“啊”了一声,身子走偏,落在两步开外的地上,有人利落地过去把他按住。
火把拿了过来,有的照着黑脸的小孩儿,有的照着墙角的黑洞。
田淼的人当夜带着小黑影收工,温青的人则在他们离开以后,开始往密道下面探去。
可惜下面只有很浅的一层,没走多远就封死了,没有去路,只能退回来。
庄思颜在田淼的府上等着,一看把人带了回来,就跟田淼一起过去。
也不管那小孩子是不是冷,直接一桶凉水兜头泼了出去。
一张小脸在水的冲洗下露出来,正是孙喜。
孙喜也看到了庄思颜,把头垂的很低,几乎抵到自己的胸口处。
田淼气坏了,指着孙喜嚷:“把这小孩儿拖出去打死,没人养的野孩子,让你没事躲在寺里吓人。”
孙喜身上本来就穿的不厚,连拖带拽从城东带过来时,已经冻的不轻,这会儿又泼了冷水,再加很饿,整个人抖的像筛糠。
他不敢抬头去看陆未,身子不停的往一起缩,最后缩成虾米的样子。
田淼还在骂,非要把他拖出去打死,那几个曾经被他吓的半死的工部人员,也是气的牙痒,一听说大人都要把这小鬼打死,立刻摩拳擦掌,主动请缨。
庄思颜盯着孙喜看了一阵,在那些人
动手之前,笑着对田淼说:“田大人,我看这小孩儿出现在那里很有问题啊。
你想,太常寺是有人纵火给烧的,那些僧人常年住在那里,怎么会把自己的家烧了。
没准是什么人捣的乱,这小孩儿出现的太过诡异,还是让我拿回去审审,没准能问出个什么东西。”
工部主要负责做朝廷下发的各种工程,又不审案子,这会儿听说这小孩对司大人有用,顺水推舟的好人田淼还是愿意做的,就爽快地说:“要真这样,咱们也算是为皇上立了个功了,司大人尽管拿去。”
庄思颜让田淼给了换了身衣服,重新捆绑结实,交给在旁边候着的阿四:“还回宅子里去。”
庄思颜又跟田淼说了一通话,这才起身也回去。
她到家的时候,阿四已经给孙喜喝了一碗热汤,并且吃了东西,又把之前给他买的棉衣拿出来,让他换上一套。
这会儿人正坐在炉子边烤着快冻掉的小手,一脸空荡。
庄思颜拉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没有主动说话,也伸手烤自己的有些冷的手。
孙喜偷眼看他,嘴唇动了动,又合上。
过了一会儿,又偷偷看一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先开口说:“司先生,对不起。”
庄思颜朝他笑了一下,问道:“还冷吗?”
其实还是冷,但孙喜嘴上逞强:“不冷了,司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庄思颜起身:“今天晚了 ,没什么要问的,你要是不冷了,就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我也累了。”
她说着话,还打了一个哈欠。
孙喜张开的嘴就又闭上了。
撇开他有一个不太正常的爹外,这孩子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没有生在好的家庭里面,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孙有和把他带走是为了什么?
因为孙喜聪明,所以庄思颜不急着问他,一个晚上足以让他想到很多东西,也会想到很多话。
她有的时候听别人说话,不一定非要听真的,大多数时候假话传递的信息会更多,也更值得推敲,只要听者能分辩出真假。
这一夜庄思颜睡的很好。
她只要不在宫里,就会睡的好一点,实在不习惯睡沉睡的时候,外面还有两个人看着的感觉,动一下那边要问:“娘娘,可是要喝水了,是要起夜了,是要干啥干啥了。”
真是太郁闷了,本来只是翻个身,被这么一问,生生就失眠了半夜,还害得她必须偷偷出去遛达一圈。
其实庄思颜住在外面,也是有人守着的,只是守的方式跟平儿和兰欣不同而已。
睡足的庄思颜,第二天起的很早,而且精神也很好。
她穿好衣服,出了屋门,就看到阿四在院子里站着。
“怎样,他起来了吗?”庄思颜随意问了一句。
却看到阿四摇了摇头。
“什么情况?”
阿四往庄思颜那边瞥了一眼:“好像是生病了,哼哼了一夜,我早上过去看的时候,身上很烫……”
庄思颜没等他话说完,折身就往孙喜的屋里去。
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用手试了一下温度,起码三十九度往上。
“你是不是傻阿四,知道他不正常,怎么不叫我?”
阿四:“……”
庄思颜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守在这里,用热水手帕把他身上擦一擦,记着用热一点水,跟他体温差不多的,水太凉会把他激抽过去的。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她交待完,就急步往外面走。
在门口看到青然,又对他说:“去找个大夫来,要快。”
自己则往叶元裴那里跑去。
“大哥,大爷,赶紧的吧,再晚那小孩儿得烧死了。”庄思颜看着刚从床上爬起来,眼都没完全睁开的叶元裴,真想一把将他拖下来。
叶元裴完全没有她心里的急:“不就是一个小囚犯吗,你们家皇上杀那么多人都不心疼,这病一个你着什么急?”
庄思颜:“……”
凌天成下令把马场的人都弄死,这事伤了叶元裴的心。
就算是陆晓真的掺和其中,有罪,他觉得也得先把事情查清楚,给他一个公正的判决,而不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那一大堆人中间。
庄思颜这会儿没时间安慰他,因为那边还有一条人命等着她。
她真的冲过去,把叶元裴拽了下来:“他还只一个小孩子,虽然有爹有妈,也只会坑他,你就不能幸幸好,当他是孤儿救一回?我记得你以前就是念着我是孤儿才帮我的。”
这一句话,把叶元裴的睡意说醒了一半。
他抬眼看着庄思颜两秒钟,才嘟囔一句:“算你有良心,还记得这岔。”
“那是,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感动的,暗恋你那么多年。”
叶元裴:“你那叫暗恋?你那叫强攻,幸好我意志坚定,不然早**了。”
“好好好,我强攻,你是受行了吧,赶紧去吧大佬,我真的快急的上火了。”
吵吵嚷嚷,叶元裴终于带着他的专属物件,穿越了回去,半个小时后,这家伙手里拎了一个药箱回来了。
庄思颜看都没看,拿起东西就走。
叶元裴伸手想捞住她交待两句,没成功,只能追到院子里说:“看看用量,别瞎弄,再把人害死了。”
“知道了,别忘我是你半个军医。”
像旋风一来,又像旋风一样刮走。
叶元裴的手还扬着,看着她的身影在门口消失许久,才感觉到手有点冷。
他起来才只穿了中衣,就被庄思颜逼着回去拿药了,这会儿被外面的寒风一吹,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跳回去又裹着被子暖了一会儿。
到叶元裴吃了饭,闲来无事去庄思颜那里看时,那小孩子的烧都退下来一半了。
但是人还没醒过来。
叶元裴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百无聊赖地看着房檐下的冰柱子发愣。
庄思颜随着他后面出来,问道:“你跟过来干吗?今儿没事了?”
叶元裴就斜了她一眼:“没事过来看看你不行啊,找我要药的时候咋不见你这么高冷呢?”
庄思颜刚一张嘴,话都还没出口,他跟着就又说:“我说,你们对待犯人是不是太好了,照这么下去,他肯定恃宠而骄的,到时候你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第222章 一定还有钱
庄思颜横他一眼:“闭嘴吧你,他还那么小,又没干什么坏事。m.www.uu234.net”
叶元裴的眼角都要吊到天上去了:“小就不会干坏事了吗?这谁跟你说的,我记得你当年偷人家馒头的时候,好像还没他大……”
“叶元裴,你给我滚。”
几百年的事了,这货竟然还要捡起来说,这是报之前她求药的仇呢,这男人也太小气了吧?
幸好当初选的是凌天成,如果真跟他,庄思颜得郁闷死。
孙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所有人都在等他,可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又不太好意思为难一个孩子,于是先喂他吃了一点热粥,又让他把剩下的药吃了,看着出了一头的细汗,阿四还忙着拿了毛巾给他擦了一遍。
庄思颜偏头对叶元裴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家伙对人这么体贴的。”
叶元裴开一点身子,把目光拉长了看庄思颜几秒钟,才又转到阿四的身上:“你这都找的什么人,出了事不往你这边站,反而去倒贴别人?”
他的声音太大,话音没落,阿四和孙喜都转头往这边看。
庄思颜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又恨恨瞪他一眼,起身走到床边,尽量使脸上的表情自然:“怎么样?好点了吧?”
孙喜就又把头垂了下去,手指下意识地往被子里面缩,嘴唇动了一下,但一个字也没说,就又闭了回去。
庄思颜耐心告罄:“你要真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尽管给我闭着,我们既然能把你揪出来,那后面排着的人就一个也跑不了。”
她把话摞完,转身出去,很为自己在这儿浪费这么长时间而气愤。
阿四还是当她为主子的,马上跟出来说:“司先生,他这会儿可能还有些迷糊,您别着急,晚点我再来问问。”
庄思颜转头看他,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清醒的很,从把你甩掉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看他身体是个小孩子,但智商没准比你我还高。”
阿四的脸色怔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庄思颜知道孙喜为什么能把他甩掉了。
无论哪方面的实力,阿四都高出孙喜不知多少倍,但就是这么一个小孩儿,竟然把他玩的团团转,除了他自己放水,没有第二种解释。
只是这放水,还分两种,一种是他自己主动放,可能会有一些庄思颜说不清的原因;另一种就是简单的心软,觉得孙喜不会做什么,又比较可怜,所以才放松警惕。
到目前为止,庄思颜猜测后面这种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铮铮铁汉,也有心软的那天,只是让他心软的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孩子。
然后庄思颜顺着这条线,又想到了阿四的经历。
或许这家伙小的时候,也这么可怜吧,所以同理心泛滥,才会对跟他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孙喜动心。
她转头往房间里看,刚好看到叶元裴出来。
这货一脸促狭,眼睛好像长斜了,不知往哪儿看的时候,勾了庄思颜一眼,语气里也都是欠揍的成份。
“司大神探,你是不是来到这里后退化了?连个小屁孩
子都搞不定了?”
庄思颜懒得跟智障一般计较,直接问重点:“这么说你问出来了?”
叶元裴朝她摊了一下手:“要听听吗?”
这还用说?
两人过了一旁的偏厅,叶元裴在说孙喜的事之前,却探着身子跟庄思颜讲价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帮你把这个案子平了,你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庄思颜问,眼睛虽然看着他,心里却在盘算着,不喜为什么肯告诉他?
叶元裴跟她向来不客气,但这次却没明说,只含糊道:“等事情结束再说。”
庄思颜坦诚:“那我不能答应你,你万一到时候让我改嫁给你,这事我还真做不到了?”
叶元裴:“……”
这女人倒是毫无忌讳,什么话都敢往外面扔,他叶元裴是有点叛逆心理,可只在心里。
结果是两人绕了半天,叶元裴也没把他的事说出来,反而把孙喜的情况简单剖析了一遍。
“孙有和这次事后,估计要蛰伏很长时间才会出来了,孙喜只不过是他拿来试探的一个工具,并不是漏洞。”
“哦,你不是从孙喜的嘴里问出什么了,而是猜的?”
叶元裴翻了她一眼:“你不相信我的猜测?”
正在说正事,庄思颜不想抬杠,从善如流地说:“相信,只是那会儿孙有和费老大劲把孙喜弄走,这位还是他亲儿子,他怎么会拿他当工具使?”
对于这种事,叶元裴的看法比他简单的多:“第一,当时是孙喜是自己走的,还是孙有和把他弄走的,你并不知道?或者说,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配合的。
第二,孙有和跟着骆柯藏在庙里的时候,也没真的把他儿子,他那一家人都放在心里。
……”
他张着嘴还要说第三,被庄思颜打断了:“根据之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孙有和是个顾家的人,他走之前也把家里安顿了下来,只所以让他们过的那么苦,大概是不想引人注意。”
叶元裴对此事的看法跟她不同,他认定了孙有和还有别的目的,而这个目的,或者说目标,比他现在的家人还重要。
庄思颜掐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事,只得再问叶元裴:“你认为会是什么?当官这种事不用说了,骆柯走到这一步,跟他有关系的人,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别说是现在,就是以后,这些人也没办法在官场混。那剩下的只有钱了。”
“对,就是钱。”叶元裴说。
两个人把骆柯手里可能有的钱盘算了一遍,除非当初他们盗的那批赈灾银还在,不然骆家抄了以后,就算是剩的有,也没有多少了吧?
可这批银子像鬼一样,从不同的地方打听出来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李家还有赌场那边,给出的结果都是已经完了,所以他们的合作关系才会破裂,也才会把陆林害死,牵出后面这一大堆的事。
现在孙有和却又整出另一条线。
如果这批我银子真的还有,那还有多少?又放在哪里?
骆柯老谋深算,连自己的死都能做假,别的事也很难说,所以庄思颜合计到最后,也没对此事做出判断。
但叶元裴相信,这批银钱一定有。
他对赈灾银没有那么执著,也同想着为凌天成平反,只是说银子一定会有,也可能就是骆柯留下来的私钱,可能要做某种用途。
他微蹙着眉问庄思颜:“不然你怎么解释,他人都死了,孙有和还追着不放的事?他就算是再不重视自己的家和儿子,也不会把骆柯的家人看的比自己还重吧?”
庄思颜:“我没说他不重视儿子,我一开始就觉得他这一招用的有点怪。我们好像逮到孙喜有点容易了,而且现在想想,他把孙喜带走之后,完全可以去另一个地方,甚至出城,躲一阵子,等风声松了再回,为什么非要留在旧地方,等着人去发现呢?”
“调虎离山?”
两人不异口同声说出这么一个词,然后又一起站起来。
庄思颜想到的地方是孙家,还有太常寺,叶元裴则想到了郊外那片马场。
“那行,我们分开行动 ,反而这两个地方,都有温表的人在。”
叶元裴眼睛微眯了一下,又提醒她道:“不要太相信那个姓温的。”
对此庄思颜没再多说,与他在家门口分开,带着自己的人先去了一趟孙家,然后又从那里快速往太常寺赶去 。
没有任何发现。
她跟温青倒是碰了一下头,把孙有和有可能出现在此地,此地有可能有银钱的事说了。
温青不置可否:“这不是老早就说过了的事?”
“是说过,所以我三番两次的说,你知道很重要了?如果在你这儿出了岔子,我不介意去皇上那里告一状。”
温青:“……”
有一个规律基本定型,温青和庄思颜互怼,他必输。
庄思颜要是跟叶元裴互怼,那输的人百分之八十是庄思颜。
这种事,可能跟心理有关,一个人总在另一个人面前输,就很难再突破心理那头线,赢了对方,除非出现意外的转折。
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之间的转折还是没出现,所以温青气的脸上的筋都翘起来了,指着庄思颜半天,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直到看见她悠哉乐哉地又骑马离开。
趁着天亮,庄思颜从太常寺出来,就穿过京城大街,往京郊已废的马场而去。
这里自从上次叶元裴剿过以后,就变成了一座荒山,之前在马场外面过着的侍兵全部撤了,里面也再无人声。
冬天的雪铺天盖地把整个山头都包裹起来,四周一片沉寂,整个山都好像跟着前面那场围剿死过去一样,看不到一丝人气。
庄思颜到的时候,没看到叶元裴的人,雪地里也很难再分辩出脚印,因为最近都没有下新雪,之前留下来的早就被大队人马踩成一团烂泥,经夜里的寒气一冻,便成了冰渣子。
跟在她身后青然往里面看了两眼,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低声对庄思颜说:“司先生,您现在要进去吗?”
庄思颜瞥了他一眼:“进啊,走吧。”
青然马上说:“那您走我后面,还有咱们把马放在这里,步行进去。”
“为什么?”庄思颜问:“有马的话不是跑了快一点。”
第223章 兵败如山倒
有马是跑的快一点,也更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毕竟马蹄的声音在雪地里的声音是比人的大很多。www.uu234.net
但是按庄思颜的逻辑,叶元裴前面就已经进来了,他们在外面也没看到他的马。
他可能还带了不少人也不好说,他们两个只是跟过去而已,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
不过在这种事上,尤其是紧要关头,庄思颜一向都很识时务。
她嘴上问着青然,人已经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把缰绳交到他手里说:“大半天的在这儿藏马也不容易。”
这话青然没有答,已经先一步往里面走去。
整个山间都是安静的,连一丝风也没有,鞋子踩到雪上,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明明一种上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那种不太好的感觉,却像野草一样,在心里快速滋长。
庄思颜是个很敏锐的人,她一发现自己的这种心理,就问青然:“这里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青然点头,目光还快速在周围看着:“嗯,叶大将军虽是把马场的人清理了,但现在这座山荒着,又离京城不远,外围又无人把守,难免会有人再进来。”
“那会是什么人进来?”
青然摇头,但庄思颜的心里却大致有数了,毕竟叶元裴与她分析完整个局势后,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还有,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就算是普通人不太清楚,但是也知道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一般人不会轻易来的,除非是非常清楚这里发生过什么的人。
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把腰间的短剑拿在手里,连身上的披风都松了松。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马场决斗的场地。
这里的脚印更乱,皑皑白雪不是被污泥染成了泥色,就是被血染成了红色,而且红的面积很大,如果换个角度去看,好像开在雪地里成片的花海。
庄思颜只略微瞥了一眼,就赶紧把目光别开,跟青然说:“我听叶大将军说,这里还有囚禁用的牢房,你知道在哪儿吗?我们去那儿看看。”
青然回道:“不知道,但是这个地方一定不只那一处,这么一座山,里面会不会藏着别的东西都不好说。”
这里有多少地方,会藏着什么,他们不清楚,但两人在里面走了这么久,连叶元裴都没看到,实在让人不解。
从马场里往外看,四边都有脚印,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很难看出哪条有问题,也可能每条都有问题。
青然指着一处稍高的山头说:“司先生,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庄思颜往那边看了几眼,摇头说:“换一条吧,我们从山脚上来,进到这个山坳里,再往四边去,全部都是小山头。这样,我们从右边开始,以次排过去。”
这话说的容易,要真走起来可是大工程。
望山跑死马,何况他们还是两个人,再加上山上都是雪,根本就看不出明显的路况,全靠脚印指引才勉强知道不会掉到山谷里去,但行动起来,却慢了很多。
不过庄思颜心里有数,正前方的山头虽然高,但是给她的感觉却安全一些。
而右边,她只往那里看了几眼,便发现了一些特殊的记号。
这些记号,别人不知道,庄思颜却一看就懂,那是叶元裴留下来的。
他们两人之前合作过很多次,彼此熟悉,别说是一个记号了,如果不是脚印太多,只要叶元裴从这儿过一趟,庄思颜也许还能把他的脚印给认出来。
所以他们右边山上走的时候,庄思颜的脚步就加快了很快,没一会儿就超过了青然。
青然还记得在山下给她说的话,此时一看她超过去了,马上追过来说:“司先生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嗯,有点问题,咱们快些上去看看。”
她发出了叶元裴的脚印。
这里已经是半山腰,山下的杂乱好像到了这里以后就慢慢歇了,只剩寥寥数个,叶元裴的脚印在雪里就特别明显。
他显然是提着气在走,所以脚印特别轻,只在上面留了浅浅一层。
青然看庄思颜盯着地上看,就也往那里看了一眼,然后轻声“咦”了一声。
庄思颜没应他,脚下加快,几分钟就顺着脚印又往上冲了数米。
青然紧随其后,两排新的印子在雪地里留了下来。
“这里进去,应该会有什么东西,小心一些,不要发出声音。”
庄思颜一边说,一边指着他们侧边的一条小路说。
其实不能算是小路,只是有几个脚印而已,但是很奇怪那些脚印经过的地方,有血迹,旁边的树苗也有被折断的,相对于其它地方,这些已经算是很明显的标记了。
当然也不排除,是之前有人逃上来时留下来的。
那会儿叶元裴率兵来剿山,这里的人四散而逃,这么一座山,有人往东有人往西,留些痕迹再正常不过了。
也只有庄思颜看得出来,这树枝是叶元裴折断的,而且他很急,应该是追到这里发现了什么情况,所以一路往前跑,一路把树折断。
新折的地方,还有树的枝液流出来,虽然被冷空气冻住了,但断口一眼就看得出来。
两人沿着这条线,顺着山的斜面,一口气又往前面行了数十米,果然在雪地里看到了几个人。
全部都穿着黑衣,在雪地里特别明显。
他们中间还围着一个人,那就是叶元裴。
叶元裴的一条袖子被砍了下来,胳膊上有伤,血把外面毛边的袖子染出一片红。
他抬头一看庄思颜来了,还带着一位江湖高手,刚才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收了回去,往那几个身上瞟几眼问:“你们几个是不是傻呀,这大白天的穿着夜行衣?还是在雪地里走?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都没长。”
那几个人没理他,甚至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一齐往他身上扑了出去。
青然几个起跳就飞了过去,剑出鞘,一个人跟着也倒了下去。
他的身手很好,比叶元裴和庄思颜都好一些,且本来就是混江湖的,所以出手也狠辣。
等庄思颜慢悠悠地走到他们身边,两人已经把那几个人全部放倒。
她看了一眼叶元裴的手臂说:“你怎么搞的,这么几个菜鸟,还把你弄伤了?”
叶元裴都没应她的话,只咬牙忍着疼,把断的袖子往上一提,遮住了
伤口,转身就往前走去。
前面有人跑了,这几个只是留下来断后的。
几个人都是经过事的人,像这种情况一看便知,所以也没人再废话,接着又往前追去。
他们很快在大雪覆盖的地方,看到了一块没雪的地方。
其实做的很隐蔽,利用山体的侧影,几乎把那里完全遮住,而且还有人刻意想往上面铺些雪。
可惜,人撒上去的雪,跟老天爷撒上去的是不太一样的,叶元裴他们一到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然后快速用脚往地上拔了两下,看到下面干干的地皮。
“可能有机关。”叶元裴说。
青然已经先站了出来,往四边搜寻而去。
其实很好找,来人太过匆忙,留了许多破绽,包括脚印,还有地上的血迹,甚至有落下东西。
机关是山体的一块石头,他们找到后只轻轻晃动两下,那块人工铺的地方就闪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里面曲折往前的阶梯。
“这伙人是不是属老鼠的,怎么到处打洞,太常寺里有,庄家有,连骆柯家里都有……”
她说这话时是在发劳骚,可话一出口,马上就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劲了。
庄昌远,络柯,还有后来的李家,赌房,陆晓和陆林,孙有和,这本来就是一体的,他们铺了这么一大片,用的却是一个套路,都喜欢把东西往地下放。
或者说,这是一个设计师,一个领导人干出来的事,大概这个人觉得把东西藏在地下才是最安全的吧。
没等他们进去,里面的人先冲了出来。
应该是没走多远,然后发现自己最后的巢穴被发现了,所以折身而返。
他也受了伤,脸上还被剑划了一道,血在上面被冷空气冻住,又被自己暖化,流淌的到处都是,很是狰狞。
青然都没跟他废话,抬剑就往他身上刺去。
“留他命”庄思颜在他剑尖碰到对方的同时,叫出了声,而青然也生生把剑偏过一寸,刺到了对方的左肩上。
那人闷哼一声,手捂胸口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青然跟庄思颜碰了下眼神,自己接着往洞深处追去,而叶元裴则把地上的人拖起来,拖到离洞口较过多的地方。
他舍己为人,竟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往对方的伤口上撒了一些,还干脆把自己的袖子撕下来,帮他缠住伤口。
这才抬头看着庄思颜说:“别站着看了,有什么话赶紧问。”
庄思颜:“你是谁?”
那人满脸都是冷汗,身上和脸上的血,把他之前的杀气弄丢了大半,这会儿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但是他没有回庄思颜的意思,垂着眼皮连看都没看他们。
庄思颜也没慌,接着说:“大势已去了,从庄昌远失败那天,你们就兵败如山倒,想再起来不太容易。
你现在把自己知道的说了,没准能立功折罪,保一条命说不定也不是难事。
可你要是执迷不悟,那后面的情况就很不好说了。
你要知道,我们能找到你,找到你们,就一定能找到你的家人,还能把过去的事全都挖出来,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第224章 画个大饼
最后一句话,应该是戳到了那个人的软处。www.uu234.net
他突然抬头,两眼充血似地瞪着庄思颜,好半天竟然弱弱地问了一句:“我说了,你们会放过我的家人?”
反差有点大,庄思颜一时没太反应过来,只一愣的功夫,那个人就惨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跟骆柯那孙子是一样的,不过是画个大饼给我们,压根没想对我们负责。”
然后,在庄思颜还没完全搞明白他要怎样,那家伙嘴里“卡崩”一咬,紧接着头就偏到一边。
到他倒下去时,众人才看到他嘴里出了血。
“早藏了毒,够狠的呀!”庄思颜用脚往那人身上轻轻踢了一下,把他整个人都翻了过来。
身上被清理干净了,可疑的东西基本都被清理。
叶元裴从地上站起来说:“骆柯可以啊,人都死了,还养着一群死忠粉,娘的,气死老子了。”
庄思颜看他检查了一圈,两手空空,自己就蹲下去,开始往那人身上翻。
表面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但有些东西还是仔细查的话,还是会有痕迹。
比如他指甲盖里的污垢,还有身上的隐隐的臭味,就连衣服的内层穿的都跟外面进来的人不一样。
这些东西足以判断此人,应该是以前马场里留下来的。
只是马场的浩劫过去以后,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从这儿出去会更好。
外面的人不认识他们,就算是在京城中不好活,去外地也是可以的,而留在这里,吃没吃喝没喝,最重要的是会有人随时再来,把他们再逮起来杀掉。
庄思颜把这些说给叶元裴时,他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你看半天就看到点这些?”
“不然呢,你有什么高见?”
叶元裴:“这些东西不用搜他的身就明白了大姐,他死前不是说了吗?是骆柯哄骗他们的。”
庄思颜点头:“哄骗?你觉得他像一个傻子吗?骆柯现在已经失势了,不跟着他还活的自在一点,保他估计只有死路一条,你觉得这个人看上去像那种一点不想活的?”
“像,不然刚才他也不会死。”
庄思颜:“……”
人都躺地上了,想不想死只有他自己知道,关键是这个人死的还很奇怪。
要是庄思颜他们一抓到他,他立马就死,那他们还能接受一点,毕竟有些人跟中毒似的,是会被某些人灌输进一种思想,真的就不畏生死。
可他偏偏又在临死前,提到自己的家人,看上去好像是对庄思颜他们失望了,所以才选择死的。
真是够郁闷的了。
“他并不想死。”庄思颜说,眼睛也已经往四周看去:“他想给某些人传达信号,这洞里很可能什么也没有,人在外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流弹就从洞里冲了出来,在洞口出还冲庄思颜他们喊了一声:“快走。”
叶元裴顺手一抓,已经拽住庄思颜的胳膊,两人跟在那个颗流弹的后面,往远处跑去。
在他们身后,一声巨响夹着泥土石块,还有冰雪一起奔涌而来,像山崩一样,铺天盖地往他们身上扑过来。
叶元裴把庄思颜压在身下,用整个背部帮她挡住了纷落而下的重物。
有些东西砸到身上还挺疼的,加上他原本胳膊就受了伤,这会儿一顿猛砸下来,既是他极力想忍住,还是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音。
庄思颜刚想转头去看看他的情况,就被他一把按了下去:“别动,不想要脑袋了。”
他的话音没落,跟着又是一阵响,刚消停下来的人工石块雨,又降了下来。
其中一块就砸在叶元裴的左肩上,一下子就把他的人都砸塌下去,连带着把庄思颜也往下压了压。
这阵泥石爆雨过了很久才停下来,到庄思颜把头露出来,乃至整个身体都出来时,赫然发现叶元裴的脸色发青,嘴唇也成了白色的,人已经昏迷过去。
“我去,叶元裴你怎么回事?怎么晕过去的……”她的话没完,就看到他身上的泥土抖开以后,整个背部全部都是伤。
那些伤跟泥土混在一起,又被血染透,已经混成一块。
庄思颜彻底慌了,一边快速把叶元裴往外扒拉,一边骂他:“你丫是不是傻,是不是傻,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啊,还用身体挡石头,这下好了,被砸成肉泥了吧……”
把人拽出来,费了好一番劲,庄思颜不敢有丝毫停滞,又忙着在他身上翻了药,看清了说明,给叶元裴喂下去两颗。
背上的伤口,也只是混乱的地把药粉涂上去,但效果不明显,人也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她急的要死,身子一侧已经把叶元裴拉到背上,就这么扛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马场的出口走。
走出几米,才想起青然也在这里。
还好青然虽受了一点伤,却不严重,此时已经自个儿出来,看到庄思颜扛着叶元裴往山下走,他自己也努力跟上。
庄思颜回头看他时,青然只勉强朝她点下头,连话都没说。
这条路成了庄思颜此生走过最长的路,从半山腰下到坳底,又从坳底出来,到马场的出口,她觉得像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叶元裴身形高大,就算他肌肉结实,一 点不显胖,体重差不多也是庄思颜的两倍。
若不是庄思颜有武功底子在身,又是生死关头,想扛动他着实不易。
而现在不光是扛动了,还把他人从山上扛了出来。
她没觉得自己很累,只是着急,急着想快点找个大夫,快点找个人接应一下,快点把叶元裴救回来。
他爬在庄思颜的背上,头就耷在她一侧的肩上,庄思颜能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呼吸。
或重或轻,并不平衡,而且这么晃了一路,都没见叶元裴醒过来,可见作的有多重。
还好山口处,叶元裴的手下赶来不少,一看他们将军成了这样,立刻套了马车,把人抬上去,往城里拉去。
庄思颜什么话也没说,甚至再顾青然,跟着叶元裴一起上了马上。
入城先找了最近的医馆。
那大夫一看此人混身是血,出气多入气少,脸色也成了青灰色,身边还跟着许多拿着刀剑的侍兵,直接把活儿推了出去,说自己没能力接。
叶元裴的手下一恼,拿剑就想戳那大
夫,被庄思颜一把拦住。
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别浪费时间,抬着叶大将军跟我走。”
他们这次没在路上误功夫,直接往宫门口而去,半途庄思颜已经下了马车,骑了单马先行而去。
到叶元裴进入宫中,众太医已经列好,就等着人到了。
抢救的过程很长,至少对于庄思颜来说很长,当然凌天成也没觉得短多少。
庄思颜频繁看着那些医生时,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庄思颜。
他知道只要叶元裴在京城之中,他们两人必然会见面,他不能阻止,毕竟名义上,他们两人是兄妹。
当然凌天成也没糊涂到,要把叶元裴处死的地步。
叶元裴是大盛朝的的将军,是他的顶梁柱,这一两年之内,为他做了不少的事,也是忠心耿耿的。
庄思颜是他凌天成的命,而叶元裴却是天下百姓的命,如果凌天成真的把他杀了,那大盛朝必然会面临外忧内患。
他甚至想,他们两人的相识,如果严格说来,还是自己的一手促成的,如果那个冬日里,不是他把叶元裴叫进宫里来,不让他让叶元裴帮他把庄思颜的身份改了,那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凌天成乱七八糟想这些事情时,庄思颜的心里却单纯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叶元裴一定要活着。
所以,当太医把房门打开,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庄思颜已经冲了过去:“蔡太医,他怎么样?没事吧?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蔡太医先往凌天成那边看了一眼,见皇上也看着他,只是那眼神讳莫如深,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他的小鼓就又敲了起来,顿了一下才斟酌着词句说:“叶将军他……”
然而,庄思颜已经推开他,直接往房内走去。
叶元裴爬在床榻上,整个后背像草原一样,敷了一层的草药,有太医还正忙着给他煎药汤。
但人还是没醒。
庄思颜一进去,立刻有太医拦住她说:“娘娘,叶将军他衣不遮体……”
“走开,他都成那样了,还遮什么遮?再说了,你们把他身上盖这么一层草真的有用吗?人有没有发烧……”
她话说的快,手脚也快,已经把太医推开,走到了叶元裴的榻前。
也是没人敢硬性地拦她,毕竟庄思颜是皇上的妃子,此时凌天成都没出声,他们这些太医只是虚张一下声势而已。
这会儿看到人已经进去了,反倒跟她解释起来,那些盖在背上的都是消炎愈合伤口的药。
可能真有消炎的作用,加以时日人也能救得过来。
但是庄思颜此时一看到他,那浓浓的内疚就冒泡似地往上窜。
她试着叫了叶元裴几声,见没一点反应,而且额头有隐隐发烧的迹象,就没在此耽搁,站起来往外走去。
凌天成一直站在院子里,庄思颜进去的时候,他没出声,她出来时,他也没出声。
直到她人已经走远了,才问身边的蔡太医:“叶将军的伤如何?”
蔡太医的脸都苦成了瓜,连头也不敢抬:“气息尚在,可……可外伤太重了,老臣怕……”
第225章 你们家的醋王
凌天成没等他把话说完,声音就严厉起来:“朕不管你用凭什么办法,一定要把叶将军给朕救活了,不然你这把老骨头,也崩想留着了。”
把话摞下,人也转身离开。
庄思颜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本来就懂一些医术,应该能看出叶元裴的状况,所以此时一定难过之极。
凌天成想去安慰她,也想守在她身边,但是也知道她现在未必就要应付自己。
于是回了辰熙殿,让人出去问同行的人,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庄思颜出宫了。
上次为了救孙喜,让叶元裴穿越回去拿的药,还有很多,也有很多种。
她当时没有细看,只挑了孙喜能用得着的,现在就要把剩下的全部拿回来,看看哪些能用上。
总之,她要想尽以前办法,把叶元裴的命捞回来。
她一路飞奔,从宫门出去时,天色已近傍晚,再过不了多久,宫门就要关上了。
只是这些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到庄思颜拿了药,又急火火地从宫外赶回来,临时拔给叶元裴住的宫里,还灯光通明。
院子里散发着浓浓的药味,有几个太医正指挥着小太监们接丰熬。
而宫女们则跑前跑后,手里端着热水冷水,又是药汤的。
这些人看到庄思颜,都一齐停了下来,向她施礼。
庄思颜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很快就转到了门口,人也往那边移去。
蔡太医头上的汗腺,跟失去控制的水龙头一样,一直往下流。
他说不好是室内的温度太高,还是被吓的了。
叶大将军的伤,确实太重了,肩膀上有骨头砸裂了,而后背也有几处大的伤口。
蔡太医仔细检查过,那里的骨头也有裂开的可能。
这种情况,如果搁在民间,怕是早就放弃了,可是现在皇上却向他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人给救活了。
叶大将军在整个京城中,风评都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两年,几乎成了那些年轻公子的偶像,蔡太医的孙子就一天到晚 吵吵着,要去他的营下从军。
蔡太医也想把他救活了,无论是为大盛朝考虑,还是自己私人的情感。
当然还有他的项上人头。
如果叶大将军真的发生不幸,那皇上也就会真的要他的命。
整个大盛朝的人都知道,这一界的皇上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蔡太医此时,心慌意乱,看着爬在床上的叶大将军,气息比送进来的时候还弱,他真的连求神拜佛的心都有了。
希望诸天神佛也能听到他的虔诚,把叶大将军给放回来。
可能过于专注,庄思颜进来的时候,他都没发现,两只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叶元裴,几乎要愁死过去。
“蔡太医,他的情况怎样?”
庄思颜一出声,就把蔡太医吓了一跳,他忙着往下跪,嘴里又想说“娘娘吉祥”之类,又想说“叶大将军的情况更严重了”。
然后一着急,就变成了:“娘娘的情况更严重了,怕是不行了。”
庄思颜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可惜蔡太医
此时已经跪倒在地,根本就感受不到,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出了问题,还在接着说叶元裴的病情。
庄思颜只能在床边坐下,一边听蔡太医说,一边拿出温度计夹在叶元裴的腋下。
体温在往上升,这会儿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烫的。
庄思颜其实能做的不多,比较接骨换骨之类的,要很高的外科技术才行,她得知叶元裴的骨头可能裂了,心里就是一阵哀戚戚。
但现在人还有一口气,她不能放弃。
打了退烧消炎针,又从药箱里找了几支营养的药水,用针筒吸了,让两个小太监帮忙,把叶元裴侧起身子,直接打入嘴里。
可能还会流血过多,但这个庄思颜没有办法了,输血这种事,也要很专业的才行,她不敢冒太多的险。
情急之下,她还走了跟蔡太医一样的路线,开始向诸位神灵祈祷。
退烧药注射进去一个小时后,叶元裴的身上的温度,开始往下降了一些,但人还是没醒。
太医和外面的太监宫女,也都不敢离开。
庄思颜是忙的连衣服都没换,正低声跟蔡太医商量,还有没别的办法能把人先弄醒过来。
“这样一直昏迷不是办法,你想想还有没别的办法,比如用针,或者按哪儿的穴位,能让人先醒过来?”庄思颜说。
蔡太医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倒是可以行针看看,可一旦连行针也醒不过来,那后面……”
“不用管后面,先试吧。”庄思颜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
只要人能醒过来,她们再想办法救的时候,就有个目标,现在一大堆人,就守着那口气,心里连一点底都没有,生怕一个没弄好,就把那口气给灭了。
蔡太医得到允诺,很快把自己的针拿过来,开始按着叶元裴的穴位扎下去。
几针以后,那个从白天到现在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终于哼咛了一声。
庄思颜没敢出声,仔细观察着叶元裴的表情,也查看着他身边的变化。
这种施针的效果,正如蔡太医所说,就算是醒过来,也有可能只是短暂的清醒一下,她不敢掉以轻心。
好在,那个躺着的人哼哼了几声以后,慢慢的把眼睛也睁开了。
庄思颜这才轻轻蹲在他面前,认真看着他的眼睛问:“叶元裴,你还好吧?”
叶元裴动了动嘴,声音跟蚊丝一样吐出来:“不怎么好,你丫把我扒光了干什么?我去,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你不怕死的?”
他刚醒过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差点又噎过去,倒气把背上的草药都震掉了。
蔡太医,连忙又扎了几针,还对他说:“叶大将军,您先别动,下官正在帮您行针,忍一忍。”
“哦……”叶元裴轻吐了一口气,果真不动了,脑袋也重新扁下去,连眼睛都要合上了。
这下把庄思颜吓的不轻,赶紧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不准睡,你丫都睡了一天了,先睁开眼。”
看到叶元裴把沉得的眼皮又抬起来,她才笑着问:“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跟你说这宫里有许多好吃的,你平时连见都没见过的。”
她的脸上带着笑,眼睛睁的很大,在灯光下好似会闪过
一样。
叶元裴一点也不想吃东西,他觉得自己累极了,而且全身都疼的要命 ,只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但是庄思颜在灯光下的容颜又极具吸引力。
过去他也认真看过这名女子,可似乎都没有眼下让人心动,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是带泪的,可又含着几分笑。
让人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矛盾和担心。
叶元裴想,她还是在乎我的,所以才会担心,才会怕我闭上眼睛。
这一点美好的想法,让他又提了提神,递给庄思颜一个眼神。
庄思颜了然,马上把宫里的她知道的菜单全部背了一遍,末了还说:“鉴于你现在的情况,什么肉啊菜啊,就不要吃了,咱们还是先喝点汤吧,这样容易咽下去,也容易消化。”
叶元裴向她眨了下眼。
庄思颜马上向旁边的宫女吩咐,让她快去御膳房里要一份增气补血的汤。
直到蔡太医把叶元裴身上的针拔下来,他才讨回这一口气:“什么增气补血的汤?我只是受点伤,又不是生孩子,还补血,你丫没事吧?”
庄思颜朝他软软一笑,眼角往蔡太医那边瞄了一眼。
既是蔡太医全程都装做什么也没到,什么也没听到,然而叶元裴还是立刻收声,耐心等着他的增气补血汤。
不知道是哪些药起到了作用,也或许是针灸起了作用。
总之叶元裴醒过来之后,就没再昏迷过去,到了后半夜,他的体温又往上升了一点,庄思颜为了安全起见,直接又给他注射了一个消炎退烧的。
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下来,侯在外面的太监宫女减了一半,轮流去休息,太医们也有先回去了。
蔡太医收拾了药箱,把可能用到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对庄思颜说:“娘娘,老臣先去给皇上复命,您要是有什么事,让人去太医院找就可以了,这里也留着两位太医,他们的医术……”
“好了,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蔡太医你真的是越来越嗦了。”
蔡太医脸上僵了一下,还是闭了嘴,人也退了出去。
等室内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庄思颜才又问叶元裴:“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吧?”
叶元裴故意皱了一下眉头,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一句话。
庄思颜麻利地给他倒了一杯水,蹲在床榻边看着他喝下去大半杯,才又问:“到底怎样,我特么都快给你吓死了。”
叶元裴就往外面看一眼:“害怕就对了,在宫里你也敢这样,不怕你们家那个大醋王过来闹事吗?”
庄思颜朝他翻了个白眼,人也起身,坐回到旁边的凳子上:“看来是好了,都开始扯犊子了。”
叶元裴“嘿嘿”笑了两声,才回了她前面的问题:“现在感觉就是背上疼,别的都没事,应该也叫能吃能睡吧,不过就是趴着睡的姿势有点不舒服。”
庄思颜看着他背上那青青的一片,还是有些感叹的:“背伤面积挺大的,都被太医敷了药,你再忍忍,等过一段时间,应该能侧着睡。”
“没问题,有你陪着,我怎么睡都可以。”
庄思颜:“……”
这会儿他又不怕醋王了?
第226章 不影响娶妻生子
许是夜越来越静,也或者是玩闹的话都说光了,到最后两个人都找不到了笑点,只想认真聊上几句。www.uu234.net
庄思颜问:“你是不是傻了,为什么要帮我挡着?”
叶元裴答:“帮你挡着,你还能反过来再救我一命,要是不挡,咱们两个都得被砸死。”
很有道理,庄思颜无以反驳,看了他半晌,突然说:“这次回来,在京城中多住些日子。”
叶元裴用眼瞟了一下自己的背:“就我这个样子,你想让我走,也走不了啊,再说了,弄不好就此废了都难说。”
“胡说什么,你当自己是纸糊的?这么一点伤就废了,想的倒好,你想废,皇上也不允许你废的,已经给太医下了死命令,整不活你,他们的头也别想要了。”
庄思颜说的凶狠,脸撇到暗处时,眼里的光还是暗了下去。
叶元裴继续开着玩笑:“活是能活下去,但可能会成为废人,你说我要是就这么爬在床上活后半生,多没劲啊。”
“那我就跟你一起穿回去,现代医学那么发达,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叶元裴看她,看着看着突然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那边医学再发达,也没医生在啊,我回去跟不回去有什么区别?”
庄思颜的面色严肃:“我来!”
叶元裴:“……”
庄思颜:“……”
说出这样的话,两人都是一怔神,庄思颜再度把目光从叶元裴的脸上移开,声音也变的有些迟疑:“外科我不行的,可如果实在没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叶元裴的神色动了一下,开口时声音好像哑在嗓子眼里了,他清了两下嗓子才把声音发出来:“什么话,我是人,不能当 成马医,放心吧,就算治不好,这样子也挺好的,还省得总是往外面跑。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安心留在京城,吃香喝辣看美女了。”
庄思颜看着他重新耍贫的样子,就笑了一下。
她起身仔细检查了他背上的药,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要重新坐下去时,叶元裴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好了,别在这儿磨迹了,赶紧回去睡觉,这都多晚了, 你好歹考虑一下病人也是要休息的。”
庄思颜问他:“你白天不是睡了很多?”
“谁跟你说白天睡了晚上就不困,我现在可是受伤的病人,瞌睡多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他三催四催的,让庄思颜赶紧走,他真的困到不行了。
然而,当庄思颜真的走了之后,叶元裴却无半分睡意,他的眼睛在灯下睁的特别明亮,里面像装着两颗星星般,如若仔细看,还闪着水晕的光泽。
有些人真的一错过,就是永远,你哪怕后来发现她再怎么好,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只能克制情感,把此事处理成最普通的感情。
叶元裴知道自己已经晚了很久,再也不扳不回庄思颜的心。
就算那家伙看上去没心没肺,似乎对凌天成也没那么上心,但是有些事情旁观者清,做为这么多年的老搭挡,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山间那一幕,不时还会进入叶元裴的脑子里。
如果重来,他还是
会那样做,跟他前面说的一样,这是当时最好的方式了,至少他还保存了一个人的实力。
然而私心里,他又在想,如果真的那样死去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不管以后过去多少年,庄思颜都会记着他的好,记着他曾经那样对她过。
从这一方面来说,他好像又跟凌天成扳平了。
可事与愿违,他没死,却受了这么重的伤,庄思颜也拼了命的在给他治。
无论结果是好还是不好,她算是把这份情给还上了,而且以后他如果真的废了,还会把自己之前那点好感给磨光。
一想到自己会一辈子这么爬在床上,靠着凌天成给的救济款过完余生,叶元裴心里就堵的要死。
“要是真不行了,我特么的就穿到现代去等死得了,也省得在他们面前,把自己那点好形象败光。”
对于一个身手敏捷,常年在外征战的人来说,这种身体的无力感,给叶元裴带去了不少的绝望。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一想到像那些常年瘫痪的人一样,躺在床上久了,身上还会发臭,会长褥疮,让人看一眼就讨厌,真不如死了干脆。
就算是他死皮赖脸的活下去,凌天成那里也不好交待。
他做将军的时候,是对这个人有用,对大盛朝有用,所以他才会对他施恩,既是这样,因为庄思颜的事,两人还差点闹翻脸。
如果叶元裴以后真的再起不来了,那一个废人对皇上来说,还不是跟蝼蚁一样?
叶元裴越想越悲伤,越想心里越堵,到四更天时,他几乎觉得死神都守来招唤他了。
结果并没有,却来了另外一个人。
是凌天成。
这人没比死神好多少,悄无声息地进来了,连宫女太监们都没让行礼,所以叶元裴听到脚步声时,他人已经近到榻侧。
叶元裴挣扎了一下,到底是没起来,只能歪着脑袋行了个简单的礼说:“皇上,让您费心了。”
凌天成有意缓神色,但他那张脸本来就长的冷清,加上大半宿没睡,还真的很难做出一个好脸色来。
不过好在,他也不用曲意逢迎谁,就算是冷着脸,该做的事也一项不会少。
此时,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之前庄思颜坐过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叶元裴问:“还很疼吗?”
叶元裴动了一下,脸上皱成一团,嘴里却说:“还好,没有很疼,就是糊这么多药,有点怪怪的。”
凌天成就把跪在外间的太监叫过来,让他们一定把屋里的炭加足了,不可以让叶将军受冷。
小太监领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忙着又把屋内的炉子检查一遍。
在这期间,两人都没说话,脑子里却各自想了许多东西。
叶元裴的伤情,蔡太医已经全部向凌天成汇报过了,此时躺在床上的人,能不能好起来,全看天意。
至于好起来后,是否还能再沙场,更是难以预料。
别说凌天成现下是一代帝王,就算是他只一个普通人,仅仅有之前跟叶元裴的交情,也会为他感到可惜。
撇开庄思颜的事,他真的算是一个很好的人,有才
有谋,人品和脾性都很好,凌天成也暗暗打听过了,他在军中很少跟人发火,遇事一般都会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法解决。
对大盛朝也很忠心,至目前为止,既是赫赫军功在身,也没跟凌天成杠过一句话。
可是也正是因为庄思颜,凌天成无法对他和颜悦色。
然而不管之前怎样,现在这个人为了救他的婉妃,已经半身不遂地瘫在这里,生死未卜,前程更不必说,他心里那点过节还是微微放下了一些。
等着太监出去以后,凌天成才对他说:“叶将军不用担心,太医会尽力诊治,就算是以后真的好不起来,朝廷也会养着你一辈子,不影响你正常娶妻生子。”
他这么一说,叶元裴的眼都瞪成牛眼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凌天成好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这么看着皇上,可能有些大不敬,才忙着把头转开,心说:“这夫妻俩还真有默契,都要来给他说亲,只是凌天成更恨一些,连他废了都不放过。”
“皇上,我要真成了这个样子,就算是娶了亲,也没办法生子吧,这不是祸害人家姑娘吗?”
凌天成脸色一凛,直言:“你是大盛朝的将军,为国而战才会成这样,大盛朝的女人们甘愿侍候你一辈子的。”
大盛朝的女人们是不是甘愿,叶元裴不知道,但就眼前这家伙,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人家不甘愿,估计他也得把人家整甘愿了。
想想古代的女人还真是可怜,命运完全不在自己的手里,往小了说在父亲手里,往大了说,就在皇上的手里,就算是皇室公主都不能例外。
庄思颜就是这种制度的牺牲品,然而现在她却已经习以为常。
每每想到这些,叶元裴都为她感到不值。
他恍神的功夫,凌天成已经起身:“叶将军好好养着吧,朕明日就招集诸位大臣商议此事。”
“嗳……别啊皇上,好歹等我定下来再说,我现在还爬在这里,动都不能动一下,万一没治好,再挂了,那不是让人一过门就守寡,这对大臣也不好吧,没准还恼您呢。”
他说的恳切,急着去拦凌天成成,差点没从床榻上一头栽下去,总算是把这冷血帝王打动了一点,答应缓上几日。
到凌天成走后,叶元裴算是真困了。
跟他说话可比跟庄思颜说话累的多,两人的想法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也很难沟通。
用凌天成的想法,这事如果换成别人,早就感恩戴德的下跪磕头,别说是抗旨拒绝了,就是他用讯问的语气,也没有人会反对。
而叶元裴,竟然不为自己考虑,开口闭口就是人家姑娘家。
那些大盛朝的姑娘从来都是打小从父,婚后从夫,哪有那么多想法?
这是皇上指婚,别说是嫁给一个将军,就算是叶元裴什么职位也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残障人士,如果皇上要她们嫁过去,还不是得尽心尽力扶持夫家?
他一路想,一路走,临到轩殿时,突然心思一动,好像体会到了什么。
他的颜儿只所以愿意跟叶元裴走的近,是不是也因为他有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