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认罪
“启禀七皇子妃,淮南王世子已俯首认罪,服毒自尽身亡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
天气渐暖,午后的春日,空气中满是清新的花草香气。
谢明曦怀中抱着阿萝,正低头逗阿萝说话。
听到湘蕙的声音,谢明曦抬起头来,秀美的脸孔上一片淡漠,没有半分惊诧:“母后是何反应?三皇子殿下又是何反应?”
湘蕙低声答道:“听闻皇后娘娘颇为震怒,下令将淮南王府所有人都关进宗人府。由河间王问审,务必要追查出幕后主谋。”
淮南王府是彻底完了!
盛渲死了,淮南王死了,如今,连蠢钝冲动的淮南王世子也死了。剩余的儿孙中,或平庸或软弱,女眷中也无性情坚毅之人。
淮南王世子已经认了罪,接下来等待淮南王府众人的,将是灭顶之灾。
哪怕三皇子没赶尽杀绝,真正的幕后主谋四皇子也会杀人灭口。
这就是选错了政治立场的下场!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湘蕙应了一声,悄然退下。
谢明曦很快将此事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地哄着女儿:“阿萝,冲娘笑一笑好不好?”
小小的阿萝听到娘亲的温柔声音,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谢明曦也随之轻笑不已,俯头在阿萝的脸上轻轻一吻。
任凭风雨如晦,福临宫里依然一片安宁。
……
当日,淮南王府上下众人全部被关进了宗人府。
河间王到底如何问审,众人不得而知。
一日后,河间王便捧着一份血淋淋的证词进了椒房殿:“启禀皇后娘娘,启禀太子殿下。淮南王世子妃已经全数招认。淮南王世子是受了四皇子殿下指使,暗中以十万两银票买通了罗公公,紧接着在马料中下了毒……”
话未说完,四皇子已霍然变色,冷冷打断了河间王:“区区一个女眷,被关进宗人府,稍一用刑,便熬不住。让她怎么招认,她便怎么招认。河间王用这点伎俩,来陷害我这个皇子,着实可笑。”
“母后慧眼如炬,三皇兄是我嫡亲的兄长,,岂能容忍你在此胡言乱语肆意污蔑于我。”
然后,一脸正色地拱手:“请母后和三皇兄严查宗人府,还我清白!”
清白个屁!
三皇子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露出一派兄长气度:“四皇弟放心。一纸供词,着实不可信。”
又看向河间王:“河间王,你回宗人府。好好审问,一定要审问清楚,绝不可冤枉任何人。”
河间王故作委屈地应下了。
俞皇后满是凉意的目光掠过装模作样的三皇子和撇清不认的四皇子。
这一切,到底是四皇子所为,还是三皇子在贼喊捉贼?
可惜,没有彻查到底的机会了。
当日深夜,宗人府看守大牢的狱卒悄然开了锁,先以蒙汗药将众人迷晕。然后一刀一个,杀得干干净净。女眷也不例外,全部死在牢里。
动手之人,也自刎于牢中。
满牢的死尸,满地的鲜血,犹如修罗地狱。亲眼目睹之人,不知要做多少夜晚的噩梦。
女眷中唯一幸免于难的,是穆梓淇。
穆梓淇本来要守三年夫孝。在三个月前,父兄一起登门,将她带回了穆家。也万幸她早一步回了娘家。否则,也难逃此劫了。
河间王惨白着脸进宫请罪。
三皇子暴跳如雷,气得跳脚:“混账!你竟如此疏忽大意!令淮南王府众人死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你到底还有何用?”
四皇子也黑着一张俊脸怒道:“到底是谁这般狠毒,竟杀人灭口!令我含冤莫辩!定是你暗中下的毒手,如此一来,便能将罪责全部推到我身上!”
河间王一口老血都快吐出来了!
他才是真的百口莫辩!
他是执掌了宗人府没错。可这一年多来,不停有人暗中给他使绊子,他也未来得及全部换上自己人。淮南王执掌宗人府十余年,总有心腹死士。还有四皇子,在宗人府里焉能没有内应?
这不,关键时候就闹出了乱子来。
人全都死了,死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他之前审问出来的证词,就成了一纸笑话。
……
盛鸿沉着脸回了福临宫,面色不佳,心情阴郁。
谢明曦瞥了他一眼:“怎么了?是不是淮南王府的人都死在了宗人府的大牢里?”
盛鸿:“……”
谢明曦每日待在福临宫里,也没见四处搜寻消息,却永远敏锐犀利,一张口便猜得精准。
不用再多问,盛鸿的表情已给了谢明曦答案。
谢明曦扯了扯嘴角,目中闪过讥讽的冷意:“四皇子行事还是这般狠辣利落。”
该杀人的时候,从不手软。
哪怕淮南王府暗中支持他数年,要灭口的时候也半点不含糊!
盛鸿沉默片刻,才道:“现在大家都知道是四皇子动的手,奈何没有真凭实据,谁也奈何不了他。”
那张供词,就连俞皇后都未提半个字。
四皇子更是一派被冤屈的坦荡。其心黑厚颜,令人叹为观止。
谢明曦眸光一闪,为此事下了定论:“淮南王府满门被灭,也算对此事有了交代。三皇子也不会再紧追不放。”
“因为,他还有更要紧的事。”
没错,三皇子还有更重要的事。
登基!
太子和天子,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唯有做了天子,才能坐上龙椅,问鼎皇权。要对付一个四皇子,也无需像此时这般费心费力。
谢明曦所料没错。
三皇子很快将此案了结。对外宣布主谋是淮南王世子,因心怀怨恨暗下毒手。淮南王府满门皆亡,也算是恶人有了恶报。
之后,三皇子亲自去了昌平公主府,向昌平公主赔罪:“……淮南王世子原本想谋害的是我,却未想到,驸马代我受了过。如今驸马身受重伤,我心中亦自责愧疚。今日特来向皇姐负荆请罪。”
昌平公主痛骂了三皇子一顿,三皇子一声不吭,全部受了下来。
最终,姐弟两人抱头痛哭一场,和好如初。
……
第六百七十七章 余波(一)
淮南王府被灭门的惨事,在皇室宗亲中影响极大。www.uu234.netwww.uu234.net
经此一事,宗亲们个个心中凛然,安分老实了不少。意面一个言行举止不慎,被俞皇后或三皇子的怒火波及。
淮南王府唯有三个女眷幸存于世。
一个是已嫁人生子的盛锦月,一个是已带着嫁妆归家的穆梓淇,还有一个,是被关在慈云庵里的永宁郡主。
盛锦月被囿于内宅,极少出来走动。楚家又一意隐瞒,直至淮南王府众人皆被下葬,盛锦月才惊闻噩耗。
盛锦月当场便晕了过去。醒来后,撕心裂肺地哭了半日。直哭得双目红肿,嗓子嘶哑。
晚归的楚四郎,见盛锦月这般模样,颇有些不耐:“你亲爹真是能耐得很。胆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万幸太子殿下毫发无伤,否则,别说是淮南王府。就是你这个出嫁的女儿也难幸免。我们楚家也要受牵连!”
“盛锦月!你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老实安分地待在内宅,好好教养儿子。外间诸事,你一概不得过问。也别想着出门去走动了,免得给家中惹祸。”
要不是盛锦月生了儿子,这正妻之位都保不住。
自己没休了她,真算是厚道了。
楚四郎自觉自己十分心软厚道,看着如疯婆子一般的盛锦月,颇有些膈应。说完,抬脚就去了后院内宅,和美貌妖娆的侍妾厮混去了。
留下面如死灰的盛锦月,如木雕一般地坐在椅子上。
身体里所有的力气,似都被抽空。
心里一片空荡茫然,所有的悲哀伤痛难过,都凝结成了实质,就这么堵在胸口。却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兄长死了,祖父死了,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所有的堂兄弟姐妹,也一并死得干干净净。
偌大的淮南王府,烟消云散。连报仇的想法,都不能有。
没有了娘家的女子,何其悲哀。更悲哀的是,她以后无处可去,也无人可依靠。只能在楚家内宅里浑噩度日了……
“娘,娘。”
未满两岁的儿子步履不稳地走了过来,用力抓住她的手,童稚的声音不甚清晰。唯有她这个日夜陪在身边的亲娘能听懂:“娘,你别哭。”
盛锦月泪如泉涌,伸手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宛如搂住这世间唯一的支柱和温暖。喉间溢出破碎不堪的哭泣声。
……
穆家同样瞒了几日消息,直至淮南王府一案结了案,穆夫人才将此事告诉穆梓琪。
“……万幸你父亲和你兄长提前将你接了回来。不然,淮南王世子那个蠢货闯下弥天大祸,你这个儿媳也要受牵连。”
“说起来也是造孽。淮南王府上下几十口,一夜之间皆死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便连几岁的孩童,也没能幸免。”
“你如今领着嫁妆归家,和夫家已了断。淮南王府之事,牵连不到你身上。你且在家中安生住下。待过两年,风声淡了。娘再寻摸着为你说门亲事。”
“最好是远些,离开京城最好……”
身着素服的穆梓琪,瘦如柳条,形容枯槁。双十芳华,却无半分这个年龄应有的娇俏妩媚。
听闻淮南王府众人皆死于宗人府的噩耗,穆梓琪身子微颤,并未落泪。待穆夫人说及远嫁,穆梓琪才有了反应。
“母亲,我不想再嫁。”穆梓琪双目空洞,声音平静无波。仿佛一支被耗尽的油烛:“母亲若真得疼惜我,就容我厚颜在昔日闺房里住着吧!”
类似的言辞,穆梓琪显然不是说第一回了。
穆夫人心里又是悲恸又是无奈,不忍逼迫,顺着穆梓琪的话音说道:“好好好,都依着你便是。你不愿再嫁,就一直待在爹娘身边。有我们在一日,总无人敢欺辱你半分。”
穆梓琪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穆夫人亦心酸不已,伸手将穆梓琪揽进怀中。
当年淮南王亲自登门,为嫡孙提亲。盛渲出身好,相貌才学俱是一等一,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的出众儿郎。穆家这才欣喜的应了亲事。
谁能想到,他们亲自将女儿推进了火坑?
如今淮南王府满门被灭,荡然无存。穆梓琪侥幸躲过一劫,却也再难像寻常女子一样过活了。
……
慈云庵。
暖融融的春日里,冷清安静的慈云庵也有了几分鲜活气。
这样的天气,最适宜翻晒冬季的毛料衣服了。只可惜,永宁郡主住进慈云庵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收拾任何贵重衣物便是收拾了带来,也没机会穿。
慈云庵上下皆穿着淄衣。永宁郡主一开始闹腾过一阵子,被关在屋子里饿了三日后,便消停了许多。也和众人穿起了一式灰扑扑的衣裳。
被关了三年多,永宁郡主的骄傲被一点点的磨平。冷艳的脸孔也渐渐变得如木石一般,再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孙嬷嬷在前年病了一场,死了。
瑶碧整日心情阴郁,去年自缢在房梁上。
永宁郡主身边,只剩下一个点翠。
点翠也比往日憔悴了许多,再没了妖娆妩媚的风韵。垂着头去厨房领了午饭,刚要走,耳边忽地听到熟悉的淮南王府四个字。
点翠心里一动,悄然停下脚步。
在厨房里烧火做饭的两个老嬷嬷,压根没将点翠放在眼底,将淮南王府那点事当笑话一般说了出来。
点翠听得面色惨然,勉强装作镇定地回了院子。
永宁郡主早已饿得不耐,冷冷地瞪了点翠一眼:“怎么去了这么久?”
点翠惨白着脸扑通一声跪下,哭着说道:“郡主,不好了!淮南王府出事了……”
永宁郡主一惊,霍然冲上前,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三年多来,永宁郡主一直被关在慈云庵里,过着与世隔绝一般的生活。外间风云变幻,永宁郡主一概不知。
当点翠哭着说起淮南王府满门皆亡的惨剧时,永宁郡主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永宁郡主口中嘶喊着“这绝不可能”“定是那两个老婆子胡编乱造乱嚼舌头”,整个人虚弱无力,重重倒地不起。
第六百七十八章 余波(二)
一日后。m.www.uu234.net
永宁郡主自尽身亡的消息传入谢明曦耳中。
前来送信的,是负责看守慈云庵的御林侍卫。谢明曦身为七皇子妃,无需亲自见送信之人。
湘蕙代为前去,问得仔细明白了,才进了内室,一一禀报。
“听闻是永宁郡主身边的瑶碧,在厨房里听了两个婆子说了淮南王府满府尽亡的始末,回去之后,将此事告诉了永宁郡主。”
“永宁郡主当时便昏了过去。待到半夜醒了,用利剪刺了自己的心窝。瑶碧第二日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永宁郡主自尽身亡。”
“这个瑶碧,也算忠心。主子一死,她也跟着一并自尽了。用的还是同一把利剪。”
“主仆两个死了半日,血腥味传出了院子,才被人察觉。慈云庵里的人,不敢因这点小事去惊扰皇后娘娘。便命人送信到了福临宫。还请七皇子妃做主。”
永宁郡主曾为谢明曦嫡母,又因谢明曦才被关进了慈云庵。
如今永宁郡主自尽身亡,慈云庵里的人,很自然便想到了七皇子妃。
湘蕙禀报完之后,静候吩咐。
谢明曦神色淡淡,看不出半点情绪:“按惯例葬了便是。”
湘蕙低声应是,临退出去时,忍不住看了谢明曦一眼。
可惜,谢明曦神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仇人俯首的快意。
……
对谢明曦来说,永宁郡主从三年多前进了慈云庵的那一刻,便已和死人无异了。
永宁郡主一直撑着苦熬,想等父兄想法子救她出慈云庵。现在淮南王一门死绝了,永宁郡主也彻底没了希望。
以永宁郡主的骄傲,如何肯在慈云庵里继续做活死人。索性了结了自己。
从玉扶玉都是谢家丫鬟,皆曾亲眼见过永宁郡主昔日在谢家的威风。听闻永宁郡主自尽的消息,两个丫鬟颇觉快意。忍不住在主子面前多嘴了一回。
“小姐,这等好消息,是不是该送个信回谢府?”
“是啊!让老爷也跟着快意一回。”
谢明曦略一思忖,点头应允:“也好。扶玉,你拿着对牌,出宫去谢府一趟。”
扶玉领命退下。
当晚,礼部谢侍郎回府后,便得知了永宁郡主自尽身亡的消息。
如今的谢钧,是七皇子的岳父,是正经的三品礼部侍郎。仕途得意,顺风顺水顺心顺意。几乎已经忘了还有永宁郡主这么一个人。
听闻永宁郡主的死讯,谢钧只轻哼一声:“死了也罢。”两人本就是假夫妻,从未同床共枕过,半分情意都无。
旧日那点恩怨,现在更是没人想提了。
谢老太爷也道:“淮南王府满门皆亡,永宁郡主活着也没了指望,死了也清静。”
徐氏瞥了同样凉薄心狠的父子两人一眼,暗暗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对永宁郡主也没什么同情怜悯之心就是了。
默默腹诽谢钧无情无义一回之后,徐氏笑着说道:“七皇子妃特意打发扶玉回府送信,可见细心。可惜七皇子妃一直住在宫中,若在皇子府,我倒能厚颜登门细细问上一问了。”
谢钧略一挥手:“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问的?母亲不必再问了。日后见了明娘,她主动说便罢了,她若不提,母亲也别多这个嘴。”
徐氏忙笑着应下:“是是是,明娘不想说,我绝不多嘴。”
一家人态度都摆得很端正。
谢家全凭着谢明曦这个七皇子妃才有了今日的光景。所以,处处以谢明曦的心意为先才是。
……
永宁郡主之死,如树叶飘落水面,连个水花都未溅起。也未引起任何人瞩目。
这个消息,根本未传进俞皇后耳中。
三皇子和昌平公主和好之后,每日跑椒房殿也格外勤快。淑妃之死,似乎半分未影响到三皇子对嫡母的尊重敬爱……
为了早日登基,三皇子对俞皇后母女皆低头退让。
这份隐忍,倒是稍稍令人刮目相看。
昌平公主整日陪在顾清身边,无暇进宫。倒是小郡主顾舒瑾,进了一回宫。
十二岁的顾舒瑾,神采飞扬,明艳动人。见了俞皇后,顾舒瑾低声道:“皇外祖母,父亲躺在床榻上不得动弹,母亲不肯离半步,几日未曾进宫请安,还请皇外祖母不要见怪。”
俞皇后轻叹一声:“让你母亲好好陪着驸马,不必惦记本宫。”
昌平公主和顾清夫妻情深,眼下顾清卧榻不起,昌平公主陪着也是应该的。
至于俞皇后自己,每夜皆从噩梦中惊醒之事,根本无人知晓。便连昌平公主,也被瞒了下来。
有些痛苦,注定了只能自己承受。
亲如母女,也无法诉之于口。
顾舒瑾想了想,小声问道:“皇外祖母,三舅舅是不是很快就要登基了?”
俞皇后略一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
建文帝下葬已有半个月,也该是新帝登基之时了。
礼部已择定吉日,就在五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三皇子这些时日一直低头示好,显然是怕登基大典出什么乱子。
建文帝能弹压住所有儿子,他这个太子,显然还没能耐弹压住所有兄弟。只能仰仗俞皇后之势。
顾舒瑾自小在宫中长大,自也窥出了其中奥妙。想说什么,还是忍下了。
顾舒瑾那点心思,在俞皇后面前如白纸一般。
俞皇后眸光一闪,淡淡笑道:“瑾儿放心。有皇外祖母在,你三舅舅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也一定会对你们母女好。”
顾舒瑾点点头,很快道:“皇外祖母,我去福临宫见一见七舅母。姑祖母这几日一直住在府中,可没少念叨七舅母和阿萝妹妹。我今日进宫,正好代姑祖母去一趟福临宫。”
顾舒瑾口中的姑祖母,正是顾山长。
顾清受伤后,顾家人心急如焚,轮番登门探望。顾山长心疼侄儿,也顾不得昔日恩怨了,直接住进了昌平公主府。和昌平公主一起照顾顾清。
因顾山长之故,顾舒瑾和谢明曦这个七舅母也多了一层亲近。
俞皇后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第六百七十九章 顾虑
福临宫。顶 点 X 23 U S
“启禀七皇子妃,小郡主来了。”从玉恭敬地来禀报。
郡主皆有封号。顾舒瑾是昌平公主独女,封号端慧。二皇子的长女蓉姐儿,封号端容。三皇子长女芙姐儿,封号端仪。唯有阿萝,尚未满月建文帝便骤然驾崩,还未来得及请封郡主,也无正式的封号。
从玉口中的小郡主,正是顾舒瑾。
谢明曦略一挑眉,站起身来:“请小郡主进内室说话。”
片刻后,顾舒瑾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内室。笑盈盈地行礼,喊了一声“七舅母”。
论年龄,谢明曦只比顾舒瑾大了五岁,却是正经的长辈。顾舒瑾被精心教养长大,略略任性骄纵些是难免的,不过,从不缺礼数。
谢明曦含笑道:“快些免礼。”
然后,伸手扶起顾舒瑾:“难得你今日特意来福临宫,快些坐下说话。”
待顾舒瑾入座后,谢明曦先关切地问起了顾清的伤势:“顾驸马伤势如何?可有好转?”
顾舒瑾轻叹一声:“太医说了,便是养好了,日后走路时也会露些行迹。”
也就是说,顾清日后要跛着一条腿了。
想到温和如玉的顾清跛着腿走路的模样,谢明曦的心里也有些惋惜。口中安慰道:“瑕不掩瑜。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好好养伤,余者不必多想多虑。”
顾舒瑾点点头:“父亲情绪还算稳定。倒是母亲,总暗中落泪。当着父亲的面,母亲还得打起精神安慰父亲。”
昌平公主纵有再多缺点,对顾清却是一往情深。
谢明曦张口安慰数句,便问起了顾山长:“师父也一直陪在驸马身边。这些时日,师父还好吧!”
顾舒瑾打起精神笑道:“姑祖母一切都好,就是总惦记着七舅母和阿萝妹妹。知晓我进宫,特意叮嘱我代为探望。对了,阿萝妹妹呢?”
说来也巧,阿萝正好睡醒了。
谢明曦吩咐奶娘将阿萝抱来。
阿萝生得冰雪可爱,眉眼灵动,十分惹人喜爱。顾舒瑾对阿萝亦颇为喜欢,抱着逗了许久。
顾舒瑾临走之际,笑着问道:“七舅母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姑祖母么?”
谢明曦略一思忖,笑道:“我写一封信,你带给师父便是。”
……
一个时辰后。
这封信到了顾山长手中。
两张信纸被放在信封里,信封并未封上。
顾舒瑾将信给顾山长,一边俏皮地笑道:“七舅母倒真是信任我。就这么将信给了我,也不怕我在路上偷看。”
顾山长皱了多日的眉头略略舒展,阴霾了数日的心情也终于稍稍透了亮,随口笑道:“你七舅母风光霁月,胸襟坦荡。没有阴谋算计,自然不惧你看信。”
昌平公主:“……”
风光霁月胸襟坦荡?
顾山长口中说的人,真是谢明曦?
由此可见,一个人偏心起来,是何等偏颇!
昌平公主嘴角抽了抽,默默转头看向顾清。
顾清躺了数日,每日补品不断,俊脸已有了些血色。此时轻笑一声,握住了满肚子吐槽的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心神顿时转移过来,低声问道:“清哥,你肚子饿了没有?”
顾清无奈一笑:“我伤的是腿,躺在床榻上慢慢养着便可。哪里需要每日吃六顿?”
昌平公主只当没听见:“我让人送一碗人参鸡汤来。”
顾清:“……”
顾清是真正温和的好性子。以前对昌平公主便敬让三分,意外受伤后,昌平公主狠狠哭了几日,之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他既感动又心疼,更不忍拂逆昌平公主的一片心意。捏着鼻子喝了鸡汤。
照此下去,伤养好了,他至少要胖二十斤。
……
另一旁,顾山长已看完了信。也不知谢明曦写了什么,顾山长看完之后精神颇佳,眉眼间俱是轻松愉悦的笑意。
真不知顾山长是被谢明曦灌了什么迷汤,愣是将这个弟子当成了眼珠子一般。
还有俞皇后,言语中对谢明曦也颇多赞许。
昌平公主心里有些泛酸,张口打趣:“七弟妹一来信,姑母总算是开怀展颜了。”
顾山长笑道:“这些时日,我一直惦记阿萝。明曦在信上写了些阿萝的趣事,知道阿萝在宫中好吃好睡,我便放心了。”
昌平公主随口道:“宫中衣食住行皆是最上等,伺候的宫人也多的是。这天底下,哪里找得到比宫中更好的地方。阿萝住在宫中,姑母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住在宫里,才不放心。
顾山长心里暗暗腹诽,当着昌平公主的面自不会多言。走到床榻边,轻声问道:“阿清,你只喝了鸡汤,怕是不耐饿。不如让厨房做些清淡可口的糕点来?”
顾清:“……”
没等顾清张口,顾山长已微笑着对昌平公主道:“别人不知阿清口味喜好,劳烦公主殿下亲自去吩咐一声。”
昌平公主被顺利支开片刻。
顾山长每日住在昌平公主府,和顾清单独相处的时间却少得可怜。此时抓住难得的机会,低声对顾清说道:“阿清,还有五日,三皇子便要登基了。”
“一坐上龙椅,便是天子。”
“皇后娘娘和昌平公主想完全压制住新帝,绝无可能。朝堂和后宫不同,皇后娘娘再厉害,手也伸不进朝堂里去。”
“三皇子为了顺利登基,低头退让。那一日三皇子登门赔礼,公主足足骂了一个时辰才罢休。此时三皇子受的委屈闲气越多,心中隔阂越大。现在弹压得住,确实无妨。日后总有弹压不住的那一日,到时候……”
说到这儿,顾山长舒展的眉头又拧成了结,化为一声长叹。
顾清做了多年驸马,其中利害焉能不知?闻言也长叹一声,无奈苦笑:“姑母,你的顾虑,我都清楚。”
“这些话,我背地里和公主说了多回。只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我连公主都劝不动,更遑论是母后了。”
“我也是满心忧虑。却是无可奈何啊!”
顾山长也沉默下来,半晌才道:“过几日,我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第六百八十章 好友
三皇子登基大典前一日,顾山长进宫觐见俞皇后。
芷兰将顾山长引进寝宫,然后悄然退出去,守在门外。
见到俞皇后的刹那,顾山长全身一震,既错愕又心疼。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瞬间被抛诸脑后:“娘娘为何如此苍老憔悴?”
顾山长无官无职,亦无诰命。因此,无需进宫跪灵。之前谢明曦临盆生女,顾山长一直守在七皇子府。屈指算来,竟有三四个月未曾进宫了。
短短几个月,俞皇后额上眼角皱纹毕露,发间有了丝丝白发。身着素色宫装,面色晦暗,眉眼深沉。
乍一眼看去,似老了十岁。
反观顾山长,依旧长发如墨眼眸清亮洒脱从容,若不细看,压根看不出眼角细细的皱纹。看着只如三旬女子的模样。
两人明明同龄同岁,如今站在一起,倒像是隔了一辈之人。
俞皇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先帝驾崩后,我从未有过一夜安寝。兼之操心劳碌,焉有不疲惫苍老之理。”
操心劳碌?是勾心斗角权利倾轧吧!
顾山长默默看了俞皇后一眼,将这句扎心的话咽了回去,轻声安慰道:“丧夫之痛,娘娘定能撑过去。”
然后,又低声道:“明日太子殿下登基,宫中有了皇后。娘娘便晋升为太后。这座椒房殿,将有新后入驻。到时候,一切宫务,自有人操心。娘娘大可撒手不管,含饴弄孙,享享清福,岂不舒心畅快?”
俞皇后:“……”
换了别人说这等诛心之言,俞皇后早已动怒。
对着自小一起长大知之甚深的知交好友,俞皇后唯有无奈苦笑而已。因为她清楚,顾山长绝不是有意讥讽她,而是真心盼着她能放下一切,安养天年。
怎么可能?
她这一生所有的心血,俱浸淫在这座宫廷里。她亲手掐断了自己的爱恨情仇,只为站在最高处。
现在,她绝无可能放手!
“娴之,”俞皇后眉眼间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倦意:“我们已有几个月未曾见面,你难得进宫一回,除了这些,你就没别的话可说了吗?”
顾山长看似刚硬,实则心软。俞皇后一示弱,顾山长便溃不成军。
可一想到宫中内外的传闻,顾山长软下来的心肠,顿时又化为焦灼急切。顾不得自己是否冒进失言,上前两步,握住俞皇后的手。
“莲娘,你当清楚,这天下终究是新帝的天下。”
“你身为太后,以孝道弹压新帝一二无妨,想做再多,却是极难。那些朝中重臣,也绝不会坐视你这个太后弄权干涉朝政。”
说到激动处,顾山长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俞皇后的手,目光愈发急切,说话也愈发没了顾忌:“莲娘,你最是聪慧清明,焉能看不出想不透这条路的凶险?你已是世间最尊贵最显赫的女子,何苦再为权势二字驱使,和新帝争斗?”
“你还是早些收手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要你稍稍退让,新帝便得敬重自己的嫡母,敬让你这个太后!”
俞皇后左手隐隐作痛,心里如被注入了滚烫的岩浆。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挣扎矛盾也似要被这岩浆融化。
然而,这只是刹那的柔软和动摇。
眨眼功夫,俞皇后重新冷静下来。她反手握住顾山长的手,低低地说道:“娴之,我已经无法回头,也不可能回头了。”
“过几个月,你就随七皇子夫妇去就藩吧!远远离开京城,去山清水秀之地。做学问,开女子书院,陪着谢明曦母女,一切皆可!”
“有我在,总无人敢慢待你,更无人敢刁难你。”
……
手依然紧紧握着。
顾山长的心却凉了下来。
她的一腔热血赤诚,何其可笑。
眼前是大权在握至高无上心思深沉的俞皇后,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知交好友俞莲娘了。她怎么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一番劝说便能令俞皇后改变心意?
顾山长深深呼出一口气,抽回手,神色倒还算镇定:“娘娘说的是。我确有此打算。”
“我一生未嫁,既无夫婿,更无儿女。明曦是我唯一的弟子,我跟着她去藩地养老,倒也相宜。”
“娘娘既已应允,我便回去打点行装。”
说着,后退几步,行礼告退。
俞皇后目中闪过一丝痛楚:“娴之……”
顾山长恍若未闻,行礼后,转身离去。
门打开,又被关上。
俞皇后沉默地凝望着关起又合上的门,久久未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芷兰才推门而入,不敢抬头看俞皇后难看的面色,垂头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已至椒房殿,说是陪皇后娘娘用晚膳。”
三皇子夫妇,每日来椒房殿晨昏定省,陪俞皇后用膳。
亲儿子亲儿媳也不过如此了。
俞皇后目中闪过一丝讥讽的冷意,口中淡淡道:“让他们稍候片刻,本宫稍事梳洗便来。”
……
这一稍候,便是半个时辰。
三皇子坐在偏殿里,半点没有不耐之色。
百忍成金。
三皇子近来时常在心中给自己鼓劲打气。不管如何,都要忍。明日就是登基大典,过了明日,他便是新帝……
芙姐儿到了蹒跚学步的时候,被拘在偏殿里有些不乐意。咿咿呀呀地闹腾着要走。
萧语晗耐心地哄道:“芙姐儿乖,再等一会儿,就要用膳了。”
芙姐儿闹腾了许久,不见亲娘心软,扁着嘴哭了起来。
三皇子眉头一皱,瞪了芙姐儿一眼:“不得哭闹!”
芙姐儿被凶了一回,不但没停下哭泣,反而哭得更起劲了。三皇子头大如斗,颇觉脑门疼,语气愈发不耐:“萧氏,管好芙姐儿。”
三皇子整日忍气吞声伏小做低,心情烦闷阴郁,私下里几乎再没了笑容,时常对着萧语晗撂脸色。
萧语晗抿着嘴角,轻声应了,将芙姐儿抱在怀中,轻拍后背。
芷兰终于露了面:“皇后娘娘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去正殿。”
三皇子夫妇打起精神应了。
待到了正殿一看,三皇子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登基
盛鸿谢明曦竟在正殿里,正陪着俞皇后说话。顶 点 X 23 U S
他被晾在偏殿枯坐半个时辰,老七夫妻两个倒是早早进了正殿!
三皇子心中窝火,面上一派亲切温和:“七皇弟七弟妹何时来的椒房殿?早知你们也过来,我们便先去一趟福临宫,和你们一同过来了。”
三皇子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谢明曦。
谢明曦淡淡笑道:“今日师父进宫探望母后。母后知晓我心中惦记师父,便召我来椒房殿闲话。殿下闲着无事,便也一起来了。”
盛鸿笑着接了话茬:“今日少不得要蹭一顿晚膳再回了。”
三皇子立刻笑道:“人多用膳才热闹。”然后殷切地看向俞皇后:“不如将二皇兄他们也都叫过来,一起陪母后用膳如何?”
俞皇后淡淡道:“不必了。人多闹腾,本宫一把老骨头,怕是吃不消。”
三皇子:“……”
三皇子近来忍功了得,立刻改口:“母后所言甚是。儿臣粗心大意,思虑不周,委实惭愧。”
盛鸿和谢明曦迅速对视一眼,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俞皇后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膳时并不多言。
芙姐儿和阿萝都还小,难免有闹腾的时候。各自由奶娘抱了下去。
安静地用完晚膳后,三皇子主动留下陪俞皇后闲话一二。盛鸿和谢明曦颇为识趣地告退,回了福临宫。
……
“三皇兄这般作态,真令人吃不消。”
盛鸿憋了一个晚上,到了寝室里,便忍不住吐槽:“便是要哄着让着母后,也不必这般模样吧!”
谢明曦讥讽地扯起唇角:“只有这样,才能令母后满意。”
这倒也是。
俞皇后的用意已经颇为明显。就是要全方位地压制住三皇子,三皇子必须低头,事事都以俞皇后的意志为先。
为了顺利登基,三皇子也只得如此了。
盛鸿都替三皇子难堪:“堂堂太子,做到这份上,也太憋屈了。”
谢明曦不以为意地说道:“若低头退让能换来皇位,别说三皇子,就是性情倨傲的四皇子也会乐意低头。”
盛鸿:“……”
反正他绝不愿意!
谢明曦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无声地笑了一笑:“在皇位面前,还要什么尊严脸面?再者,今日丢掉的脸面,待日后权势在握之时,总有讨回来的一日。”
“三皇子是否真心诚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日后能否顺利掌权。”
盛鸿眸光一闪,略略皱眉:“你的意思是,母后有染指朝政之意?”
谢明曦淡淡道:“若无此意,她早已收手,安稳等着做太后便是。”
盛鸿越想越觉心惊,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谢明曦伸手,轻轻抚平盛鸿的眉心,低声道:“盛鸿,我们不想被卷进其中,便得早有防备。走得越快越好。”
盛鸿深深看了谢明曦一眼:“好。”
……
长夜漫漫,夫妻夜话,闺房之乐,不必多提。
第二日,天气晴朗,春光正好。
百官俱至金銮殿。
礼部尚书亲自主持新帝登基大典。
祭天祭祖,昭告天下,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建安。
从这一日起,三皇子正式登基为天子,也成了建安帝。
二皇子这等称呼,日后也不能再延用。二皇子被称作鲁王,四皇子为宁王,五皇子为闵王,七皇子则为蜀王。
天子登基,典礼颇为隆重,从五更起一直忙到天色昏黄。之后,便是宫宴。因先帝去世时日尚短,还在国丧期,不得歌舞饮宴。新帝登基的宫宴,也略显得严肃沉闷,并无欢声笑语。
穿上龙袍的建安帝,对此略有些遗憾,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狂喜和畅快。面上不能露出笑意又如何,他心里早已笑了百回千回。
坐在龙椅上,众臣皆跪倒在脚下。昔日视为对手的兄弟们,也皆要跪拜天子。
这是何等快意!
建安帝竭力克制着心底的快意自得,先叹一声:“父皇归天,未足百日。国不可一日无君,朕方行登基之礼。”
“只是,朕坐在此,思及父皇,心中甚是悲恸。今日宫宴,朕要先敬父皇三杯。”
说完,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水酒洒落于地。
建安帝此举,顿时引来众臣赞叹效仿。
盛鸿看一眼惺惺作态的新帝,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得了,做戏做足全套。
盛鸿也跟着起身,将杯中美酒洒落在地上。心里默默念叨,父皇,你若地下有知,就保佑我这个儿子早点顺利出京就藩吧!
……
新帝登基,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后宫亦设了宫宴。
按理来说,这宫宴应交由萧语晗这个新任皇后才操持。不过,荣升为太后的俞太后显然并无放权之意,依旧照着旧例吩咐下去。
萧皇后默不出声。
宫宴上,俞太后坐在上首,萧皇后则坐于左侧,鲁王妃宁王妃等人依次入席。
谢明曦这个蜀王妃,和闵王妃尹潇潇同坐一席。
今日宫宴,不宜多言,两人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各自微笑不语。
病了多日未曾出来见人的贤太妃丽太妃也都露了面。贤太妃还好些,只面色憔悴些,丽太妃却瘦的快脱了形迹,看着比俞太后还要苍老几分。
俞太后见状,少不得要垂询一二:“丽太妃为何面色如此不佳?莫非是病症还未养好?”
丽太妃那点掐尖要强的心思,在亲眼目睹淑妃被毒酒赐死的刹那,统统烟消云散。这些时日告病养病,绝不是装出来的。
今日新帝登基,她不敢再告病不出,勉强撑着出来见人。此时被俞太后目光一扫,丽太妃心中便是一颤,低头应道:“回太后娘娘,妾身病症已有好转。只是,要痊愈,还得耗费些时日。”
俞太后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丽太妃如逃过一劫,后背已是一身冷汗。
外人只知俞太后权掌六宫,只有身在宫中,才知这四个字的分量。
就连往日嚣张跋扈的李太皇太后,现在也落得瘫倒在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的下场。更别说其余人了。
想在宫中存活,还是认命低头吧!
第六百八十二章 重聚
登基后的建安帝,颇为勤勉,每日早早起床。顶 点 X 23 U S先领着萧皇后到椒房殿给俞太后请安,一起用过早膳后,再去临朝理事。
天子登基大典后,紧接着便是册封皇后之礼。
皇后的册封礼,比天子登基礼要简单得多。不过,也需整整一日。要进太庙祭告先祖,皇后住进椒房殿,也应持有凤印。
这方凤印,是中宫皇后的权势象征。
中宫皇后要宣凤旨,需用凤印。要执掌六宫,也需有凤印。
就如天子,没有御印,怎么号令群臣?
偏偏俞太后安然住在椒房殿里,丝毫没有搬出椒房殿之意。那方凤印,也被俞太后牢牢把持在手中。宫中各处的女官掌事,皆对俞太后俯首听令。
萧语晗这个皇后,除了一个皇后的虚名之外,竟和以前一般无二。
萧语晗能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可不甘心也没用。只有身在宫中,才知俞太后在宫中之威势。别说她这个皇后,就是建安帝,对俞太后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萧语晗委婉地在建安帝面前提了一回:“……臣妾已是皇后,住在东宫里,颇有些不便。”
建安帝瞥了萧语晗一眼:“搬寝宫一事,暂且不急。母后住了几十年的椒房殿,一时不愿搬走,也是人之常情。你还年轻,等上一等也无妨。”
对建安帝来说,先在朝堂站稳脚跟,拉拢朝臣才最重要。后宫之事,只能先袖手不管。免得俞太后心中不痛快,给他使绊子。
萧语晗只得继续忍气吞声。
……
新帝登基后,谢明曦便随盛鸿回了七皇子府……现在已经改做蜀王府了。连匾额也换了一回。
顾山长在昌平公主府住了数日,眼见着顾清的伤势渐有好转,便回了蜀王府。
师徒一别多日,再次重聚,各自心中欢喜。
“师父,你瘦了许多。”谢明曦有些心疼地低语。
顾山长确实清减了不少,神色间也有些郁郁,打起精神笑道:“你们身在宫中,我整日惦记你们母女。之后阿清又出了事,我心中焦虑忧急,哪里吃得下睡得着。好吃好睡几日,便养回来了,无需忧心。”
谢明曦深深看了顾山长一眼:“师父和母后闹翻了?”
顾山长:“……”
顾山长拒不肯认,迅速张口道:“没有的事,你别胡乱猜疑,我和太后娘娘相交多年,岂会因一点口角就闹翻?”
谢明曦略一挑眉:“这么说来,还是闹口角了?”
顾山长:“……”
弟子太过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啊!做师父的想隐瞒一二都不易。
顾山长见瞒不过去,便轻描淡写地将自己进宫劝慰俞太后之事说了一遍:“……说起来,也怪我太过多事。太后娘娘自有主张,我说什么都无用。索性也不多这个嘴了。以后我随你们去藩地,山高水远的,不操这份闲心便是。”
不等谢明曦张口安慰,便笑着抱过阿萝:“这么多日子没见,阿萝愈发可爱了。”
顾山长拒绝就这个话题深谈交流,谢明曦也不勉强,顺着顾山长的话音笑道:“是啊,阿萝长大了许多。”
“孩子还小,隔几日就变个模样。”顾山长越看阿萝越是喜爱,伸手轻抚阿萝细嫩的小脸:“可惜阿萝满月酒未曾操办,到了百日,又正逢新帝登基,也未能办一回喜酒。”
谢明曦随口笑道:“殿下已打算上奏折,自请就藩。待日后去了藩地,我们为阿萝好生办一回周岁宴。”
顾山长笑着应了一声。
“启禀蜀王妃,”从玉等人也跟着换了称呼:“陆大少奶奶和李大少奶奶联袂来了。”
好友前来,谢明曦心情颇为愉悦,笑着说道:“快些让她们进来。”
……
林微微和方若梦都还年少,建文帝离世时,她们两人都无进宫跪灵的资格。算起来,和谢明曦皆是两个多月未见了。
见面后,先互相打量一番。
“你瘦了一些。”林微微有些心疼。
方若梦接了一句:“精神倒是尚佳。”
谢明曦轻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倒是都胖了些。”
林微微早产颇伤身子,细心将养了几个月,总算丰润了一些。至于方若梦,苗条的身形更是圆了一圈不止。
“你就别取笑我了。”方若梦自嘲不已:“我整日为两个淘气的混账小子头痛。不知怎地,半点没瘦,越发丰润了。”
“往日的衣裙,现在都不能穿了。倒是有借口多做些新衣。”
谢明曦和林微微齐齐笑出了声。
方若梦也算熬至苦尽甘来。
生了一对双生子后,方若梦在夫家站稳了脚跟。如今李默和李湘如心生隔阂,极少来往,夫妻两人的感情愈发深厚。
心宽体胖,这句话用在方若梦身上,非常恰当。
说笑一番后,林微微忽地低声道:“蜀王殿下是否有意早日就藩?”
谢明曦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为何忽然问起这些?”
林微微并未卖关子,轻声道:“朝中动向,祖父了然于心。昨日晚上,陆大哥将此事告诉我。并和我商议,想随蜀王殿下去蜀地做官。”
谢明曦:“……”
谢明曦极其罕有的震惊了一回,脱口而出道:“林姐姐,你不是在和我说笑吧!”
以陆迟的出身,以陆迟的才学,根本无需外放做官熬资历。留在京城从六品官做起,不出意外,熬上十余二十年,便能稳稳地做一部尚书。
方若梦显然也未料到林微微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同样错愕不已地看向林微微。
前程似锦的陆迟,为何忽然要去蜀地做官?
林微微收敛笑意,一脸正色:“谢妹妹,这等大事,我岂能随意拿来说笑。”
“陆大哥一直有离开京城外放做官的念头。只是,他之前一直犹豫不知该去何地。蜀王殿下有意就藩,陆大哥便想着一同去蜀地。既能开拓眼界,亦能增长见闻。或五年,或十年,待磨炼出来,再回京城进六部也不迟。”
第六百八十三章 投诚(一)
按朝廷规矩,藩王的藩地官员任命调遣,皆由吏部决定。真正执行起来,当然没那么严格。藩王就藩时要带几个人前去就任,朝廷一般不会阻拦。
盛鸿已经着手在准备上折自请就藩之事,也在斟酌着带几个心腹或姻亲去藩地。
叶景知这个藩王长史,肯定要随着去蜀地。谢兰曦的夫婿萧宇凡,也是个不错的人选。舅兄谢元舟,不妨带去锻炼几年。再有从梅家挑一两个有出息的儿郎。新科进士里,可以挑几个身家清白无深厚背景关系的。
盛鸿还考虑过要将好友赵奇或陈湛“拐”去藩地做上一两任官员。
盛鸿早在私下和谢明曦商议了几回,已列出了一张名单,并且私下联系确认过了。只是,他们两人谁也不会想到,陆迟会主动请去蜀地做官!
谢明曦和林微微对视片刻。
林微微神色坦然,目光清澈。
谢明曦压抑住心底的喜悦,抿唇一笑:“待殿下回来,我便和殿下说一说此事。”
送上门来的首辅嫡孙当朝状元,谁能舍得推却?
陆迟本身才学出众,不必细说。更重要的,是陆迟背后有陆阁老。若能借此和陆阁老交好,对盛鸿来说,自是好事一桩!
当着方若梦的面,林微微也不再多说,冲谢明曦笑了一笑,很快将话题扯回了孩子身上。
……
方若梦满心喜悦而来,回程的时候,心思飘忽神不守舍。
回了李府后,方若梦心不在焉地陪着两个白胖健壮的儿子嬉闹玩耍。一不小心,将钰哥儿叫错了,喊成了钦哥儿。
钰哥儿虽只有几个月大,却颇为机灵,能听懂一些话了。立刻不高兴起来,挥舞着小拳头哇哇喊,挥到了方若梦的脸上。
李默进内室的时候,正好瞥见这一幕,顿时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哟,钰哥儿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挥拳头揍人了。”
方若梦无奈地笑着叹气:“都怪我,我一不小心叫错了名字,也怪不得儿子恼怒生气。”
然后,吩咐奶娘先将两个淘气包抱下去。
李默目光掠过方若梦的脸孔:“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莫非是今日去蜀王府,闹了什么不愉快?”
“这倒没有。”
方若梦又是一声轻叹:“今日在蜀王府,林姐姐和谢妹妹说了,陆迟想随蜀王殿下去蜀地做官。”
李默:“……”
李默一脸震惊,脱口而出道:“不是开玩笑的吧!”
“这等大事,怎么可能是说笑。”方若梦低声道:“我看着林姐姐的样子,颇为认真。看来,陆迟是真的有此打算了。”
李默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这个陆子毓,心里谋算这等大事,也不和我这个挚友商议一二。”
方若梦:“……”
陆迟和四皇子彻底翻脸,断了来往。和李默也闹了一回争执不快,不过,很快便又和好。
只是,到底有了心结,不再像往日那般无话不谈。亏得李默还有脸自称是挚友!
李默越想越不是滋味,哼了一声:“不行,我现在就去陆府一趟。我非得亲口问一问子毓不可!”
说完,拉长着脸就走了。
方若梦想拦都拦不住。
……
陆迟似料到李默会来,见到李默,半点都不诧异,领着李默去了书房。
李默沉着脸皱着眉追问:“子毓,你真得要去蜀地?”
陆迟点点头:“是。”
李默眉头拧得更紧:“你祖父可知晓此事?”
陆迟淡淡道:“祖父知道,也已点头应允了。”
李默:“……”
李默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为何不留在京城?非要去蜀地?”
便是要外放做官,也不必去遥远又多山的蜀地吧!领着妻儿去江浙富庶之地,逍遥自在几年多好。
陆迟显然听出了李默的话中之意,温和地说道:“李兄,你我是知交好友,我不愿以谎话骗你。”
“我去蜀地,自然有我的理由。只是,我不便向你一一解释其中的缘由,还请你多见谅。”
李默:“……”
陆迟就是这样一个端方君子。
相识相交数年,陆迟从不说谎骗人。他不愿说的事情,只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能说。
便如陆迟和四皇子为何交恶之事,任凭他如何追问,陆迟从来都未解释过其中缘故。
李默沉默片刻,深深呼出一口气:“罢了,你不想说便不说。待我回府,也和祖父商议一番。若祖父首肯,我便和你一起去藩地好了。”
这回,轮到陆迟震惊错愕了。
陆迟以复杂的目光看着李默:“你别一时冲动,做出不该做的决定。”
李默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你先别紧张。我回去和祖父说一说看。以祖父的性子,点头同意的可能性颇低。”
“不过,我总要试上一试。”
……
蜀王府。
天还没黑,蜀王殿下便回了府。
“明曦,阿萝,我回来啦!”盛鸿人还未至,声音先传了进来。
谢明曦眉眼弯弯,目中露出一丝笑意:“你今日回来得倒是早。”
盛鸿笑嘻嘻地俯身亲了谢明曦的面颊一口,再亲了宝贝女儿一口,理直气壮地应道:“我每日按时去工部应卯当差。差事忙完了,便下衙回府。难道还要我这个藩王日日加班不成!”
谢明曦哑然失笑。
私底下说话,盛鸿口中不时会冒出些新鲜稀奇的词汇。听着倒也有趣。
盛鸿本就不喜酒宴应酬。如今是国孝期间,无人敢正大光明地饮宴取乐。便是最喜设宴的建安帝,在登基后也未设过宫宴。可不就是一下衙就回来么?
“对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谢明曦轻描淡写地说道:“林姐姐今日来看我,说陆迟有意随你去蜀地做官。”
盛鸿:“……”
他还在动脑筋想法子,怎么将自己的好友拐去蜀地做官。
这个陆迟,竟然主动来投诚?
盛鸿有些懵,脱口而出道:“他没吃错药吧!好好的京城不待,去蜀地做什么!”
谢明曦:“……”
第六百八十四章 投诚(二)
夫妻两个大眼瞪小眼。m.www.uu234.net
盛鸿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我的意思是,他倒是慧眼识珠,知道蜀地是个好地方。再者,我这等文武双全集美貌与智慧与一身的藩王亦是世间难寻……”
谢明曦被自家夫婿的厚颜无耻震住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蜀地是不是好地方,日后去了才能知晓。
蜀王殿下文不能提,有没有智慧还待商榷。集美貌与武艺于一身倒是真的。
谢明曦笑起来的样子极美,如鲜花盛放,更多了一丝独属于少妇的娇媚韵味。
盛鸿看在眼中蠢蠢欲动,按捺了半年之久的猛虎抬了头。伸手打横将谢明曦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谢明曦尚未张口,灼烫滚热的嘴唇便压住了她的唇。
一个时辰后……
两个时辰后……
谢明曦狠狠地拧了盛鸿光溜溜的后背一把,声音透着异样的低哑:“明日我在府中睡一日都无妨。你还要去工部应卯当差。”
纱帐里传来盛鸿的声音:“没关系,我年轻力壮,熬上一夜不睡也算不得什么。”
谢明曦:“……”
……
一夜**,谢明曦被缠得筋疲力尽,天亮时才合眼。
纵情恣意了一整夜的蜀王殿下,身心畅快,志得意满,精神极佳。只在骑上骏马的时候,稍稍有些手软脚软而已……
“蜀王殿下,”魏公公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脸上的笑容略有些轻浮,不如稍稍收敛一二。”
用轻浮两个字来形容,委实太含蓄了。
分明就是浪~荡嘛!
这副模样出去见人,也太过分了一点。
蜀王殿下颇能听得进谏言,果然收敛了几分,主动问道:“这样如何?”
还是有点浪~~~
魏公公非常识趣地笑道:“殿下天人之姿,风华无双,无法遮掩。”
不愧是卢公公调教出来的,论逢迎拍马讨人欢心的嘴皮子功夫,谁也不及魏公公。
自魏公公在关键时候说了真话之后,盛鸿对魏公公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便如此时,张口便笑骂:“整日就会拍马屁,也不知做几桩正事。”
唯有对真正的心腹,才会这般亲昵随意。
魏公公心里自然清楚得很,继续腆着脸笑道:“殿下嫌奴才笨拙,倒不如将奴才留在府中。奴才跟着湘蕙姐姐,学上一段时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跟着蜀王殿下久了,魏公公也彻底不要脸了……又开始厚颜叫上湘蕙姐姐了。
好心情的盛鸿笑着睥睨魏公公一眼:“你那点心思,本王都清楚。待去了蜀地,本王再为你做主。”
魏公公大喜:“多谢殿下。奴才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真正的主子建文帝已经驾崩归西了。魏公公向盛鸿投诚投得没半分心理负担。
……
六部官署皆十分繁忙。
工部也不例外。
工部尚书原本忧心忡忡,唯恐蜀王殿下揽权争权,至于安插人手之类,倒是小事了。
没想到,蜀王殿下进了工部后,并未和他较劲争锋。反而摆出了一副尊老敬贤的姿态,主动领了差事去忙。
比起强势的宁王,不知要好了多少倍。
沉默少言心思细密的鲁王殿下和脸上摆着笑心里藏着刀的闽王殿下,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和其余几个尚书一比,工部尚书的幸福感就更强烈了。
从不惹事生非的蜀王殿下,今日心情格外好。一整个上午,都是满面笑意。就是走路时双腿略有些发飘而已。
将近正午时,魏公公低声来禀报:“陆状元递了口信来,请蜀王殿下去鼎香楼一聚。”
陆迟?
正好,他也想和陆迟好好谈谈心。
盛鸿略一挑眉,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盛鸿和陆迟在鼎香楼的雅间里相对而坐。
满桌的美味佳肴,两人俱无心细细品味,随意吃了几口,便各自搁了筷子。
“陆迟,”盛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你为何想去蜀地?”
陆迟答得分外诚恳真挚:“虚伪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当日我妻子林氏早产,万幸有蜀王妃伸手相助,方能母子平安。”
“我心中一直记着这份恩情,也愿以一己之力回报殿下和王妃。”
“殿下去蜀地,我甘愿追随殿下。为殿下做满两任的蜀地官员。”
一任五年,两任便是十年。按着朝中惯例,外放两任,有了政绩和资历,再回京城进六部,倒也合适。
陆迟今年二十有一,正是年轻力盛之龄。十年后,也只三十一岁。
陆迟说得坦诚,盛鸿听了也觉愉快,张口便讨价还价:“做两任会不会少了些?不如在蜀地做满三任,攒足了资历再回京。三十六岁也是盛年嘛!半点都不影响耽搁官途前程。要做一部尚书,怎么着也得年近四旬才合宜。”
陆迟:“……”
陆迟默默地看了厚颜的蜀王殿下一眼,举起酒杯:“我敬殿下一杯。”
蜀王殿下咧嘴一笑:“你没拒绝,我便当你答应了。”
陆迟抽了抽嘴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盛鸿的心情很愉快。
宁王的心情可就没那么愉快了。
朝中动向,瞒不过有心人。盛鸿私下已向建安帝说过就藩之事,亦请托了林御史等人上奏折。
建安帝总得做出舍不得兄弟就藩的姿态来,一时还没首肯。不过,点头是迟早的事。
蜀王想就藩,宁王可没有半分去就藩的意思。
反正也没人规定藩王要一起就藩,蜀王要走就走,他绝不会主动上奏折去就藩。先在京城待上几年,给新帝添添堵什么的。
宁王心态勉强平和。
直至陆迟向蜀王投诚的消息传进耳中。
宁王妃李湘如红着眼眶说道:“……大哥也不知被什么迷昏了头,竟对祖父说要随蜀王去蜀地做官。还说陆子毓能去,他也能去。”
“他可是我嫡亲的兄长。便是要去藩地,也该随我们去宁夏才对。这么做,将我这个妹妹置于何地?”
话未说完,宁王阴冷愤怒的目光已扫了过来:“你说什么?陆迟要去蜀地?”
第六百八十五章 刁难(一)
自建文帝死后,宁王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李湘如对宁王也愈发畏惧。
宁王目光冷冷一扫,李湘如顿时全身一颤:“殿下先别生气。我也只听母亲随口提了一句,尚不知是真是假。”
李湘如小心翼翼地观察宁王僵硬的面色,竭力放软放低声音:“陆迟也是昏了头,好好的京城不待,竟要去蜀地。依我看,定是林氏在背后怂恿。陆阁老岂能首肯?”
陆迟!
这个名字,已成了宁王心头刀刃。每次提起,便是一阵鲜血淋漓的痛楚。
宁王抿紧嘴角,面无表情地问道:“李默要去蜀地,李阁老可曾应下?”
他和李默这个舅兄,久不往来。
昔日好友,如今的姻亲郎舅,竟如陌路。
不过,李湘如为宁王妃一日,李家和宁王府便有牵扯不断的联系。真由李默去了蜀地,他这张脸也算丢到家了。
“母亲说,祖父不但没同意,还将兄长狠狠训斥一顿。”李湘如说着,又有些心疼兄长了,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哥天生的急躁犟脾气,祖父发怒,他不但没示弱,反而和祖父顶撞几句。”
“祖父一怒之下,命人替兄长告了假,将他关进了书房。”
什么蜀地,李默是别想去了。
宁王稍稍放了心,想到陆迟,心中又是一阵晦暗。
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思念,陡然袭上心头。他忽地生出强烈之极的冲动,他想立刻去陆府,去见陆迟。
他是堂堂藩王。亲自登门,陆迟断无拒之门外之理。
宁王猛然起身。
李湘如一怔:“这么晚了,殿下还要出去吗?”
宁王嗯了一声,并未说自己要去哪里,转身便走了出去。
……
李湘如用力咬了咬嘴唇,却不敢追上去询问,眼睁睁地看着宁王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空荡荡的。
好在李湘如已习惯了这份空荡寂寥,更习惯了宁王的冷情冷性。
“启禀宁王妃,”宫女快步上前禀报:“小郡王在哭闹,奶娘怎么也哄不住。”
宫女口中的小郡王,正是刚过百日不久的霆哥儿。李湘如将霆哥儿看做眼珠子一般,一听立刻坐不住了,起身去了内室。
霆哥儿生得确实白胖健壮,一眼看去如六七个月的婴孩一般。闹腾起来,哭声也格外响亮。
李湘如将霆哥儿抱进怀中,一边轻拍一边哄:“霆哥儿乖,母妃抱着你。”
霆哥儿听惯了李湘如的声音,过了片刻,果然安静下来。
一旁的奶娘和宫女忙笑着奉承:“小郡王和王妃最亲。奴婢们怎么哄都不管用,王妃一来,小郡王便安分老实了。”
越不是亲生的,越爱听这等话。
果然,李湘如顿时眉眼舒展,笑了起来:“这倒是实话。霆哥儿就爱和我亲近。”
霆哥儿的亲娘都死了,睁眼看到的便是李湘如这个嫡母。日日抱在身边养着,倒如嫡亲母子一般。
奶娘和宫女们见李湘如有了笑脸,愈发着意逢迎,哄得李湘如眉眼间俱是笑意。将宁王一意离开的落寞感伤尽数抛诸一旁。
……
天色暗了下来。
陆府的女眷俱在内宅,男子们也无人出去应酬,各自回府。
陆迟正午时和盛鸿见了面,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心中颇为畅快。今日特意早些回府。只是,老远地便见到一个熟悉得令人憎厌的身影。
陆迟脚步一顿,面上笑容全无,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宁王原本负手而立,此时似心有灵犀一般,转过身来。
暮色中,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有些模糊,面容亦不清晰。可在宁王心里,陆迟俊秀的脸孔如被镌刻进了心底一般。离得再远光线再暗淡,亦一眼可见。
两人自反目决裂后,最多遥遥相见,再未单独见过面。
宁王情难自禁,快步上前。
陆迟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待宁王走近了,才冷然道:“敢问宁王殿下前来有何要事?”
宁王心被狠狠刺了一回,冰冷的双目中露出些许酸涩:“子毓……”
“只有亲近交好之人,才唤我子毓。”陆迟面无表情地打断宁王:“殿下直呼我姓名陆迟便可。”
宁王:“……”
这世间,从来言语最伤人。
宁王冷情冷心,从不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对着李湘如亦无好脸色。今日,却又被陆迟的冰冷拒绝伤得体无完肤。
宁王深呼吸一口气,将口中的苦涩全数咽下,低声道:“子毓,你真要去蜀地?”
陆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祖父已经应允,我也去见过蜀王殿下了。”
宁王皱紧眉头,压低了声音:“你前程似锦,大可留在京城。何苦外放去蜀地做官。你不想见我,也不必远离京城。”
陆迟目光一冷:“宁王殿下想多了。蜀王殿下重情重义,我心甘情愿追随。和宁王殿下无半分关系。”
“宁王殿下身份贵重,稍有闪失,陆府承受不起。我便不请宁王殿下进陆府了。”
略一拱手,便从宁王身边走过。
这就是陆迟。
最重情谊,心肠最软。
一旦翻脸,便不再回头。
宁王默默地注视着陆迟的身影,直至陆迟进了陆府,陆家大门再次紧闭。宁王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无声轻叹,黯然离去。
……
半个月后。
林御史再次上奏折,奏请藩王就藩。
“……大齐建朝以来早有惯例。新帝登基,成年的藩王应离开京城前往藩地。既是为了朝堂安稳,亦是为了江山社稷安定。”
“微臣恳请皇上下旨,令众藩王就藩。”
林御史话音刚落,礼部的谢侍郎亦出列,拱手道:“皇上重手足之情,不忍和兄弟分离。因此,迟迟未令众藩王就藩。”
“这份情谊,令人动容。只是,藩王就藩是大齐立朝时便定下的规矩。恳请皇上下旨。”
然后,众尚书阁老纷纷出言附议。
先帝下葬也有一个月了。藩王们确实该离京就藩了。
蜀王殿下主动出列,拱手道:“臣弟愿第一个去就藩,恳请皇上恩准!”
第六百八十六章 刁难(二)
蜀王殿下已经搭好了台子,建安帝只要半推半就依依不舍地应下,再感叹唏嘘一回“手足情深焉忍分离”便行了。www.uu234.net
站在一旁的鲁王闽王按兵不动,默默看着蜀王唱念做打。
宁王面无表情,目光略有几分阴沉。心里冷哼不已。
这个老七,整日捧新帝的臭脚。现在蹦着第一个要去就藩,摆明了是要将所有兄弟都拉下水……
谁也没料到建安帝的反应。
“父皇驾崩归天,葬入皇陵,尚且未满三个月。”建安帝一脸悲怆难过:“身为人子,理应为父皇守孝。”
“朕若早早令兄弟们就藩,远离京城,父皇在天之灵有知,不知怎生伤怀。”
“七弟,就藩之事,暂且不急。还是等为父皇守完孝了,再离京就藩吧!我们兄弟,也能多些相聚之日。”
盛鸿:“……”
众臣:“……”
守孝需三年。建文帝年前离世,到现在算是第二年。还需得明年一年,方能出孝期。建安帝一张口,就是两年。
短短片刻,盛鸿心里不知飙过了多少脏话。
好一个盛澈!好一个建安帝!
都坐上龙椅了,对自己的兄弟还这般防范。竟是一副不愿兄弟就藩的架势!抑或是另有算计?
盛鸿心念电转,口中叹道:“皇兄对父皇的一片孝心,对臣弟的手足之情,令臣弟铭感五内。只是,藩王就藩是国之大事,亦是盛家先祖定下的规矩。臣弟焉能流连京城,为皇兄添麻烦?”
“恳请皇兄,允臣弟去就藩。待臣弟到了蜀地,定会诚心为父皇守孝。”
鲁王闽王也忍不住了。
不想就藩是一回事,天子不让就藩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齐齐出列,一起张口要就藩。
唯有宁王,一直未曾张口出言。
建安帝目光一扫,声音依旧温和:“你们的顾虑,朕心里都很清楚。你们皆是朕的嫡亲手足,朕是天子,亦是你们的兄弟。朕想多留兄弟在身边一段时日,只是为了兄弟手足之情,并无他意。你们不必多虑多思。”
不等众人说什么,又道:“此事就这么定了。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
盛鸿憋了一肚子闷气,下午还得若无其事地去工部当差,直至傍晚才回了蜀王府。
谢明曦早已得了消息,见盛鸿绷着一张俊脸满目怒火,颇有些心疼。张口低语道:“何苦为这等人生气!”
盛鸿目中怒火更旺,重重哼了一声:“真没想到,他是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建安帝在短短三年内被立为储君并顺利登基,少不了他一份功劳。不说什么论功行赏,至少也不该拦着他去就藩吧!
他思虑过去藩地后会遇到的各种困境,盘算着要多拐些得用之人去藩地,连路途中要如何照顾妻女都想过了。
唯独没想到,建安帝不允他就藩!
盛鸿越想越恼火,冷声低语道:“我倒是不信了,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能逆着众人的心意行事。过几日,我私下去找二皇兄五皇兄,和他们一起商议对策。”
至于宁王,摆明了是不愿就藩。和建安帝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谢明曦目中闪过凉意:“我明日进宫去见母后和皇嫂,和她们好生说一说此事。”
萧语晗对建安帝影响有限。
俞太后可就不同了。就藩之事,俞太后早就张口应允过她。只要俞太后肯挺身撑腰,建安帝不放人也不行!
盛鸿用力呼出一口气,似要将心底的闷气都舒出胸膛:“罢了!不说他了!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恼火。我去抱抱阿萝。”
白白香香软软的女儿一入怀中,盛鸿的怒气便消散了大半,低头在阿萝嫩呼呼的脸上亲两口,剩余的怒气也一扫而空。
谢明曦看着自家夫婿乐呵呵的样子,也随之扬起唇角。
为建安帝的刁难发愁?
不存在的。
……
东宫。
萧语晗身为皇后,虽只有个空名,消息也比往日灵通得多。
待知晓朝堂上发生的事,萧语晗心火蹭蹭直冒。奈何建安帝如今时常临幸嫔妃,这一晚根本未露面。
隔日凌晨,建安帝倒是来了,领着萧语晗母女一起去椒房殿请安。
萧语晗一夜辗转难眠,面色委实不太好看。瞥了建安帝一眼,淡淡道:“臣妾听闻,皇上昨日在朝上驳回了蜀王就藩的折子,不知可有此事?”
建安帝略一点头:“确有此事,皇后为何忽然提及这些?是哪个无事生非的小人在你面前乱嚼舌头不成?”
萧语晗目光一扫,一旁伺候的宫人内侍皆退了出去。
“皇上为何不让蜀王就藩?”
萧语晗忍着怒气,竭力让语气柔婉一些:“藩王长留京城,后患无穷。难得蜀王肯自请就藩,其余几个藩王想不走,也得跟着一起走。对皇上来说,这是一举数得又省心的好事,为何皇上未曾首肯?”
建安帝有些不耐地皱眉:“此事朕自有主张。
“朝堂大事,你一个妇人,就别出言掺和了。你照顾好芙姐儿,孝敬好母后便行了。”
萧语晗:“……”
萧语晗抿紧嘴角,在继续隐忍和忍无可忍之间徘徊不定。
建安帝登基月余,做天子的能耐还没看见,脾气倒是一路见涨。往日对她还算温和体贴,如今颐指气使,动辄呵斥。
一来是因为建安帝处处受俞太后压制,心中不满无处可泄,迁怒于她。二来,建安帝已坐上龙椅,无需再像往日那般借重岳家,对她这个皇后也就没了应有的敬重。
萧语晗面色一变,建安帝语气也稍稍软了下来:“语晗,朕整日操心政事,烦心之处甚多,脾气不免急躁了些。不是有意针对你,你别恼了朕。”
“就藩之事,朕心中有数。蜀王妃若来找你,你只管推托到朕身上。”
她还能说什么?
萧语晗按捺下心中所有的不满和失望,低声应是,然后一路沉默着随建安帝去了椒房殿。
今日,有人比他们夫妻更早一步进宫请安。
第六百八十七章 刁难(三)
来人正是蜀王和蜀王妃。m.www.uu234.netwww.uu234.net
建安帝目光一扫,心里颇有些不快。
老七这是来告状了吧!这是知道他得听俞太后的,想借着俞太后的威势压他一头啊!
哼!
建安帝那点小心思,盛鸿一猜便知,心中哂然冷笑,面上笑得一派亲热:“臣弟有些日子没进宫给母后请安了,今日特意来得早了些,倒是抢在了皇上前面。”
建安帝笑道:“谁先来一步,都无要紧。都是母后的儿子,孝敬母后也是应该的。”
俞太后瞥了建安帝一眼,淡淡笑道:“皇上如此孝顺,哀家领受于心了。”
建安帝立刻正色应道:“儿臣还年轻,思虑不周,说话行事多有不到之处。万幸有母后在身侧,时时提点。”
“儿臣本该好生孝敬母后,让母后安然养老。现在令母后时时为儿臣操劳烦心,儿臣委实惭愧。”
啧啧!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冲萧语晗笑道:“皇后娘娘今日气色似不太好。”
萧语晗挤出一个笑容:“这两日芙姐儿有些闹腾,我忙着照顾芙姐儿,睡得不太好。倒让你看出来了。”
又嗔道:“你我妯娌,何须这般见外。还像往日一般,叫我皇嫂便是。”
谢明曦从善如流地改口:“是,皇嫂。”
各自入座,亲热寒暄说话。
怎么看都是一派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妯娌和睦的情景。
……
俞太后一张口,便令和谐的情景成了幻影。
“蜀王要就藩,皇上为何不允?”俞太后既未铺垫,也没拐弯抹角,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建安帝笑容一顿,很快神色如常地应道:“父皇离世未满半年,儿臣想着,还是让兄弟们为父皇守完孝再去就藩才好。”
提起建文帝,俞太后目光微微一暗,却未动容:“天家兄弟,和普通人家焉能相提并论。藩王留京,只会令朝堂人心浮动,也有损你们之间的和气。”
“蜀王想就藩,皇上就允了吧!”
建安帝:“……”
又是这等命令的口吻!
身为皇子时,他便听惯了嫡母的话。做了太子后,他依然要听俞皇后的话。现在他做了天子,俞皇后已是太后,他还要继续听话!
做太子时,他满心想着坐上龙椅就撵兄弟们滚去就藩。
做了天子之后,他的想法就有了微妙的转变。
藩地再偏僻荒凉,也是大齐疆土,亦是他这个天子的。若令藩王们就藩,藩地就成了藩王们的地盘。每年最多是交些税赋而已。
想及此,他心里就觉得憋闷不痛快。
身为天子,除了忌惮俞太后之外,他何须再隐忍退让?何须再顾虑重重?不想让他们走,就不下圣旨好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老七夫妻两个这么快就来椒房殿告状。而俞太后,竟也肯为他们夫妻出头撑腰!
建安帝将心头翻涌的血气按捺下去,挤出笑容道:“母后之意,儿臣明白了。只是,儿臣昨日在朝中刚说过多留蜀王一段时日,今日改口,不免给众臣留下朝夕令改的错觉。”
“还是等过些日子再商议吧!”
不管如何,先拖上一拖。
俞太后目光一扫,淡淡道:“皇上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再等上两个月吧!”
建安帝:“……”
建安帝继续忍气吞声:“儿臣听母后的。”
……
过了片刻,建安帝便和蜀王一起去上朝了。
谢明曦和萧语晗继续陪着俞太后闲话。
又过片刻,赵长卿李湘如尹潇潇俱都前来请安,另有宫中的数位太妃,也都一一来请安。
俞太后本就不算温和爱笑,自建文帝离世后,愈发面冷少言。众人无不小心陪笑,战战兢兢,唯恐言谈不慎,触怒俞太后。
萧语晗看在眼底,心里愈发觉得苦涩难言。
有俞太后这座大山压在头顶,她这个皇后,在宫中几乎没什么威信可言。
说过一回闲话后,赵长卿试探着提起了就藩之事:“……儿媳听闻,蜀王昨日在朝中自请就藩。可惜皇上手足情深,不忍兄弟分离,便未应允。”
谢明曦神色自若地接了话茬:“其实,蜀王殿下也舍不得离京。奈何这是先祖殿下的规矩,再不舍也得去就藩。”
“不瞒二皇嫂,今日我和殿下一起进宫,也有向母后求情之意。母后宅心仁厚,亲自向皇上说情。皇上也已点头应允了,再过两个月,便允殿下出京就藩了。”
萧语晗:“……”
萧语晗默默看了谈笑自若的谢明曦一眼。
论心黑脸厚,她真是拍马都难及谢明曦!
偶尔她甚至会想,她根本就不适合做什么中宫皇后。若换了谢明曦,定能如鱼得水,亦能和俞太后斗个旗鼓相当吧……
赵长卿和尹潇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俞太后:“儿媳恳请母后为鲁王(闽王)殿下说情,让皇上应允殿下就藩。”
唯有李湘如闭口不语。
宁王早已告诫过她。
就藩之事,宁王早有主张,她也不必多舌了。
俞太后瞥了赵长卿和尹潇潇一眼,尚未出声,谢明曦便笑道:“二皇嫂,五皇嫂,你们也太心急了。”
“皇上乃九五之尊,龙口一开,重于千钧,岂能轻易更弦易张?母后今日刚为蜀王殿下说了情,哪有再次向皇上张口之理?”
赵长卿尹潇潇:“……”
合着替你说情是应该的,轮到我们就成了不宜张口?
赵长卿迅速瞥了神色莫测的俞太后一眼,一时拿不定俞太后的心思,随口笑道:“我只是随口说笑,当不得真。”
谢明曦立刻松口气:“这等大事,岂能随意说笑。二皇嫂刚才一张口,我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万幸只是笑谈!否则,岂不令母后为难?”
赵长卿:“……”
私底下交情再好,也挡不住尹潇潇强烈吐槽的心,撇撇嘴道:“七弟妹舌灿莲花,怎么说都有理。”
谢明曦嫣然一笑:“多谢五皇嫂夸赞。”
尹潇潇:“……”
脸皮厚不过,说也说不过,真是痛心啊!
第六百八十八章 刁难(四)
背靠大树好乘凉!
谢明曦从不介意借力借势。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想说动俞太后,当然不是简单的事。谢明曦果断地丢掉脸皮,抬出了师父这杆大旗……俞太后和顾山长再有隔阂,多年的深厚友情却还在。没怎么刁难就应允首肯。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赵长卿和尹潇潇想顺势也求得俞太后首肯,可就不是易事了。
建安帝不想放兄弟们就藩,俞太后也觉得藩王留京是好事。
不说别的,几个有才干有能耐亦有实力的藩王在面前打转,无形中给建安帝添了压力和心思。俞太后想抬举哪一个和建安帝打擂台,也不是难事。
简而言之,水越浑越好。
若不是看在顾山长的颜面,俞太后也不会对建安帝张这个口。
众藩王妃心中各自思虑盘算,不必细述。
请了安后,众人一一告退离宫回府。
“七弟妹,你稍等。我和你一起回府。”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明曦略略放慢脚步,转头看了尹潇潇一眼:“也好。”
……
尹潇潇憋了一肚子的话,在宫中不能多言,直至出宫上了马车,才一股脑地倒了出来:“你也太不仗义了。今日之事,也不和我们通个气。不然,我们一起张口,母后说不得就一起应下了。”
谢明曦瞥了尹潇潇一眼,淡淡道:“若一起张口,母后根本不会搭理。我们谁也走不了。”
尹潇潇还是有些闷气:“那现在,也只是你们走了。我们还不是眼巴巴地看着。”
谢明曦却道:“先走一个也是好的。到底开了先例,之后想离京,便不算难了。”
这也有些道理。
再者,这等事就是各凭本事。谢明曦能说动俞太后点头,她有什么资格去埋怨早一步离开浑水泥沼的谢明曦?
尹潇潇到底是心胸舒朗开阔之人,很快便想通了,笑着自嘲道:“是我一时钻了牛角尖,没想明白,竟抱怨起你来了。你可别放在心上。”
谢明曦显然并未介怀,随意地笑了一笑:“你我之间,本就无话不说。你若是不肯抱怨我几句,才是见外了。”
便如赵长卿,总和她们隔得远了一层。心里再不满,也不会来抱怨她先行一步。
尹潇潇点点头,然后又叹口气,放低了声音:“谢妹妹,我心里总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可恨想走走不成,得继续夹在太后和帝后的夹缝间求生存。
谢明曦深深看了尹潇潇一眼:“人都有本能,有时,不妨随本能而行。”
尹潇潇又点点头,然后异想天开:“不如我劝闽王殿下,和我一起偷偷溜出京城,待到了藩地再命人回京送信。到时候,皇上不允也不行了。”
谢明曦:“……”
谢明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当是嬉闹说笑不成?”
“藩王就藩,绝不是小事。必须由内阁提议,藩王上奏折,再由天子亲自下旨方可!私去藩地,等同于谋逆之罪。”
“你可千万别胡乱惹祸!”
尹潇潇扁扁嘴:“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哪里敢真得肆意妄为。罢了,我们再忍上两年便是。”
……
尹潇潇神色郁郁地回了闽王府。
谢明曦今日心情倒是舒畅得很,回蜀王府后,先将阿萝喂得饱饱的,才将进宫的始末告诉顾山长。
顾山长目光有些复杂,半晌才叹道:“罢了,离京之前,我再进宫谢太后娘娘一回。”
相识相交大半生,她和俞太后的情谊,更胜过血脉至亲。想彻底撇清,怎么可能?
谢明曦有些歉然:“对不住了,师父。为了尽快离京,我不得不以师父为由,也唯有如此,才能求得母后点头说情。”
顾山长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是你师父,在前为你挡些风雨,也是应该的。”
然后又笑着打趣:“你若觉得心中有愧,以后好生孝敬我便是。”
谢明曦也抿唇笑了起来。
当日晚上,盛鸿被天子召至移清殿,迟迟未归。
顾山长有些忧心,在谢明曦耳边嘀咕了一回:“皇上为何单独召蜀王前去移清殿,迟迟不放人回来?该不会是因白日之事,故意刁难蜀王吧!”
以建安帝的小鼻子小眼的性子,此事颇为可能。
谢明曦心中冷哼一声,面上却笑道:“师父这是多虑了。皇上已答应母后,便不能反悔。不能更改之事,再来刁难蜀王,没半分好处。”
“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
建安帝半点没辜负谢明曦的“期待”,真得就做出了这等蠢事。
建安帝先将盛鸿召至移清殿,故意晾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才召盛鸿进殿,颇有些歉然地说道:“朕忙着批阅奏折,一时倒忘了你还在偏殿里候着。到现在还没用膳吧!朕这就命人去御膳房端些饭菜吃食。”
盛鸿立刻笑道:“这倒不必了。”
“臣弟进宫之前,便料到今日要熬得晚一些。特意在工部官署外的街上买了两块热腾腾的牛肉烧饼吃下,在偏殿里候着的时候,也没闲着,喝了半壶清茶,又吃了一碟子点心瓜果。”
“臣弟现在还觉撑得慌。”
建安帝:“……”
看盛鸿对着别人厚颜的时候,饶有趣味。
轮到自己身上,那滋味……就别提了。
建安帝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露出亲切和善的笑容:“没饿着肚子就好。”然后,长叹一声:“老七啊,你可真是伤朕的心哪!”
“你我兄弟,最是亲近,素来无话不说。你一意要就藩,怎么也不和朕说清楚?闹到母后面前了?”
“母后一张口,倒显得朕这个兄长不近情面了。”
“其实,朕没有扣着你不放的意思。朕是想和你多亲近相伴,也盼着你能为朕出力打理工部,这才留你在京城。”
盛鸿心里呵呵冷笑,面上露出感动至极的神色:“臣弟今日方知,皇上对臣弟如此亲近。臣弟以小人之心,度兄长之腹,委实羞愧。”
第六百八十九章 筹备(一)
兄弟两个,一个假意羞愧自责,一个唏嘘感怀不已,说到后来,俱都落了一场热泪。www.uu234.net
盛鸿子时方回府。
哭了半晚,盛鸿的一双眼睛略略有些泛红,俊美的脸孔上显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神情:“今儿个晚上真是把我恶心坏了。”
“这个盛澈,如今坐了龙椅,别的本事没见展露。倒是比往日更会惺惺作态了。”
“眼看着拦不住我去就藩,一边假惺惺地不舍,一边言语敲打,暗示我以后去了藩地不得再插手京城诸事。”
“呸!”
“我要是真有夺权之心,哪里还轮得到他安坐龙椅!心眼比针尖还小,真让人瞧不上!”
盛鸿平日风趣随和,私下和谢明曦独处时,更是嬉皮笑脸。像此刻这般满面怒容的,着实少见。
谢明曦伸手轻抚盛鸿愤怒的脸孔,轻声低语:“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再刁难你?”
盛鸿又哼一声:“冲着我一通哭穷。说国库并不充盈,父皇刚下葬,朝中又接连操办新帝登基及皇后侧妃大典,花费颇多。”
藩王就藩,首先得有一笔极丰厚的“安家银子”。不说别的,蜀王府的一千侍卫要随之去蜀地,一路吃喝穿用便是不小的花费。到了蜀地,得盖一座正经的蜀王府邸。按着藩王府规制来建府邸,少说也得数十万两银子。
零零总总算下来,一个藩王就藩,朝廷怎么着也得拨百万两银子吧!
建安帝显然无此打算,哭诉了半天,才道:“……七弟去就藩,便是国库再空,也得拨银子。朕明日便吩咐户部尚书,准备二十万两银子,给七弟就藩安置之用。”
就他妈的二十万两!
那副悲天悯人兄弟情深的模样,真让盛鸿恶心得不行。
只是,建安帝肯松口让他去就藩,已是难得。现在也顾不得计较这些了。盛鸿勉力挤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又和建安帝周旋一番,才告退回府。
此时,盛鸿满心憋闷地对谢明曦说道:“这才刚开始。我没料错的话,后面定然还有诸如此类之事。”
事情不大,就是成心膈应他。
盛鸿从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谢明曦就更不是了。
谢明曦略一挑眉,淡淡道:“藩王就藩,自有规制。此事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你暂且别吭声。过些时日,再上折自请就藩。等皇上下了圣旨再说。”
藩王就藩的规制用度,都有前例可询。礼部专司负责此事。
谢钧如今是礼部右侍郎,正好能出得上力。
盛鸿显然也想到了岳父,神色略略和缓:“将岳父牵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谢钧可不是什么义薄云天的性子。未必肯出这个头啊!
谢明曦扯了扯嘴角,悠然一笑:“你这个女婿费尽心思,将他捧至礼部侍郎之位。如今,也该是他这个岳父出力的时候了。世间哪有只享福不出力的道理。”
盛鸿默默为岳父点了根蜡。
远在谢府的谢钧,在睡梦中打了个寒颤。
……
时间一晃,两个月过去。
蜀王再次上奏折,自请就藩。
此次,朝臣们便谨慎多了,没几个敢跟着附议的。
建安帝摆明了不愿让藩王就藩,众臣索性也跟着观望起来。唯有消息极灵通如陆阁老等人,才知俞太后已发了话。
有俞太后撑腰,蜀王就藩之事,已成定局。
陆阁老沉稳持重,并未抢着出言。待几个附议的臣子说完后,才拱手道:“蜀王殿下自请就藩,其高风亮节,令人激赏。老臣恳请皇上下旨,允蜀王殿下就藩。”
陆阁老一张口,方阁老赵阁老也一并附议。
建安帝照例长吁短叹满面不舍,然后才道:“蜀王就藩之事,朕思虑良久,还是准了吧!”
盛鸿心口巨石陡然落地,忙拱手谢恩:“臣弟谢过皇上。”
李阁老心中暗骂陆阁老这只老狐狸,面上依旧持重,不疾不徐地张口道:“既然蜀王殿下要就藩,何妨令所有成年的藩王一并离京就藩?”
此言一出,鲁王闽王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张口自请离京。
宁王目中闪过一丝阴沉,此时却不能不随波逐流,一并出列:“臣弟也愿请离京就藩。”
盛鸿:“……”
早该料到事情没那么顺遂!
他一个人想跳出泥潭,鲁王闽王又岂能甘心被拘在京城?倒是宁王,摆明了不肯离京就藩,张口出言纯粹是为了颜面而已。
建安帝显然也料到了这一出,早有了应对之策。先摆出“朕实在舍不得兄弟离开”的令人膈应的神情,然后张口道:“七弟离京,与朕而言,已是锥心之痛。朕委实舍不得你们都离京。”
“再者,母后身居宫中,亦想看到儿孙们承欢膝下。你们几个都走了,母后会何等伤怀?”
言外之意也很明白。
你们想走,朕不准!
有能耐,你们就像蜀王一样去求俞太后!否则,休想轻易脱身离京!
身为天子,高坐龙椅,有俯视众生的权势。稍微抬出个借口,便足以将眼前的情形应付过去。
……
建安帝当朝下了圣旨,准蜀王就藩。并令礼部拟出章程,择出吉日。礼部很快择定吉日,在六月初八这一日。算来,还有月余时间。
藩王就藩,非等闲小事。
盛鸿每日早出晚归。
要去礼部,要去工部,要去户部要银子,要和诸同窗好友一一道别,要收拢即将随行去蜀地为官的下属,要和心中泛酸的鲁王闽王打交道,要去宫中和建安帝扯皮……忙得脚不沾地。
收拾行李打点行装,俱是谢明曦一手操持。要留足够的人手在蜀王府,要斟酌带哪些人去蜀地。蜀王亲兵,也得留下一些。
谢明曦暗中经营多年,暗卫已颇具规模,有五百左右。
这五百暗卫,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卖身契皆在谢明曦手中。谢三谢九各领两百暗卫,另有女子暗卫营,共一百人,领头的是谢三十六。
余安领着三个暗卫首领,一起进了蜀王府。
第六百九十章 筹备(二)
谢三还是那副冷漠锐利的样子,谢九不笑时也有三分笑意,看着格外亲近。
谢三十六相貌只有中上,脸上略有几个雀斑,穿着青衣罗裙,看着便如普通丫鬟一般。扔到丫鬟堆中,任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能被选为暗卫首领,谢三十六自有过人之处。论身手,谢三十六堪称顶尖,还精于易容暗杀之道。
三人一起跪下行礼:“小的见过蜀王妃。”
谢明曦略一点头,淡淡道:“免礼,平身。”
待三人起身,谢明曦目光扫了过去,淡淡道:“你们的身份不宜见光,各自乔装改扮尾随同行去蜀地,稍慢数日也可,切勿被人看出痕迹。”
三人一起领命:“小地谨遵王妃之命。”
谢明曦略一思忖,又道:“你们三人都随我姓谢,今日,我给你们三个赐名。谢三,以后你就叫谢冰。”
谢冰敛容应是。
谢明曦又看向谢九:“以后,你叫谢笑。”
谢笑比谢冰活络多了,忙笑道:“多谢蜀王妃赐名。”
有了姓名,便是家仆。以后能在主子面前时时露面,成亲有了子嗣,亦有了正经的出身。这比赏赐金银更令人振奋。
谢明曦微微一笑,又对谢三十六说道:“我身边有从玉扶玉,你就叫如玉吧!”
谢如玉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王妃娘娘赐名,如玉日后定然忠心伺候王妃娘娘,尽心当差。”
谢明曦没有多言,略一点头,余安便领着三人退了出去。
……
从玉扶玉皆是谢明曦的贴身丫鬟。谢明曦召见余安等人时,她们两个也在一旁。一直憋着没吭声。
直至余安等人退出去了,从玉才悄声道:“那个如玉,以后也在王妃娘娘身边伺候吗?”
谢冰谢笑都是男子,不能近身伺候,也就罢了。那个叫如玉的,却令从玉感受到了压力威胁。
扶玉也有些忧心和不安,小声说道:“她看着比奴婢还要大一些。以后,奴婢是不是要叫她一声如玉姐姐啊!”
那点小心思,在谢明曦眼中一览无遗。
谢明曦莞尔一笑,打趣道:“你们两个放心。先来者居上,如玉再聪明能干,也越不过你们两个。”
从玉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扶玉松了口气,咧嘴笑道:“王妃这么说,奴婢可就放心了。湘蕙姐姐沉稳聪慧,奴婢们敬让几分也是应该的。再来一个如玉,奴婢可就要吃醋了。”
逗得谢明曦轻笑不已:“放心吧!谁也取代不了你们两个。”
一开始提携这两个蠢笨丫鬟,纯粹是因为不想费心。朝夕相伴数年,却渐渐处出了主仆情谊。
谢明曦自己心思细密敏锐,也不需要什么聪明伶俐的丫鬟。像从玉扶玉这样不多想不多思只听令行事的丫鬟,倒是正合适。
说笑一回,湘蕙来了。
湘蕙近来心情颇佳,秀丽的脸孔温柔舒展,嘴角噙着几分浅浅的笑意。穿着素服,身形愈发显得苗条。
“启禀王妃,”湘蕙躬身行礼:“秀云姑娘托奴婢带个话,她不愿去蜀地,愿自请回宫伺候太后娘娘。”
盛鸿大婚前,俞太后打发了引事宫女秀云来。可惜盛鸿毫无沾染女色之意,秀云一直被晾在内宅里,连盛鸿的面都见不着。
之后,秀云“病”了一场,情形也无丝毫改善。
现在,盛鸿要领着妻儿去蜀地就藩。难道她也跟着去不成?不去,就得继续在蜀王府里苦熬。
秀云思来想去,索性自请回宫,也好过无人问津老死内宅。
谢明曦颇为善解人意:“既然秀云姑娘想回宫,便送她回椒房殿吧!”
从哪儿来,还送哪儿去。
换在往日,湘蕙少不得要劝说几句。今日半个字都未多言,很快应了下来。
谢明曦目光掠过湘蕙秀雅的脸孔,忽地笑问:“魏公公前几日求了蜀王殿下,说是想和你结对食。你是否真的想好了?”
湘蕙:“……”
沉稳细心的湘蕙,骤然红了脸,期期艾艾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从玉扶玉对视一眼,各自扭过头去偷笑。
……
魏公公也算对湘蕙一往情深。
被湘蕙委婉拒绝后,魏公公颓唐了一阵子,却未死心。一直默默关心湘蕙的衣食起居,时常送些小物件讨湘蕙欢心。
若送的东西贵重,湘蕙断然不会要。可魏公公送的皆是不值什么银子的东西,倒令湘蕙无从拒绝。
半年前,建文帝骤然离世。魏公公果断地向蜀王投诚,私下里又去找了湘蕙,诚恳地表明心意:“湘蕙姐姐,我一直心悦你。”
“你之前断然拒绝,无非是因我是皇上的人,暗中盯着蜀王殿下的一举一动。你唯恐我会出卖蜀王殿下……现在我已向殿下投诚,日后,不管殿下到哪儿,我就跟着到哪儿。你我之间,也再无顾虑。”
“若你不嫌弃我是个内侍,我就去求殿下,让我们结了对食。日后也能相伴到老,不至孤苦寂寞。”
魏公公双目闪闪发亮,满是希冀期盼。
湘蕙再也生不出拒绝之心,轻声道:“你先别急。如今殿下忙着就藩之事,无暇他顾。待去了蜀地,你再求殿下,王妃那边,我自会禀明心意。”
魏公公如何欢喜,不必细述。
总之,这几个月来,但凡有些闲空,魏公公便围着湘蕙打转。
从玉扶玉等人不知暗中笑了几回。谢明曦又不聋又不瞎,焉有不知之理?
此时谢明曦冷不丁张口问起,湘蕙霞飞双颊,愣是不好意思点头。
谢明曦无声轻笑:“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既是愿意,便在去蜀地之前和魏公公设几桌酒席,请众人喝一顿喜酒。”
如此,也算正式有了名分。
湘蕙红着脸,跪下谢恩。
谢明曦挑眉一笑:“要谢,也该是魏公公前来谢我。你就别跪着了。快些回屋去数一数私房银子,若不够酒席钱,只管和我张口。”
一番戏谑,窘得湘蕙满面红潮,羞臊不已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