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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贼眉鼠眼     贞观闲人txt下载     贞观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天动静

    能一拳解决的事,没必要用两拳,能用热兵器解决的事,也没必要用冷兵器。

    既然来到这个年代,就得好好融入这个年代,价值观不妨扭曲一点,努力迎合大家的口味,比如大唐百姓把外国人当成猢狲,自己也不妨把他们当成猢狲,用手榴弹炸几个猢狲……应该没什么太大的愧疚感。

    “这是个啥么……”牛进达盯着小陶罐,一脸迷惑地问道,曲起棒槌似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陶罐发出很沉闷的声响。

    “敲敲就知道,这家伙肚里有货。”牛进达肯定地道,这大概是他唯一知道的知识了。

    “对,肚里真有货。”李素赶紧将小陶罐挪开一点,天色挺黑的,万一牛大将军看不清楚,决定举着火把凑近看一看……

    “这玩意怎么个章程?”牛进达索性不乱猜了,直接问道。

    “大总管,怎么个章程我说不清楚,要不咱们现在试试?”

    “行,去试试,说说怎么试。”

    “扎几个草人吧,扎实一点的,按方阵摆好。”

    草人很快扎好,结结实实摆在中军的空地上,为了逼真,草人身上还披了衣裳。

    四周站满了将士,大家都举着火把,将方寸之地照得透亮,牛进达对部将的效率很满意,指着草人道:“接下来怎么做?”

    李素看了看手里的小陶罐,又看了看四周围得这么近的作死的人,为难地道:“还请大总管下令,请袍泽兄弟们离远一点……”

    牛进达点头,挥手大喝:“都滚远!”

    人群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再……再远一点。”李素也吃不住劲,不知道自己造出来的妖孽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牛进达皱了皱眉:“有必要么?”

    李素认真点头:“有必要。”

    牛进达再挥手:“你们这帮子杀才全部退出十丈以外!”

    人群听话地退开了。

    行了。接下来该试威力了。

    李素是个很惜命的人,自然不会亲自干这么危险的事,况且牵出来的引线貌似不太长的样子……

    扭头四顾,从围观人群里揪出一个命短福薄之相的家伙,把陶罐和火把都递给他。

    “去,罐罐放在那几个草人的中间空地上。然后,看见这根线没有?对,这根是引线,用火把点燃它,然后赶紧跑,有多快跑多快,跑慢一步就死,记住了吗?”

    命短福薄之相的杀才显然很不怕死,大大咧咧将陶罐和火把接过手里。然后……火把朝引线方向凑近,不太确定般问道:“点这根线么?”

    嗤——

    在李素惊愕的目光下,引线……果然被这杀才点着了!

    周围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谁都没把这个小罐罐当回事,唯独李素的脸绿了。

    引线刚点着,李素劈手夺过罐子,使劲朝草人中间一扔,大喊了一声:“卧槽!卧倒!”然后率先双手抱头扑倒在地。

    众人愕然。没弄清到底是卧槽还是卧倒时,忽然一声震天巨响。脚下的大地微微摇晃,草人中间升起了一团小蘑菇云。

    “额滴娘啊——”

    巨响过后,众人才反应过来,所有人惊慌失措狼奔豕突,有人以为是天降神雷,甚至跪在地上喃喃朝老天忏悔。全军营盘点燃了火把,隐隐可见四处人吼马嘶,诸营皆有兵马调动的迹象,而且马不停蹄朝中军帅帐赶来……

    不仅如此,巨大的响声连松州城头的吐蕃兵都惊动了。城头很快扔出一排火把,如同照明弹似的扔向城墙下,借着短暂的光亮瞬间,试图发现敌人一切可疑的动向,无数支利箭从城墙箭垛的缝隙探出来,如临大敌地指着黑漆漆的城墙下。

    李素很无语,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著名的故事,烽火戏诸侯……

    众人哭嚎惊恐之时,唯独李素和牛进达的神情还算镇定。

    牛进达满脸铁青,可能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却强自稳住心神,不至于太难堪。

    “都给本帅停下!一群没用的废物!”牛进达舌绽春雷般大吼,人群终于安静下来,惊恐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空地上那几个早已不成人形的草人。

    “去几个人,告诉诸营人马,说中军帅帐没事,叫他们各自回营,约束部将不得生事。”

    数人抱拳领命,匆匆离去。没过多久,诸营兵马终于消停下来,火把也渐渐熄灭了不少。

    牛进达扭头看了李素一眼,目光很复杂。

    “走,看看那草人的下场,好个霸道东西,哈哈!”牛进达放声大笑,这笑声到底是真心还是掩饰刚才的惊吓,不可考。

    反正李素眼尖地看到牛进达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巴滑落……

    草人的下场很凄凉,只剩了一小段木头棍子插在地上,衣裳和草全都被炸飞了,地上还炸出一个大坑。

    牛进达和众部将吃惊地看着小陶罐的战果,脸色分外难看。

    “快看这个!”一名亲卫眼尖,指着地上大声叫道。

    众人顺目望去,发现平地上坑坑洼洼长了麻子似的,亲卫蹲下用手挖了片刻,一枚小小的碎铁片被挖了出来。

    包括牛进达在内,所有人倒吸了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这……这要是炸进人的身子里……他娘的!”牛进达语气有些颤抖,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不知想表达什么。

    李素蹲下,仔细看着爆炸后的威力,脸上也带了几分余悸,摇头道:“药装多了,威力太大,很不安全,对敌我双方都不安全,可能要改进一下……”

    “改什么?不改了,这东西够劲道,够霸道,不改了,就它了!”牛进达断然摇头。

    李素为难地道:“可是……这东西太霸道,短距离的话容易炸到自己人……”

    “怕什么!扔远点便是了……”牛进达心情忽然开朗了,重重一拍李素的肩,兴奋地道:“好娃子!真是个好娃子!有了这东西,本帅何愁松州不破?哇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一顿,牛进达仿佛想起什么,神情略带紧张地将周围的将士们连喝带骂赶远,偌大的空地上只剩他和李素二人,牛进达严肃地道:“这东西你怎么造出来的?秘方可有别人知晓?”

    “没有,就下官一人胡搞瞎搞……”

    “胡……胡搞瞎搞?这样都能搞出来,我们这些吃兵粮拼老命的家伙岂不是都该一头撞死算了?”牛进达对李素的谦虚很不满,瞪了他一眼后,压低声音道:“此物太霸道,民间用之不祥,你赶紧把秘方写下来,我连夜派人送进长安,呈献给陛下,从此以后这秘方你要烂在肚里,绝不可让他人知道,否则……”

    牛进达没继续说否则如何,但李素很清楚,如此大杀器若被大唐以外的番邦异国知道,他的下场不会太美妙。

    “下官明白。”

    牛进达注视着他,忽然展颜一笑:“只要你不泄露秘方,小子,你飞黄腾达的日子马上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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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收复松州(上)

    飞黄腾达没兴趣,但秘方肯定没胆子泄露,李素这次违背本性连钱都没敢要,就是知道火药这东西有多么敏感,既然弄出来被朝廷看到,他相信从此这东西便与自己无缘了,提钱会让朝廷有种牵扯不清的忌讳,万一惹得李世民火起,索性把自己灭了口,那多冤枉。

    牛进达对小陶罐赞不绝口,显然很合他的口味。

    “好娃子,咋那么灵醒呢?”牛进达一高兴就拍他的肩,李素早有防备,飞快一闪身,没拍着。

    干笑几声,李素解释道:“大总管,这东西若在战场上达到最大的杀伤,必须找几个不怕死的家伙,点着火以后停顿一个呼吸的时间,待引线快烧尽时再扔出去,扔高一点,最好在敌人扎堆的上空爆炸,里面的碎铁片比火药更霸道,一死一大片。”

    牛进达毕竟是武将,对杀人的玩意一点就通,略想了想,立时明白,神情愈发震惊。

    “这东西一日能做多少?”牛进达兴奋地问道。

    “材料是关键,材料管够的话,要多少有多少,其中工艺很简单,多叫些人来帮忙,两三日所造足够让松州破城了。”

    李素没说大话,手榴弹这东西若是如今这种点火式的原始工艺的话,确实要多少有多少,其原理就跟做炮仗似的,前世乡下到处都是炮仗手工黑作坊,一天的产量全部点了火,足够让松州升起好几朵蘑菇云了。

    至于后世手榴弹的击发以及引线延迟装置……李素完全不会,他就只会做炮仗。

    “好!本帅这就找几十个灵醒人帮忙,你这头教会他们,我马上奏请陛下给他们升官。”牛进达重重点头。

    李素明白升官背后的含义,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十个人以后怕很难见天日了,说得好听是高度机密单位核心工种,说得不好听,嗯,算是有官职的劳改犯吧,而且是无期徒刑的那种。不过朝廷给其家眷子女的封赏却一定很丰厚,三代以内或许堪堪能挨上权贵的外围小圈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不清是好是坏,换了王桩或许会乐呵呵的答应,用自己的自由换家里两个兄弟的前程在他看来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换了是李素自己的话,他会造一个限量珍藏版手榴弹把黑作坊炸了。

    不过李素不打算推荐王桩,他不清楚李世民会将火药秘方重视到什么程度,若是非常重视,王桩接触了它。这辈子真有可能不见天日了。

    “你要的那些东西有几样不大容易找,不过没关系,本帅麾下人多,这几日索性停战,骑营分一半出去搜集这些物事,三两天定能收获不少……”牛进达眯着眼望向远处高耸的松州城墙,连日阴霾的脸色变得轻松之极。

    “先做一批,过几日再攻城。试试这东西究竟多厉害,松州若能收复。小娃子,你当居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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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升官晋爵的道路上,而且越走越快,嗨得根本停不下来。

    心中终究是不情愿的,但并不后悔。跟以前治天花一样,这次也是为了王家兄弟。说伟大未免有点虚伪,只是他把他们当朋友,而自己正好有能力解决这两个朋友所处的困境,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有时候真忍不住羡慕王家兄弟,上辈子敲破了多少木鱼才让他们认识自己这么完美的朋友。相反,自己上辈子肯定干了不少缺德事,今生才这么操劳。

    牛进达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便搜集齐了需要的材料,而且从军中找来了几十位将士,里面甚至还有一位随军小吏。

    每个人神情悲壮且荣幸,看着李素的表情仿佛在对一座烈士丰碑行注目礼,这种眼神令李素很不爽。

    牛进达厚道,挑人时大抵是跟他们说过以后的待遇,而他们显然做出了慎重的选择后,才能站在李素面前。

    中军帅帐十丈之外盖起了一座非常简陋的黑作坊,牛进达调集亲卫将作坊团团围起来,敢上前围观的杀才不仅要被驱赶,而且还得吃军棍。

    李素详细向众人解说了一下黑火药的做法,用不着告诉他们原理,因为有些原理李素自己也不知道,无非依葫芦画瓢而已。

    不是什么太复杂的东西,一解释就懂,在李素的指导下,众人亲手做出了第一件成品,后面的事情李素懒得管了,假模假样喊了几句口号,诸如为大唐帝国主义奉献终生等等,然后赶紧退出黑作坊,跑得远远的。

    里面一群恐怖分子造炸药,等于是一个随时能爆炸的火药桶,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比如哪个智商明显要充值的家伙嫌光线太暗,点着火把造罐罐什么的……

    …………

    几十个人同时动手,效率非常快,两天的功夫造出了两千多个小罐罐,黑溜溜的看着很吓人,牛进达高兴极了,盛情邀请李素一同观看成果,被李素断然拒绝,打死也不凑近。

    被牛进达盛情邀请的不止他一个,大早上便听到帅帐闹哄哄的,原来竟是侯君集和刘兰两位大总管来了/

    李素装聋作哑不理会,躲在营帐里睡觉,没过多久,帐外一声晴天霹雳般的炸响,把毫无防备的李素吓得诈尸似的弹了几下,李素翻身坐起,重重叹气。

    睡不成了,出门共襄盛举吧。

    帅帐外,刚刚试过效果的牛进达陪着两位披甲将军笑得很开心,而且笑起来连姿势都是一样,都是仰天大笑,仿佛笑的时候脸不朝天就显得不豪迈似的,其实这样笑很容易岔气……

    “你就是李素?”侯君集笑容收敛,认真地打量着他。

    “回大总管。下官正是。”

    “确如陛下所言,果然是我大唐少年英杰,此物霸道不凡,有它相助,松州必克!”侯君集大笑,神采很飞扬。他是当弥道行军大总管,这次虽是兵分三路,但他对三军有节制权,没错,若是敌军里面有位神勇之人能够百万军中斩上将首级,斩的就是侯君集。

    当然,收复松州后,侯君集的功劳也是最大的,所以现在他笑得这么浮夸。

    “东西我们都试过了。确如老牛所言,端的非常霸道,刚才我们还在说,来日收复松州,我三人联名为你奏请首功!哇哈哈哈哈……”又是仰天大笑。

    刘兰性格比较寡言,温和笑道:“幸好陛下这次遣你随军,否则松州之战我们怕是要吃大亏。”

    牛进达笑得很大声,伸手一勾便将李素勾到他身边去了:“小孩子家家。莫宠坏了他,首功自是要奏请。我一人上奏便是。”

    侯君集指着他笑骂道:“老货倒会收买人心,这么快就把他划拉到你那头了,你别高兴太早,老程的招子比你我毒辣,早把这小娃子当宝贝了。”

    牛进达咧嘴笑:“陛下把这小娃子安插到牛某帐下,自然是我的人。小娃子立了功,自有牛某为他奏功,要你们多甚事。”

    李素在一旁静静看着三人吵来吵去,牛进达的态度很坚决,奏功只能由他一人奏。侯君集和刘兰插不进手。

    饶有兴致地看了半晌,李素渐渐品出味道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轻笑。

    很有意思的画面,几个武夫斗起心眼来,似乎不比文官差……

    最后牛进达吵得不耐烦了,瞋目喝道:“奏章我已写好,来人!快马拿我奏章入长安呈给陛下,还有那些个小罐罐,带几个一同送去。”

    无赖招数耍出来,侯君集和刘兰气得两眼圆瞪,却拿他无可奈何,似真似假笑骂几句,遂悻悻作罢。

    送走了侯君集和刘兰,牛进达再次擂鼓聚将下了军令,明日辰时造饭,辰时三刻攻城。

    众将散后,李素仍留在帅帐内,牛进达眯眼看着他:“小娃子还有事?”

    李素整了整衣冠,忽然朝牛进达长长一揖:“小子谢牛伯伯爱护之恩。”

    牛进达楞了一下,神情变得古怪:“刚才……你懂了?”

    李素笑道:“小子懂了。”

    “到底是被陛下夸过的少年英杰,果然不凡。”牛进达有些惊讶,随即懒懒地挥挥手:“懂了就好,你年纪小,莫掺合这种事。”

    “是,小子本来什么都不懂的。”

    问得没头没脑,李素的回答也没头没脑,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

    …………

    …………

    翌日辰时三刻,唐军第三次攻城。

    前军阵列里多了一支奇怪的兵种,一百人手握横刀,腰间挂着两个软皮囊,皮囊鼓鼓的,这一百人位置站在弩箭营之后,每人相隔二十步混杂在攻城序列之中。

    战鼓隆隆擂响,仍是弩箭和抛石车先登场,漫天箭雨和巨石掀开了大战的序幕,随即低沉的牛角号吹响,震天的喊杀声中,唐军将士抬着云梯朝城墙冲去。

    攻城的战术跟前两次一样,似乎没什么新意。城头上的吐蕃将领最初紧张了一阵,后来渐渐放了心,仍是以前守城的老套路,攻守双方好整以暇地拼命。

    一切都在重演,谁都没有注意到,今日的攻城队伍里隐藏着一个扭转战局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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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一更算了,状态很差,难道是我这些天太勤奋的缘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复松州(下)

    漫天的箭矢和巨石从天而降,松州城头仍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咆哮,战争里面应该听到的声音,在这里都不缺。

    小半个时辰过去,箭矢和巨石渐渐停歇,守城的吐蕃将领不慌不忙地看着城下的唐军,相比前几日守城时的紧张,今日将领们眼中多了几分戏谑和嘲讽。

    原来这就是万邦臣服的大唐实力,这样的实力,我们的赞普亦可取而代之。

    有个成语叫黔驴技穷,说是老虎第一次看见驴子,以为是很强大的存在,驴也很争气的叫了几声,老虎吓得落荒而逃,然后发现驴没什么动静,接着再靠近,驴又叫,老虎又逃,反复好几次,老虎终于发现驴这种东西除了只会嚷嚷,根本没有别的本事。

    现在守城的吐蕃将领们显然把自己当成了老虎,而大唐将士则成了那头只会叫唤的驴,三次毫无亮点的攻城,令吐蕃人心情大定,原来所谓的大唐雄兵亦不过如此。

    心情一放松,守城愈发有条不紊,敌人与敌人之间往往都在互相学习,互相成长,相比前几日的两次攻城,吐蕃人这次更镇定了。

    战鼓再次擂响,潮水般的大唐将士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密密麻麻朝城墙涌去。

    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箭垛之间,剽悍的前军将士们嘴里咬着横刀刀刃,赤红着双眼往上攀爬,吐蕃兵仍旧用钩镰长枪将云梯推倒。

    一切都如同前几日的画面重演,吐蕃将领们斜倚在城楼柱子边,甚至不慌不忙地指着攻城的唐军将士嘲笑。

    然而,这次攻城终究有些不同的,哪怕只有一点点不同,也能令战局的结果完全扭转。

    攀爬云梯的唐军将士人群里。忽然有人伸手从腰间的皮囊处掏出一个小陶罐,下面立马有人递上火把,将陶罐的引线点燃,握着陶罐的将士显然不怕死,任那根嗤嗤燃烧的引线烧到只剩三分之一时,才嘿然大吼一声。用力朝城头一扔……“

    小陶罐恰好在吐蕃兵的上空爆炸。

    轰!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守城的吐蕃兵只觉得脚下的城墙都在微微晃动,惊愕放眼望去,整整两丈方圆的吐蕃兵全部倒在地上双手捂头,凄厉惨叫不已,鲜血甚至白花花的脑浆从头顶哗哗流下,场面非常血腥惨烈。

    吐蕃兵短暂的呆住了,每个人眼中不由自主浮现极度的恐惧。

    这是一种他们从来不曾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的武器。一个小小的陶罐,能发出九天神雷般的炸响,然后无数人莫名其妙死去,这……根本就是天神的惩罚啊!

    厮杀惨烈的战场破天荒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一名吐蕃兵呆呆看着满地打滚哀嚎的袍泽,哐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兵器,跪下来痛哭流涕,五体投地式嚎啕忏悔。

    神神怪怪的信仰。在这个年代还是很有市场的。

    有了第一个,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小陶罐爆炸后,吐蕃兵的士气瞬间降到了冰点,因为无知,所以恐惧,他们徒然发现。自己原来在跟天神作战……这哪里是作战,这分明是作死啊。

    一部分人跪下了,还有一部分不信邪的却被激起了凶性,扬刀哇呀呀朝已经登上城头的唐军将士劈去。

    嗤嗤嗤!

    引线冒着青烟的小陶罐同时扔上城头半空,这次扔得有点多。足有上百个。

    轰轰轰!

    数百丈长的城头马道上,吐蕃兵们几乎全部被笼罩在小陶罐的打击范围内,山崩地裂般的爆炸声过后,很快便是一片凄厉得如同杀猪般的惨嚎声,数百丈的马道上,大部分吐蕃兵已倒在地上打滚呻吟,只剩一小部分吐蕃兵睁着极度惊恐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唐军登上城头,看着他们向自己扬起了刀剑……

    …………

    松州南城门下,泅水渡过护城河的另一小支唐军将士悄悄潜到城门边,一个特制的大陶罐稳稳地放在紧闭的城门正中,为首一人举着火把,点燃了引线,然后一群人赶紧跑远。

    轰然巨响过后,城门被炸开一个足够一人一马穿行而过的大洞。

    中军阵内,牛进达两眼放光,仰天哈哈大笑,三两步跑到巨鼓前,一脚将擂鼓的军士踹远,亲自取过鼓槌,节奏急促地擂起了战鼓,隆隆鼓声中,铺天盖地的唐军将士呼喝着朝城门涌去。

    冲在最前的是百余骑兵,手里举着火把,马鞍旁挂着一个软皮囊,当无数吐蕃兵冲出城门防守时,他们惊惧地发现,唐军骑兵们从软皮囊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小陶罐,百来个陶罐在上空炸响,吐蕃兵倒了一地……

    骑兵们策马踩过吐蕃兵的尸首,冲进了城门,后面跟着无数扬刀执戈的步卒,骑兵打头,步卒紧跟,从城门一路冲进城内,然后将小陶罐扔得满城乱飞,松州城内只听得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的爆炸声。

    城内巷战比想象中结束得更快,从骑兵入城到处乱扔陶罐开始,只过了两柱香时辰,几个吐蕃将领模样的人率领麾下部将聚集一堆,纷纷扔下兵器,用生涩的汉话大叫“我们降了!”

    侯君集,刘兰,牛进达三位大总管策马入城,第一眼便看到跪满一地的吐蕃将士,人人恭敬地跪伏于地,神情充满惊惧,望着三位大总管的眼神如同天神临世一般。

    侯君集左右环视许久,忽然仰天大笑:“来人!快马入长安禀奏陛下,王师收复松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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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州收复了,其过程……实在不能称之为“惊心动魄”,至少在李素眼里,这次攻城轻松得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整个过程如同前世小孩过年放炮仗似的,点一个扔一个,扔了几个后,松州城破了,吐蕃人降了,侯君集神采飞扬策马入城,享受将士们欢呼和吐蕃人膜拜时,再一次仰天长笑,而且没笑岔气。

    八百里快马日夜飞驰,五日后,捷报至长安。

    此时,长安城太极宫内,李世民神情却如乌云密布般阴沉,殿内几位文臣脸上皆现怒容。

    能让大唐君臣生气的事情不多,唯独眼前这件,却激起了李世民久抑的怒火。

    说来松赞干布也算是吐蕃的英明君主了,毕竟吐蕃是在他的治下完成了统一。然而英明君主干的事情有时候实在令人忍不住怀疑他的“英明”二字里面到底掺了多少水分。

    就在唐军攻打松州城的同时,松赞干布再次遣使者入长安,求见李世民。

    大唐君臣很诧异,搞不清松赞干布到底是什么风格的画风,我和你正在打仗好不好?你居然还有脸派使者来?

    松州前线尚未传来消息,再加上李世民窝了一肚子火,虽然朝中几位文臣包括魏徵在内,都觉得不应失了大国风范,应该召见吐蕃使者,可李世民还是难得的任性了一次,将使者晾在鸿胪寺四方馆,让他代表松赞干布好好反省几天。

    吐蕃使者显然不懂得何谓反省,这次代表松赞干布入长安,却比前两次的气焰嚣张许多。

    唐军两次攻城而城不克,吐蕃底气顿时足了,使者的目光再看大唐时,已远远不如当初看天朝上国般那般恭顺敬畏了,国与国之间很现实,国家实力决定君臣所属,而现在看来,纵横睥睨天下的大唐关中精锐亦不过如此。

    李世民把吐蕃使者晾在四方馆好几日,无奈朝中文臣们看不下去了,这不是一个圣明君主该干的事啊,不管人家来意如何不善,你好歹也接见一下吧?泱泱礼仪之邦的皇帝陛下,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教那些外邦蛮夷如何看咱们?

    李世民无奈之下只好召见吐蕃使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脸傲色的吐蕃使者终于道出了来意。

    吐蕃使者是奉了松赞干布的谕令来的,他来长安当然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或者说,不仅仅是耀武扬威,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不屈不挠向大唐皇帝陛下求娶公主。

    令人很无语的请求,两国还在交战,这头却春风满面地结亲家,长安松州两地画风截然不同,令大唐君臣无所适从,想笑,还想杀松赞干布全家……

    前面求过两次婚皆被拒绝,这次又来?看来大唐的妹纸真的很招人喜欢呐。

    大殿之上,李世民呆了好半晌,忽然怒极反笑。

    “占我大唐城池,屠我大唐子民,现在松赞干布居然还要求娶大唐公主?”李世民语气带着丝丝寒意,顺便扔过一记冷冷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眼神。

    吐蕃使者不卑不亢地道:“赞普久仰大唐中土礼仪诗文,求娶大唐公主是赞普久慕多年的愿望,伏请皇帝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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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还有一更,可能有点晚,估计超过零点,因为这两天我又在跟作息规律较劲,过了今天大概,也许,可能。。会恢复正常作息。。。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捷报入京

    求娶大唐公主这种事,几乎每年都有好几桩,周边邻国诸如薛延陀,吐谷浑,西突厥,甚至连日本都曾经派过使者求婚,李世民一度有种自己是条狗的错觉,下了一窝小狗崽,邻居都惦记上了,今天你抱一只走,明天他抱一只走,娶大唐公主一时谓为时尚……

    看看眼前这位吐蕃使者,两国在松州打得头破血流,长安城里却在唱着凤求凰,前面两次求婚,李世民或许可以当成一件琐事,或是一个笑话一笑了之,然而这一次,吐蕃占了松州,屠戮数千大唐子民,而唐军久攻不下,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气得两天没吃饭,这个节骨眼上,吐蕃使者居然又来求婚,这次求婚李世民可就不能当成是笑话了,他分明感觉到这是松赞干布的挑衅,甚至可以说是威胁!

    大殿内寂静异常,只听得到李世民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

    “占我城池,屠我子民,尔等竟还向朕求娶公主?”李世民满面阴沉问道。

    吐蕃使者不卑不亢地道:“子民,草芥也,英雄席卷天下,何惜寸草末微?待春风又生,草芥自会再绿,陛下若应许赞普所请,我赞普愿归还松州,并送上牛羊万头,良马千匹为礼。”

    李世民的怒火顿时升至顶点,重重拍了一下榻前矮案,长身而起,拂袖怒道:“不必归还了!占了朕的城池,朕亲自去取回来!”

    面对李世民的怒火,吐蕃使者却不慌不乱,镇定笑道:“恕下臣放肆,唐军攻城已半月,松州仍在我吐蕃手中……”

    “大胆!”

    “狗奴不知死活!”

    不仅是李世民,这下满殿文武大臣都怒了。纷纷跳出来指着吐蕃使者大骂。

    李绩,程咬金等一干名将更是羞愧难当,扑通跪在殿中,脖子青筋暴跳,力竭声嘶地请求领兵出征松州。

    大殿闹哄哄时,吐蕃使者站在殿内却微微一笑。笑容里傲色毕现,然后闭上眼睛,一副浑然物外的模样。

    李世民一口白牙咬得噶蹦响,眼中杀机闪烁,若非那条不斩来使的臭规矩,这个吐蕃使者早被他下令剐成了一万片。

    “全都肃静!”李世民甩袖大喝,满殿喧哗顿时静下。

    死死盯着吐蕃使者,李世民一字一字地道:“吐蕃使者,你给朕听清楚。大唐松州,朕一定会取回来,尔等屠戮大唐子民,朕必以十倍之数报还之!”

    殿内无风,吐蕃使者却分明感到一股凌厉如刀锋的罡风迎面拂来,身上不由自主冒出一层鸡皮疙瘩,看着殿中的大唐皇帝陛下如同困兽般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使者浑身一凛,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殿的沉默。

    宦官的身影还没出现。老远便听到他尖细欣喜的大叫:“松州捷报!松州捷报至矣!”

    满殿文武哗啦一声全站了起来,吐蕃使者两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扭头望着殿外。

    李世民也顾不得仪态了,长身而起跑向殿门。

    气喘吁吁的宦官刚出现在殿门外,便见李世民站在门口,吃人似的目光盯着他。

    宦官吓坏了。急忙跪地请罪:“陛下请恕奴婢禁宫失仪之罪……”

    “别废话,快说,松州怎么了?”李世民恶狠狠地道。

    宦官这才敢抬起头,道:“当弥道大总管侯君集八百里捷报,贞观十一年八月初二。大唐雄兵攻克松州,此战击杀吐蕃敌兵五万余,吐蕃二十万大军溃逃者四万余,余者十万皆降我大唐,松州城已被收复!”

    殿内大臣呆楞片刻,接着仰天哈哈大笑,刚才压抑阴沉的大殿此刻却如春风化冻,万物复苏般和煦。

    满殿笑声中,唯独李世民扭过头,阴森的目光注视着吐蕃使者。

    吐蕃使者如遭雷殛,震惊地看着殿外的宦官,失声道:“这不可能!我吐蕃二十万大军守城,区区五万唐军怎可破城?”

    殿外的宦官倒也给李世民争脸,闻言双手迅速捧上捷书,道:“这里有侯君集大总管八百里捷报奏疏,另附吐蕃守军降书,请陛下御览。”

    李世民接过捷报,快速看了一遍,然后……仰天哈哈大笑。

    “吐蕃使者,松赞干布欲求娶大唐公主乎?”李世民笑完忽然问道。

    殿内大臣们顿时哄堂大笑。寻常的一句话,在眼下这个情势说出来,却包含了无数恶意,

    吐蕃使者脸色铁青,呆怔许久,终于咬着牙躬身道:“下臣……下臣向皇帝陛下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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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极宫山水池阁外的草地上,一张矮脚桌上摆着一排黑溜溜不起眼甚至有点丑陋的小陶罐。

    一名从松州赶来的折冲校尉恭敬地站在矮脚桌旁,垂头大气都不敢喘。

    李世民狐疑地盯着这一排小陶罐,道:“就是这个小玩意助我大唐收复松州?”

    “回陛下,正是。”

    李世民似乎不太相信,和牛进达的表现一下,曲起手指弹了弹小陶罐,一边端详一边喃喃道:“这是个啥么……”

    “陛下小心,此物非常霸道,松州城坚兵利,我大唐将士却只费了数百个小罐罐便将松州纳入股掌之中。”

    李世民眼中大放异彩,笑道:“竟有这般厉害?来,给朕试试。”

    校尉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捧起,恭敬地请李世民离开十余丈,还要捂声耳朵。

    李世民哂然一笑,登基以前他也是南征北战,什么风浪没见过?堂堂帝王之尊犯得着怕一个小罐罐?

    校尉无奈,只好将陶罐引线点上火,然后猛力往前一扔。

    轰!

    地动山摇,李世民身后侍卫大惊失色,拔刀将他团团围在正中,阁楼远处的宫女宦官们吓得跪地抱头尖叫,庭院内一片狼奔豕突。

    李世民的笑容僵硬,呆呆地注视着远处被炸出一个大坑的草地,半晌没回过神。

    没理会周围的动静,李世民缓缓走到大坑旁,细心地从草地里拔出几片尖锐的碎铁片,然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沉默许久,李世民神情凝重地道:“捷报上只说如何破了松州,却语焉不详,此物……到底何人所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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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不好意思,果然睡过头了。。。这一章算昨天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爵召回

    原本对小陶罐有些轻视的,李世民甚至暗暗恼怒侯君集捷报不尽不实,他不认为区区一个小罐罐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这是亘古未闻之事。

    直到亲眼见识到小陶罐的威力,那个跟拳头差不多大小的罐罐里,似乎藏着扭转乾坤的力量,只消一点点火星,便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能量。

    李世民终于信了,这个罐罐,确实有扭转战局的能力,侯君集捷报所言不虚。

    “此物……何人所造?”李世民神情凝重,他很快意识到这个东西对大唐的意义。

    校尉垂头恭声道:“阔水道行军大总管牛郡公麾下录事参军,李素。”

    李世民飞快扭头,定定注视着校尉,短暂的震惊过后,缓缓呼出一口气:“竟然是他……”

    校尉接着道:“此物皆是李素所造,当日我将士两次攻城皆不克,后来李素不知怎的将此物造出来了,牛郡公见识过此物之威,连呼霸道,遂命军中大肆制做,第三次攻城时牛郡公命百人百骑携带陶罐千余,松州城半个时辰内便被攻克,此物爆开后声震九霄,方圆两丈之内人畜皆亡,吐蕃军心尽丧,城门炸开后便降了。”

    李世民眼皮直跳,随即垂头再次看向这些不起眼的小陶罐,许是心理作用,方才见着黑溜溜的丑陋物事,现在再看时,却觉分外顺眼,仿佛闪烁着金光万道,令人不敢逼视。

    端详许久,李世民沉声缓缓道:“此物之造法……”

    校尉似乎明白李世民要问什么,急忙回道:“牛郡公见识它的霸道后,已命李素献上秘方,军中大肆制造乃是牛郡公从军中精心挑选的府兵。将其看管起来,严令不得与任何人接触说话,违者立斩,并且在其帅帐旁盖起了一座作坊,命亲卫将其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靠近……”

    李世民神情终于和缓下来。点头笑道:“进达深知朕心,不错!”

    校尉接着道:“牛郡公已遣一支精骑上路,将此物秘方火速送来长安。”

    李世民淡淡点头,垂头看着小陶罐,忽然大笑起来。

    “有此一物,何愁我大唐不能威服天下!”

    …………

    夜沉如水。

    甘露殿内,李世民随意披着龙袍,皱眉看着矮案上的捷报。

    李素那张年轻的脸庞在他脑海内反复浮现,李世民缓缓阖上眼。第一次认真地琢磨李素这个人。

    最初听说他的名字是天花蔓延之时,那个太平村的小子莫名其妙把天花治好了,或许那个小子永远不会知道当时的李世民正陷入怎样的困境里,朝堂与民间各种恶意的声音直接威胁着他的统治,然后,李素出现了,凭空冒出来似的,极平凡的农户小子治好了天花。解决了当朝皇帝的困境。

    后来又是诗,从“花开堪折直须折”。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流芳的字句里,透出一股少年人对世情的明朗,和对世人的悲悯。

    再到后来的击杀结社率,解救东阳公主。献推恩国策,直到今日造出这个堪比天威的小陶罐,助唐军收复松州,而他这个皇帝也在吐蕃使者面前找回了面子……

    李世民越想越心惊,不说不觉得。细细思来,这个少年郎不知不觉竟做了这么多事情,将他的这些功绩揉在一起,比起如今朝中名臣宿将亦不遑多让,这样的人才,怎能让他隐于乡野村夫之间从此庸碌到老?

    “如此人才,若不为朕所用,朕之过也……”李世民喃喃自语,然后,展开面前的一卷黄绢。

    毛笔饱蘸墨汁,李世民神情闪过一丝犹豫。

    自贞观初年开始,李世民一直有意无意地削减朝中爵位,但凡圣明君主,对封爵总是极其吝啬的,封了爵便意味着朝廷要世世代代养着这家人,从老子到儿子再到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这还是小事,怕的是一代比一代差,空顶着祖辈的功绩吃老本,尽干欺压良民的事,更重要的是,朝中勋贵多了,对未来的皇权不是件好事。

    登基十多年苦苦找借口削爵,如今却不得不新立一个爵位,对李世民来说,委实有些犹豫。

    脑海里那张皮笑肉不笑的俊脸朝他“呵呵”两声,李世民咬了咬牙。

    见过李素几次,李世民也察觉这小子不太愿意当官,若欲他为自己所用,封个官怕是不太够,便只能封爵了。

    心思落定,李世民再无犹豫,毛笔稳稳落在黄绢上,开始书写。

    写完后,李世民舒了口气,脸上忽然露出笑容。

    那个懒散的小子进了朝堂,会为朕的江山社稷做出什么大事呢?

    夜已深,李世民搁下笔,伸了伸懒腰,起身回寝宫去了,打开殿门,殿外侍立的宦官急忙恭敬地点好灯笼,为李世民领路。

    殿门外刮进一阵带着炎热气息的热风,将桌案上刚刚写过的黄绢吹起,空中几番摇曳后飘落在地,如同天庭神谕降临人间。黄绢之上,飞白体所书的四个大字格外夺目——“泾阳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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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村。

    东阳失眠好几天了,最近夜里老做噩梦,梦到一支冷箭射进李素的胸膛,梦见一块巨石砸向李素的头顶,还梦到李素犯了军纪,被牛进达推出帅帐枭首示众……

    梦里各种血腥各种伤心,全部都是李素死了,而且死法不拘一格,每日皆有推陈出新。

    夜里几次被吓醒,白天懒洋洋的没精神,但从李素离开的那天开始,东阳每日都去河滩边坐着,什么也不干,就呆呆坐在石头上。静静看着流淌的河水发呆,坐两个时辰,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夕阳西沉的时候,东阳总是习惯性地朝李家方向望一眼,没有看到那道让人又恨又欢喜的熟悉身影。然后便怅然叹口气,起身默默回府,第二天又来……

    无论天气好坏,东阳每天都必须在河滩边坐一阵,夏日暴雨多她也照来不误,偶尔也叫上绿柳陪着,大多数时候谁也不叫,就一个人独自望着河滩,独自笑。独自伤神,有时候也独自落泪。

    终究已有个人走进了她的世界,哭与笑,悲与喜,都是因为他。

    河滩与往常并无不同,他常坐的那块石头她每天都要细心擦拭几遍,仿佛下一瞬间他便能坐上去似的。

    心事重重地看着河水,东阳俏容浮上深深的忧色。

    这几日做的噩梦令她心惊胆颤。她不清楚松州发生了什么,因为未知。便愈发觉得恐惧,她怕他发生意外,她怕噩梦成真,于是每天心神不属,愁容满面。

    远处,绿柳的脚步声匆匆跑来。作为东阳的贴身宫女,她的心思怕是只有绿柳一人最清楚了。

    “殿下,殿下!”绿柳跑得很急,蹦蹦跳跳跑到东阳身前弯下腰,手扶着膝盖喘粗气。

    东阳嗔她一眼:“也是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毛毛躁躁的没个规矩。”

    绿柳咯咯一笑,接着满脸兴奋道:“殿下,婢子从府里侍卫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

    东阳不感兴趣地扭过头,淡淡地道:“无非又是邻国与我大唐发生了甚事,没意思透了,我不想听。”

    “不是啊殿下,是李素的消息……”

    东阳两眼顿时放了光,惊吓与喜悦在她那双清澈黑亮的杏眼里反复交杂。

    “李素怎么了?快说!”

    见东阳急成这样,绿柳也不敢再卖关子,笑道:“听侍卫大哥说,李素在松州立功了咧,而且立了大功……”

    “难道他上阵杀敌了?”东阳脸色一白。

    “不是杀敌呀,是他造了一个新奇的东西出来,这个东西……很厉害的!”

    东阳怔忪半晌,忽然笑了:“他又造出了甚东西?”

    绿柳也不太清楚,只能打听到一些零碎的片段,于是两手笨拙地比划着:“一个……很怪的东西,听说是个陶罐罐,那个罐罐会炸,跟打雷一样,吐蕃人占了咱们的松州,三位大总管攻了两天都没有攻下来,后来用李素造出的罐罐,攻城的将士随便扔了几个,就把吐蕃人吓得归降了……殿下,李素真的好厉害咧,三位大总管向陛下报捷,都说李素是收复松州第一功。”

    绿柳说完两眼冒光,很纯正的崇拜目光。

    东阳的神情愈发轻松了,这几日做的噩梦仿佛被一阵春风吹走了一般,瞬间不见踪影,现在心中所充斥着的,只有满满的思念,以及对归期的希冀。

    “松州已收复,他……该回来了吧?”东阳轻托香腮,痴痴望着河水,轻声呢喃道。

    “婢子听说咱们大唐将士还要往西边打呢,说是有仇报仇,吐蕃敢夺我大唐城池,咱们便杀进吐蕃境内,夺他十座城池才罢手。”绿柳鼓起腮帮,小肉拳头握得紧紧的,露出很凶狠的可爱模样。

    东阳失望地叹气:“还要打啊?”

    绿柳忽然嘻嘻一笑:“将士们虽然往西边打,但李素却要回来了,听说陛下下了旨,宣召李素回长安,还给李素封了爵呢,泾阳县子,圣旨如今已出了长安,往松州而去。”

    东阳楞了一下,接着脸上浮出极度的喜悦,这种喜悦偏偏不能太流于外,于是只好紧紧抿着唇,努力装出一副很平淡的样子。

    河滩边再也坐不下去了,东阳头一次觉得待在这里竟然坐立难安,洁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东阳忽然拉着绿柳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回府,回去你帮我看看,我穿哪件衣裳好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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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再缓一天,作息快调过来了,下一章估计还是零点后,自己欠的孽债,含着泪也要码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进退难取

    松州城。

    唐军入城已十日了,当初大战时逃亡的百姓也陆续回到城里。

    城里已是满目疮痍,处处皆是残垣断壁,烧焦的横梁,炸毁的土墙,还有一些孤儿坐在曾经的家的废墟里无助地哭泣。

    十万吐蕃降军被安置在城外的营房里,被唐军严密看管着,自古有杀降不祥的说法,侯君集等三位大总管倒也没开杀戒,当初说过吐蕃屠戮大唐百姓,唐军必以十倍还之,攻克松州时共计杀吐蕃兵五万余,这句誓言已经做到了,至于那些归降的吐蕃兵的命运,只能等待皇帝陛下的圣裁。

    收复松州后的琐事很多,比如安置百姓,修补城墙,帮百姓重建房屋,城内的治安也需要官府的力量来维持,侯君集三人忙得脚不沾地。

    按理说李素这位录事参军应该比三位大总管更忙,因为他算是文官,军中文官不多,一旦战事结束,善后的事情一般由文官牵头处置,可惜李素对如何处理政务一窍不通,况且像他这么懒散的人,就算他懂得处理政务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偷懒耍滑,牛进达似乎对李素的禀性很熟悉了,索性什么也没安排他干,每天见面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牛进达匆匆进城忙碌,至于李素……嗯,只要负责好好活着就行。

    这种感觉有点复杂,李素偶尔也会有一种被别人当成废物的羞辱感,但是悠闲起来很快把这种羞辱感抛到脑后,每天撒着欢的在大营里东跑西窜,或者请中军伙夫做一碗寡淡的清粥端给正在养伤的王桩,自己却捧着牛进达亲卫悄悄塞给他的烤野味,当着王桩的面啃得嘴角流油。

    其实李素一点也不喜欢吃烧烤。不过看见王桩馋得喉头乱动却只能老实喝粥的模样,李素觉得很有优越感,吃完野味满嘴油腻得直犯恶心,总觉得自己干了一件损人不利己的蠢事,但是闲着也是闲着,所以第二天李素继续当着王桩的面啃得满嘴流油。好整以暇地迎着王桩羡慕的目光,把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

    追求的就是这种精神上的享受。

    每天窜去王家两兄弟的营房串门,日子过得并不无聊,偶尔也有一些同村的年轻人跑来,大家七八人去营盘外找个空地,李素提供野味,他们负责拾柴,众人来个烧烤聚会,若是被纠察军纪的将领发现。众人驾轻就熟地垂着头,而李素则负手摆出教训大家的模样,顺便向将领表示此事是他先发现的,正在对犯了错的府兵进行批评教育,不劳尊驾费心云云,纠察将领走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

    录事参军嘛。干的就是这种事,官职不能白封。总要派上用场。

    好几次过后,纠察将领不免心中怀疑,为何每次逮着这群犯了军纪的杀才时,这位中军的录事参军总是比他先发现,而且教训那些杀才的时候连嘴角的油渍都没擦干净……

    …………

    …………

    牛进达也有不忙的时候,每到晚上回营。他便坐在帅帐内,凑着昏暗的油灯看地图,一看就是半晚。

    终于有一天,他把李素叫进了帅帐,指着羊皮地图。神情很忧虑。

    “收复松州还不够,此仇报得不够利索,大唐仅收回了本钱,还没跟吐蕃贼子算利钱,所以我们要继续西进,打进吐蕃境内!”牛进达眼中杀机迸现,一拳狠狠砸在地图上。

    “大总管文成武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大唐将士威武!”李素赶紧一记马屁送上。

    牛进达是个很务实的人,不吃李素这一套,抬手指着他怒道:“再玩这种虚招,信不信本帅把你绑旗杆上暴晒三日?”

    李素无奈地道:“下官也不知说什么了,吐蕃地理之险,以前下官便与大总管说过的……”

    牛进达盯着他:“你不赞成西进吐蕃?”

    李素挠挠头:“不能说不赞成吧,要看我唐军对吐蕃的仇恨程度,愿意付出多少代价雪此仇恨,吐蕃境内人烟稀少,除了牛羊和青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若是攻下国土纳入我大唐版图,表面看或许是好事,然而既然纳入了版图,便需年复一年的经营,为了攻下来的这块地,我们要迁民,要开荒,要建都护府,朝廷每年还要拨出巨款发展当地农牧,更麻烦的是,吐蕃不会甘心国土被我们抢走,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然后大唐与吐蕃渐成死敌,每年不知要填进多少大唐府兵的性命才能保得边境安宁……”

    顿了顿,李素抬头看着牛进达,笑道:“若此战无关利益,只为报仇雪恨,其实很简单,咱们城外不是有十万吐蕃降兵么?全部一刀砍了,算上收复松州一战杀的五万吐蕃人,吐蕃一共死了十五万人,屠我大唐子民数千,松赞干布付出了数十倍的代价,我想未来五年内,吐蕃再无犯我大唐疆境之力了。”

    牛进达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若纯只为报仇,杀了十万吐蕃降军足够了……”

    毫无预兆的,牛进达一脚踹上李素的屁股。

    “小混帐,想害死我吗?杀降不祥,不但损阴德,更损国运气数,以后这话若再敢跟别人提起,不消我动手,看别人不把你活剐了!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歹毒心思?”

    李素无奈地道:“下官只负责提建议,任何一种达到目的的可能性都要提出来,这是下官的职责,至于采不采纳,那是大总管您的事了……”

    牛进达嗤了一声,露出无比欠抽的嘲讽表情:“狗屁职责,一个从八品末流小官,每日无所事事邀三喝四吃野味,现在倒跟本帅职责上了,信不信我抽死你?”

    李素对这个不讲道理的世道绝望了,不仅不讲道理,还人身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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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说了调整作息嘛,其实每天还是两更,只是欠了前天一小章,大家给两天时间,其实调整作息我也挺痛苦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奉旨回京

    有代沟,不仅是年龄上的代沟,而且还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代沟。

    牛进达对李素还是很爱护的,真把他当成子侄看待,越是爱护便越不讲道理,几句喝骂里面多少能听出提醒之意。

    李素也不傻,杀降的话题自然以后绝不再提。

    “还是要西进!”牛进达看着地图,叹道:“我们能把帐算清楚,朝中的文臣,还有民间的百姓们却不会算这笔帐,大战之时杀了多少吐蕃人他们不管,只知道大唐吃了亏,而我们这些武将为国征战,收了松州便罢手,不图为百姓报仇,一说便是丧权辱国,领军的皆是酒囊饭袋之辈,况且此战大胜后,军中将士士气如虹,正是军心可用之时,若不继续西进说不过去。”

    李素的神情也有些郁闷。

    民族自信心太强烈了也不是好事,透着一股目空一切的味道,受了一点点委屈便恨不得杀人全家,大唐帝国自从灭了东突厥后,无论军或是民,心气儿普遍高了许多,对邻国的战争,胜了是常态,是理所当然的事,若是败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结果。每战必胜的结果几乎已让君臣和百姓都麻木了,唯一能当作话题的只有敌我众寡比例,敌众我寡的比例越高才能撩拨到军民们的……g点?

    很复杂的感觉,这显然不是正常的风气,李素隐隐感到担忧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为大唐自豪,有慢慢被大唐同化成为无数唐朝愤青一员的趋势。

    其实对于西进吐蕃,李素内心并不太赞成。

    从他平日死要钱……不对,应是竭力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表现就能看得出,李素是利益主义者,说唯利是图有点难听。至少也应是无利不起早……也难听,算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利益主义者和商人一样,从来不干没有回报的事情,唐军攻进吐蕃境内,杀人也好。占领城池也好,首先要考虑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然后再计算一下会得到多少回报,回报是否对得起付出,算清楚了帐,再决定要不要打进吐蕃境内。

    与吐蕃军队交战将要牺牲多少关中子弟且先不说,仅说吐蕃的高原气候,险峻的山路和雪灾频频,这些自然因素便是一个强大到几乎无法战胜的敌人。天灾比**更可怕,造成的非战斗减员甚至不会比交战牺牲的人数少,就算最后胜利了,吐蕃的国土被大唐占了,最后大唐得到了什么?那样一个农奴制国家,除了遍地牦牛和羊群,以及少得可怜的青稞荞麦等等,还能得到什么?

    况且。就算有了手榴弹这种超越时代的武器,能不能征服吐蕃还真不一定。手榴弹不是万能的,它不可能决定每一场战争的胜负。

    李素的想法很多,但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没开口。

    这些话不是他该说的,人没有分量,话同样也没有分量。

    牛进达眼睛只盯着地图,过了许久。忽然道:“收复松州以前,我派了十名斥候深入吐蕃境内,昨日他们回来了。”

    “结果如何?”

    牛进达叹了口气,神情郁卒地道:“你没说错,吐蕃境内气候果然险恶之极。十名斥候死了三个,剩下七个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死伤不是与敌军交手造成的,进入吐蕃五百里便是高山峻岭,如你所说,斥候们根本喘不过气来,有两人活活喘死,路上还遇到了一次大雪崩,又死了一个,再往里走了一百多里后,斥候们受不了了,越发觉得不能呼吸,只好全部退回来……”

    李素沉默无语,进也好,退也好,都有苦衷,都有理由,如何选择只能看李世民和三位名将怎生衡量得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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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两日,长安城来了圣旨,除了大肆褒扬侯君集三位大总管外,圣旨里也做出了继续西进入吐蕃的决定,督促侯君集休整大军后启程。

    李世民的意图很明显,不能惯着松赞干布的毛病,这次既然敢入寇大唐,就一定要把他打痛,打出他的心理阴影,让他以后一想到大唐俩字就忍不住全身直抽抽,从此不敢再犯我疆境。

    要达到全身抽抽的效果,仅仅收复松州是不够的,还得继续攻打,松赞干布做初一,大唐做十五,大家有来有往,你攻完了换我攻,大家有来有往,搞基似的有攻有受换着来。

    宣旨的是位文官,名叫高季辅,官职是中书舍人,这种宣旨的活也只能由中书舍人来干。

    从长安骑马至松州,高季辅在马背上颠得面泛苦色,下了马脸上满是尘土,两腿呈罗圈状往外撇开,而文官向来对礼仪要求甚严,于是忍着痛苦使劲把腿往内挤,痛得老脸扭曲成一团,出席殡礼的模样。

    宣完了督促进军的圣旨后,高季辅左右环视一圈,扬声道:“谁是李素?阔水道录事参军李素何在?出来接旨。”

    李素老老实实跪在众人后面不显山不露水,此刻高季辅一喊,所有人扭头望着他,李素只好起身走了几步,站到接旨人群前列重新跪下。

    “下官李素接旨。”

    高季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敢相信宣旨的对象居然是个小娃子,急忙环视四周,发现所有人并无异色,看来确是正主无疑,这才压下心中惊讶,清咳两声后展开一卷黄绢,悠扬念道:“制曰:襃贤昭德,昔王令典,旌善念功,有国彝训。泾阳县太平村李素者,夙参谋谟,绸缪帏幄,竭心倾恳,备申忠益……”

    李素一脸狗眼星星的模样,茫然地盯着高季辅。

    这次是真的真的完全听不懂啊,没一句像人话的样子。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志坚金石,誓以山河,实允朝议。封李素为泾阳县子,食邑二百户,钦哉。”

    圣旨念完,李素恭敬将圣旨接过。口称拜谢天恩,李素听不出圣旨里的味道,但侯君集牛进达等人脸上却露出异色。

    圣旨开头用上了“制曰”二字,足以说明这道圣旨的规格很高,是朝廷正式封爵的圣旨,而且圣旨里的对仗骈文也是很严格的圣旨格式,更玄妙的是,李素如今所任的录事参军是从八品,但泾阳县子却是从五品的爵位。圣旨里也没说罢去李素的官职,一个从五品的爵位配一个从八品的官……大唐立国至今从未听说过。

    侯君集与牛进达迅速交换了一下目光,这道圣旨太有内涵了,果然是圣心不可揣测。

    至于圣旨里的内容,基本都是些假大空话,封爵的理由更是苍白得拿不出手,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子哪里来的“夙参谋谟,绸缪帏幄”?

    不过里面的原因侯君集等人倒是懂了。

    小陶罐这种事。还真不能宣扬于世,李素的功劳自然也不能明说。这属于高度机密的事情,绝不能外泄,所以只好用一些假大空话应付过去,封爵的真正原因,大家心里有数便是。

    李素虽然没听懂圣旨内容,但最后一句“泾阳县子”还是懂的。从领旨到谢恩,他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他很清楚发明手榴弹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代表着怎样的意义,李世民的封赏亦在意料之中。

    李素确实不想当官。他觉得自己没做好踏入官场的准备,但有时候情势逼人,若不发明手榴弹,王家兄弟就得死在松州城下,发明了手榴弹,自己就得接受随至而来的风光与凶险。

    事情已然做了,就绝不后悔。人的价值观很多变,以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躲开的东西,当有一天情势将自己逼到悬崖边时,只能摊开双手主动迎合它。

    ……或许心里隐隐还有一丝别的期待,有了爵位,算是勉强有了身份,他离东阳是不是更近了一些?

    高季辅念完了圣旨,笑眯眯地看着李素:“万没想到,为我大唐立下泼天大功之人,竟是一位如此英俊倜傥的少年郎,倒真是出乎老夫意料了。”

    李素急忙躬身谦虚几句。

    高季辅接着道:“老夫临出长安时,陛下有过吩咐,泾阳县子接旨后即日回赴长安,陛下要召见你,你赶紧回帐收拾一下,然后上路吧。”

    李素恭声应了,转过身看着牛进达,迟疑地道:“大总管,下官回长安……不是独自回去吧?”

    高季辅接道:“县子是我大唐爵位,爵者皆有仪仗,不过要等你回长安后由朝廷安置,从松州到长安嘛……”

    牛进达呵呵一笑:“屁大点事,予你十骑送你回长安。”

    李素腼腆一笑:“下官放肆,这十骑里可否让下官点两个人?”

    “谁?”

    “陌刀队的王桩,弩箭营的王直。”李素不假思索地道。

    搞出这么多事情,又是发明又是封爵,为的就是这俩货,明日要开拔吐蕃境内,前路不知多艰苦,这俩货一定要带走,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不甘平庸,先保了命再说,若是让这俩货死在征伐吐蕃的路上,那么李素之前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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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还有一更在明天早上,等更的同志们就别等了,洗洗早点睡吧。这章是定时发布的,我晚上大概七点左右就要睡了,调整作息的斗争成绩非常喜人,应该快正常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心似箭

    牛进达很痛快便把王桩王直俩兄弟交给李素带走了。松州被收复可以说全是李素之功,这点面子不能不给。

    三位大总管将李素送出了大营辕门,一个个成了和蔼可亲的长辈,军中别无长物,三位的亲卫抬着野外行军时顺手射的猎物送给李素,麂子,梅花鹿,甚至还有半扇野猪,于是又多送了李素一匹马,专门用来驮运野味。

    三位大总管很客气,但王家兄弟却很不客气。

    刚上路,王桩就不满地直嘟嚷:“咋就让我回了咧?咋就让我回了咧?这都马上要打进吐蕃,杀五个吐蕃贼能得二十亩地咧……”

    气得李素忽然很想把他一脚踹回大营,然后跟牛进达建议,下次打仗时让这混蛋当前锋中的尖兵,也就是俗称的炮灰。

    “消停点啊,咋还不识好歹了?忘记前些日子又是内伤又是血肉模糊的,哭得那叫凄惨,记得跟我说了什么吗?你说你怂了,怂了就要认怂!”李素冷眼瞟着他道。

    王桩急了,扭头看了看王直,涨红了脸试图挽回面子:“谁说怂了?谁?你莫诬赖我,我王桩铁打的汉子,怎会说怂?信不信我现在回营,砍十个吐蕃贼的脑袋给你看看!”

    李素叹气,好吧,少年人的通性,面子比命重要。

    回过头看着王直,王直比王桩灵醒些,似乎知道李素想问什么,咧嘴一笑道:“我没啥想法,我哥在哪我也在哪,入府兵杀敌搏前程也好,回村子种地也好,我跟哥走。”

    王桩挠挠头:“听说你立了大功。还被陛下封了爵?一个小陶罐罐能换这么大的功劳?爵呢……”

    似乎觉得言语无法表达心中的疑惑,王桩很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大的爵,好厉害,回村后乡亲们见你都要跪咧。”

    王直瞪了兄长一眼:“封爵了咋还会住村里?肯定住长安城里,说不定就住朱雀大街了,知道朱雀大街么?里面住的人家都是手握大权的大官和大将军咧。咱们李素以后就跟大官大将军们平起平坐,说的话都是发兵打哪里,朝廷拨粮赈哪里……”

    说完王家兄弟二人脸上同时露出艳羡的神色。

    李素苦笑:“你们……真的想太多了。一个县子爵位真没有那么大,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名分,当然,朝廷顺便把我下一代的混吃等死也管了,只是爵位降了一级,成了县男,到我孙子辈就没爵位了。至于你们说的国家大事,我插不上半句嘴,朱雀大街……寸土寸金的地方,你们觉得我有钱买吗?”

    王家兄弟怔住了,一副心理落差巨大的样子,随即,二人同时将嘴角微微一撇。

    李素也呆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刚才俩货的表情……他们是在鄙视我么?

    李素解释得很淡然,兄弟二人对朝廷爵位更是不懂。听说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名分后,顿时对爵位失去了兴趣,对李素仍和从前一样没大没小。

    王桩拨过马头靠近李素,轻声道:“李素,记得上次我受伤后,你说过什么吗?”

    “喝粥。别吃肉。”

    “……不是这句。”

    王桩顿时有点忸怩,粗糙汉子难得竟脸红了一下,声音也压得更低了:“我说我活这么大,还没睡过婆姨呢……”

    李素秒懂了。

    这家伙……刚捡了条命回来就起了淫心。

    李素为难地咂摸起嘴,上次看王桩受伤活脱就剩一口气。眼看就不行的模样,当时心中一软,什么都答应了他,现在这货活蹦乱跳,李素却开始心疼钱了。

    熊孩子知不知道赚钱有多艰难?

    “找家青楼,让你睡一回?”李素试探问道,他多希望王桩是个懂礼貌而且有素质的好孩子,懂得尽量别给人家添麻烦,更别给人家的钱包添麻烦……

    可惜王桩让他失望了,闻言大嘴咧得老开,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多谢了,我要个脸大胸大屁股也大的……”

    李素的脸拧成一团,很痛苦。

    看着王桩兴高采烈的模样,李素试着和他打个商量:“给你找头驴对付一下咋样?”

    “……不!”

    李素重重叹气,今日上路没看黄历啊,今日注定破财啊……

    恶狠狠一咬牙,李素脸上露出一股把自己孩子扔井里的决然:“睡!让你睡!一晚不睡十次你别想提裤子!”

    回家卖诗去!卖给东阳,把损失找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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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和王家兄弟快马加鞭,后面还跟着八位护送的骑士,一行人路上跑了十来天,终于赶到了泾阳县城。

    出了县城再往东便是太平村了,李素归心似箭,脑海里不断浮现东阳的俏容,只想挥一鞭子赶到村里,好好看看她这些日子瘦了没有,如果她能主动凑上来抱他一下……美滴很。

    “哎哎……哎!李素快看!”王桩忽然拉住李素,指了指县城内大道旁的一家涂着朱红色漆的木楼。

    “啥?”李素满头雾水。

    “没见门口站着两个女子么?青楼咧!”王桩对李素的装糊涂很不满意,瞪了他一眼。

    李素叹气,注定要破的财,怎么都挽救不回来……

    男人若是发情起来很麻烦,九头牛都拉不回,比如松赞干布,为了睡大唐公主不惜发动战争,又比如王桩,为了睡一回婆姨,眼看到家都不急着回去。

    “进去,就我俩进去,其余的人外面等着!”李素下了马,拉着王桩往里走。

    王直比李素还小一岁,似乎没到发情的年纪,无所谓地和八名骑士等在外面。

    青楼不知名字,李素也懒得看,名字再好听终归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地方。

    进门后没见到传说中涂着白粉描着血盆大嘴的风韵犹存的老鸨,也没听到那句影视剧里那句“哎哟大爷您好久没来啦”之类夸张的诧异声,迎上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长得很朴实,连笑容都很有素质。

    “两位公子里面请,我们这里有名满长安的伎伶,善歌善舞,长安城里许多贵人都亲自出城来捧场,二位公子尽可饮酒赏歌舞,我们的酒也很有名,是最近风靡长安的五步倒,别看名字不雅,但酒劲可霸道得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王桩没进过青楼,李素更没进过,二人可谓是风尘界的初哥,正经挨宰的货色。

    听着这位中年男子滔滔不绝自吹自擂,李素颇不自在地斜眼睨着王桩:“要不……先赏一段歌舞?”

    王桩大嘴一咧:“弄这些虚招子做啥咧?实在人,不讲究虚套,直接上婆姨,脸大胸大屁股大,快点,睡完咧我还赶路呢。”

    中年男子应该类似于大茶壶的角色,闻言脸色有点难看。

    青楼呢,确实是让男人睡女人的,属于最古老的营生,春秋战国时便有了,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现在的青楼已不仅仅只是睡完了提裤子走人的场所,文人们给它润了色,多了许多前戏,歌啊舞啊,还有酒,吟风弄月,怀古咏今,酒兴来了更有红袖添香,适时地磨墨铺纸,不管写得好不好,总有一记或真或假的崇拜眼神送上,最后……才是睡女人的内容。

    现在王桩倒好,略过前戏直接跳到最后一步,而且很赶时间,路边快餐店叫个盒饭吃完继续赶路的样子,令中年男子很悲愤。

    我们这里好歹也是高级场所好不好?虽然刚才打的广告里说什么长安城的贵人来捧场确实没有,但真的有几位风雅文人来过啊,怎地今日迎来了这么一个粗鄙汉子?

    李素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指着王桩道:“按他说的办,嗯,他一个人,我就不凑热闹了。”

    进门是客,再粗鄙的客人那也是客人,客人不能得罪。

    中年男子很快从高级场所大堂经理调整到路边洗头房小老板的角色,适应得非常快,立马躬腰笑道:“贵客放心。小人马上叫姑娘们出来。”

    一群莺莺燕燕从阁楼的房里走出来,站在王桩和李素面前掩嘴轻笑,至于这些姑娘的相貌身材嘛……

    一个小县城的青楼,指望能从里面发现什么绝色佳人未免就太天真了。

    迎着莺莺燕燕们的目光,王桩有些害羞,黝黑的脸孔泛出一抹潮红。却努力挺直了腰,一副经验老道的熟客的样子,随意扫了一眼,果断摇头:“不行,干巴巴的,太瘦。”

    中年男子滞了一下,马上道:“小人给贵客再换一批。”

    换了一批又一批,中年男子额头开始冒汗,于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两位贵客……这俩货莫非是来砸场的?

    直到最后一批。中年男子把青楼里数得着的雌性生物都叫出来了,王桩眼睛一亮,一副瓦砾堆里发现明珠的模样,上前站在一个大手大脚长得跟以前村里的杨寡妇颇有几分相似的婆姨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丰乳肥臀?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搂过就往阁楼房里走。

    婆姨不断挣扎,发出杀猪似的叫喊,王桩也很蛮横。死命拖扯着,终于成功把这位重吨位婆姨弄进了房里。房里一阵摔打声后,很快没了声音。

    李素和中年男子默默看着,脸颊很有节奏很有默契地同时直抽抽。

    中年男子苦着脸解释道:“那位贵客真是……卓尔不群啊,选中的那位姑娘其实……是我们青楼的厨娘,完事后怕还得给个交代……”

    李素黯然叹道:“连‘卓尔不群’这么有文化的瞎话都编得出来,我相信贵楼的品位很高雅了……这口味。还不如找头驴呢,驴比厨娘便宜多了……”

    一脸肉痛地取出十两银饼,算是为王桩“卓尔不群”的口味买了单,然后李素坐在楼下的矮榻上等王桩完事。

    下人送上美酒,李素浅尝一口。确实是自己酿造的五步倒,味道很烈,一小口便面红耳赤。

    楼外又走进来一个人,李素抬头望去,二人目光相遇,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勉强算熟人吧,当初扈司户提亲的许家,泾阳县城里开商铺的,上次李素伙同程处默在许家商铺前演了一出混帐戏,把自己的亲事搅和黄了,这位进来的人却正是许家的家长,那位许家闺女的老爹。

    亲家相见,分外……眼红?

    许老爹穿着轻薄的夏绸衫子,身材微胖,白白净净很和善的样子,见了李素坐在青楼里喝酒,许老爹不由一楞,从他一瞬间的目光李素便看出来了,许老爹一定见过他,否则不可能露出这种亲家何处不相逢的目光。

    李素有点尴尬,上次办的那件事委实有点混帐,更过分的是程处默临时改了台词,嫖姑娘不给钱这种借口太恶心人了,今日二人要死不死的又在青楼里见了面……

    幸好两家亲事黄了,否则翁婿二人青楼相见,怕是愈发尴尬。

    既然认识,李素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于是起身朝许老爹行了一个晚辈礼。

    许老爹似乎有些……脸红?很奇怪的表情。

    见李素行礼,许老爹急忙回礼,然后直起腰朝李素笑,笑容有几分讨好,也有几分惶然,笑得李素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许老爹回过礼后也不进楼了,匆忙转身离开,二人由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李素心里却多了一个疑团。

    很忐忑啊,难道程处默那家伙为了把他的亲事搅和得更彻底一点,索性叫人把许家商铺给砸了?不然许老爹见了自己为何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有那么可怕吗?除了嫖姑娘不给钱外,总的来说,李素还是个上进的优秀青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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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心似箭,快马加鞭。

    十余骑飞驰而过,出了县城一路向东,道路两旁的树木和风景飞快倒退,李素的心不由自主飞扬起来。

    离家似乎很久了,久到对这个刚熟悉的家又变得陌生起来,很奇怪。离家近两月,竟没有传说中的近乡情怯,而是很迫切,迫切回到家里,迫切看见熟悉的一草一木。

    天气很炎热,马儿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嘴角冒出了些许白沫儿,李素心疼地摸了摸它的鬃毛,却还是狠心地驾着它往太平村飞驰而去。

    远远的,李素已看见村口西边路旁那棵熟悉的银杏,李素和王家兄弟脸上露出了笑容。

    似乎心有所感,李素骑在马背上忽然挺直了身子,匆匆向四周环视。

    村口路旁的一座小山包上,一袭紫色的裙衽迎风飘展,仿若坠尘的仙女站在树丛的阴影里。痴痴望着他归来的路。

    李素急忙勒马,马儿不满地摇晃了几下大脑袋,不甘不愿地停下。

    王家兄弟和另外八名骑士也看见了东阳,王家兄弟互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中浮上几分忧色,终于还是招呼了另几名骑士打马先回家了。

    李素下马朝那座山包跑去,东阳也朝山下跑,后面还跟着踉踉跄跄的小侍女绿柳。

    与想象中的重逢画面不一样。东阳激动得两眼泛泪,俏脸浮起一层红云。跑到李素跟前还有一步的距离却猛然停下脚步,没有喜极忘形,更没有主动拥抱。

    她的情绪克制得很好,只是红着眼圈惊喜地看着李素,上下不停地打量,李素也微笑看着她。

    “你瘦了。”二人竟异口同声。随即楞了一下,然后噗嗤一笑。

    “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我今天回来?”李素好奇地问道。

    东阳抿嘴摇头,没有回答,只轻轻一笑,道:“路上辛苦么?”

    李素也摇头。

    彼此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关于别后的经历,关于没有彼此的这段人生里的空白,还有……关于思念。

    然而这一刻他和她只想享受重逢的喜悦,每多说一个字仿佛便破坏了气氛。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东阳使劲拭去,吸了吸鼻子,笑道:“平安回来就好,明日,还是那里……我想听你说说自己,怎样行军,怎样攻城,还有你的小陶罐,都要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许漏下。”

    李素重重点头,笑道:“好的,明日便陪你聊一贯钱的天,记得把钱准备好。”

    东阳噗嗤笑出了声,瞪了他一眼,道:“快回去吧,别让家里长辈等着,回家先拜过长辈才是正理。”

    李素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好,我先回家,明日……”

    东阳脸又红了,抿着嘴点点头。

    跑回山下,李素翻身上马便走了。

    东阳仍痴痴地站在山包上,看着他去时的背影。

    绿柳嘟着嘴,不满地将路边的野草揪来扯去。

    “殿下啊……你每天站在这里等着他,都等了十多天了,咋不告诉他咧?”

    东阳嘴角噙着轻笑:“告诉他这些,除了他的心疼,还有他的愧疚,我还能得到什么?”

    绿柳仍不满意,嘟着嘴道:“可是……十多天呢,好辛苦的,应该让他知道啊。”

    “如果你将来有了意中人,你想让他知道的不是你有多辛苦,而是你和他在一起有多开心,背后那些不好的,辛苦的东西,绝不要说出口,说出来了,大家都会累……”

    绿柳睁着懵懂的大眼,疑惑地看着东阳。

    东阳仍盯着只剩一个小黑点的背影,呢喃般道:“小时候,娘亲也是每天站在大殿门外,痴痴地等着父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时我也不懂,没有父皇我们母女也活得好好的,为何一定要等他呢?娘亲说,以后我会懂的,十年以后我果真懂了,和娘亲一样,也在等一个人,他来也好,不来也好,终归只有等着他,才觉得自己活着。”

    揉了揉绿柳的头发,东阳含着泪笑道:“以后你也会懂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衣锦还乡

    李素等十余骑进了太平村,渐渐放慢了马速,乡间的路太狭窄,走到村子中间时便下了马,众人牵马步行。

    路上遇到村民,大家纷纷朝他行礼,神情很敬畏,看来封爵的事早已传进了村子。

    李素苦笑,怕是以后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地位变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变了,他和乡亲们从此不再是平等的身份,想过与世无争的悠闲也不可能了,路上被人遇见就得受人家一礼,这哪里是与世无争,简直是作威作福。

    到了熟悉的家门口,大门已打开,李道正仍坐在门槛上,见李素回来,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起身想迎上来,又觉得作为父亲应该端着架子,于是刚抬起半边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笑容同时也收敛起来,一派不苟言笑的样子。

    李素下了马,朝李道正跪下,笑道:“爹,孩儿回来咧。”

    李道正又笑了起来,看了看李素身后八名披甲骑士,顿时对儿子的这番排场很满意,点头道:“回来就好,走,都进屋。”

    说完李道正起身往屋里走,李家大门外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乡亲,人人艳羡地盯着李家父子,悄声议论纷纷,迎着众人羡慕的目光,李道正的腰杆不知不觉挺直了许多,细细观察一下,竟有一股睥睨……太平村的气势?

    李素转过身朝众乡亲笑了笑,然后躬身行了一礼,乡亲们不论年长年幼,吓得慌忙回礼。

    请八名骑士进了大门,李素刚准备把大门关上,李道正却道:“莫关门咧。”

    李素一呆:“为啥?”

    李道正顿了一下,目光闪烁地道:“……打开门。通风咧。”

    看着呼拉拉围在大门口水泄不通的乡亲,李素顿时明白了老爹的小心思。

    很好,老爹想开个展览会,展览的内容主打就是儿子,顺便还有八名骑士。

    李素只好朝乡亲们僵硬地笑了笑,顺从地开着门。自己则招呼骑士们在院子里坐下。

    李道正仍坐在门槛上,斜眼扫了扫乡亲们,然后板着脸大声问道:“听说你立军功咧?还被陛下封了爵?”

    “爹,小点声,孩儿听得见……”

    “都是爵咧,咋没个礼数?回话!”

    李素老老实实道:“是的,孩儿碰运气立了个小功劳,陛下御封泾阳县子,从五品爵。”

    “你说啥?大点声!老子这几日耳朵不好使!”李道正侧过头。一只手掌支楞在耳朵边,很浮夸的演技。

    李素郁闷坏了,以前咋没看出来老爹竟是如此虚荣的人呢?

    “孩儿立功了!陛下封我为泾阳县子!”李素扯着嗓子吼道。

    “哦——”李道正终于听到了,满意地发出悠长且舒服的叹息声。

    “哦——”门外的乡亲们也发出各种嫉妒羡慕的叹息声,与老爹神同步。

    在一众敬若神明的目光里,李道正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陛下封了爵,该有官服吧?”李道正又抛出了新的虚荣话题。

    李素额角有冷汗流下:“有……”

    “去,穿出来。跟我去村里走一圈……”李道正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状,重重地道。

    “啊?游街示众?”

    “衣锦还乡!”

    李素受不了了。我封个爵应该算是荣耀的事情,穿个官服遛狗似的满村游一圈算怎么回事?

    “孩儿累了,先睡一觉,明还得去长安城,陛下要召见我。”

    一听陛下召见,李道正也不敢显摆了。悻悻放弃满村遛儿子的美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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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确实累了,安顿好了几名骑士后便关上房门好好睡了一觉。

    一觉睡到天亮,李素打着呵欠起身,八名骑士也向他告别回营交令。李素给每人送了两贯钱表示了一路护送的谢意,然后跨上马。换上正式的浅绯色官服,怀里揣着官身文书和腰牌准备进城了。

    临出门前,李道正看着李素,几次欲言又止,李素只好勒马。

    “爹,有事吗?”

    李道正摆手:“莫事,快去长安吧,陛下召见你,可不敢耽误,快去!”

    李素好奇瞧了老爹一眼,也没想太多,见了皇帝陛下后得赶紧回来,东阳还在河滩边等他呢。

    …………

    打马入长安,李素骑在飞驰的马上,胸腔里充斥着一股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慰,他忽然觉得,其实当官并不坏,特别是没有实职的爵位,不管事,不瞎掺合,朝廷还得管他这种懒散人的吃喝,一切似乎挺完美的,除了……这一身浅绯色的官服略显娘炮。

    进了长安城,李素下了马,牵着马前行。

    长安城里一般是不允许策马而行的,“一般”的意思是,偶尔也有例外,比如那几位神见神憎,鬼见鬼愁的开国大将军,尤以程咬金为代表,他们可以在长安城里策马,那是李世民特旨恩许的,李素这种小小县子长安城里一抓一大把,如果不想被御史台的御史们参个灰头土脸的话,进了城最好低调一点。

    离开松州时已向高季辅问过见皇帝陛下的程序,先得去礼部报到,由礼部官员逐级上报,然后老实待在礼部官衙里等通知,看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有心情,如果皇帝陛下忙着忙着把召见他的事情忘记了,礼部还会再上奏一次,若是下一次皇帝陛下仍没想起召见你,那么可以证明这人刷存在感彻底失败,哪里来的回哪去,等待下一次召见吧。

    李素牵着马来到位于朱雀大街的礼部官衙,门口拴好马,守门的府兵见李素如此年轻,却穿着五品浅绯色娘炮官服,纷纷露出奇怪的目光,李素递上告身和腰牌,府兵拿进去没过多久便出来,很客气地请他入内。

    整个过程很顺利,李素在礼部官衙坐到午时左右,宫里便来了宦官,令李素即刻入太极宫。

    礼部的官员很诧异,一般而言,五品以下的官员等待陛下召见最快也得一两天,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县子怎地只等了一个多时辰便被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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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君臣相见

    李素随着宦官出了礼部官衙,径自来到太极宫前。

    宦官很和气,一路走一路为他介绍朱雀大街上的各个官衙,进了太极宫门后,宦官的神情也变得肃然起来。

    太极宫的正门是承天门,这个门李素不能走,那是百官上朝时才开启的,宦官领着李素走的是左侧的永安门,经过鼓楼后再进兴仁门,兴仁门内便是三省之一中书省的官衙,绕过中书省,直进晖政门,宦官告诉李素,陛下在晖政门内的安仁殿召见他。

    李世民召见大臣一般都是两仪殿,或是甘露殿,而召见李素却选在属于后宫范围的安仁殿,这说明李世民把李素当成了自己人,还是……没把李素当男人?

    宦官领着李素到了安仁殿正门前,嘱咐李素整衣冠,脱鞋,然后进殿禀奏,很快,殿内传来宦官尖细悠扬的传唤声。

    “宣,泾阳县子李素进殿——”

    李素脱了鞋,穿着足衣垂头躬身走进殿内,悄然抬眸一扫,发现一个穿着明黄衣袍的人远远站在殿内,李素急忙隔着老远行礼。

    “臣,泾阳县子李素,拜见陛下。”

    直起身子,循着声音望去,李素不由一呆。

    竟是那位工部官员?

    空旷的大殿内,李世民和李素相对而望,久久沉默。

    李世民忽然朝李素和煦一笑:“很熟吧?见过两次面了,今是第三次,是不是很意外?朕竟不是工部官员?”

    李素垂下头,在李世民看不见的视觉死角飞快撇了撇嘴。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位工部官员有来头,特别是东阳为了他竟派侍卫送钱来,当时李素就有过许多猜测。这些猜测里自然也包括皇帝的身份。

    现在看到李世民身披黄袍站在他面前,说实话,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李世民拂袖指了指旁边的方榻:“坐!”

    李素老实坐下,跪坐的姿势很不舒服,身子调整了好几次才勉强坐稳。

    李世民捋了捋长须,很认真地打量着李素。锋利的目光盯得李素浑身发毛,后背不觉沁出一层冷汗。

    良久,李世民展颜一笑:“倒真是少年英杰,果然没让朕失望,松州之战若没有你,胜负且先不论,我关中子弟不知要死伤多少,说说,那个小陶罐你怎生弄出来的?”

    李素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想了想,道:“火药这东西,其实很早就有了,前隋时有道士炼丹,丹房常有走水,且能听到巨大的声响,这便是最早的火药,臣弄出小陶罐亦是问过许多炼丹的道士后。闲暇无事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说完李素颇觉汗颜,貌似这番话……还是胡说八道啊。

    李世民不置可否地笑笑。换了个话题道:“此物犀利无比,牛进达派人送来的秘方朕认真看过,亦叫金吾卫府兵亲手试制过,果然厉害霸道,朕问你,若朕欲以此物威服天下。尔意若何?”

    李素眼角抽了抽。

    既然造出了这东西,李素从来没后悔过,至于能否靠它威服天下,还真说不好,要看用在谁手里。

    曾经有一个朝代。那是个标榜气节的时代,君臣一体,共治天下,因为气节二字,甚至喊出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口号,气势不可谓不恢弘大气,而且那个时代的火器也非常发达了,然而国祚却不到三百年,最后亡于关外刀马弓箭之下,末代皇帝满腔愤恨吊死在煤山,好好的帝国从此灭亡。

    为何一个火器发达的朝代没能威服天下,反而亡于最原始的冷兵器之下?

    天灾**的诸多因素不说,终究还是握着火器的人冷了心,丧了胆。

    如今是大唐,而且是贞观年间的大唐,正是万众归心,兵锋最盛之时,李世民若欲威服天下,有没有小陶罐,真的很重要吗?

    片刻之间,李素想到了很多,甚至脑海里已组织好了语言,打算将“威”与“德”的道理说给李世民听,抬头正要说话时,却见李世民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李素悚然一惊,顿时清醒了。

    暗暗苦笑不已,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子,难道这位雄视天下的帝王真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何德何能啊。

    于是李素立马改口:“吾皇吞吐宇内,扫荡天下,我大唐得遇英主,幸何如之,臣为大唐贺。”

    李世民果然哈哈大笑,对李素的回答甚为满意。

    “倒是个灵巧人,牛进达还派人给朕送过一副马蹄铁,也说是你所造,此物出世,不知救了我大唐多少良马健驹,此功之大,不逊于小陶罐,说来你前前后后立下不少功劳,封尔一个小小县子却是委屈你了,奈何你年纪太小,封爵过甚恐朝中非议……”

    李素急忙接口:“县子好,臣很喜欢,多谢陛下厚赐。”

    李世民眯着眼打量他一阵,抬手指了指他,笑道:“小子油滑得紧,朕今日召见你并无他事,便再给你下道特旨,日后若又弄出什么新奇的物事或国策,尽可直接上奏,你若宫外求见,朕必见。”

    “臣遵旨。”

    李世民笑道:“如此,你可退下。”

    “臣告退。”

    李素躬身行了一礼,刚退了两步,李世民忽然道:“对了,你那个小陶罐,不能总叫它小陶罐,得取个名字,你说取什么名字好呢?”

    李素顿觉这句话挠到了自己的痒处,取名这事他太擅长了,当初的五步倒一直引以为今生恨事,今日必须雪耻……

    “温柔岁月……”李素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李世民不负所望,答应得非常爽快:“好,就叫震天雷。”

    李素:“…………”

    大家还能愉快的沟通吗?“震天雷”是个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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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太极宫,李素发现宫门外有位礼部官员等着他,见李素出来,官员上前笑着拱手为礼,李素急忙回礼。

    二人寒暄几句后,官员才慢吞吞地告诉他,泾阳县子的爵位已在礼部造册,很快有诰封送至太平村李家,而且朝廷还拨给一百亩土地,不过土地每年的收成还是得向官府交税,至于雇请种地的庄户,这个由泾阳县子自己负责,官府不过问。

    李素听了很久才渐渐明白过来。

    当初封爵圣旨里说的“食邑二百户”,话虽然说得好听,然而这所谓的“食邑”根本就是虚封,作不得数的,也就是说,朝廷允许你请两百户庄户帮你种地,但种地所得必须还得给官府上税,当然,也有不用上税的权贵人家,但是人家的封爵旨意与李素不太一样,人家那叫“实食邑”,就是朝廷实打实的送你两百户庄户,然后名下土地所得全部归自己,不用给官府交一粒米……

    比如太平村的好邻居东阳公主,她就是“实食邑”三百户,三百户养她一户,不用给朝廷交任何税,朝廷每年还额外给她发俸禄。

    一字之差,待遇天差地远,李素瞬间变得很失落,然后李素开始默算圣旨里少了这一个字,自己会损失多少钱。

    算了很久,李素终于得出答案,——很多。

    除了白送一百亩地,基本跟别的地主没什么差别,当然,还有一个县子的身份。

    李素是个对生活充满乐观的人,觉得自己刚才的算法不对,太灰暗了,于是又换了一种算法。

    为何不算算自己得到了什么呢?

    造出了小陶罐,于是白得了一百亩地,还有一个县子的身份……好了,这样一算,心情顿时开朗许多。

    礼部官员还没说完,县子的爵位虽然很小,但也是有仪仗的,按制县子府的马车可驾双马,可以少,但绝不能多,多了要被治罪,国公府才允许驾四马,想在自己的马车前多添两匹马,这辈子就得奋发图强,不断上进,争取在活着的时候当上国公,若是死了以后追封国公,陵墓里的陪葬陶俑当然也可以把四马埋进去,反正你开心就好……

    李素绝没有驾四马的意思,这辈子驾双马足够了,如果死后一定要埋点什么东西进陵墓,可以在临终前跟皇帝陛下申请一下,把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礼部官员埋进去……

    与礼部官员道别后已是下午时分,李素急忙策马出城往家里赶。

    东阳一定还在河滩边等着他,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却有一股子执拗劲,说了等他就一定会等他。

    李素策马飞驰,迎着灼热的夏风,嘴角却露出了笑容。

    有人等着他的感觉,真好,仿佛心里忽然间有了归属,任何时候都只想赶快回到归属于他的人身边去。

    赶到太平村时已是傍晚时分,李素正要策马往河滩而去时,却赫然发现老爹李道正在村口的路边来回踱步。

    李素急忙下马迎上:“爹,您咋在这里?”

    李道正笑了笑,随即脸一板,道:“有事跟你说,白天你走得急,没来得及说。”

    “啥事?”

    “你出征的这段日子,我给你定了门亲事,还是泾阳县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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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蹊跷亲事

    “定亲”二字震得李素半晌没说话。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骑在马上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忽然被一记九天神雷劈成了焦炭一般。

    “泾阳县许家?我出征的时候定的亲?”李素盯着李道正问道。

    李道正点头,神情有点郁卒:“亏咧,那时你刚出征,不知道你会封爵,所以答应了亲事,毕竟那时咱们家配许家算是门当户对,没想到你会立功封爵,有了爵位身份不一样,娶商人家的女子说出去不好听……亏咧!”

    虽说如今大唐百姓里士农工商一体,但只是政治口号,商人终究还是被鄙夷的,地位属于最低等,李素没有封爵以前,李家只不过是一个拥有二十亩地的小地主,当然,暗地里印书,卖酒等等,也干一些商人的勾当,所以李道正对与商人结亲并不排斥。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李素有了爵位,尽管只是比男爵高一点的末等爵,那也是爵啊,而且正经以军功封的爵,身份比官员还要高,这下李道正不满意了,觉得许家高攀不上李家了。

    无法指责李道正的势利,天下的父母心总是自私的,吃也好,穿也好,娶亲也好,总要把最好的留给孩子。

    李素急忙道:“亏了就悔亲啊!我找人去说……”

    李道正摇头,一脸黯然道:“悔不得了,已然和许家换了生辰,送了聘礼,连日子都定下咧,县衙扈司户保的媒,悔了亲我们父子这一世做不得人了。尤其是你刚被封了爵,马上就悔商人亲事,传出去怕是会被骂。朝里的言官不会放过你的。”

    李素面孔迅速失去了血色,一脸苍白地盯着李道正。

    “可以悔亲的,大不了不当这破爵了,我去找人说,双倍,不。再加十倍聘礼送去,算是赔偿……”

    说完李素转身便跑,却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揪住胳膊。

    “谁说要悔亲了?悔了亲我李家的脸还要不要?商人的闺女又咋样?说出去不好听,但也比悔亲强!不准悔!亲事照办,就定在下月。”

    李素脸色由苍白迅速化为铁青。

    充血的眼睛盯着李道正,李素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跟老爹吵,更不要发火,这是大逆不道。然而还是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乱窜。

    使劲甩掉揪住自己胳膊的手,李素压住了火气道:“爹,如此轻易把我的一辈子决定了,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李道正呆了片刻,他没想到这件事令李素如此不满,印象里,儿子似乎永远都是温吞懒散的模样,永远不曾见过他生气的样子。然而此刻,李道正分明从儿子的眼中看到两团燃烧的火焰。

    可是。十六岁的少年了,不正是成亲的年龄吗?他到底气什么?

    “哪里草率?不草率,聘礼,媒人,生辰,该有的都有。你气啥?再说许家闺女也不错,泾阳县有名的淑德闺女,扈司户还把她的绣活拿给我看过,绣得确实好,那么好的姑娘人家。不计较以前害你的谣言,还主动上门求亲,你说我咋能不答应?”李道正话说得硬气,还是多少有了几分解释的意味。

    李素皱了皱眉:“主动上门求亲?许家?”

    “对,许家主动求亲,当初县城里说你逛青楼不给钱,坏了名声,许家当时是退了亲的,后来不知咋的,又请了扈司户上门说合,说是再商议商议,商议几句就定下咧。”

    李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事透着蹊跷,很少听说女方主动跟男方求亲的,更何况求亲的对象还是他这个逛青楼不给钱的混帐,——但凡脑子没被门夹过没被猪亲过的女方家长,都不会选择这样的混帐女婿吧?

    李素忽然察觉这事不简单。

    回想昨日回家路过泾阳县青楼的时候,恰好遇到许家老爹,当时他不但脸红了,而且表情很奇怪,现在想来,应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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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素发现麻烦找上门了,这是个很大的麻烦。

    尽管这桩亲事里面有太多的疑窦,然而终究日子定了,聘礼下了,几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想要改变它,很难。

    天已黑了,李素急忙跟老爹说了一声,然后往河滩跑去。

    东阳一定还在等他,这傻姑娘若没见到他的人,等到天亮都不会走。

    跑到河滩边,一群黑影站在离东阳不远的树林边,那是公主府的侍卫,出了结社率的事后,侍卫们再也不敢让东阳单独外出。

    熟悉的大石头上,东阳静静坐着,手托着腮,天色太黑看不清眉眼,却能看见月光映在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两块浮在半空的宝石。

    喘着粗气跑到东阳身后,东阳转过身,看着他笑。

    “还以为你被父皇召见耽搁了时辰,出不了城呢。”

    “我不来你还等我吗?”

    东阳点头,理所当然的模样:“等啊,说好等你的嘛,等到天亮,城门开了,你自会来这里找我。”

    李素默然叹息。

    心里如同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与许家结亲的事李素不想对她说,或许,努力一下再把这桩亲事退掉,那么一切仍和以前一样,这桩事便没有提起的必要。

    “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了?”东阳敏感地察觉到不对。

    李素强笑:“没啥,刚才出城回来的路上丢钱了,心情很不好,你不知道丢钱的感觉,想一头撞死又怕疼,活着又没意思……嗯,对,就是这样。”

    东阳愕然,宝石般放光的眼睛在夜色中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你这人……贪财贪到令人发指了,幸好父皇只给你封了爵,若是让你去当官,三五天就把官库贪空了,非得被父皇杀了不可……”

    李素好奇地道:“你的公主府不缺钱么?实食邑三百户啊,那得多富裕……”

    说起实食邑就伤心,县子跟公主没法比,投个好胎比个人本事更重要。

    东阳捂嘴轻笑:“谁像你这么贪财,我府上不缺吃穿,能给下人发俸禄就够了,要那么多余财有甚用?”

    这话说的,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浓郁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令李素恨得牙痒痒。(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登门悔婚

    今夜与东阳在一起,李素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爹无端为他决定了一门亲事,而他却一无所知,若真与那位未曾见面的许家闺女成了亲,他与东阳是不是今生再无可能了?

    河滩边只坐了半个时辰,李素与东阳告别后匆匆回家。

    一夜辗转反侧,李素睡得很不踏实,天刚亮他便起了床,正准备去泾阳县城一趟时,屋外听见一阵很矫情的“哇哈哈哈哈”。

    程处默穿着一身墨绿短衫,后面带了几名程家部曲,部曲手里抄着弓箭和长刀,一副上门打劫的样子,从笑声到姿势完全抄袭他老爹,抄又抄得不像,笑得跟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似的。

    “哇哈哈哈哈……李素兄弟何在?昨日进了长安城为何不找哥哥我?封了爵便看不起人了么?”

    李素睡眼惺忪地看着这群强人进门,然后程处默很亲密地搂住了他的肩,使劲拍了两下。

    “我就知道我这双眼睛没看错人,兄弟果然是有本事的,头一次出征就挣了军功回来封了爵,啧啧,十六岁的爵呢,再过十几二十年,怕也和我爹一样当国公了,了不起!”

    程处默越说越高兴,巨灵掌高高抬起,眼看又要落在李素肩上时,被他飞快闪开。

    “抱歉得很,昨被陛下召见,出宫时天色已晚,怕误了出城,只好匆忙走了,未至府上拜望程伯伯和程兄,恕罪恕罪。”李素急忙赔礼。

    程处默又哈哈大笑,顺手一勾李素的肩膀:“废话不多说,今就来找你作耍的,走,与我一同游猎去!”

    “慢着。程兄,小弟今有事,真有事,无法……”

    “屁事!县子就是混吃等死的,国公也是,当程某不知么?”程处默一语道破残酷的真相。令李素忍不住怀疑自己的人生价值,以及……帮程咬金怀疑他的人生价值,如果能帮程咬金抽他这个不肖子就更好了。

    李素叹气,不是装的,他是真想叹气。

    “县子自然也有事的,比如心事。”

    见李素郁闷的样子,粗神经的程处默终于察觉不对劲了:“咋了?到底啥事?”

    李素让程处默挥散了部曲,拉着他到自家前院的槐树下坐着,然后……开始聊人生。

    “程兄。今生能交到你这样义薄云天的朋友,委实是小弟的运气。”李素表情很严肃,语气很煽情。

    程处默楞了:“啊?”

    “朋友是什么?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曾子曰: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那啥……乎!”

    “乎啥?说人话!”程处默面现恼怒之色,他觉得李素在羞辱他的文化。

    “意思就是说,朋友有难,一定要帮忙,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什么的,程兄认为呢?”

    程处默斜眼瞥着他:“说了半天屁话。就是为了要我帮忙是不是?”

    “程兄你悟了……”

    “悟个屁!有事直接说事,你有难俺老程怎会袖手旁观?用得着说这些鬼话糊弄?”

    李素放心了,铺垫半天终于听到了想听的答案。

    刚露出笑容,程处默仿佛被过路的神仙顺手点醒了似的,忽然慢悠悠地道:“先说好,啥忙都可以帮。唯独上次要我帮忙搅和你亲事那种混帐事俺老程可不再干了。”

    李素的笑容僵在脸上。

    程处默拍了拍他的肩,义薄云天得一塌糊涂:“说说,要我帮什么忙。”

    李素脸颊抽了一下:“帮我再搅和一次我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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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处默拂袖而去,他发现自己有点受不了这个混帐了。

    友尽!

    李素死命拖住了他,这事还真得借用一下卢国公府的招牌。少了程处默怕是成不了事。

    程处默虽然外表粗犷,想必内心还是很文艺的,李素说了不少好话后,终究心软了,单手高举对天发誓这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干这种混帐事,若再有下次……教老天降道神雷把李素劈死。

    这誓发的,自己完全不吃亏。

    …………

    二人领着程家部曲骑马赶到泾阳县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许家商铺。

    许家商铺占地不大,里面卖的是寻常的丝绸绫罗,生意颇淡,进出几个客人皆是零售,毕竟这里离长安太近,胡商们千里迢迢从丝绸之路而来,采买大宗的货物不会选择这座小县城,而是去长安的东西两市。

    商铺里,许老爹正与客人谈买卖,李素和程处默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许老爹满脸笑容送都客人,转眼一扫看见了李素,许老爹不由一楞,很快堆起了笑脸。

    “原来是贤婿来了,快快进来,可真是贵客临门……”许老爹笑得满脸褶子,非常热情地将二人迎入店内。

    李素强笑着朝他施了晚辈礼,许老爹回礼之后将二人请到店铺后院里。

    没心情跟他寒暄,李素直接道明了来意。

    “许伯伯,晚辈今日贸然登门实在唐突了,此番只为家父与您所定的亲事而来……”

    话没说完便被许老爹打断:“你这娃子,还生分个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常来常往的,哪里说得上唐突?你爹送来的生辰老夫请了玄天观的道士掐过咧,道士说是天作之合,正相匹配,果然是命中有缘呐,哈哈……”

    许老爹仰天大笑,一副快慰平生的样子。

    李素心情愈发沉重了,莫名其妙间,事态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许伯伯,是这样的,关于这门亲事,晚辈想先跟伯伯赔个不是,虽说儿女婚姻之事,全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晚辈毕竟毫不知情,那时我正随军出征,回来便定下了亲事,晚辈的意思……意思是……”

    许老爹敛起了笑容,捋须缓缓地道:“老夫听明白了,你欲悔婚?”

    李素没来得及回话,旁边的程处默终于长出一口气:“说了半天废话,可算说到正事咧,没错,悔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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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退亲失败

    程处默一句话将气氛由尴尬推向……更尴尬。

    李素和许老爹的脸都有点难看,仿佛被人冷不丁扯掉了身上最后一丝遮羞布,大家**相对,毫无转圜。

    扭过头看一眼程处默,李素目光很想杀人。

    悔婚啊,多么含蓄多么艺术的事情,被这家伙一句话全毁了,很奇怪,早上带他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许老爹脸色更难看了,表情越发冷淡:“悔婚是你爹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李素只好老老实实道:“我自己的意思。”

    “这就不对了,你爹已送了聘礼,保媒的是县衙的官媒,生辰也掐过了,连日子都定好了,两家忙了这许多天,你一句悔婚就不作数了?”

    李素理屈,只好陪笑:“实在抱歉得很,这事是小侄做得不地道,只求伯父能应允,小侄愿以十倍聘礼赔偿……”

    许老爹失笑:“我家不缺钱。”

    “终归是要赔礼的,伯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小侄全然答应,至于婚事,令千金是泾阳方圆出了名的淑德良女,无可挑剔,小侄年少荒唐,性子浪荡,唯存一丝良知,既然配不上令千金,也不忍误了令千金终生,还请许伯父明鉴。”

    话说得很含蓄,明白的人自然明白。意思就是说,我这种嫖姑娘不给钱的人渣拿来当女婿,活生生把你女儿往火坑里推,这样真的好吗?

    许老爹脸色阴晴不定,显然他听懂了,而且确实不大乐意让这样的人渣当女婿,哪怕这位女婿是新晋的县子。

    见许老爹犹豫,李素不由大喜。然而没过多久,许老爹神情忽然坚定起来,重重地道:“不行!悔了婚我女儿的名节算是完了,既然亲事定下,绝不能悔,悔也可以。让你爹和扈司户来说,你来退婚没用。”

    李素心凉了半截。

    许老爹看着他,叹道:“这不是你和我女儿两人的事了,是两家的事,如今聘礼已下,生辰已换,泾阳县内的亲朋好友全知道了,你若悔了婚,不仅我女儿没法活。全家都没法活了,李公子……姑且这么叫你吧,老夫知你是新晋的县子,而许家是商贾之家,说来确是配不上你,若早知你随军出征竟能立下军功封爵,老夫真不会攀你这门亲,可当初定亲的时候。你家亦只是太平村的地主,那时的许李两家可是门当户对的。现在你封了爵,看不上许家自是情理之事,然而,说好的事情反了悔,怕是说不过去吧?许家脸上无光,你们李家莫非有光?”

    许老爹的话很不客气。整件事掰开揉碎了,只差没直接指着李素鼻子骂他势利。

    李素苦笑,他可从来没有任何看不起商人的意思,能把一首首绝世好诗当商品卖出去的斯文败类,怎么可能会歧视商人?简直应该视唯利是图的商人为亲人才是。

    退婚的意思很单纯。只是因为东阳,然而这个原因终究无法说出口。

    李素朝许老爹施礼,苦笑道:“伯父误会了,真没有看不起商人的意思,半年前李家还是三餐不继的穷庄户,为了挣钱什么都干,哪里敢看不起商人?”

    许老爹摇头:“穷庄户和如今的泾阳县子是不一样的,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不说这个,反正退亲不成,真有退亲的想法,叫你爹和扈司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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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判失败,许老爹仍旧很客气的将李素和程处默送出门,商人的礼数确实比寻常人家更周到,哪怕他想杀你全家,表面上仍是一脸把你当亲人的和善笑容。

    李素和程处默就是被许老爹这种笑容送出门的,脸没撕破,大家都很客气,不过笑容里的虚假连瞎子都看得出,令李素和程处默很别扭,这种笑容……还不如撕破脸吵一架呢。

    走出许家商铺,程处默和李素漫无目的的闲逛,程处默忍了很久没说话,终于忍不住道:“李素,你真看不起商人?”

    李素瞪他一眼:“别人可以这么说,你好意思这么说吗?当初卖诗,开印书坊,卖酒……我干的桩桩件件都是商人的勾当,我会看不起商人?”

    程处默点头:“说得也是……”

    随即反应过来,程处默两眼一瞪:“好个狗贼,竟敢冤你,我先揍他一顿再把他家店砸了!”

    李素乐坏了:“快去快去,砸的时候报我的名字,我在这里等你凯旋的消息……”

    程处默很快冷静下来,斜眼看着他道:“砸老丈人店铺的混帐事,怕也只有你能干得出来了。真当我傻吗?你们的家事我掺合什么?话说,你没有看不起商人,许家闺女又是有名的淑德女子,你为何非要退掉这门亲事?”

    李素沉默,其实,自己也只是竭尽全力的坚持而已,这种坚持连自己都觉得渺茫,就算退掉亲事又如何?能拉近他和东阳之间的遥远距离吗?如今所坚持的事情,只是努力不让东阳离他更遥远而已,然而,终究还是很遥远啊。

    也只能坚持了,不管结果如何,将来老了,坐在摇椅上追忆此生,不会因为年轻时没有为心爱的女人坚持过努力过而后悔,终究还可以带着笑容告诉自己,曾经年少时我曾爱过一个女人,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只为拉近与她的距离,后来或许失败了,但毕竟努力过了。

    不想回答程处默的问题,真实的答案是个禁忌,绝不能说出口。

    李素转移了话题,道:“程兄,你觉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若你是那位许伯父,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嫖完不给钱的败类吗?”

    程处默哈哈大笑:“这种败类敢来我家提亲,我非把他撕碎了不可!”

    说完不怀善意地瞥了李素一眼,李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二人沉默良久,程处默的表情渐渐变得讪然,他忽然想起来了,所谓嫖完不给钱的败类形象,其实是他亲手炮制出来的,理论上来说,应该是李素把他撕碎了才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危机暗伏

    “败类的事情想清楚了吗?”李素斜眼瞥着程处默。

    程处默咧嘴笑:“想清楚了。”

    “好,这个事情揭过了,……慢着,还是先别揭过,坏我名声这事得算钱,十贯钱不过分吧?记住,你欠我十贯钱了,月底从卖酒的帐上扣。”

    程处默:“…………”

    李素自顾道:“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觉不觉得那位许伯父有点奇怪?当初退了亲,现在又主动提亲,这次死活不愿退了,而且根本不在乎我曾经的坏名声,若说他家看上我的爵位也不合理,定亲的时候我还没被封爵……”

    程处默挠头:“你问我啊?”

    李素叹气,为自己刚才的对牛弹琴。

    “程兄,这事还真得靠你帮忙了,程家有没有那种……呃,打探消息之类的人?小弟想请程兄打探一下这个许家的底细,包括许家的族人,产业等等。”

    程处默奇怪地看着他:“我程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打探消息的人?很犯忌讳的。”

    李素刚露出失望的表情,程处默又慢吞吞地道:“不过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特意打听,程家这些年在长安积累的人脉不小,随便问问便知,只是……真有这个必要么?”

    李素点头:“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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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太平村等程处默的消息,恰好这两日又有喜事。

    王桩要成亲了。

    其实早在年初时,李素便给王桩送了两贯钱,靠这两贯钱,王家爹娘终于给王桩定了一门亲事,邻村周家的闺女。嗯,同样也是扈司户保的媒,这家伙一辈子做的媒不少,积了不少阴德,说不定活得比李素还长,如果允许活人殉葬的话。李素临终前一定指名道姓让扈司户陪葬。

    后来王家兄弟俩偷偷跑去从军,哭得王家老娘晕过去好几次,所幸有了李素的照应,王桩和王直还能捡条命回来。

    回来的那天自然不是什么亲人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的煽情场面,事实上王桩和王直刚进家门,王家老爹便抄起一根木棍,抽得兄弟俩哭爹喊娘,没过多久老爹抽累了,然后老娘上前。说他爹你累了,歇歇,我来抽……

    男女混合双打,抽了王家兄弟足足半个时辰,兄弟俩的惨叫声半个村子都听得见。

    打完以后,王家爹娘神清气爽,整个人充满了施暴过后的满足和快感,然后王老爹恶狠狠丢下一句话。王桩的亲事提前,马上就办!

    成了亲的男人才叫真正的男人。从此有了责任和担当,不会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于是,王家兄弟回来的第四天,王家开始操办喜事了。

    喜事过程颇为简陋,不过该有程序一样不少,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全有,两贯钱算是聘礼,周家很痛快把女儿嫁了,至于喜事有点寒酸。周家倒无所谓,都是庄户人家,彼此的底细都清楚,关中人朴实,不会干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把钱浪费在喜事席面上跟扔进井里没区别。

    李素自然不能缺席,王家爹娘将李素奉为上宾,礼数周到得把他当成了长辈似的。

    倒是跟李素的身份没关系,这两日断断续续听王桩说了松州之战的经过,王桩身受重伤而第二天还要去攻城,眼看要把小命交代在松州城下,是李素想出了办法,等于救了王家兄弟一命,再加上以前闹天花瘟疫的时候,也是李素想出了法子,把瘟疫治好了,对王家来说,李素是确确实实救了他们全家的命,而且不止一次。

    菜肴虽简陋,但酒却是好酒。

    程李两家合伙的酿酒作坊就开在太平村里,李素叫人搬了几坛,乡亲们很快喝得醉醺醺了,问起酒的名字,李素自豪地说名叫温柔岁月时,一致搏得乡亲们满堂鄙视,无奈只好说它叫五步倒,顿时引来轰然喝彩。

    该吃的吃完了,该闹的也都闹腾过了,新娘没见着,一直待在洞房里,王桩却喝醉了。

    坐在王家大院里,王桩醉醺醺拉着李素说一大堆感激话,从治天花,到给钱帮他定亲,再到松州之战,使劲拍着胸脯说这条命以后就是李素的,什么时候要,只管拿去。

    喝醉的男人很作死,当着老爹老娘的面,王桩大声说起了上次在泾阳县逛青楼的感受,细节描述得很生动,王家爹娘气得浑身直抖,李素眼尖发现洞房内的烛光簌簌摇摆不已……

    很好,今晚王桩的洞房花烛夜一定很刺激。

    最后,酒劲上头的王桩却说起了李素最不想听的话题。

    “李素,我看得出你这辈子前途敞亮,你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但是,你不能喜欢公主,会要命的……我大唐的公主很多,陛下一般都许配给邻国的王子或开国功勋之后,从来没听说许给一个小小的县子,立再大的功都不行……上次回村路上,我见东阳公主站在山包包上等你,就觉得不大好,会出事的,出大事!李素,你莫犯糊涂,会要命的咧……”

    喝醉的王桩语无伦次,但意思李素还是听懂了,心情不由愈发沉重。

    “总要争一下的……”李素喃喃道,不知是说给王桩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王桩嗤笑:“争过以后,会是怎样的结果?陛下的女儿,只能由陛下决定她们的婚事,你若跟陛下求亲,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功劳是功劳,为大唐立功劳的人太多了,陛下会对你高看一眼?你和东阳公主现在一切都好,那是因为事情没泄露出去,一旦传到陛下耳中,你和她都好不了……”

    压低了声音,王桩满嘴酒气凑在他耳边:“……你们这算是私情,传进天家,是要命的大罪!立了多少功劳陛下都会把你抹了。”

    李素笑笑,不置可否地道:“王桩,莫在背后议论陛下,你喝多了,快醒醒。”

    王桩打了一个冗长的酒嗝儿,努力睁着醉眼,忽然嘻嘻一笑:“不,该醒的人是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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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贞观,天下靖平,山河壮丽,独钟李氏。 李靖北击突厥,太宗东征高丽,兵锋之盛,威服四海。待从头,重整旧山河。功臣画像前,李渊拨弹琵琶独怅然,凌烟楼阁上,李世民大醉翩翩舞春风。 中国历史上最壮丽,最磅礴,最意气风发的年代里,长安古都外,一位粗衣陋衫的少年郎看着落日余晖里的皇城,露出了笑容……贞观闲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贞观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贞观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