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遗物出现
“找,找场院里看看有没有燃料什么的?有没有燃尽的灰烬什么的?如果能找到炉子和烟筒就更好了。场院里如果没有的话,看看方圆周边一公里范围内有没有?一公里没有的话就两公里,沿着公路两边也看看。”种纬跟大家交换了一下意见,便做出了决定。
“建齐,你带两个人回去,诈周文元一下。”种纬又马上做出了他的第二个决定。
“文江,找大修厂的产权单位,问他们这间办公室原来是怎么布置的,里面都有什么东西。这个场院里有炉子没有?最好让他们来人给指点一下。”种纬又做出了他的第三个决定。
“技术科的人呢?把这墙上的灰再搜集一下,看看这些灰是怎么形成的,能不能分析一下里面有什么成份,是烧什么烧成这样的?”种纬又做出了他的第四个决定。
大修厂里迅速清静了下来,几路人马开始分头行动,在周边找线索的找线索,去执行其他任务的忙着去干自己的事情。除了几名还在对着墙上的灰烬取样的技术人员,就剩下几名值班留守人员了。种纬也跟着李建齐等人一起回了市局,他们需要在周文元身上再动动脑筋。
这次再碰周文元,就已经是正规的审讯了。在审讯进行之前,种纬和李建齐,特地与两名预审员进行了一番交流。他们认为,对待周文元这种有预谋的犯罪嫌疑人,光凭着心理战和疲劳战术是不容易打败他的,为此他们需要调整审讯策略,一方面印证他们对这起案子的判断,一方面尽量逼迫周文元露出马脚,好取得更大的突破。
事实也确是如此,等这次周文元被带进审讯室之后,双方的较量才算真正的开始了。周文元还是维持原先的一套说辞,只说自己之前都说的差不多了,他对段洪兴和李艳红之间的事情知情,但离职后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帮了帮段洪兴的忙,但对段洪兴和李艳红的事情再没深度介入过了。
只是他稳定良好的心态和有理有节的行为方式却让两名经验丰富的预审员起疑,哪有蒙冤受屈的人如此镇定的?这分明是一副有恃恐的模样啊。不管预审员怎么给他下套,怎么旁敲侧击,这家伙则摆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的架势,始终保持着和预审人之前的周旋状态,根本没有说出任何新鲜的,有突破意义的内容出来。
看到双方彼此周旋着,两个多小时过去了都没有什么结果,种纬叫过一名等在一边的干警,让他去审讯室向李建齐他们发出信号。随即,那名干警就提着水壶进了审讯室,给李建齐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水,最后还用纸杯给周文元也倒了一杯,然后他就悄没声息的退了出来。
李建齐端着水杯,吹了吹杯口的热气道:“好热啊!都直接喝不了。要是头些天那日子就好了,凉凉快快的。”说到这儿,李建齐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对周文元道:“哎,对了,你当初说你一个人住在大修厂那地方,就头些日子那天,冷不冷啊?是不是得有个炉子取暖?那炉子呢?除了取暖,是不是还可以烧点什么?比如衣服啊,皮包啊,死尸啊什么的。”
一听到死尸两个字,周文元立刻紧张起来了。他连续吃过李建齐好几个亏,所以在李建齐讲话的时候他的精力显得非常的集中,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听到敏感字眼儿之后,他的反应就很强烈。
“烧什么啊!我在那儿住的那几天主要就是白天住在那儿,晚上都是去找朋友玩儿去的。就是去的地方不是什么健康的地方,所以就没跟你们汇报。现在既然都把我拘了,我也就不瞒着了,我真和李艳红的事情没关系,更没烧她死尸的事儿啊。”周文元谨慎的辩白着,又说出来一条他晚上不在大修厂住的事情。
“我也没说你烧李艳红啊?你紧张什么?也许你烧了条死猫死狗呢”!李建齐又是虚晃一枪,弄得周文元闭紧嘴不敢说话了:“哎,对了,你说你住在那儿的时候是找朋友去玩了,什么样的朋友哇?姓什么叫什么,说出来,我们去查一下。李建齐就像嗜血的蚊子一样,一听到涉及人证的事情马上就开始追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朋友,就是站街女。”周文元被李建齐问得无路可退,只好带着点难为情的样子又把他的朋友给说成是站街女。
“那炉子呢?我们了解过了,那家化学品仓库可是有一个炉子的,不过那炉子是在门卫值班室里放着的。可现在那根本找不到那个炉子,哪去了?”李建齐再次发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接下来那儿的时候就没有炉子的,也从来没用过那玩艺儿。”周文元嘴硬道,矢口否认大修厂有个炉子的事情。
“是吗?那怎么我们走访附近村民的时候,有村民说李艳红失踪以后连续好几天,你的大修厂连续冒了好几天黑烟呢?注意,是黑烟!可不是普通烧火该冒的烟!”李建齐把种纬提前跟他安排的杀手锏扔了出来。
真的有村民发现冒黑烟的事情吗?没有!那个地方虽然有些零散的居民,但多是在那片区域看守厂房和仓库的工作人员,平时谁也不会没事抬头看天空。再加上那里地广人稀,即便离老远看到那儿一带冒烟了,又怎么能准确的知道是具体哪栋建筑冒烟了?不可能的嘛!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诳周文元,看看他到底心不心虚。
按照审讯技巧来说,审讯有诈问、惊问、怒问等等审讯方式(具体的不说了,免得宵小之辈学了去),这些审讯技巧都是为了对付负隅顽抗的犯罪嫌疑人,打击他们的心理防线用的。哪怕问不出什么,但持续的心理压力迟早会让意志不够坚强的人崩溃的。
“我哪知道冒烟的事情?反正我就没见过那炉子,更不知道冒黑烟的事情。也许是附近谁家冒烟了,有人看错了吧?”周文元努力回避着这个问题,但却在冒黑烟的事情上退让了。这就很可疑了,如果他承认了附近有冒黑烟的情况,而他又在那几天住在那里,他就应该知道黑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闪烁其辞。
至于厂院里有没有炉子这回事,目前谁也不敢肯定。赵文江已经去向产权单位去了解情况去了,现在种纬和李建齐他们直接把这个问题丢出来,就是想打周文元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将来证实周文元在这个问题上撒了谎的话,那就证明种纬他们的侦察方向是正确的。
“是吗?难道我们冤枉你了?”李建齐冷笑着问道。
正在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又被敲响了,一名预审人员被叫了出去。那名预审人员出去了不长时间,便又神情轻松的回到了审讯室里。
“好消息!”这名预审员刚一坐下,便开口对李建齐和另一名预审员道:“景和那边来电话了,他们说那辆可疑车辆通过的高速收费通道的电脑坏了,所以那条收费通道连续停了几天。”
“停了几天,这和咱们这个案子有关系吗?”李建齐装模作样的接话道。当然,这都是提前做好的局。
“当然有关系!”那名预审员道:“因为有好几天没用过,所以那条收费通道的收费录像就没更新,陈良平死那天的收费车辆录像应该能拷贝下来,咱们就等着好消息吧!”最后说这句话的时候,这名预审员却是在对着周文元在说了。
当这番话说出来之后,李建齐和预审员们就发现周文元有些沉默了。虽然他还能看似正常的回答他们的问话,但明显说话更谨慎,心理压力似乎也更大了。在隔壁房间关注着审讯实况的种纬看到这一幕,基本上确认他们的调查方向是没错的了。
审讯还在继续,不过和头两天周文元应对自如的情况比起来,今天周文元的表现只能说是用疲于奔命,苦苦支撑这两个词来描述了。而且每次说话的时候,他思考和犹豫的时间越来越长,显得有些谨小慎微。
临近下班时间,对周文元的“折磨”还在继续的时候,种纬的手机忽然响了。种纬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一个陌生号码。种纬信手接通了电话,却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是种队长吗?我叫李艳丽,李艳红是我姐。”
“哦?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种纬一听是李艳红的妹妹,便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我姐姐失踪前给我留下了一个包,说要是她哪天回不来的话,就让我把这个包交给警察。”李艳丽的声音有点怯生生的,似乎很胆怯。
“什么?”种纬一听李艳丽的话,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他,马上就振作了起来。
“我姐姐失踪前给了我一个包,说她哪天万一回不来,就把这个包交给警察。”李艳丽以为种纬真的没听清,老老实实的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第五十二章 重要证物
“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让人去取!”种纬马上开口问道。
“我就在市公安局门口呢,不知道您在不在?”李艳丽小心的问道。
“我在,我马上下去!”种纬一听李艳丽已经到了,马上起身穿好外套便迎了出去。
没费什么周折,种纬在公安局门口找到了李艳丽,一个看起来皮肤有点黑,怯生生的女孩子。
说实话,与她姐姐李艳红的天生丽质和花容月貌相比,李艳丽的外貌明显逊色了不少。无论举止和言谈,还是服装穿搭,都可以让种纬清晰的感觉到那种从小地方成长起来的女孩子和大城市女孩子的明显区别。再加上她那略显拘谨的言谈,就让人更觉得她和天海这座城市有些格格不入了。不过好在这个李艳丽给人的整体感觉很舒服,从来没有那种做作的感觉,将来应该是个能稳重持家的女子。
种纬并没有急于把李艳丽手里的那个包接过来,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专案组。李艳丽提供的东西属于证物,不是简简单单接过来就完的。这不是拍电视剧,种纬需要按照正规的手续来。
种纬把李艳丽带到一间办公室,然后让两名干警过来做笔录和证物登记,他则直接和李艳丽对话。直到此时,种纬才从李艳丽手里接过那个不大的皮包。
“这个包是你姐姐什么时候给你的?”种纬问道。
“失踪前三四天吧。”李艳丽怯生生的答道。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种纬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些问题是必须问清楚的,不然这件证物的价值就会存疑,就会打折扣。
“我娘不让拿出来。”李艳丽面带愁容的对种纬说道。很明显,这个女孩子还保持了在家乡的习惯,还是把她妈妈称为娘。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你拿出来?”种纬的疑惑更重了,继续追问道。
李艳丽一下子沉默了,好久也没说话。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只有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这样才方便我们办案啊!你姐姐已经失踪十来天了,你大致也应该有些心理准备吧?毕竟是一奶同胞,你总不能让你姐这么不明不白吧?要不你姐当初把这个包交给你还有什么意义?”种纬耐心的给李艳丽做着思想工作道。
李艳丽脸上的悲戚之色愈发的浓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娘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们,是因为……”说到这儿,李艳丽又有些难以启齿了。
说说看,为什么啊!种纬一边鼓励着李艳丽,一边禁不住和两名作笔录和准备收纳证物的干警对视了一眼,发现他们脸上同样也带着疑惑的神情。
“我娘知道我姐的钱来路不正,也知道她和段主任有关系。可她说我要是把这个包交上去,万一里面的东西把段主任搞下去了,我们家也就完了。因为我家那些东西都有问题,回头都得给没收,我们娘俩也得回南礼去。她都离开南礼好几年了,当初风风光光的出来了,享了好几年的福,她不想再回南礼了。”李艳丽明显有点难以启齿的样子,但还是把这段话都说了出来。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娘?!这叫什么?掩耳盗铃!种纬和另两名干警彼此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光中都有些无奈和感叹。
如果这个包里的证物早一些出现,种纬他们破案的过程说不定会容易一些,也会少走一些弯路。但就因为李艳红母亲的贪婪,造成了整个专案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摸索了那么久,白白的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可更让种纬他们感叹的是李艳红居然有这么个母亲,面对着女儿可能凶多吉少的局面,居然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管自己女儿的生死。哪怕这个女儿通过出卖自己的青春为她换来了优裕的生活,但在富足的生活环境和女儿的生死结局上,她仍然选择了前者。怪不得当初李艳红小小年纪就会做出和段洪兴勾搭成奸的事情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还有……”听到种纬等人都没说话在,李艳丽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种纬等人,又小声说了两个字,示意她还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吧!”种纬冲李艳丽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道。
“我姐姐失踪之后两天,段主任的那个司机去了我们家,然后给我家留下了五千块钱。他还说只要我们不乱说话,以后就会继续给我娘钱,一直养着我娘,直到给她养老送终。他还说什么段主任是重感情的人,只是因为情况特殊才没法认这个亲,但段主任不会坐视我家的情况不管的。他还说等过一段时间,就给我弄财政局工作去,让我当公务员……”李艳丽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这个女孩子为这种赤-裸-裸的交换感到很不耻,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消息!听到李艳丽的这番话,种纬等人都感觉很兴奋。李艳丽现在讲的这些情况之前种纬他们根本不掌握,虽然这些情况并不能直接证明段洪兴和周文元有什么罪行,但至少证明了他们两个在李艳红失踪这个事情上有所隐瞒。
现在周文元已经被羁押,段洪兴虽然还没采取什么强制手段,但两者之间的沟通渠道已经断了。这个时候凭借这些情况来打击他们,很可能就会让他们自顾不暇,甚至乱了阵脚。那样的话,对整个案件的侦破都是有利的。
“还有什么情况?都说出来吧!”种纬继续鼓励李艳丽道。
“没了,我姐说这包里啥都有。”李艳丽把那个包放在桌子上,轻轻的推给了种纬他们。
直到这个时候种纬才戴上手套,一边拿起包,一边问李艳丽道:“这个包里的东西你看过吗?你妈妈看过吗?”
“没有,我一直把这个包藏得好好的。我妈为了找我要这个包,跟我打了好几次架,我一直把它藏在我单位的柜子里。可这几天我妈又去了我单位,我担心……”李艳丽说到这儿也有些讲不下去了,后面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种纬仔细的观察这个包,发觉这是一个女式的真皮公文包,看外观和做工就知道不便宜,这倒是挺符合李艳红的一贯风格的。而且这个公文包并不是普通的糊弄,公文包是带一个四位密码锁的那种。如果没有密码的话,只有彻底破坏这个价值不菲的公文包,才能得到里面的东西。
“你知道密码吗?”种纬问李艳丽道。
李艳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姐没说。”
种纬拿着皮包想了想,问李艳丽道:“你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李艳丽把李艳红的生日告诉了种纬,种纬尝试着用生日去解这个密码锁,没解开。种纬拿着包想了想,忽然心里就有了主意。他再次输入了一组四位号码,这次皮包一次就被打开了。
种纬这番举动看得李艳丽和其他两名干警眼都直了,不知道种纬用什么办法知道了这个包的密码。种纬看了两名干警一眼,低声对他们说了四个字道:“电话号码。”
那两名干警一下子也反应了过来,种纬刚才输入的就是那两个不知名的神秘电话号码中的一个,怀疑是段洪兴使用的那个号码的后四位。现在种纬拿来一试,果然就打开了这个包。这至少从一个侧面证明,可能那个号码就是段洪兴在用的,李艳红是在用这种方式提醒警方。
皮包打开,里面直接露出两本日记本来。其中一个老旧的日记本不但破旧,甚至纸质的封面都是用透明胶沾好的,带着明显的廉价和历史感。而另一本日记本则就高档许多了,一看就是近几年的东西,连封面也是真皮的。
取出两个日记本,种纬看到皮包的夹层里还有几张纸。种纬伸手把那几张纸取出来,却发现除了最外面的是一张普通的纸外,里面的是几张厚实照片纸。
打开一看,只见那张纸上写着字迹潦草的几句话:“如果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段洪兴和周文元两个人干的。因为我知道他们的事情太多了,他们要灭我的口。”
再往下,是两个电话号码,还分别写着段洪兴和周文元的名字,正是种纬之前发现的那两个神秘的号码。再往下看,还写着一句话:“他们早就提防着我呢!他们只用这两个号码和我通话,为的就是随时甩开关系。”
再看另外那几张照片,却是几张并不清晰的照片。倒像是用像素不高的手机拍摄的照片,然后再洗出来的。不过虽然这几张照片不怎么清楚,但却足可以认出那是段洪兴和几个不同的女人拍下的照片了。至于这几个女人是谁?这里面没有说明,但种纬相信只要查下去,这些女人就一个也藏不住。
“小李,给李艳丽签字吧,把手续给她。”吩咐完自己的助手,种纬又扭头对李艳丽道:“这些东西我们需要慢慢研究,东西就留在我们这里好了。至于将来交不交还给你们,这却要看具体情况而定了。”
第五十三章 烫手山芋
“嗯,你们拿着吧,只要能查出我姐的下落,哪怕,她……”说到这儿,李艳丽又说不下去了。沉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我姐有些事儿是做得不对,可她不该死啊。她对我,对我娘都好。”说完这句话,李艳丽沉默了。
“放心吧!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件事查清楚”。种纬安慰李艳丽道。
“种队长,您说我带来的东西有用吗?还有,我姐的下落快查出来了吗?她,她到底会怎么样?”李艳丽刻意回避着不祥的字眼儿,小心翼翼的问种纬道。
“我们目前已经查到了一些情况,也取得了一些进展。现在有你提供的这些东西,会让我们能更快的破案。至于破案的具体时间,还有会取得什么样的结果,这个我却暂时不能透露,毕竟案件还没有破,一切都有变数。我只希望你能保持平稳的心态,相信一切都会有个结果的。至于你家的问题,我也会如实上报,希望上级能酌情考虑你家的事情,尽量妥当的安排你们母女。”种纬既不能承诺什么,但又想安慰这个无助的女孩子一下,结果就说了这些没有什么实际内容的空话。以前种纬是看不起说空话的人的,哪想到他如今也不得不这么干了。
李艳丽走了,带着凄凄惶惶的心情和对未来的彷徨走了。种纬则拿起那两本日记中较新的一本,开始阅读。
说是日记本,不如说这两个杯子里记载的仅是李艳红有感而说的一些内容。写作的时间并没有什么确定的规律,从日期上看显得特别的随意,应该是想起来就写,想不起来就很长时间不写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本日记中所记录的内容才更显得有的放矢,弥补珍贵。
从这个日记本第一篇的记载日期看,这个本子上记载的内容应该是李艳红到天海之后,才开始记的,主要内容就是她和段洪兴之间的点点滴滴。尽管李艳红的字写的相当不好,文笔也无法恭维,错别字也相当的多,但种纬清空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到李艳红对段洪兴的情谊和爱慕。另外还有那么点从南礼那个小地方,到天海这样的沿海大城市之后的满意、庆幸与幸福的情绪。
从这些内容里边种纬看可以看出来,至少在四年前李艳红刚到天海的时候,她对段洪兴的情谊还算是真挚的,充满着爱意的。那么,李艳红又是怎么在短短几年间又和段洪兴决裂的呢?为什么她后来又和李公子搞到了一起呢?
种纬急于看到答案,因此他直接往后翻,跳过了大约两年多的内容,直接找到了李艳红失踪前大约大半年的一篇记叙。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下去种纬就呆住了。为什么?这哪是什么寻常的记叙?这简直是一本段洪兴贪污**的罪行记录。
x年x月x日,段主任参加某地产商兴办的活动,承诺帮助其办理土地招拍挂问题提供帮助。为此,该开发商赠送段主任一张银行卡,上面有现金三十万。
x年x月x日,某香港商人邀请段主任去著名景点旅游,全程美女伴游,双飞七天。把李艳红孤儿寡母扔在家里,无人问津。后段主任为该商人的投资项目通融,该企业获得了数千万的政府低息贷款。
x年x月x日,某干部为提职宴请段主任,席间该人不胜酒力醉倒,后被送回家去。但其妻和段主任去某酒店开房,一夜未归……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种纬从开始的时候看得目瞪口呆,到后来已经是完全被震住了。这段洪兴也太猖狂了,他不但利用权力大肆敛财,更是财色兼收,来者不惧。而此时的李艳红对段洪兴的情感,也从这本日记开始时的含情脉脉,逐渐演变成了怨恨和怨毒。
从李艳红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来,自从李艳红生产后,段洪兴就对李艳红失去了兴趣,即便是对他们的孩子,也只是偶尔过来当个玩具似的玩玩。不但孩子的奶粉尿不湿基本上毫不关心,就算是一些平常人家该给孩子准备的启蒙玩具和衣物都没给孩子准备。
唯一算是给孩子的,就是每月给李艳红和孩子的一点生活费。但这笔生活费虽然也不算少,但和段洪兴平常搂到手的那些钱比起来,却又是九牛一毛了。再加上段洪兴不住的在外面拈花惹草,什么学生妹、**、秘书来者不惧,精力都投到那些女人身上去了,自然对李艳红这个黄脸婆没了兴趣。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种纬发现李艳红有意识的收集段洪兴的罪证,包括受贿数额,受贿时间和行贿人的信息,也包括那些在她看来不三不四的狐狸精的信息。不过李艳红收集这些却不是为了揭露段洪兴,似乎更多的是准备想从段洪兴身上多榨取一些好处,然后再一走了之。
再往前翻了翻,种纬发现原来是李艳红偶尔撞破了段洪兴和其他女人的私情,这才意识到她只不过段洪兴金屋藏娇的女人之一。正是因为这一点,李艳红这才放下了幻想,开始打起了另起炉灶的主意。而那个被李艳红盯上的李公子,也正好是在这个时间出现的。
这样很多事情就都能解释清楚了。李艳红因为段洪兴的背叛而起了背叛的心思,谁料却事机不密被段洪兴给搅黄了好事,由此李艳红便恨上了段洪兴,开始有意识的收集段洪兴的犯罪证据。李艳红妄想通过这些证据挟制段洪兴,然后从段洪兴那里捞到一笔好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李艳红居然又和段洪兴的女婿勾搭成奸,似乎要通过这种手段把段家搞乱。到最后李艳红好处显然没捞到手,然后还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而且种纬在其中一段记叙中还读到,李艳红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段洪兴和周文元两人和他的联络电话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甚至他们两人用的电话只是她到天海之后才开始使用的,这才意识到段洪兴从一开始就在提防着她,这也是促使他和段洪兴反目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那两个电话号码也出现在了李艳红的记叙当中,虽然这两个号码明显是后来加上去的,但这也确实让种纬有了指证段洪兴和周文元的直接证据。
而且从最后一段时间李艳红的叙述中看,李艳红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危险,绝望和鱼死网破的字眼儿曾多次出现过。甚至最后几天的记叙中还出现过,希望这本日记能落到警方手里边,让警方为她主持公道的话。
看到这里,种纬合上了笔记本,呆呆的坐在那里发起了呆。就连李建齐他们结束了对周文元的审讯回来,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最后还是李建齐过来想跟他讨要他手上日记本,种纬这才反应过来。
本来种纬想把这个日记本交给李建齐等人,让他们去看。可心思一转,种纬就把刚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为什么?这本日记中记叙的内容实在是太敏感了,种纬仅仅看了十来分钟,就发现天海政界商界多人都涉及段洪兴的案子。如果把这本日记保留在专案组的话,那无疑就是保留了一枚定时**!一块烫手的山芋!
军人不得干政,这是铁律。同样,警方也不得干预行政方面的事务,这也是默认的规则。官员贪污**,自然有纪委和检察院去管;涉及商业商务行贿行为的,有经侦大队去管;但无论如何,这里里面却唯独没有刑警大队的事情。种纬如果拿着这本日记的话,难免有越权之嫌。而且一旦这本日记里的东西泄露出去,那种纬不啻于等于被人架在火上烤,那滋味绝对好受不了。
看到马上就要到手的日记又被种纬拿了回去,李建齐相当的意外。他疑惑的看着种纬道:“种队,怎么了?”
种纬望着李建齐,以及屋里其他几名干警道:“这本日记里的内容干系太大,你们最好还是别看。你们只要知道李艳红和段洪兴有了很大的矛盾,确实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就可以了。现在咱们急需的是找到李艳红的下落,不论死活。还有,那两个神秘电话号码就是段洪兴和周文元的,李艳红已经发现这一点了。”
“那……”李建齐指了指种纬手里的笔记本,有些疑惑的问道。不论是谁,知道有这么个笔记本存在,就没有不会好奇和心动的,包括李建齐在内。
“屋里的所有人,都不要把有这两个笔记本的事情泄露出去,我先去请示领导。”种纬伸手把另外一个笔记本也拿了过来,他都放回了那个皮包里,然后咔嗒一下锁上了密码锁。临走出屋的时候,种纬又突回过头来,郑重其事的对屋里的几名干警道:“记住,这件事对谁都不要提,不然就是把咱们放火上烤,明白吗?咱们是刑警,有的事情不该咱们碰的,就不要去碰。”
第五十四章 把它给谁
屋里的干警都是聪明人,用不着种纬说得特别明白,他们就大致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把这个事儿说出去,种纬就说不准了,只能寄希望他们规矩一点吧!
拿着这个烫手的证物走在市局的楼道里,种纬就决定了自己该把这个包交给谁。种纬相信,如果自己把这个包交给李天宇的话,那李天宇肯定会高兴坏了,然后还不定会如何褒奖自己呢!因为这份证物涉及天海很多官员,顺着这些官员几乎能控制小半个天海的官场。
但他真的能那么做吗?不能!如果他真那么做了,一旦李天宇借此控制天海官场,少不了就是两种结局。一种情况是他和那些贪官达成协议,那些人只要跟着他干,他就可以对那些人的过去既往不咎;另一种情况是李天宇分化瓦解天海官场,借这份证物打击他的政敌,那样天海官场同样将变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这两种结果,都是种纬所不愿意看到的。
天海近年的经济发展态势非常好,即便有个别官员在其中上下其手,但天海经济的整体基本面还是好的。一旦李天宇在其中横插上一脚,整个天海经济的发展平稳局面就会被打破,天海所有刚刚取得的好成绩都将失去。而且种纬敢肯定,如果李天宇敢这么干的话,这种结局出现的概率将相当的大。
李天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种纬早就知道了。表面上看,他是个年轻的改革者,是个很有能力的中青年领导干部。但种纬却知道,李天宇是个眼高手低的,只擅长纸上谈兵的货色。
之前李天宇在另外某一城市就曾主抓经济,上任后连续贷款搞投资,结果表面上弄得热火朝天的,经济情况似乎相当好。,实际上,那些投资项目根本就是无源之木,无水之萍。等李天宇凭着这些业绩高升到天海来,成为了代理市长之后,他原先主政的那座城市的经济失去了贷款的支持,那些看起来很好的投资项目就渐渐的垮了下去,大笔的贷款也成了整座城市的负担。
实际上,李天宇的能力主要来源于他背后的靠山,他的长辈和他妻家的长辈不是搞经济起家的高官,要不是就是在金融领域从事管理工作的高层,可供他利用的资源多集中在此。但李天宇这个人好大喜功,追求短期经济利益,对自己为官一任的地方并不真正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他的乌纱帽是不是换得够快,这已经是私下里人所共知的秘密了。
当然,种纬所知道的这些情况也并不是他自己能知道的,而是王春生私下告知他的。原来在李天宇到天海后不久,王春生就暗地里找到了种纬,告诉了他李天宇的情况。之所以告诉种纬这些,就是因为李天宇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新到一个地方任职,总喜欢提拔几个年轻干部为他所用。
表面上看,这个习惯很好,提拔新人嘛,也算是不拘一格用人才了。而实际上,这是李天宇新到一个地方后惯用的分化瓦解当地官场的一些手段。毕竟一个地方的官员阶层大致是稳定的,许多年轻人想要往上爬都需要论资排辈熬年头。如今上面一旦有这样的橄榄枝伸出来,试图往上爬的人还是大有人在的。
王春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确定已经有人向李天宇推荐了种纬。所以便要求种纬主动向李天宇接近,最好是能成为李天宇的亲信,以便了解李天宇在天海的治政方针和策略,方便天海本地官员们对李天宇的适应和应对。当然,王春生本身就和副市长张子明关系莫逆,他这么干当然是为了帮助张子明了。
种纬本人是不愿意这么做的,因为这并不符合他做人的习惯和原则。但他禁不住王春生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后来李天宇对种纬力挺,让他的警衔连升两级的事情。然后王春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散出了消息,外界只以为种纬和王春生闹翻了,却不知道这都是做给外界看的。
不过,虽然种纬答应了王春生的要求,但他直接和李天宇接触的次数实际上并不多。而李天宇在天海的这一段时间也感受到了来自天海各界的阻力,所以尽管他已经来天海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但治政上基本上还是萧规曹随,并没闹出什么妖娥子的事情。所以种纬这个李天宇亲信的身份也是言过于实,基本也没派上什么用场,王春生也没强令种纬该做些什么。
可今天,种纬就不得不得做些什么了。他手里的这两个笔记本太要命了,如果真落到李天宇手里边,天海官场就得经历一场地震。与此让李天宇找到机会把天海当做升迁的垫脚石,种纬还是更愿意相信在天海为官二十年的张子明等人。毕竟本乡本土的,应该会更顾念着天海整体发展吧?
种纬先打了个电话,确认王春生此刻正在家里之后,这才骑上摩托车,悄悄的来到了王春生的家。
很顺利的进了王春生家,王婶很知趣儿的叫上家里的保姆躲到卧室去了,而王春生也沉着脸把种纬带到了书房里落座。
“你怎么来了,有什么要紧事?”王春生对种纬说话时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就那么平平淡淡的问种纬道。
“李艳红的案子查出点东西来,我觉得放在我手里不妥。”说完这句话,种纬就取出了那个皮包,打开密码锁便把里面的东西交给了王春生。
王春生的眼睛已经有点花了,他不得不戴上眼镜,按照种纬的指点仔细阅读这些东西。很快,王春生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翻动日记本的动作也越发的急促了起来。
等他放下笔记本,再看那几张照片的时候,很明显他已经认出了几个那些照片上与段洪兴相好的女人到底是谁。王春生有些气哼哼的把这些东西摔到桌子上,然后盯着这些东西久久语。
“这些东西,还有谁见过?”过了好一会儿,王春生才开口问种纬道。
“知道有这个东西的人有几个,李建齐,还有xxx,xxx他们。不过是我先看这里面的内容的,他们都没来得及看。我看里面的内容太敏感,就一直掌握在手里边,他们不知道具体内容的。”种纬答道。
一听种纬这样说,王春生这才轻松了一些。他揉着太阳穴道:“好啊,幸亏你把这个东西拿到这儿来了,要是这东西落到了李天宇手里头,天海就得乱成一锅粥了。”
说完了这句话,王春生又拿起桌上的照片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又问种纬道:“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份证物如果从你手里弄丢了,你会怎么样?”
种纬想了想才答道:“这份证物涉及很多贪污**的事情,理应上交行政管理部门的,又怎么会弄丢?”
听到种纬说到这些,王春生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望着种纬道:“你看过《三国演义》吗?记得曹操大败袁绍之后,缴获了很多他手下官员私通袁绍的信件,最后曹操把那些信件怎么样了吗?”
“烧了?!”种纬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整个人当时就怔住了。王春生的意思,居然是要把这份证物给毁了?
“呵呵,这个东西留着始终是祸。不但对天海不利,对你也不利。怎么处理这个东西,我还得好好想想,你先去客厅里呆一会儿,我先打几个电话。”王春生直接把种纬支到了客厅里,然后关上了书房的门好久也没打开。过了得有十来分钟,王春生这才重新打开门,又把种纬叫进了书房里。
“呆会儿有人过来,帮着咱们把这个东西给好好看看。你有用的东西会挑出来,然后复印一份给你留着,原稿你就别管了。将来有人问起来的时候,你就说原件被我听着信儿给要走了,对外说是我抢的也行。”王春生带着些神秘的表情对种纬道:“给你的部分有两份,一份作为证据留存,一份你暗地里交给李天宇,对李天宇就说是你偷偷复印的就行了,明白了么?”
“是……投名状?”种纬有些疑惑的问道。
王春生冲种纬淡淡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太愿意干这事儿,所以也没催你,不过这回就不行了,该你做了你就得做。不过你放心,也不让你去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只要说这些东西是你偷偷复制的,然后交给李天宇就行了。相信李天宇得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一定会兴奋得不得了的。”
种纬明白了,王春生说的准备交给李天宇的那部分东西,应该是经过精心挑选和处理的,故意露给李天宇的那部分。那部分证物可能涉及到某些人,某些事,但绝对都是影响不大,或者说故意卖给李天宇破绽。如果李天宇把这些东西当成了筹码跟张子明他们对弈,这盘棋李天宇从一开始就输定了。
第五十五章 灰飞烟灭
“你放心吧!这件事你做的很不错,不单我知你的情,子明市长也知你的情,天海各级官员也会知你的情的。”王春生安慰着种纬道:“李天宇市长要是不胡来,谁也不会针对他的。我知道你对这种事情有排斥,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都是打部队上出来的,直来直去习惯了。可是啊,有些事情是咱们躲也躲不开的。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多几手准备,总不能让那些跟天海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在天海胡来不是?”
对王春生的这番话,种纬倒是理解的。李天宇也好,还有原来的副局长周定国也罢,他们这些外来的官员来天海后,都做过一些高度相似的事情。比如拉拢一批当地的官员,从外地调来一些亲信,这些人如果把主要精力全放到工作上也好,可偏偏这些外来的人似乎只带来些拉帮结伙的不良习气,对工作倒不怎么上心。
正说话间,王春生的手机突然响了。王春生接起电话,种纬灵敏的耳朵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道:“王局,我们到楼下了。”
王春生听罢也没说话,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走到门口开启了门禁,把楼下的人放了进来,然后又打开了自己家的门。时间不长,一前一后两个人走进了王春生家。
前面的王春生认识,正是他的秘书小任。另一个种纬也认识,正是张子明的秘书杨明!
小任一见种纬,当即亲热的打了个招呼。杨明虽然和种纬不熟悉,但此刻也主动迎上前来,热情的和种纬握手道:“种队,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辛苦了。子明市长让我给你带话儿……”
说着话,杨明借着和种纬握手的时候,往种纬跟前一凑,把嘴凑到种纬耳边低声说道:“子明市长说了,你对咱们天海有大功!”
这就是来自于副市长张子明的褒奖和赞扬了,而通过这句话种纬也明白,从这一天开始种纬算是完全进入了张子明一系,成为了张子明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那两本日记和照片就都交到了杨明和小任的手里,他们两个在书房里认真的翻看查阅着,把可以留下来的那一页夹上便条。当然,第一本日记几乎完全不涉及这方面的问题,全本只有两处被标了红色的标签,表示有两处不能留下来。
杨明和小任一直在书房里忙着,王春生叮嘱了一番就去休息去了。保姆临睡前还特地给杨明和小任两人准备了夜宵,看来他们两个是要干上一夜了。而种纬则被安排到了客房里面,等完事后杨明他们会来叫他。
种纬连日来已经很是疲惫了,到客房里本来还想给专案组打个电话让他们早点休息呢。但等他在床上一躺下来,几乎没怎么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种纬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走过一样漆黑的小路,路两侧都是黑漆的水潭,有很多人在水潭里面挣扎求救。种纬本来心里面想着要伸手去救人,但不知道怎么的他一个也没救。就那么看着那些人在水潭里面凄惨的哭嚎着,种纬就那么冷漠的走着。
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有一个女人吃力的从水潭里向外爬着,眼见着大半个身体已经爬到了路面上。可令人感到恐怖的是,那个女人的下半身已经被完全烧焦了,膝盖以下更是被烧到只剩下拖在路面上的一团灰烬,还拖在水潭里。
那个女人看到种纬走过来,伸手便向种纬求救。当那女人抬起头的一瞬间,种纬看到那女人的面容依稀是失踪多日的李艳红!
“种警官,救救我!”李艳红向种纬伸着手,乞求的说道。
种纬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水潭里有个人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在对李艳红说道:你时间到了,该走了。接着,水潭方向便传来了脚步人,显然有人朝种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只是种纬想不明白,为什么走在水潭里的人,还能发脚步声?
还没等种纬反应过来,原来趴在路面上的李艳红却猛的一挣扎,整个人一下子抱上了种纬的腿。“救我!”李艳红抱着种纬的腿,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种纬被惊得一低头,正看到李艳红那张本来如花似玉的脸正在自己眼前被烧得如同清明节的纸钱似的,迅速化为了一团灰烬。还没等种纬反应过来,李艳红便被一团奇异的力量一拉,直接带着一声凄惨的哀嚎便被拉回了水潭之中。
“咚咚咚,咚咚咚……”几声由轻到重的敲门声,把种纬一下子从梦境中给拉了回来。种纬只觉得通身上汗,耳边那水潭中的哭嚎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似的,让他一声分不清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
正在这个时候,客房门口又传来几声控制了力度的敲门声,并且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呼唤:“种队长,我们完事了,咱们该走了。”
是杨明的声音!种纬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忙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杨明,他正瞪着熬得通红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种纬。
“哎呀,我这儿一迷糊就睡着了,现在几点了?”种纬不好意思的对杨明笑了笑道。
“现在三点半了,我们完事了,咱们该走了。种队长你们辛苦了,李艳红这个案子你们可付出了不少。”杨明自始至终对种纬保持着笑容道。
应该的。种纬一边回答着,一边看了看从王春生卧室门口走过来的小任,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一边问杨明道:“就咱们几个么?”
“王局马上就起来了,呆会儿咱们一起走。”杨明说完,转身退到了客厅里,坐到了沙发上。而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李艳红的那两个日记本。
说话间,王春生也起来了。他悄没声息的带上卧室的门,然后直接示意众人可以走了。
直到门口,王春生打开先把种纬他们让了出去,嘴里却嘀咕了一句道:“你们先下楼,我穿件外套,这阵早晨冷,我可比不得你们这些小伙子了。”
种纬等人相视一笑,三人便一起下了楼。很快,穿好了外套的王春生也下来了,几人徒步到停车场,直接坐杨明开来的车驶向市政府。
市政府机要室,机要秘书已经在等着了。他接过杨明递过来的两本日记本,按照杨明的要求挨页复印。复印好的内容不时会有几页被挑出来,放在一边。显然这些被复印出来的内容也不是同样的目的,种纬估计夹在书页中的纸条上写明了原因。
不时的,杨明和小任会配合机要秘书用白纸遮挡上不方便复印的内容,似乎是想让复印出来的东西更像是一篇完整的文章,只是似乎中间空行跳页比较多而已。
很快,两本日记复印完毕。杨明又吩咐机要秘书把其中比较多的一部分又复印了一遍,然后全部装订好交到了种纬的手里。
“这两份是你的,你应该知道怎么用吧?”杨明亲手把这两份复印材料交到种纬手里边,然后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知道,王局跟我说了。”种纬答道。
“好。”杨明一边回答着,一边把另外一份复印材料装进了自己的提包里,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走吧!咱们走。”一直呆在一边没说话的王春生走了过来,直接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两本日记,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揣在了怀里。
四人又重新上车,车子一路往东湖方向开去。
很快,就在晨曦刚刚在天边露出一抹灰色的光芒时,车子来到了东湖边。
你们在车里等着吧!王春生抬手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然后独自开门下了车,朝黛色的东湖方向走了过去。
“种队,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打招呼,这是我的手机号。今后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别见外。”坐在驾驶位上的杨明回过头来,朝种纬递过来一张名片,然后笑了笑道。
种纬礼貌的道了谢,小心的把杨明的名片放好。而此时东湖边闪出一团桔黄的火光,越烧越盛。种纬知道,那两本日记本恐怕已经在这火光中灰飞烟灭了。
种纬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按理说这都是证据,就算刑警队不方便保存,也不该就这么被烧了啊?可是种纬又无可奈何,毕竟他只是个小人物,面对着日记本里记载的那些事,他也有些力不从心。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刚才的那个梦是什么意思,难道李艳红的藏尸之地和水潭水面有关系?这是梦境在暗示自己什么吗?那么,那些在水潭中挣扎的人,又意味着什么呢!
七八分钟后,王春生拍打着身上的烟尘回来了:“呸,还真禁烧!走,回去!”
轿车启动,在渐渐清明起来的晨曦中返回了天海市区,重新把王春生给送回了家。种纬的摩托车也在这儿,当然他也一起下了车。王春生跟种纬打了个招呼就上楼继续休息去了,而种纬则取了自己的摩托车返回市局。
第五十六章 纳投名状
找到还在宿舍里睡觉的李建齐,种纬把自己手上的一份材料塞到他怀里,然后在李建齐耳边说道:“严格保密,不能让专案组以外的人知道这个。今天就不用对付周文元了,上班后咱们一块去大修厂,让申洛他们也了解一下这个情况。”
听到这个情况,李建齐揉着惺松的睡眼爬了起来。他一边借着灯光看着手里面厚厚的复印件,一边有些疑惑的问种纬道:“领导还给咱们留下了一份儿?不容易!”
“少说废话!当心领导知道了对付你。”种纬提醒了李建齐一句道。
“哪儿能!种哥绝对不会出卖弟兄。”李建齐嘻皮笑脸的对种纬说道。
“你先睡会儿吧,还早着呢!我先吃点早点去,我饿了。”种纬说完这句话,也不待李建齐回话,直接便出了宿舍,离开了。
“哎,我也有点饿了~~算了,还是先睡会儿再说。”李建齐见种纬走了,直接把复印件拢在身边,就那么又睡了过去。
种纬来到公安局外,随便找了个早点铺吃了点早点。看看时间已经到了快七点钟,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天宇的电话。自从上次在港湾俱乐部一起吃过饭后,种纬就得到了李天宇的电话号码,不过他从来没想到他真的有一天会打这个号码。这个电话号码是属于李天宇的私人号码,密级很高,一般人都不知道这个电话号码能直接找到李天宇本人。
电话拨通了,但响了好几声也没被接通。就在种纬有些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谁呀?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李天宇有些含糊和不满的声音,显然这个电话影响了他的休息,
“李市长,是我,种纬,我有急事要见您!”种纬有些抱歉的说道。
“种纬?什么事?上班再说不行么?”李天宇一听是种纬,顿时口气就缓和了很多。
“有份材料交给您,呆会儿上班就不方便了。”种纬用略带神秘感觉的口吻道。
“什么材料?这么着急?”李天宇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李艳红留下的一本日记,记载了一些关于天海官员违法犯罪的一些事情。”种纬直接答道。
“哦?!好,你来吧,我在君悦宾馆八层,你到这儿之后小马会去接你。”一听种纬手里有这东西,李天宇的声音立刻有些激动了。
挂断电话,种纬直接骑上摩托直奔君悦宾馆。君悦宾馆是市政府对外接待下榻的指定宾馆,李天宇在八层有一套长期供他使用的房子。这位市长大人的妻子现在在省城工作,也是机关里的干部,所以也就没有跟着他到天海来。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天海看望李天宇,也会直接入住君悦宾馆。
种纬骑着摩托才到君悦宾馆,宾馆门口的保安就主动迎上来问道:您是种先生么?
听到种纬给予了肯定的回复,这名保安便热情的引导着种纬让他直接将摩托骑到了君悦宾馆正门口的落客区。作为市政府指定的宾馆,君悦宾馆平时规矩都很大的,除带客的轿车可以行驶到落客区落客外,其他两轮车辆根本不可能允许行驶到正门停下的。但这次保安显然是得到了消息,还主动帮助和引导种纬。
等种纬把摩托开到宾馆正门口,另外一名保安就迎了上来,请种纬直接把摩托交给他,种纬直接上楼去就可以了。种纬也没二话,把摩托交给了保安,直接进宾馆坐电梯上楼。等他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李天宇的秘书小马就已经迎面迎了过来。
“种队,这么早过来,一定是有大事吧?”小马热情的跟种纬握手,笑着问种纬道。
“是,李艳红案查出点东西来,我想可能李市长会用得着。”种纬估计小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便故意泄露了一点自己的来意。
“哦?是吗?什么东西?这么着急,我看李市长也挺感兴趣的。”小马明显想从种纬嘴里套出来更多的话,所以故意用这种好奇的口吻问道。像他这种混到高级领导身边的人都是人精,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心眼儿多得很。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不能多了解一些,不能猜透领导的心思,在领导身边也干不久的。小马在李天宇身边也干了不少年头了,自然也是深谙此道。
“李艳红的日记,里面记叙了一些段洪兴等人贪腐的事情……”种纬把嘴凑到小马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对人说道。
“哦?是吗?”小马一听是这个,立刻也精神了起来。他作为李天宇带过来的人,自然知道这东西对李天宇的重要性。李天宇虽然来天海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各项工作表面上似乎也走上了正轨,但实际上受各方面掣肘的时候还很多,以至于并不能完全按照李天宇自己的心思筹划天海的具体工作。现在有了这个东西,很可能就是让李天宇找到了深入天海官场的机会。
很快,种纬被小马让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办公室,小马则推开办公室侧面的门,去请示李天宇。
种纬稍稍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从刚才进来的路和房屋大致的朝向,他不难判断出这间屋是一个大套房的其中一间。他初步估计这个套房的总面积至少在两百平米以上,具体面积和房型他一时间还判断不准。
其实种纬琢磨这个倒不是种纬多心,而是他的职业使然。别忘了,种纬还带过天海巡特警大队的。虽然他那个时候没名没份,只挂了一个虚名,但接触的具体工作可不少。室内强攻解救人质也是巡特警大队的一个训练科目,练这个科目不研究房型和户型当然是不可能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平常人忽略的房型和户型,种纬都习惯性要去观察一下,研究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里面的那扇门一开,还穿着睡袍,穿着拖鞋的李天宇微笑的走了出来。
“种纬,辛苦你了,这么一早赶来,一宿都没休息吧?”李天宇热情的跟种纬打着招呼,对自己的穿着似乎并不在意。
“不好意思,李市长,我来得太唐突了,影响您休息了。”种纬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和李天宇握手,一边不好意思的道歉道。
“什么李市长,咱们谁跟谁?上次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么?以后私下场合就叫宇哥,这样也显得亲热一点。”李天宇热情的和种纬握着手,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哎呀,你看你这眼睛,这是又熬了一宿吧?”说着话,李天宇有些心疼的拉着种纬的手,直接把种纬拉到了旁边的沙发上就坐,看着种纬熬了几天有些发红的眼睛道。
“没办法,刑警工作就这性质,大家都在熬,我不熬也不行。”说实话,种纬虽然知道这是李天宇关心手下做出来的姿态,但这番姿态确实还是挺打动人的。
“唉,这个工作确实太辛苦,你们也太拼。没说的,回头我提议市局多给你们提高些待遇,弄些带薪假,时不时的搞点旅游项目什么的,也让你们好好放松放松,别回头把身体都熬坏了。”李天宇颇为豪气的挥了挥手,确实颇有点当大哥的样子。
“那我就替同志们谢谢李市长了。”种纬连忙露出感激的微笑道。
“嗯?!怎么还?”李天宇一听种纬的称呼,立刻瞪起眼睛道。
“哦,谢谢宇哥!”种纬马上换了称呼道。
“哎,这才对嘛!”李天宇一听种纬这么说,这才显得高兴了起来:“说说吧,这么早过来,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然打搅了我睡觉,我可不饶你哟!”李天宇半开玩笑的对种纬说道。
“李市长,昨晚我们从李艳红妹妹那查到了一份李艳红的留下的东西,是两个笔记本,那上面记载了段洪兴等人贪污腐化的事情。从这些记载的内容上看,很可能就是因为李艳红知道的事情太多,才造成了后来她失踪的事情。不过李艳红案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些事情涉及天海的一些官员,而且人数和位置都很敏感,所以我觉得应该把这些笔记本上的东西交给上级才是。”种纬向李天宇解释道。虽然他这里还是称呼李天宇为李市长,但李天宇却已经顾不上再纠正种纬的“错误”了。
领导跟你称兄道弟是表示跟你亲热,但你要真相信领导是这么想的,真的去把领导当兄弟来论,那就是你情商欠费,智商着急了。而且种纬还注意到,当自己说起那两个笔记本上的内容的时候,李天宇的身体明显绷紧一些,整个人都向自己的方向倾斜了过来。显然,李天宇对那两个笔记本上的内容很关注。
“那两个笔记本呢?你带来了么?”李天宇刻意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种纬道。
“那两个笔记本被王副局长给收走了,我只带来了一份复印件。”种纬回答道。他注意到自己说到前半句的时候,李天宇明显有些着急的模样。等听到种纬带来了复印件,整个人马上便又放松了下来。
第五十七章 再回现场
“拿来我看看!”李天宇有些顾不上端着自己市长的架子了,开口直接问种纬要了。
“好的!”种纬也没废话,直接把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复印件拿出来,递给了李天宇。
“这么厚?!”一看复印件这么厚,李天宇禁不住也皱了皱眉,把这些东西全看完也是需要不少时间的。不过相比起看这本东西需要废的时间,李天宇更在乎的是里面的内容。
等李天宇接过这本日记,连着翻了几页读过里面的内容之后,他整个人的情绪就明显的激动了起来。李艳红的日记根本就没有什么文采而言,所写的内容都是干巴巴的记叙。不过这种记叙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她写的内容全是干货,根本用不着去费心去找,就知道是谁和谁,然后又干了什么事。
李天宇翻看复印件的速度越来越快,他连着往后翻阅了一阵,每年一页脸上的笑意就会浓上几分。等他一遍翻到最后,把复印件合上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变了。
打个什么比喻呢?刚开始进来和种纬说话的时候,李天宇更像是一位学者。而等看完了种纬带来的东西,李天宇的眼睛已经变得晶亮晶亮的,倒有点像是位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战士。
“好东西!好东西!”李天宇双手抚着这份装订好的复印件,连连的感叹道。接着他抬起头来望着种纬道:“阿纬啊!你知道这个东西对我多重要吗?”
还不等种纬回答,李天宇就自顾自的说道:“我来天海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我的想法和抱负还根本没机会施展呢!没办法,掣肘的事情和人太多了,为了天海的稳定,我不得不委曲求全。现在好了,有了这个东西,我就可以扬眉吐气了!阿纬啊,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李市长,这是我应该做的。”看到李天宇如此兴奋的表情,种纬禁不住有些小小的愧意。如果李天宇知道这份材料是被人精心处理和挑选过的,他还会如此感谢自己吗?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种纬也只能选择保持平稳的心态面对这一切。
“话是这么说,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你这个地步啊!”李天宇兴奋的站起身来,在屋里连续的踱着步。连续走了几圈之后,李天宇忽然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问种纬道:“你复印这个,没人发现吧?”
“没有。这个原件被拿走了,我们专案组局里留了一份复印件。我趁别人没注意的时候,自己复印了一遍。”种纬控制住自己略有些心虚的心情,从容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天宇一听种纬如此回答,当下便放下了心。
“小马,拿瓶酒来,咱们庆祝一下。”李天宇对着那扇始终关着的门喊了一声。接着小马很从快门后面出现,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高脚杯,另外还有一瓶标着外文的,不知名的红酒走了进来。
小马帮着打开红酒,带着谦卑的笑容给李天宇和种纬倒上了酒,然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看得出来,小马在李天宇面前很守规矩,而且现在看种纬的目光也充满了钦佩和示好的意味。
“阿纬啊,你现在的警衔不好再升了,毕竟之前已经连升了两级。不过如果近期李艳红的案子能及时侦破,我却可以让你在警局的地位再提高一点。你原来不是负责过巡特警大队的训练吗?干脆在刑警副职的基础上,再给你加上巡特警大队的副职,把你的职务先做上去。等再过上一段时间,你就有机会提正,再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副局了。”李天宇轻轻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一边慢慢的啜饮着,一边微笑着对种纬道。
“呵呵,李市长您要给我提职当然是好事,我从小就盼望着出人头地,只是……”种纬犹豫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道:“咱们天海现在的发展势头很好,我实在不想看到您和警局方面发生矛盾,毕竟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听到种纬说出这番话,李天宇先是意外的楞了一下,接着他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道:“嗯,难得难得,种纬你能这么看,不枉我高看你一眼!要是其他人,这时候就不是表衷心,就是一个劲儿的拍马屁了。而你呢,想到的却是我可能会面对工作压力,想到的是咱们天海的发展大局,这太难得了。”
“不过你放心吧!天海这边是一个可以大有作为的地方,我也知道这里可能会面临的阻力。所以我不会用太过激烈的手段和办法的,我会尽量多的与天海本地的官员们寻求一个平衡。”说到这里,李天宇用手在面前一划,在虚空中画出了一条直线的轨迹道:“我最少要在这边干上五年,如果一切顺利,并且取得了一定的业绩,我就可以到省里去任职了。那时候我还不到五十岁,到了省里我可能还会有上升的机会。所以,我也不会拿我的前途开玩笑的。”
种纬这是头一次听李天宇明确的讲他仕途生涯的规划,看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种纬就知道这位李市长确实是个有来头,有背景的人,不然也不会敢说出他五年就有机会离开天海的话来。而且李天宇这个年纪确实是太好了,不到五十岁时带着主政一方的资历回省政府,再熬上几年提副省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至于警局那边,在给你谋求一个副职的时候,我会给王副局长一点好处的。肖局长年纪大了,再过一段时间也是要退下来的,天海警局这边的事情还得靠王副局说了算的。”李天宇完全进入了一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状态:“那个治安大队的马队长不是一直想提副局吗?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分管治安去得了。这样巡特警就得让第三副局长管,他又不负责具体的工作,这样你恐怕就要忙一些了。不过年轻人嘛,忙一点好!”
种纬对公安局内部各领导的分工还是比较熟悉的。按李天宇的调整办法,马队长成为副局长后,他将分管治安、禁毒、户政管理和出入境管理这一块。巡特警大队的工作就必须交出来了,这也算是一种明升暗将的招数吧?
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这么一个正科级到事处级的调整,已经可以挡住很多人一辈子了。暂时放弃一点手上的权力,换取一次职位的跃升,这恐怕是绝大多数人都会做出的决定。
甚至如果王春生不愿意削弱手下的实力,拒绝让马队长得到这个上升的机会的话,说不定马队长还会和王春生反目成仇,搞不好还会投到李天宇的阵营里面来呢。当然,这些都是种纬在自己心里胡思乱想的结果,也未必做得准。
“当然,这目前还是我的设想,真要操作起来还是要废一番周折的。你别着急,安心等待就是。”李天宇笑眯眯的看着种纬,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相当的满意。
带着李天宇的一堆许诺,种纬回到了市局。此时已经快到了上班时间,种纬召集专案组在局里的人手,简单交待了一下任务就带队出了门,直接赶往大修厂。
大修厂里,申洛和赵文江带着人正在发愁。从昨天到现在,他们就像拣垃圾的民工一样,把整个大修厂里搜索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有一部分人围着大修厂,把附近道路河沟也转了个遍,依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在这个时候,种纬带着人来了。
种纬先宣布了昨天得到李艳红日记的事情,这份日记的存在从一个侧面证明段洪兴和周文元两个人完全有杀人灭口的动机,这也算是给目前迟迟没有突破的专案组增加了一点动力,给疲惫的刑警们增加了一点信心。
至于现在找不到有效线索的现状,种纬也给大伙做了分析。如果这起案子真是段洪兴和周文元两人精心布置的话,他们预谋作案的周期可能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因此作案的各个环节他们考虑的可能已经是相当的周密和详细了,专案组暂时找不到线索也是很正常的。现在专案组要做的,就是坚定信心,寻求某一点的突破,一旦找到了关键的线索,这起案子离水落石出也就不远了。
现在外围找不到可疑的丢弃物也算正常,毕竟天海市这么大,周文元又是有车的人,真想丢弃和处理什么东西,那都是很容易的事情。种纬的专案组就这么十几个人,他不可能把整个天海和东湖都给翻一遍不是?
除此之外,专案组还是有两个可以重点关注的方向的。一是周文元那间匆忙装修过的办公室,无论是装修的时间和匆忙程度都透着诡异,前期没查出问题来只能说是专案组的工作还不够细。为此种纬已经联系了欧阳法医,希望他能够亲自到现场帮着再更细致的勘察一下,也许还能有所发现。
第五十八章 细微痕迹
刚拨完牙,老尚在痛苦中
另外一点就是大修厂产权单位那边的回复。根据赵文江得到的消息,大修厂的人确认原来的门卫值班室确实有一个大炉子,但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至于周文元那间装修过的办公室的布局,今天上午将会有人过来帮助恢复一下,也许能对专案组的工作有所帮助。
上午九点多,欧阳法医带着两个助手,几乎是和大修厂产权单位的人前后脚的来了。种纬组织人跟欧阳法医继续勘察现场,另一方面则接待了产权单位的人。
产权单位的人是原来这家化工仓库的老职工,原先在这里好了不少年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可以说都是非常的熟悉。据这位老职工回忆,在这处仓库的门卫室里确实安有一个大炉子。就是那种烧大同块,比一般居家的炉子要高要大一些的铁皮炉子。这种炉子上温快,还不挑燃料,可以应付的取暖面积也大。缺点就是耗煤多,一般家庭是烧不起的。
这位老职工不仅回忆起了这个,还带着种纬他们来到了值班室,把原先安放炉子的位置指给种纬他们看。果然,种纬等人在屋角的柜子下面找到了原先放炉子的痕迹,这种放了十几年东西的痕迹很是深刻,根本不是那么容易清除掉的。
至于那间办公室的布局,根据那位老职工的描述,种纬等人也绘制出了原先那间办公室的室内物品摆放了布局。对照如今室内的物品,种纬他们很快就找出了两者之间的不同那间屋里缺了一个用了十几年的旧沙发。
据那位老职工回忆,那个大沙发是一个三人座的大沙发。主要材料是木质的,相当的沉重。沙发里面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螺旋弹簧,用料还是比较扎实的。所欠缺的就是用料用色都比较老,现在已经不时兴了。
一提到沙发,申洛他们立刻就兴奋起来了。他们虽然没找到沙发,但却在大修厂的建筑垃圾里面发现了几块破破烂烂的沙发布料。既然有这个东西,是不是可以说那个大沙发确实曾经有过,并且已经被人当引火之物给烧了呢?
那几块布料在哪儿呢?找来让老师傅认一下。种纬一听有这东西,赶紧对申洛等人道。
申洛等人答应一声,立刻就跑到垃圾堆那儿,很快就拖出来了几块破布。
尽管这些布料和建筑垃圾混在一起,脏得已经不成样子了。但那名老师傅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些布料正是那个大沙发上的布料。
很快,在老师傅的帮助下,众人把这些破布料拼在了一起,大致组成了一套沙发外套的样子。只是这些布料中缺损了好几块,很多布料已经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
众人千恩万谢的送走了老师傅,然后回过头来认真的在这些破布料上搜索,冀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正在这个时候,李建齐兴奋的跑了过来,告诉种纬他们欧阳法医在那间办公室里有了大发现!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也顾不上在这些破沙发布料上找线索了,一股脑全跑到办公室那边去了。
种纬他们过来的时候,正看到欧阳法医站在一个装修用的高凳上,小心翼翼从那个办公室门上面的小窗户上刮取着什么东西。众人见状谁也不敢说话,生怕打搅了欧阳法医的取证工作。
其实这个位置种纬他们之前也注意到了,在这个小窗户上沾染了一些油渍和烟尘似的东西,把这个小小的窗户搞得模模糊糊的。当初种纬他们在这小窗户上也收集了一些样品,但送检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结果他们也就放弃了。现在欧阳法医又在这儿取证,莫不是他发现了更有用的东西?
时间不长,欧阳法医完成了取样工作,从高凳上下来了。种纬等人赶忙围拢过来,问欧阳法医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有些发现。欧阳法医手里拿着个证物袋,把里面大约是一滴油脂样的东西朝大家展示了一下道:“我从上面那个小窗户边缘发现的,应该是水蒸汽把一些油脂类的东西带到了窗户上,然后慢慢凝结上的。根据你们之前的分析,嫌疑人可能在这屋里烧过了些什么,那么烧东西产生的热气和水蒸汽就是从这里散出去的。但是因为前些日子气温低,室内角温差大,结果会有一些东西凝结在这扇小窗户上。大部分凝结的东西滴落到地上,然后被破坏了。只有这一滴滴落在窗户的木框上,被我找到了。”
“那这是滴什么油呢?会不会是人身上的?”种纬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问道。如果能确定这滴油是来自于人体的,那么这个案子就算实现了重大突破了。
“还不能这么说。”欧阳法医脸上一点情绪变化都没有,直接给种纬泼了盆凉水:“油脂分为好几种,矿物油、植物油、动物油,光是区分这几种油脂种类就是个难题。然后还得把动物油分为人类的油脂和其他动物的油脂,这其中的成分检测就更难了。据我所知,别说咱们天海公安局,就是省厅的法医办公室也没法把这些油脂检测清楚。”
欧阳法医这盆凉水真够凉的,在场的众人都被他这几句话弄得心理凉的。想想也是,如果这屋里真的烧了具尸体,为把尸体焚化,人体内的油脂变成蒸汽飘在空中,然后以玻璃上遇冷凝成油脂。大部分油脂滴落到地上被破坏了,剩下这小小的一滴怎么证明是人身上的?又怎么证明是李艳红的?这确实是太难办了。
看到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种纬哪怕自己的心气也不是很足,但他仍旧出来给大家打气道:“不要紧,俗话说办法总会比困难多。我在省里认识几个人,我回头向他们打听一下,也许现代科技发展了,能鉴定出来这些油脂的成份也说不定。欧阳老师说话严谨是没错儿的,咱们只要想办法突破就可以了。”
接下来,欧阳法医带着自己的两个助手对这间办公室继续进行细致的搜索。可看他们始终没什么具体动作的样子,种纬也知道他们的收获不会太多。
也难怪,技术科和刑警连续进行了两轮的勘察工作,什么样的线索能够让他们这两组人都漏过去?欧阳法医能找到一滴油那已经是得天之幸,再想找到什么有力的线索,那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激发了种纬的斗志,他带着人把目光聚焦到了那几片残破的沙发布料上。
众刑警把这些沙发布料拼接成沙发的形状,然后每人负责一小块在上面仔细的搜索着,努力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蛛丝马迹。等每人搜索完自己负责的那一块之后,会再和旁边的刑警再换一块布料,继续进行一轮检视工作。之所以这样做,也是防止因某个人的疲劳和粗心而漏过某个细节,争取将这种可能性减到最低。
可是,从上午十点钟检索到快十二点,不多的几块布料被人七八个干警检察了好几遍,大家却依然毫无所获。虽然中间也有人发现了几处可疑的油点和污渍,但据欧阳法医仔细研判分析,那都是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旧痕,根本不是新近形成的。虽然欧阳法医也让他的助手取了样,但看欧阳法医那皱着眉头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种纬就知道这些发现的意义不大。
到最后,欧阳法医在确认在那间办公室再也没什么发现之后,也带着两名助手亲自把这几块布料检视了一遍,一样也是毫无进展。到了这个时候,大修厂满院子的干警们都没话说了,一个个低头耸拉脑的,灰心丧气得很。
种纬站得在不远处,看着铺在地上那几块布料,内心深处也有些无力感。他没想到这里作为假定的案发现场竟被破坏得如此彻底,难道李艳红失踪真的和这里无关?或者说周文元作为杀人凶手真的棋高一招,就什么线索也没留下。
“种队,让大家吃饭去吧!大家够累了,吃饱了咱们下午好继续干。”欧阳松林在这些人里面年龄最大,见现场的气氛十分的压抑,时间又快到一点了,于是便主动站出来劝说种纬道。
“好吧!吃饭去。”种纬无奈的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
“走了,吃饭去!”干警们互相打着招呼,这就准备收拾东西去吃饭。
“呆会儿你吃饭的时候离我远点,上回你那油手就把我衣服弄脏了……”干警们都是年轻人,一闲下来就难免会斗两句嘴。其实这倒不是他们不稳重,而是大家想用这种方式彼此平衡一下心态。
“得了吧!你就那衣服,都多脏了?我宁肯拿那沙发布擦,也不用你衣服擦。”另外一句干警跟前面一名干警斗嘴道。
脏?擦?种纬嘴上说着去吃饭,耳朵听着众人的对话,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几片沙发布。这是专案组现在不多的线索来源了,他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
第五十九章 终有收获
而刚才两名干警无意间的逗嘴提醒了他,这几块沙发布料为什么撕得那么整齐?而丢失的偏偏就是沙发左侧上部的那几块布料,其他地方的布料为什么基本上都是完好的?
这几块沙发布料被当成抹布,是因为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连块像样的抹布都没有。周文元可能确实需要这些沙发布料,因此才放过了它们。或者说周文元认为留下的这些布料是安全的,他可以放心用来当抹布。而那个沙发其他的部分却因为材料可以利用,然后便被全部付之一炬了。就是那些不能被烧毁的弹簧,说不定也和那个铁皮炉子一起被处理掉了。
种纬的脑海里渐渐生成了一幅图画,周文元把李艳红按倒在沙发的左侧一角,用力掐着李艳红的脖子,还不时的把李艳红的头往沙发角上撞。李艳红拼命的挣扎着,她的嘴被沙发背给撞破了,嘴里流出的血滴洒在了沙发背上的布料之上,如同血染的梅花。
接着,毫无声息的李艳红被从沙发上拖了下来。然后周文元拿着剪刀走了过来,直接把沾了李艳红血迹的沙发靠背上的布料给剪了下来。然而等周文元直起身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缺了几块布料的沙发太过显眼。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周文元操起剪子直接把整个沙发给剪了。最后又把整个沙发给劈成了零件,木料都被塞进了火炉里付之一炬了。而在那熊熊的火光当中,正是李艳红那曾经美艳一时的躯体……
干警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发现,种纬又独自踱到了那几块破布料前,认真的检视了起来。
这下众人就尴尬了。走吧,种纬这个当领导的还没走呢!不走吧,这都快一点半天,大伙还都饿着呢!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只能抱以苦笑。大伙刚才都检视半天了,连欧阳法医也检察了一遍,种纬还能查出花儿来?
种纬没顾得上关注众人的反应,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挪到了眼前的这几块布料上。座垫上的布料明显要脏污一些,除了边角磨损得少一些外,人常坐的地方磨损很大。而且那上面还有不少的污渍,一条一道的,已经被欧阳法医的学生取走了几个样品。
上面稍稍完整一些的,是沙发靠背上的布料。这些布料磨损远比座垫上的磨损要小得多,而且污渍多集中在偏上的部分,那是人的头部和手经常接触的地方。
而在其中的两块布料上,种纬发现有两条包边的缝纫线贯穿了这两块布料。显然是这条线将两块布料缝合在了一起,组成了沙发拐角处的一块直角的布料。这块布料位于座垫的下方,正好是沙发坐垫和靠背,以及扶手三个平面相-交的地方。在这个地方,或许是因为使用多年的缘故,一些从沙发座垫上漏下的污渍和灰尘集中存在这里,形成了一小块灰黑色的污渍沉积。
种纬的眼睛眯了起来,因为他发现在这片小小的,面积还不如半个玉米粒大的角落上,似乎有一块污渍的颜色略深了一点。只不过由于这块污渍太少太小,加之又和那团污渍融合成了一体,导致难以发现。
又一个画面在种纬的脑海里形成了:李艳红被挤压在沙发角上拼命的挣扎着,肺部的窒息让她的鼻腔涌出了血,大部分血滴洒落在了沙发背上。而在她激烈的挣扎过程中,沙发座垫被她弄歪了。一滴血自空中落下,正好落在沙发靠背的这个角落里,迅速被这角落里的尘埃和灰尘给吸收了。
由于这处角落的颜色太过灰暗,凶手也没能发现这处血滴,而只把上面染血的部分给剪了去,给投进了火炉中。而这处布料则和其他的布料混在了一起,当成了清理屋里杂物的抹布。
种纬把这块布料拿出来,对着正午的阳光仔细的看了看。确实,这污渍上有一处不太明显的颜色变化,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虽然他还不敢完全肯定这是血液,但他已经觉得有必要赌上一把了。
“欧阳老师,您过来看一看。”种纬举着这块布料对欧阳法医道。
欧阳法医已经等在一边了,他也眯着眼在死盯着那个地方,神情凝重得很。等种纬向他转过头来的时候,他便举着放大镜凑了上来,翻来覆去的观察着。
还没两分钟,还没等种纬问什么话,欧阳法医已经让助手取来了取样工具,小心翼翼的把那块玉米粒大小的污渍剪了下来,收进了证物袋里。
“放心吧!我回去就化验,过两个小时就给你结果。”欧阳法医让助手把证物收好,扭过头来就对种纬说道。
“啊?这么快?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吗?”种纬当然希望欧阳法医的动作快一点,但他也不想把欧阳法医给逼成这样,连饭都不让人家吃。
“我才不跟你们这帮货一起吃呢!你们这些家伙无肉不欢,我基本上是吃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欧阳法医不满的嘀咕了一句,报怨道。
种纬倒是知道欧阳法医的这个习惯,上次碎尸案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也难怪,天天对着尸体搞鉴定的人,面对着和尸体差不多的肉类,确实会有些不太好的联想,想吃下去还真是件困难的事情。
“那怎么好?这么远让您跑一趟……”种纬还想客气客气,岂料欧阳法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种纬的话。
“行了,别说废话,让人送我们回市局。这已经没什么好查的了,那些垃圾堆里要能分离出有用的东西来,我还不得分检一年?”说着话,欧阳法医吩咐两个助手收拾东西,这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种纬无奈,赶紧吩咐人把欧阳法医他们送回去。而种纬他们一行人除了留下两个人留守现场之外,剩下的人都一起出去吃饭。
结果这顿饭还没吃完,欧阳法医那边便给种纬打来了电话。他们最后从沙发布料上取得的那个样本成功分离出了血液成份,而且和李艳红的血型吻合。至于dna鉴定,由于天海目前还是做不了,只能将血液样本送到省厅去。欧阳法医要求种纬这边配合找到李艳红的母亲和妹妹,以及李艳红的儿子,给她们几个也采血后,将样本一并带到省厅去。至于那滴小小的油滴,欧阳法医表示天海这边还没能力鉴定,他正四处找门路,看哪里可以鉴定这些油滴的成分。
听到这个消息,种纬自然知道欧阳法医一回局里就是连饭也没吃就进行了鉴定工作,他自然对欧阳法医的敬业精神成分钦佩之余,又带着些感动。对于那个油滴的事情,种纬也跟欧阳法医是一个意思,他打算把这个情况报告上去,然后相办法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把那个油滴的成分给鉴定出来。
当种纬在饭桌上把那滴血的鉴定结果说出来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发闷的气氛立刻就活跃了起来。虽然现在dna的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而且就算能证明那滴血是李艳红的,也不能证明那就是李艳红在遇害的时候留下的,但谁都不会否定,这是个重大的突破。
刑警们已经连续忙活了超过半个月,连续走访收集的资料有一人多高,今天终于有点眉目了,大家能不高兴吗?借着大伙高兴的时候,种纬自己离开了饭桌,打电话把情况报告给了刑警队长候立群。
按行政隶属关系,这种案件上的进展种纬当然要先报告给他的直接领导人,直接向王春生汇报那就是跃级上报了,属于官场大忌了。当然,那两本日记的情况特殊,种纬却是可能跃级报告的。
一滴和李艳红血型相同的血滴虽然还不能完全指认周文元和段洪兴,但至少让这起案子的侦破工作往前迈进了一大步。相信候立群在这件事情上也知道轻重,不会刻意设置什么障碍的。
向候立群报告完情况后,种纬又分别给省厅的叶巡视员,警校的教官,在破获罗明、刘昌华一案中有过合作的省城公安局刑侦总队的付国庆等人都打了一个电话,请他们帮忙问问有没有人能鉴定这种油脂的成份。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帮上忙,种纬心里也没底。反正最迟到今天晚上,即便王春生没接到候立群的汇报,种纬也会打过电话去向他求助的。毕竟他和王春生的关系并不是真的紧张,遇到工作方面的事情种纬也不会因为其他的事情耽误案件的进展的。
不过事实证明,种纬的运气还算不坏。他这边的饭刚吃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手机一看,显示的却是“叶处”两个字。
叶公权?种纬没想到叶公权会这么快回电话。实际上他刚才给叶公权打电话的时候,真的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打的。谁让人家是堂堂的省厅副处长,种纬的级别和人家相比实在是相差太多了。也就是因为有过两次合作,种纬还培训过这位叶处长,种纬才有机会厚着脸皮打了这个电话。
第六十章 等待结果
种纬不敢耽搁,赶紧按下了接听键,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叶公权通话。
“种纬啊,好消息,好消息。”电话一接通,传来的就是叶公权亲热而又兴奋的声音。
“欧?叶处,什么好消息。”种纬一听叶公权这么说,他也兴奋了起来。难道叶处真的把自己的事儿放在心上,找到了能鉴定这种油脂成份的专案?
“你刚才托我的事情,我打电话问了问,还真找到一位这方面的专家,还是国内顶级的专家哟!”叶公权有点表功似的对种纬道。
“真的吗?太好了,叶处,我该怎么感谢您啊!回头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报告上去,回头还要在报告里给您写上一笔。”种纬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叶公权道谢,反正他确实挺感谢叶公权在这个和人家没多大关系的事情上帮忙的,尽管这是件公事。
“谢什么谢?咱们都合作好几次了。你还给我当过一段时间的培训老师,你遇见麻烦来找我,证明你确实很信任我啊,这是我叶公权的荣幸啊!”叶公权在电话里和种纬打着哈哈,似乎也为能够帮上种纬而高兴。
“这样,种纬,事情是这样的,刚才我问了咱们省矿物研究所的专家,结果他给我推荐了一位国内权威的专家。”双方客气过一阵之后,叶公权还始讲到了正题上:“那位专家是南省的,是专门进行可燃燃料分析方面的权威。我特别给那位专家去了电话,他确认他可以鉴定这种油脂,让咱们把样本送过去就行。你记一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回头你直接和他联系吧。”
得到了那位专家的联络方式,种纬又在电话里对叶处长好好的道了谢,最后才礼貌的挂断了电话。
种纬通电话的时候,刑警队的兄弟们就远远的看着呢。等到种纬通完电话还没说话,大家就已经从种纬的表情上猜出了个大概了。
“怎么样?种队,有好消息了?”李建齐和申洛等人围拢过来,有些兴奋的问种纬道。
“当然有好消息,那滴油鉴定的地方找着了,还是国内顶级专家呢!”种纬笑着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众人,然后开始思考起下步的工作安排了。
有了血样,有了一滴成份不明的油滴,这已经是大修厂那边能勘察出来的最好结果了。只要血样的dna鉴定有了结果,那滴油也鉴定出结果的话,这个案子的证据已经算是足够多了。再加上之前陈良平死亡案的相关证据,周文元再想抵赖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美中不足的是,现在的这些证据都是孤证,证据链还没能完美的形成。如果不能在周文元和段洪兴身上取得突破,拿到第一手的口供,再拿到足够的证据,这些证据仍旧不足以给周文元和段洪兴定罪。至少种纬就没多少信心把这点证据递送检察院,搞不好现在就是想抓捕段洪兴都没法获批。
正在这个时候,或许是感觉到了种纬的犹豫,赵文江有点吞吞吐吐的说话了:“种队,有个小情况跟您汇报一下,就怕我汇报的不对。”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种纬一看平常风风火火的赵文江突然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有事儿。
“在两天我不带人在外围转么,结果昨天在靠近往东湖方向的公路边的一条水沟里,发现了几块耐火土。我倒是让弟兄们捞出来看了,可那块地方就那几块耐火土,别的什么也没找到,我这一直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赵文江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种纬汇报道。
实际上昨天赵文江他们发现那点耐火土的时候,正是种纬他们在市局接待李艳丽的时候。等今天种纬一来,就宣布了发现周文元和段洪兴共谋的动机这个事儿。考虑到他们的发现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再加上上午一直忙着勘察现场,赵文江也就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没来得及说出来。现在看到种纬心情不错,专案组的工作连续有了几个突破,他也就大着胆子把这个发现说了出来。
“哦,有几块耐火土?附近有别的垃圾什么的吗?有没有人家?”种纬一听赵文江他们的这个发现,当时也有些兴趣了。
“离着那个地方不太远的地方,倒是有一个村庄。可那个地方是灌溉渠,一般当地老百姓不大会往那地方扔东西的。”赵文江向种纬解说道。
“你们捞之前拍照片了没?那几块耐火土在水里,还是在河边?如果在水里的话,那几块耐火土上干净吗?是不是新扔进水里的?”赵文江的讲述引起了种纬的注意,他问的问题越来越细了。
“哦……”一听种纬问得这么细,赵文江有些尴尬了。昨天他们发现那些耐火土的时候确实没带相机,更没想起来拍照片。在发现耐火土后就下手把那条水沟里的东西打捞了一下,可除了那几块耐火土外,他们什么发现都没有。再看看那条长长的水沟,看看他手底下那几个人,赵文江就没信心继续搜下去了。
种纬一看赵文江有些答不上来,就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也没出言责备他们,而是直接让赵文江带路,直奔发现那几块耐火土的河沟而来。
等到了这儿之后,种纬在赵文江等人的指点之下很快就找到了那几块已经放到路边的耐火土。那是四五块弧形的耐火土,一看就是老式火炉中炉膛里的隔热材料。看那些耐火土的颜色都还很新,种纬就知道大致没错了。可再看看这附近沟汊纵横的河沟,别说是赵文江等人,就连种纬也没信心了。
天海临湖临海,又是个地势低洼的地方。种纬他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离郊区的农田和芦苇荡不远,雨季天然形成的沟渠和农田的灌溉渠极多,要想把这样的沟渠都搜一遍,恐怕弄一个团来干一个月也干不出个结果来。
赵文江他们能有这么个发现,已经算是得天之幸了。更何况赵文江他们发现那些耐火土的位置,就是在水沟边的浅水里发现的。如果不是运气好,光线好,他们还真的未必能看到这几块耐火土的。
种纬让人把这几块耐火土排列开,致按照弧度围了个环形有,确认这个弧度炉子内径大约在二十多公分左右,外径在三十公分左右。这种尺寸的火炉,绝对不是寻常百姓家里能够拥有的。有了这个发现,再加上发现的时间和耐火土的新旧,种纬心里面就大致有了计较。
现在他们有了段洪兴和周文元犯罪的动机,有了一滴dna未定的血液样本,和一滴成份不明的人油,现又有了这么几块从时间上判断差不多的耐火土一个大致的想法便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文江,你辛苦一下,找几辆自行车,沿犯罪现场顺着几条有河沟的公路找一下。我想周文元是有车的,如果他想焚尸灭迹的话,烧完的材料他很可能借用车辆运输的方式,沿公路两边的河沟里丢弃。虽然找到这些东西的难度比较大,但还是有机会的不是?”种纬把这项受累不讨好的工作分配给赵文江,倒不是故意整他。而是想通过这种办法再尝试着寻找一些证据,再顺便磨磨赵文江毛燥的性子。从长远来看,这对赵文江的发展是有利的。
“哦,好吧!”赵文江臊眉耷眼的答应了一声,知道他这次不成功的发现在种纬这儿又失了一分,当下也有些郁闷。
不过,种纬的随后话就让他心里的郁闷消减了不少:“把这几块耐火土带回去,根据尺寸复原一下炉子的尺寸,然后再拍下照片来,咱们拿着它给周文元增加点心理压力。文江你也别发愁,别看你找到的这点东西不太顺眼,但却有可能把整个证据链给填满。现在这个案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大家再最后努努力,估计很快就出结果了。”
种纬把整个专案组重新分配了一下,除了申洛和李建齐等少数人和种纬回市局之外,剩下的人都交给赵文江展开搜索工作。至于大修厂那边,种纬暂时不认为那里还能调查出什么了,与其在那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重新安排一下工作,把精力放到最有可能突破的地方去。
种纬刚带人回到市局,王春生的秘书小任的电话就追了过来。王春生和肖局长那边都得到了消息,让种纬带人过去汇报工作呢!种纬也不犹豫,带着申洛和李建齐等人就直到了局办公楼的大会议室。
种纬把目前的发现向几位局长副局长进行了汇报,然后就下步工作方向也提出了自己的调整意见。种纬打算请欧阳松林派人直接将那滴血的样本带到省厅法医办公室去,当然李艳红家人和孩子的血液样本也要一并带去,这样最多三天就可以出结果了。等一有消息反馈回来,市局这边审讯周文元的时候马上就能用得上。
第六十一章 最后决战1
申洛这边种纬打算让他去带着那滴油脂去趟南省,找那位矿物专家分析一下那滴油的成份。种纬手底下这几个人里边,李建齐的主意是最多的,申洛则是办事最为稳重和让人放心的一个。赵文江虽然是那种猛冲猛打的性子,但为人肯吃苦,有担当,假以时日还是可以独挡一面的。种纬这么安排他们这几个人的工作,也算是人尽其才,同时也是对他们进行适当的磨炼了。
至于对周文元的审讯工作,虽然几处证据都在尚未被验证的阶段,但种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他打算让审讯和外围的取证和检验工作同步进行,他带人继续从周文元嘴里撬东西。然后随着证据逐个得到确认,他要一点点的把周文元的伪装给撕掉,彻底击毁他的心理防线。
不仅如此,种纬还提出了要把段洪兴羁押的意见。如果这个要求能够获得局领导的同意,检察院再能够顺利批复的话,那这就标志着这起案子进入关键阶段了,对下阶段对周文元和段洪兴的审讯都有好处。
不过在听到种纬提出羁押段洪兴的建议后,肖局长和王春生两人都不同意,他们认为现在直接指证段洪兴和周文元的证据还不够充分,贸然羁押段洪兴还是不妥当的。最关键的是,目前段洪兴还是称病休养状态,他身上职务还在。碍于政府和人大还未对段洪兴涉及贪腐的事情做出表态和决定,警方不便以涉及刑事案的理由对其采取刑事措施。
对于种纬提出的意见肖局长则建议采取一种变通的办法,即:一方面将案情上报市政府,由市政府和人大共同对段洪兴做出处理;另一方面由专案组申请对段洪兴进行监视居住,给段洪兴以心理压力;再一方面将段洪兴带到市公安局来进行问话,并且在问话中故意让带去接受审讯的周文元和段洪兴“偶遇”,彻底摧毁他们两个人的心理防线。
对肖局长的这个意见,种纬除了表示同意之外没别的意见。今天早晨他按着王春生的安排把李艳红的日记给李天宇送去只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正常走程序把一位人大主任给拉下马来,只用这种手段是不可能达到目的的。目前王春生已经将李艳红日记中提到的段洪兴涉及贪腐的事情汇报给了市局,只不过用的却是用专案组的复印件再复印的那份材料。
至于李艳红日记的原件去哪儿了,过后肯定会有个说法。责任肯定不在专案组,也不会追究到王春生身上,自然会有一个愿意出来背锅的人出面担下责任。当然,不管是谁都能猜得出来背锅的人是冤枉的,但谁都会心照不宣的接受这个结果。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与眼下的事情无关。
具体到眼下专案组的工作,肖局长和王春生,以及刑警队长候立群都相继给出了指导意见,要求专案组用好目前手头的资源,在各项证据的结果出来之前早日击溃周文元的心理防线,查出李艳红案的真相。
目前种纬手里有三张底牌:一是那滴经证实和李艳红血型相同的血液样本;一是那滴成份未明的油脂;三是赵文江那组从水沟中找到的火炉耐火土残片。在最后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前,种纬打算借助这几张底牌,一次次的消耗周文元的元气,争取早日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对种纬的计划,肖局长和王春生等人都表示了赞同,同意专案组采取这种方式集中力量攻一下周文元。而就在这个时候,李建齐还提出了一个建议。因为之前种纬让李建齐他们做了个局,假意说有一条高速收费通道的收费录像就没更新,专案组能取得陈良平死亡那天的收费车辆录像。
眼下这个事已经过去两天了,李建齐认为既然当初提过这个事儿,现在就应该把这件事儿的样子做足。专案组可以找一个和周文元身高体型类似的人,穿上陈良平死时身上穿的那款衣服,然后开着当日那辆车,故意伪造一段收费录像。
专案组用不着把全部录像放给周文元看,只要截取其中的一张照片。然后故意把照片处理得模糊不清,然后把照片拿给周文元看就好。用这张伪造的照片,作为打击周文元自信的第四张牌,应该也会有一定效果的。
对李建齐的这个建议,市局的领导们和种纬本人都表示同意。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周文元有的罪好受了,他这几天里就别想能睡多长时间的觉。在这个时候,在某一天里拿到一张非常像那么回事的照片,他自己要能分清楚是真是假,也算他真的神探的资质。
计议已定,各路人马按照既定的工作分配开始展开了工作。
种纬带申洛来到法医办公楼,办理了相关手续后欧阳法医把那滴油脂移交给了申洛,另外还有一名法医也将和申洛一起连夜乘火车赶奔南省,预计明天早晨就可以到达。
至于那滴血液,欧阳法医本人决定亲自跑一趟省城。之所以他亲自去,是因为他想多跟省城的法医学一学dna检测的技术和流程。目前天海市公安局已经给市里打了报告,也准备弄一台dna检测的设备,否则按现在的样子,天海所有检测样本都要送到省里去检测,不仅浪费人力不说,光是排队等待的时间就比检测的时间还长了。
欧阳法医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为人做事也是风风火火的。他找种纬协调了一辆警车,然后带上一名法医先去李艳红家取了李家人的血液样本,然后直接就上高速去了省城,预计他们今天天黑前后就可以赶到省厅那边。种纬这边又打电话联系了一下叶处长,烦请他帮忙让省厅法医鉴定中心那边给夹个塞儿,先给欧阳法医带去的样本进行检测。
种纬今天已经麻烦了叶公权一次,再麻烦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人情既是叶公权卖给种纬的,也是卖给天海市公安局的。将来让市局领导跟省厅提一提这个事儿,叶处长这个帮助基层公安机关办案的名头还是很拿得出手的。至于种纬,欠叶处长的人情越多,越显得他和叶处长的关系不错不是?
根据实践经验,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快明天凌晨鉴定结果就可以出来。因此种纬打算连夜突审周文元,一直把疲劳战术打到明天凌晨。一旦省厅那边传来好消息,就可以打周文元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还在外面搜寻线索的赵文江那组人,其实相对来讲他们的工作压力倒小一些。因为这种搜索只能在白天进行,晚上视线不佳的时候就可以收队了。所以跑外勤的兄弟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顶多觉得他们的工作难以出成绩,有些无奈罢了。
李建齐那边自然去找人找车,然后去高速收费站拍假照片。好在陈良平死亡当日那辆可疑的车辆出现的时间是有记录的,李建齐他们只要在夜深后拍一张照片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一切工作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最后的决战正式开始了!
下午下班前,市政府传来消息,人大已经紧急开会免去了段洪兴的现有一切职务,并且要求其不得随意离开住所,随时准备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工作。这个相关部门里面,自然也包括了天海公安局。
晚饭时间还未到,天海公安局的警车就来到了段洪兴家楼下,穿着警服的警察直接将段洪兴从家里带走。段洪兴家也住在公务员小区,和种纬现在的家直线距离还不超过三百米。小区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天海市政府的公务员和高干、高校教师之类的人,看到堂堂人大主任被警方带走,小区居民议论纷纷。还没到晚饭的时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海官场。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恐怕今晚有不少人都要失眠了。段洪兴被人警方带走的意义太大了,这意味着这棵天海官场的大树倒下了。而随着他的倒下,将会有一批大小官员跟着一同倒下,其后果和当年红山案案发的情形类似。
当年红山那一案,红山县和天海市政府、海关,甚至天海公安局都有不少人爱到了牵累,不少人都在天海官场永远的消失了。这才几年呀,新一轮的官场地震就又要来了。
巧合的是,当年带着掀出红山案的人正是如今负责李艳红案的种纬。几年前,种纬还是毛头小伙儿的时候就在天海官场搞了一场地震。如今这才几年过去,种纬难道又要主导一场官场地震了么?
种纬还在天海市局协调和筹备对周文元和段洪兴两人的突审工作,全然不知道他在官场里面又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更不知道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官员杀手”的外号。
在种纬的协调和指挥下,被带往审讯室接受审讯的周文元和被带往办公室接受调查的段洪兴在公安局的楼道里见面了。
第六十二章 最后决战2
昔日的厅局级高官,昔日高官的司机,两个人当初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有人远接高迎,溜须拍马的人物。而如今他们两人身边却各有两名威严的警察,连让他们见面说话递眼神的机会都不给。其中的心理落差和震憾,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得到吧?
审讯室里,预审员和专案组的警察组织的对周文元的突审开始了。这场突审注定了是一场持久战,暴露在强光灯下的周文元无处可躲,所有的阴暗心思和想法都被暴露在了光明之下。
审讯一开始,还是老一套的身份验证,枯燥而又繁琐。然后接下来又是对之前问过的一些问题进行重复,冗长而又乏味。
可就在周文元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渐渐放松了警惕的时候,负责审讯的警察忽然又查问起那两个神秘电话的事情来了。周文元不知道专案组已经掌握了李艳红日记这个证据,自然还是按照之前的说法回避了过去,只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这个时候,预审员这才抛出了第一份证据,向周文元出示了李艳红手写的日记复印件。那里边明确写明了周文元和段洪兴早就有所预谋,使用了这两个电话号码的事情。之后更是点出了几件李艳红掌握的段洪兴涉及贪腐的事情,指出正是因为李艳红知道的事情太多,这才得罪了段洪兴和周文元。
随着这份物证的出示,刚才还显得比较镇定,显得游刃有余的周文元脑门上很快就见了汗。他哪里想到李艳红还能留下这么件定时**,不仅在日记里把段洪兴和他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甚至把她发现的很多事情也写了出来。尤其是李艳红那句: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是段洪兴和周文元两个人干的,他们要灭我的口……这句话,简直是字字诛心,笔笔如刀,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段主任的事情肯定是有那么点,但李艳红想借着这个事儿想讹段主任一笔才是她的最终目的。说不定李艳红发现讹不着段主任钱,此时已经跑到国外去过舒服日子去了,那谁知道呢!”周文元继续顽抗着,给自己找了一个并不高明的理由。
“跑国外去了?钱也不带?房子也不变卖?连孩子也不要了?你这个谎撒得并不高明啊!”预审员占据了一定的先机,不紧不慢的继续挤压着周文元的心理空间道。
现在主动权在警方一边,在警方拿到第一手的确凿证据之前,大家并不急于逼周文元开口。现在这样正好,一点一点消磨着周文元的意志,让他始终处在崩溃的边缘。
接下来,预审员开始借着李艳红日记里记载的内容,一点一点的和周文元验证着相关的情况。很多之前周文元和段洪兴刻意隐瞒的事情,一点点的被扒了开来,周文元就像个任人宰割的葱头似的,可以伪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毕竟李艳红的日记得很清楚,比周文元临时现编的谎言可要准确和可信多了。
和预审员们的风轻云淡相比,周文元的汗水始终就没怎么停过。在审讯过程中被聚光灯照着的感觉本来就不好受,此刻再加上预审员连续不断的爆出一些他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问出一些十分细致的问题,逼得他不得不小心应对,担心稍稍有一点遗漏便会前功尽弃。仅仅一个多小时的审讯下来,汗水就已经湿透了周文元的全身,弄得他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可周文元却不敢有私毫的放心,始终咬牙坚持着,小心应付着,度日如年。
和周文元度日如年不同,段洪兴那边表现出的则是不配合,不反驳,不表态。哪怕问话的种纬直接把李艳红的日记复印件拿出来,指出那两个电话有他一个的时候,这们前人大主任也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并无害她之心。”说完这句话后,段洪兴就又陷入了沉默,就是不肯合作。
哪怕跟着种纬的李建齐把李艳红记叙的关于段洪兴贪腐的一些事情讲出来,这位前人大主任也只说了一句:“这些事情我会向上级说明白的,我愿意接受组织上对我的处理。你们是刑警,没资格问那些情况的。”
说完了这句话后,段洪兴把头一低,又耍起了肉头阵,轻易不愿意吐露半个字,可以说是惜字如金。弄得李建齐等人看着段洪兴是豆腐掉进炉灰里,打不得也吹不得,根本没有办法。
其实段洪兴的这种招数也在种纬的意料之中,现在他和周文元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专案组这边又出示了李艳红的日记这个重要的证物,让他的计划和布局已经完全被打乱了。段洪兴现在说得越多,错的越多,越容易被警方抓住漏洞。现在支撑他顽抗下去的主要力量,并不是对周文元的信任,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李艳红案现在涉及两条人命,如果真的证实这起案子是在段洪兴的指使下由周文元做的,他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谋杀同案犯的身份他是跑不了的,一旦最终被查实的话,他段洪兴在这个世界上的天数就可以掰着手指头来算了,他又怎么敢承认?
所以,此刻的段洪兴拿出了他最后的招数,咬死了不吐露实情,把最后的宝全押在了周文元那边。凭着他和周文元快二十年的交情,凭着这起案子那恐怖的后果,他相信周文元那边也会死撑的。只要警方没有掌握强有力的证据,最终警方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种纬他们掌握的证据还没有得到最终证实,更不能完全指认到底谁是杀人凶手。但凭着案件侦查到这里展现出来的线索,段洪兴和周文元他们两个已经是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却是跑不了的。
而今天把段洪兴弄到市局来问话,形象意义和心理战的意义是远大于实际意义的。所以种纬并不担心在段洪兴这边没有突破,反正到晚上十点多以后,甭管有进展还是没进展,他都也会把段洪兴放回去。
实际上,此刻的段洪兴已经与几天前完全不一样了。几天前双方在市政府见面的时候,段洪兴的派头还是那么的足,架子还是那么的大。但到了今天,段洪兴除了绞尽脑汁的推搪抵赖之外,已经完全没有了当日的气势,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面对着抵死不招的段洪兴,种纬把方向一转,直接转到了段洪兴和李艳红的桃色过往上去了。甚至时不时的还会问几句段洪兴搞女人的事情,反正什么尴尬就问什么。哪怕你段洪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反正你的耳朵在听吧?只要能让你烦,能乱你的心境就好了。
晚上十点半,看段洪兴这边熬得差不多了,种纬安排两名干警把段主任送回家。
坐了一辈子公车的段洪兴还是头一回坐这种类型的公车回家呢,只不过坐这种公车的机会恐怕也不多了,就这一点他段洪兴还是知道的。
等警车开到段洪兴家楼下,段洪兴自己上回楼回家,那两名干警直接就在段洪兴家楼下值起了夜。把警车停在这个位置上,小区里大多数住户从窗口就可以看见,其中的意义不用说别人也会知道。当然,这两名干警也有人来接替他们的,他们现在执行的就是监视居住的任务。
除了楼下安排了人手之外,段洪兴家的座机和他本人的手机已经全被监听了。至于其他家庭成员,虽然按照法律他们的手机没被监听,但他们的联系对象和通信时长却可以随时查到。相信段家人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敢在这方面打什么小算盘的。
段洪兴回家后,段家窗口的灯光很快就熄灭了,但实际上人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段洪兴能睡得着才怪。其实不仅是他,今天晚上整个天海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有些人是愁的,有些人是兴奋的,当然也有像种纬他们这样是在一直忙着的。
坐在聚光灯下被审讯的滋味是很难受的,种纬就曾经尝试过一次,当雪亮的聚光灯照在眼前,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通明,似乎整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也会藏不住似的。被聚光灯的高热光源炙烤着,用不了多久人就会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心里长草。一般身体差一点的,撑上两三个小时人就会受不了,像周文元这样一直撑了四个小时还在咬牙抵挡的,也算是比较少见了。
在和周文元过招的同时,种纬和省厅法医鉴定中心那边也随时保持着联系。在叶处长的帮助和过问下,欧阳法医一到省厅就插了个队,把他手头的几份样本送进了实验室。他本人也在实验室里观摩,只要一有结果随时就会通知种纬他们。不过估计最终的结果出来,得到**四五点钟见了。
在此之前,种纬还有两张牌可打呢。午夜十二半,种纬让李建齐打出了他搞到的第一张牌,那张伪造的视频截图。
第六十三章 最后决战3
第一章 最后决战3
当聚光灯突然熄灭,周文元以为今天的审讯就要至此为止的时候。李建齐拿出了一张电脑打印的黑白照片,对周文元说道:“你看看这张视频截图,你以为你开着客户的车去景和县我们不知道吗?这视频截图都有了。”
当周文元听到李建齐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的周文元眼睛里就像冒着鬼火一般,努力适应着突然变化的光线,盯着李建齐手里的那张黑白照片看了好几秒。这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张照片拍得根本就不清楚,这不是我。我早就说过了,可能是我店里的人私开的车,跟我没关系。”
说完这句话,周文元便把头侧了过去,再也不看李建成手里的那张照片了。不过,他刚刚第一时间的表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文元第一时间是想确认那张照片拍得清楚不清楚。当他确认那张照片的面部被遮阳板遮挡,根本看不清楚的时候,他当时就有了底气,觉得再也不需要看那张照片了,因为他觉得那张照片威胁不到他。
不过方才这一**作,已经让周文元的方寸有些乱了。这就像一名逃犯在逃跑的过程中遇到了追兵一样,虽然逃犯暂时没有被抓住,但这一轮的近距离对抗已经消耗了他的一部分体力和意志。只不过暂时逃犯还没意识到这个,等这种情况继续持续下去的时候,逃犯就尝到逃亡生活的痛苦了。
“咔”的一声,聚光灯又被打开了。周文元身上的躁热感才刚刚消散一点,结果现在又恢复了刚才的状态,审讯继续。
又是几年小时过去了,周文元明显萎靡了一些:“大哥,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好不好!”周文元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马上对着雪亮的聚光灯后面报怨着。
“哼哼,周文元,你不要以为你抵赖得过去,你抵赖得了一个抵赖不了两个。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多了,既然你不愿意配合,咱们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我来问你,你大修厂办公室里的那个沙发哪儿去了?还有,值班室的那个大炉子哪儿去了?”预审员根本不为周文元的报怨有一点的同情,继续穷追猛打道。
听到预审员问这些问题,刚刚有些要发飙的周文元又不得不冷静了下来。他几乎没用时间考虑,马上就开口答道:“那个大沙发太旧了,原主又不要那东西了,我自然就处理了。那个炉子那么大,我也用不上,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处理了。怎么着,那个地方我租下了,里面的东西我还不能处理吗?没道理嘛。”
“呵呵,你把那租下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装修,等到李艳红出事之后这么快就又装修又处理的,你以为我们都是三岁的小孩子吗?随你骗?”预审员针锋相对的说道:“那个沙发旧了,怎么处理都可以,偏偏你为什么要把它填进炉子里烧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预审员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语气也有点阴森的诡异感觉:“烧了好几天吧?把一具尸体给烧掉,得用不少煤吧?你用你那辆车的后备箱去买煤拉煤,那车禁得住吗?怪不得你要用客户的车,你那车又拉煤又拉垃圾,都没法用了吧?”
“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周文元嘴上仍旧不承认,但头却一点点了的低了下去。
“抬头!看着灯!”预审员猛的吼了一声,不让周文元有私毫躲避和休息的时间。
周文元一激灵,本能的抬头往聚光灯的方向看去,却被聚光灯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么问我,和刑讯逼供有什么区别?这天都快亮了,你们都审了我一宿了,还换了好几次班审我一个人,还让不让人人活?我快累死了,你们饶了我吧!”周文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着聚光灯后的人哭诉道。
“累了?”预审员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嗯,累了,我想睡觉。”周文元委委屈屈的说道。
“想睡觉容易,把你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你想怎么睡都可以。”预审员语气轻松的说道。
“我什么也没做,你们冤枉我了。”周文元报怨道。
“什么也没做?哼哼,我问你。那个沙发上的布料怎么就缺了左边靠背上的那几块,其他部位的怎么都不缺?你回答我!”预审员再次抛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道。
“我哪儿知道!那个大沙发拆了,木料用来取暖了,不可以吗?那上面的布料用来当抹布,不可以吗?少了几块就少了几块呗,谁还在意那个?”周文元强自支撑着道,整个人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不知道他是真的支撑不住了,还是在装样子。
“哦,那你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在左侧沙发垫子底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滴人血?那滴血是谁的?”预审员用一种颇带蛊惑性的声音对周文元说道。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预审员和旁边屋观看着审讯过程的种纬等人都发现了,当这个问题被问出来的时候,刚才还有些摇摇欲坠的周文元突然就被定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似的顿在那儿僵了七八秒钟。
“说啊!那是谁的血?为什么会留在那儿?”预审员一见周文元方寸大乱,马上穷追猛打道。
“那个大沙发用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谁知道谁会在那流血?那谁说得清。”周文元嘴上仍旧狡辩着,但语气和语声明显有些不够用了。
“是嘛?那滴血现在已经验明了血型,和李艳红的血型一致,你又怎么解释?”预审员再次进攻道。
一致又怎么样?周文元有点破罐破摔了,他似乎也察觉他现在有些势弱,突然昂起头来对聚光那头强辩道:“人就那么几种血,谁知道怎么那么巧在沙发上流下一滴血的人和李艳红血型一样?再说了,李艳红也去看过我那个大修厂,也在那沙发上座过。女人事儿多,说不定就赶上她来月经什么的了。”说到最后,周文元也发觉他这个借口有些蹩脚,说到一半儿他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哈哈,女人来月经,会把血弄到那个地方去?”预审员迅速抓住了周文元这个不成立的解释,继续猛攻。
“我哪儿知道,我是瞎猜的。”周文元努力稳住他的防线道:反正我知道人就四种血型,也许赶巧了。
“我想再问你个问题,你能跟我解释吗?”预审员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继续追问周文元道。这声音传到周文元的耳朵里,只让他浑身的汗毛直竖,胆战心惊。
“你那个大修厂里面什么都没有,吃饭都得开车去买,冬天又冷得像个冰窖,李艳红到你那儿去干什么?”预审员的声音一下子又严厉了起来,继续给周文元施加压力。
“她,她去拿电视的赔偿款。”周文元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
“赔偿款?最终不是赔了一台电视吗?哪儿有什么赔偿款的事情?”预审员根本不相信周文元的说法。
“开始的时候是要钱的,后来李艳红就又改主意了,直接让我帮着买了台彩电。她家里又没男人,这事儿当然找我了。那时我正在大修厂里,所以……”周文元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肯定,但依然在尤自坚持着:“反正这事段主任交给我做了,一直都是我经手的。”
“是么?来个死无对证吗?”预审员笑眯眯的问了一句,然后整个人往后一靠道:“你还坚持你的说法?那滴血到底是李艳红的?还是别人的?”
我哪儿知道。周文元无力的抵抗了一句,他也知道那个李艳红来月经的解释不靠谱,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没有挽回余地了:“也许是别人的吧,和李艳红血型相近的人的。”
“哼哼,周文元啊,问你个事。”预审员像是聊天似的问道:“喜欢看电影吗?美国大片看不看?”
周文元被预审员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问话给弄懵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他非常担心预审员又给他下什么套儿,所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的答道:“电影倒是看过,看的不多。”
“有个美国电影,叫《侏罗纪公园》的,看过吗?”预审员继续着看似无用的废话。
“看过。”周文元小心翼翼的答道,却不知道这个问题和审讯有什么关系。
“那里面提到过一个词,叫dna,学名叫脱氧核糖核酸,也就是动物的基因。而每个人的基因都是不一样的,你说那滴血不是李艳红的不算数,科学了说算。现在咱们国家已经有了dna检测技术,那滴血是谁的是蒙不过去的。”预审员自信满满的对周文元道:“我可以告诉你,那滴血和李艳红母亲妹妹和儿子的血样都送到省厅法医鉴定中心了,现在已经有结果了,要不要听一听。”
周文元没有回答,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第六十四章 最后决战4
他没法说明那滴血如果是李艳红的,那么李艳红的失踪和他依然没有关系这件事。他在拼命的思考着,尝试着找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以求混过这一关。此时的他明显方寸已乱,已经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支撑了。
周文元的一切作为都看在众人眼里,现在没人再怀疑周文元和李艳红,以及和陈良平的死没关系了。大家目前要做的,就是彻底击垮周文元的心理防线,让他彻底认罪。
“去请种队吧!”预审员见周文元不说话,便向助手发出了信号。
在另一间屋里坐镇的种纬刚刚接到了欧阳法医的电话,得知那滴血液的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证实那滴血确实是李艳红的。得到了这个结果,种纬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儿。
在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如果语气不充分的话,不要说检察院那关过不去,种纬自己这关也过不去。刑事案件最终还是要拿证据说话,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所有的什么逻辑推理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有了切实的证据,这案件才会办成铁案,经得起时间和历史的考验。
在等到了鉴定结果之后,种纬便通过手机给预审员发出了信号,告诉他可以把问题引到那滴血液的问题上。这些环节都是之前种纬和大家提前商量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一步步把周文元逼上绝路,让他想不说都不可能。
种纬来到了审讯室里,站在周文元的对面,感受着聚光灯的热源带给众人的温度。周文元这家伙要说也真挺能扛的,这接近九个小时的审讯下来,这罪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不过这也说明周文元自己很清楚他做的事有什么结果,如果是寻常人蒙冤受屈的话,恐怕早就歇斯底里的闹将起来了。
“周文元,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我们也很清楚。不要以为你看了几本侦探书,就以为成了专家了,作完案也不会被我们抓住证据了。”种纬义正辞严的对周文元说道:“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专业的也是专业的,票友唱的再好,也只是票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现在给你讲的机会你不讲,到最后证据摆在你面前你一样要讲,中间受的罪你一样也少受不了。”
“我现在可以向你宣布了,你以为你把靠背上的那几块布料毁了就消灭了证据了?做梦!我们在靠背的布料上找到了三滴血迹,尽管这三滴血迹都非常的小,但已经足够证明李艳红死前在那个沙发上是怎样挣扎的了。而且那些血滴的dna鉴定结果证明,血滴和李艳红的母亲、妹妹和女儿具有直系血缘关系,足以证明那些血滴就是李艳红留下的。”种纬要摧毁周文元的心理防线,故意把他留下的证据进行了夸大。他要用这种心理上的失败感,给周文元带来足够巨大的心理压力。
周文元抬头看向种纬声音传来的方向,他自然知道和他说话的是谁,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到聚光灯后面的种纬。他的眼神有些空洞和茫然,这是长时间不得休息,在聚光灯的炙烤下的必然结果。只是在他那茫然空洞的眼神后面,依然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显然他还没有放弃。
其实种纬也好,周文元也罢,他们都非常的清楚,即便证明那滴血是李艳红留在那里的,但在没有找到李艳红的尸体之前,专案组仍旧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是周文元杀了李艳红,周文元仍旧只是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犯罪嫌疑人身份。种纬他们可以把周文元继续羁押下去,继续用这种方式审问着,但在找到确切的证据之前,种纬他们对周文元仍旧缺少办法。
如果长时间没有新的证据出现,或者在羁押期间周文元的健康出现了问题,那么检察院可能随时会叫停这样的羁押和审讯行为,甚至会追究侦办案件人员的责任。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得并不是很多,但谁也不敢否认有这种可能。
毕竟他周文元的背后站着的是段洪兴,一旦段洪兴倒了还会有更多的人倒霉。所以那些不希望段洪兴倒霉的人,也会希望通过保住他周文元来保住段洪兴,前提自然是他周文元能够在一段时间内顶住警方的侦办手段。
“周文元,我们知道你打得是什么主意,不过你放心,你的段主任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你以为我们拿到了李艳红的那两本日记之后,只会在手里留个复印件吗?原件去哪儿了?自然是早就递送上去了,不然你觉得我们怎么能够在公安局里面审问段洪兴呢?他现在早就没有公职了,和你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社会人,明白吗?”种纬继续给周文元施加压力,想让周文元放弃幻想,尽管他认为这件事难度确实很大。
“好了,今天你已经很累了,给他水,给他吃的,让他去休息一会儿。周文元,借着这个时间好好想想,是不是该承担点什么?大丈夫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既然已经做了,就应该承担起责任来,明白吗?”种纬见好就收,居然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机会。
表面上看种纬似乎错过了破案的良机,给了周文元调整的机会,实际上种纬是在等,等一个关键的反馈信息。申洛那边已经下了火车,呆会儿就会把那份油脂样本交到那位矿物专家手里面。快的话,两个小时左右检测结果就可以出来。种纬他想等到最终的检测结果,然后好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一旦技术手段可以证明那滴人是来自于人体的,那么就可以证明那间办公室确实被利用来处理人的尸体,再加上李艳红的血液样本和在水沟里发现的火炉耐火土残片,基本上就可以形成一条闭合的证据链。到了那个时候,专案组就可以提请检察院对周文元和段洪兴两人进行逮捕。彼时李艳红案将进入新的阶段,专案组的运作空间也会变得更广阔一些。
现在中止对周文元的审讯,表面上是让周文元有机会休养生息。但实际上种纬却知道,此刻的周文元根本是休息不了的,巨大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他怎么能休息得了?一旦安静下来,周文元肯定会动脑筋就专案组此前给出的难题想出解决办法来的。
可如今案件侦办的主动权还在种纬这边,就算周文元想出再多的办法,可当种纬把那滴油和火炉耐火土残片的照片拿出来之后,他就会轻易的把周文元想出来的所有办法都击个粉碎,那时候的周文元只会更乱,更慌张,那才是案件决胜的最后阶段。
昨天下班后,天还没黑之前,辛苦搜索的赵文江等人又找到了几块耐火土残片。也和发现上一组残片的情况,也是在一处水沟的水面之下找到的。如果不是这些耐火土的体积较大,且上面没有淤泥覆盖,负责搜索的干警们还真不好发现这些东西。
种纬考虑,如果周文元把其他焚烧后的残余物也用这样的方法处理的话,由于春天水生植物的迅速生长,那些细小一些的残片和残骸很可能会被那些水生植物给覆盖住。这很可能是赵文江等人到现在也只找到了一些体积较大的残片,而没能找到其他残片的原因。所以现在种纬既要给专案组争取时间,也要留出时间把手里证据的作用做到最大化,只要这样专案组才能取得最佳的战果。
周文元被带了下去,自然有人给他提供饮水和食物,并且还会有人全程观察周文元的反应。而周文元的这些反应,正是接下来决定专案组该如何对付他的关键。摧毁他的心理防线,打击他的自信心,只有趁周文元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才是拿下他的最佳时机。
周文元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罪,一旦他的罪名被做实,他和段洪兴两人都是有死无生。所以他绝对会利用一切时间做准备,继续顽抗下去。种纬已经打定了主意,你不是要继续顽抗到底吗?那么专案给就给你来个声东击西,就在周文元想好了怎么解释那滴血的事情时,用新的证据和证物让他应接不暇。
周文元被带下去了,专案组的人也有机会休息和调整了。大家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商讨着案情,等待着南省方面申洛会随时传来的消息。
数百公里外,申洛就像是在现场直播似的,把他和另外一名法医的行止随时向专案组这边汇报着。什么时间吃了饭……已经到达到南省矿物研究所……矿物研究所还没上班,他们还在等……已经联络上了那位专家,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在公安局的观察室里,周文元已经吃喝完毕,但此时熬了一宿的周文元并没躺下休息,而是像头动物园笼子里的狼似的,在观察室里来回踱着步,紧张的思考着问题。
第六十五章 大局已定
周文元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求扛过这一关。如果他扛不过去的话,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他二十年给段洪兴当牛作马,好不容易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和身家,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九点半左右,就在周文元自觉想到了借口,觉得困意袭来准备小憩一下的时候。观察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两名干警再次走进观察室,又强行给他上了铐子。
“怎么回事?我刚歇了没一会儿,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这才残忍了,你们还有点人性没有?”周文元不愿意被继续带走审讯,那滋味真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他现在需要休息,需要睡觉。
“残忍?人性?你还有资格说这两个词儿?对你这样的人怎么残忍都不过份,你以为你还扛得过去吗?”听到周文元的反驳,两名干警毫不客气的冷言反驳道。说着话,两人已经强行把周文元从观察室里架了出来,直奔审讯室。
周文元拗不过两名干警,只好乖乖顺从,再次被押进了审讯室,然后被铐在了审讯椅上。只是这次和上次不一样,哪怕预审员已经坐好了,可聚光灯却始终没开。三名预审人员坐在审讯桌对面,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周文元也不说话。
周文元有些毛了,他不知道了些警察又知道了些什么,怎么一个个看起来信心十足的样子?莫非他们又找到了些什么?不可能啊?自己很小心的,怎么会……
正在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一开,种纬带着李建齐和赵文江两人走了进来。他之所以来得这么晚,一时因为刚才接到了申洛的消息,二是因为他被王春生叫去问话了。现在,得到消息的肖局长和王春生等局领导都来了,正在旁边看着审讯室里的情况呢!
“周文元!”种纬也没按常用的流程开始审讯,而是直接叫了周文元的名字道:“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应该算是很熟悉了。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们不可能把你放在这儿这么多天,没把握的话也不会又把你请到这儿来。刚才你也歇了一会儿了,怎么样?想好了么?”
“我,我这事儿不好说出口……”周文元表面上故做镇定,强自按捺着内心的烦乱道:“李艳红那个女人跟我有一腿,我们在大修厂干过几回好事。有一回李艳红想让我帮她对付段主任,我不同意,她就打了我,然后我又打了她,她的血可能是这么留下的……”
“够了!你的表演至此为止吧!”种纬一听周文元就想出了这么个借口,禁不住有些冲冲大怒道:“告诉你周文元,科学技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我们对你的办公室进行了严密的搜查,地板和墙面都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那里的证据足以说明一切,你还要狡辩吗?”种纬厉声呵斥道。
周文元一下子呆住了,他知道警方肯定会去他那里搜查的,但他没想到经过他自以为严密的处理后,警方依然可以发现他犯罪的蛛丝马迹。他不确定这是种纬在诈他,还是警方真的发现了什么有力的证据,他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极度的疲劳让他的大脑没了及时的应对,什么反应和判断,都已经和他无关了。
“周文元!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以为你把李艳红的尸体烧了我们就找不到证据了吗?你看看这是什么?”种纬说话的同时朝身边的人示意,李建齐马上就拿出来一张发现火炉耐火土的现场照片给周文元看。另外一名干警甚至把一包包在塑料袋里的耐火土拿了出来,展示在了周文元的面前。那包耐火土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塑料袋里的水渍都清晰可见。
“看看吧!你以为你把它们扔掉了我们就找不到了吗?还有,你的车后备箱里,我们也发现了火炉内的物品粉尘,经鉴定两者完全一致。”种纬继续公布着证据道。
这些证据是经过昨晚的审讯过后,种纬又让人去追加调查过的。调查的结果证实了种纬等人的猜测,调查人员在周文元明显清理过的后备箱里,发现了微量的火炉内材料的粉末儿。经对比鉴定,证实和在水沟里发现的耐火土材料一致!
“还有,你以为一把火就可以把尸体焚毁了吗?告诉你,你那间屋里墙上、玻璃上、地板上的取得的样品里面,全是李艳红的dna!”种纬再接再厉,继续给周文元下着猛药。
按照科学的表述方式,种纬的这句话当然是错的。但这个时代所有的书籍和公开信息都没披露过dna到底是什么?鉴定方式鉴定方法寻常人也更是无从得知,所以除了专业的人员外,其他人根本没法说种纬的说法是错误的,包括周文元在内!
周文元彻底的崩溃了!他被熬了一夜,早就筋疲力尽了。刚才好不容易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却把全部精力用在怎么解释李艳红那滴血的问题上了。可谁料想种纬根本没再问那个问题,而是直接又抛出了两个让他没法解释的问题,周文元彻底的凌乱了。
“我,我没想到这个啊!”周文元的心防已经不复存在,崩溃状态中的他随口就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一言既出,周文元就反应了过来。不管种纬说的是真是假,自己刚才这句话一出口,就意味着他完了!
听到周文元说出这样的话,再配上他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种纬等人就知道,这起案子大局已定了。
“完了!”周文元迅速萎靡了下去,再也没有一点顽抗和坚持的意思,他嘴里喃喃的道:“我完了,我都说,我都说。我说了你们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就行,你们赢了,我认输。”
种纬等人的身上陡然一轻,大家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喜和轻松的神色。这起案子自案发之日始,大家整整十八天不眠不休,终于给大家啃了下来。
就在刚才,南省方面传来了申洛的回复。经过那位专家的首轮频谱分析,那滴油脂首先被证明为动物油脂,排除了植物油脂和矿物油脂的可能。而在接下来的成份分析中,那滴油脂的成份最终被证实和人体成份相当,证明那是一滴人体脂肪聚合成的油脂!
有李艳红的血液样本,有一滴人体脂肪油脂经蒸发后凝结在窗框上,这已经能够证明李艳红的尸体去了哪儿了。即便周文元不承认他所做的一切,专案组也已经可以指认他的罪行了。
随着心理防线的崩溃,周文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起案件的前因后果全都交待了出来。
周文元和段洪兴一开始就使用匿名电话和李艳红联系,就是想有朝一日段洪兴想甩掉李艳红的时候,能够容易一些,并且不留后患。
但让段洪兴难以割舍的是,李艳红一开始对段洪兴确实是死心塌地的,这个当时不谙世事的女人对段洪兴在她面前表现出的学识和能力,对这个老男人的气度和派头既佩服又爱慕。而且她回报给这个老男人的满足感是全方位的,所以段洪兴一直没舍得将李艳红给推出去,相反还把她一直留在天海四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甚至到后来,李艳红还自作主张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这让段洪兴一时间更是舍不得将李艳红踢离天海。可正是因为他的优柔寡断,铸成了他和李艳红最后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艳红虽然学历不高,但却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在经过了最终的懵懂和幼稚后,她终于渐渐成熟了起来,也了解到了段洪兴真正为人。原先那个成熟儒雅的大叔形象突然间就倒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玩弄女人,贪婪成性的骗子形象。
不甘如此失落的李艳红渐渐开始动起了脑筋,她试图用自己从段洪兴那儿学来的手段成为人生赢家。她在外商身上打主意,想一朝变成金凤凰,结果却不料被更老练的段洪兴察觉,轻易就击碎了她的梦想。
失意的李艳红开始采取更为激烈和没底线的方式对付段洪兴,她把自己掌握的段洪兴违法犯罪的证据交给段洪兴,想从段洪兴那里敲诈一笔钱,然后去国外享受生活。从这一刻起,李艳红和段洪兴这段不伦之恋从此便走到了尽头,两人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段洪兴知道李艳红掌握的这些犯罪证据到底有多要命,既然他有可能被李艳红要了命,不如先下手为强要了李艳红的命。借着周文元此时已经离开自己的身边,且段洪兴对周文元多有恩情的原因,段洪兴一边用小恩小惠继续稳住李艳红,一边授意周文元彻底解决掉李艳红。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周文元开始买了一大堆侦探书籍,试图从中学到一些解决麻烦的手段,让他有机会报效他的“老板”。而就在周文元筹备解决掉李艳红的手段的同时,不甘寂寞且已经有些偏执的李艳红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段洪兴的家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