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逢源(二)
好一个厚颜无耻的谢明曦!
好一个滑不丢手心黑脸厚的七皇子妃!
俞皇后被气得笑了出来:“往日,本宫真是小看你了。www.uu234.net今日方知,你还有这等死不认账的能耐!”
在宫中混嘛,脸皮不厚怎么能行。
谢明曦一脸无辜地回视:“儿媳说话行事,处处以母后为先,从无不恭不敬之处。母后夸赞儿媳,儿媳心中颇觉受宠若惊。”
“什么死不认账,儿媳委实不敢当。”
俞皇后略有些不耐地轻哼一声:“罢了!这里又无旁人,不必兜来绕去。”
“今日若不是你张口为宋氏求情,本宫绝不容她活着出宫。萧家颜面,在本宫眼中,可有可无。”
俞皇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至于七皇子府的颜面,便要看你这个七皇子妃如何行事了。”
身为中宫皇后多年,这一招敲山震虎意在言外,俞皇后用来颇为顺手。
谢明曦神色自若地接了话茬:“儿媳今日是顾忌父皇身后名,才冒然张口。并无为宋氏说情之意,更无向三皇嫂示好之意。”
“儿媳和殿下对京中也无眷念之意。待父皇安葬新帝登基,殿下便会上奏折自请就藩。还望母后能成全。”
你们要争要斗,是你们的事。我们不想掺和,也不会掺和。
俞皇后眼眸微眯,凤目中满是省视:“七皇子真有就藩之意?”
身为皇子,怎么肯离开权利中心,去偏远山地就藩?
以谢明曦的能耐手腕,又怎么甘心退出权利之争,拱手让出崭露头角的好机会?
谢明曦毫不畏怯地回视,神色淡淡:“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人各有志,殿下并无雄心壮志,只愿偏安一隅。我也从不眷念不属于我的东西!”
轻飘飘的几句话,当然无法说服城府颇深疑心颇重的俞皇后。
俞皇后淡淡道:“本宫只望你言行如一。否则,便是娴之再怒再气,本宫也不会饶过你。”
“母后提起师父,儿媳正有一事要向母后禀明。”谢明曦轻声道:“师父有意随我们一同去蜀地。还请母后一并首肯放行!”
俞皇后:“……”
俞皇后一脸惊愕,绝非作伪,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娴之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亲人好友都在京城。还有莲池书院……她怎么肯离开京城?”
谢明曦泰然应道:“师父一直以未曾出京远游为憾事。蜀地山清水秀,景色绝佳。师父颇有前往之意,至于莲池书院,师父也早有安排定计。唯一不舍的,便是母后了。”
俞皇后:“……”
呸!
自己要走就走,还想将她唯一的知交好友也一并拐走,委实可恨可恼!
俞皇后黑着脸,也没心思再挑刺找茬了:“此事容后再议。待本宫问过娴之再说。”
谢明曦一脸从容自若:“是。”
真是越看越糟心。
俞皇后挥挥手:“罢了,你先退下。”
……
谢明曦神色从容地回了灵堂。
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一道接着一道,有探询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不乏关切。谢明曦统统视若未见,回了原来的位置跪下。
昌平公主不善的目光扫了过来:“母后召你前去,是为了何事?”
昌平公主原本对谢明曦印象颇佳。经过白日宋氏之事,认定了谢明曦已站到了萧语晗的阵营,看谢明曦便百般不顺眼了。
谢明曦随口应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母后忧心皇姐脾气急躁,和三皇嫂会闹口角。特意叫我过去询问一番,还特意叮嘱我,要劝皇姐心平气和,以和为贵。”
昌平公主:“……”
早就听闻谢明曦利舌如刀,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
当着众人的面,昌平公主再气再怒,也不能翻脸。这口闷气,只得咽下。默默在心里又记了谢明曦一笔。
萧语晗心中一阵暖意,冲谢明曦眨眨眼,以示谢意。
谢明曦回以眨眼。
曾为同窗时,夫子授课,她们时常眨眼传意。
熟悉的小动作一入眼,尹潇潇也来了兴致,冲谢明曦连着眨了数次眼。
谢明曦:“……”
真当自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
椒房殿里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众人。
宋氏挨了三十板子,一条命生生去了半条,之后被宫女送回萧家。萧家颜面扫地。
收到了消息的萧尚书,气得面色铁青,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心中暗骂不已。
这个弟媳宋氏,平日里就好多嘴多舌。进宫也不老实消停,竟敢肆意枉言先帝……被打死都不冤!白白连累得萧家成了笑柄!更连累了太子妃萧语晗。
在萧尚书心中,女儿自然比弟媳重要得多。
更何况,三皇子即将为新帝,萧语晗将是大齐新后。当年式微的俞家,凭借着俞皇后之势崛起,这些年来一直稳居京城第一名门之位。
以后,便该轮到萧家了。
只是,这个“以后”到底要多久,谁也说不准。羽翼未丰之前,该低调还是得低调一点。这个宋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尚书憋足了一股闷气,索性也“晕厥”了一回。
三皇子等人消息更是灵通,陆续得知椒房殿里的动静。
三皇子心中满是怒意。
淑妃殉葬之事,已令他怒不可遏。俞皇后昌平公主有意寻衅刁难萧语晗,更令他颜面无光。
他这个储君,大概是大齐历代储君里最窝囊的一个了。
忍!
他一定要忍!
总能忍到羽翼丰满的那一日!
哼!俞皇后!昌平公主!她们再厉害,也是女子,只能被囿于后宫。大齐天下,终将会是他的天下。总有一日,他会凌驾于众人之上,执掌至高无上的皇权。无需再受半分闲气,无人看任何人的脸色。
总有一天,他要让她们母女匍匐在他脚下!
三皇子阴冷的目光掠过跪在身侧的驸马顾清。
顾清心中满是无奈,索性一直垂着头。
盛鸿默默算着时间,临近子时,悄然溜出灵堂,去了椒房殿。
谢明曦已喂饱了阿萝,正在等他。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夜话
盛鸿先抱过吃饱喝足舔着小嘴的女儿,爱怜地亲了一亲:“宝贝阿萝,爹一天都没见你了,快让爹亲上一口。www.uu234.net”
数日未曾刮过脸了,盛鸿的唇边冒出了些许胡茬,戳痛了阿萝嫩呼呼的小脸。
阿萝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谢明曦瞪了盛鸿一眼,将阿萝重新抱入怀中,轻轻拍哄。阿萝嗅着熟悉的气息,小鼻子一抽一抽,哭得煞是可怜。
“也不瞧瞧自己满脸的胡茬,”谢明曦白了盛鸿一眼,轻声嗔道:“把阿萝都弄疼了!”
盛鸿一脸无辜:“我特意放轻放柔了动作,哪知道阿萝的皮肤这般细嫩。”阿萝的小脸已红了一片。他也心疼得很。
谢明曦哄了片刻,阿萝才消停。
夫妻两人这才有闲心低声细语。
“你不是不想插手宫中权利争斗吗?”盛鸿低声问道:“为何今日忽然出言相助宋氏?我听闻母后今晚召你至寝室,是不是出言刁难你了?”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我一开始确实打算袖手旁观。只是,宋氏若真得死在宫中,事情闹腾开来,对三皇嫂大大不利。”
“对我们而言,她们争斗得越凶越好,如此一来,便无人顾得上寻你我的麻烦。三皇嫂明显居于劣势,我便出手帮上一帮。”
“反之,若母后和皇姐不济了,我便出手助她们一把。”
“总之,让她们保持不相上下的争斗之势。直至我们安然离开京城前往藩地的一日。”
“这也算是我们左右逢源了!”
盛鸿:“……”
他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左右逢源!
盛鸿以复杂难言的目光看着谢明曦,半晌才叹道:“明曦,我真为你的敌人心惊胆战。”
谢明曦无声轻笑,凑过去,吻了吻盛鸿的唇角:“别担心。我从未将这份心计用在你身上。”
事实上,她生平从未对一个人这般好过。
不管盛鸿是“六公主”,还是七皇子,她对他都是特别的。
想及此,盛鸿心里溢满了骄傲和喜悦之情。他靠着她的头,低声道:“明曦,我不信什么山盟海誓。我也从未向你立过什么誓言。”
“未来的数十年,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证明。我盛鸿,此生此世只爱你谢明曦!”
“不管到了何时何地,到了何种境地,这份心意,永无更改。”
说完,深深一吻。
……
过了片刻,盛鸿无奈地抬起头,俊脸上满是红潮,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口中不满地嘀咕:“我已经忍了半年,现在还得继续忍下去。再这般下去,我就真的快清心寡欲做和尚了。”
谢明曦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上红晕深深。
听了盛鸿这番话,谢明曦忍不住笑了起来:“父皇去世,你得守孝三年……”
盛鸿听得头大如斗:“不是吧!还真得三年不能同房?”
这怎么可能嘛!
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啊!
谢明曦都逗得轻笑连连:“也没那么夸张。只是,守孝期间,万万不可有孕。”
盛鸿松了口气,接了话茬:“这还差不多。明曦,我已经想过了。我有你有阿萝,此生已经无憾。别说这三年内,过了这三年,我也不要任何孩子了。我们有一个阿萝,就已经足够了。”
谢明曦:“……”
这不是盛鸿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当日她生了阿萝之后,筋疲力尽。盛鸿就曾说过再不要孩子了。之后也曾说过一两回。
谢明曦一直以为盛鸿是在说笑,直至此刻。看着盛鸿深幽又认真的眼眸,才霍然惊觉,他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要别的孩子了。
有女儿阿萝,足矣!
谢明曦眼角忽地发酸发涨,声音有些晦涩:“盛鸿,你真的不想要子嗣吗?”
怎么可能……世间男子,谁不重子嗣?谁不更喜儿子?
便如建文帝,当年对俞皇后情深意重,到后来,还不是一个嫔妃接着一个嫔妃纳进宫?有了二皇子三皇子还不满意,之后又有了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
盛鸿现在这么说,日后焉能不后悔?
盛鸿理所当然地应道:“阿萝承袭了我的血脉,就是我的子嗣。”
“明曦,我今日和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不信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我的心意……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谢明曦一落泪,盛鸿顿时手足无措,笨拙地伸手为谢明曦拭泪:“你别哭了。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
好在谢明曦素来自制,掉了几滴眼泪,很快便冷静下来。
谢明曦凝视着盛鸿,缓缓说道:“盛鸿,我心如你心。你不负我,我亦永不负你。”
盛鸿咧嘴而笑,凑过头,在谢明曦的唇上重重一吻。
……
子时一刻,谢明曦悄然回了灵堂。
到了夜晚,也没人再跪着了。一个个或坐着或倚着,身上多裹着厚披风,闭上眼悄然睡去。
萧语晗一直未睡,待谢明曦回来后,才轻声道:“七弟妹,你靠过来。”
谢明曦嗯了一声,和萧语晗并肩而坐,两人头略略靠到一起。
夜深人静,灵堂内外一片安宁。稍微有些动静,便会引来众人惊觉。一个个看似闭目睡去,实则不知有多少人竖长耳朵聆听。
太子妃和七皇子妃要说什么?
可惜,她们耳朵竖得再长,也听不到只字片语。
太子妃萧语晗,只招呼七皇子妃靠过去,之后,便再无言语。
或许是真得太过疲累,睡着了吧!
昌平公主瞥了一眼过来,心中冷哼一声,也闭目入眠。
建文帝猝然离世,众人皆悲恸不已。她这个女儿,自然也为父亲的逝世而痛苦难当。只是,如今守灵已有月余,再多的悲痛泪水,也有流尽之时。
此时,她的心思皆放在了宫中争权上。
建文帝在世时,她是最受宠爱的长公主,凌驾众人之上。
如今,建文帝已离世,还有母后在。她也依然是这世间最尊贵最骄傲的长公主,无人能压过她一头。
大齐未来的皇后萧语晗,也不能例外!
第六百六十三章 殉葬(一)
灵堂设了七七四十九日,众人跪灵也整整跪了四十九日。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一个个俱都熬得面黄肌瘦形容狼狈不堪。
总算熬到建文帝下葬这一日,众人心里的悲戚早已散得差不多了,面上还得强行挤出哀伤痛苦的神情。
三皇子更是形容憔悴不堪,连着几夜未曾合眼,一张温和俊朗的脸孔满是晦暗,眼睛里布满血丝。乍一看,竟有些吓人。
三皇子到底为何这般憔悴黯然,原因大家伙都很清楚。
这一日,淑妃将一同殉葬!
这等剜心之锥痛,三皇子如何能承受?
此时的三皇子,恨不得众人皆忘了建文帝那一道遗旨。
他将是大齐新帝,或许,几位阁老也不愿正面激怒了他。轻飘飘地将此事“遗忘”,留淑妃一条性命也未可知……
三皇子的美梦,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击得粉碎。
大齐首辅陆阁老和次辅李阁老,一并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今日是先帝下葬之日。也该请淑妃娘娘和莲香美人一并去地下伺候先帝了。”
有资格在灵堂里跪灵的,俱是朝中重臣。此时,一个个沉默而立,没一个人张口谏言要留淑妃一命。
三皇子心底一片冰凉,身体晃了一晃。
万幸盛鸿就站在三皇子身侧,及时扶了三皇子一把,也免了三皇子当众摔倒出丑。
三皇子还未彻底死心,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先是落在翰林院俞掌院的脸上。
俞掌院今年已近六旬,发须皆白,却自有儒雅气度。身为俞皇后的父亲,俞掌院并不张扬,平日颇为低调。
淑妃亦是俞氏女,是俞掌院嫡亲的侄女。这等时候,俞掌院若肯张口求情,俞皇后或者会网开一面,留淑妃性命。
“俞掌院,”三皇子声音发颤,带着些许希冀:“淑妃进宫数年,一直安分守己伺候父皇,没有功劳亦有苦劳……”
俞掌院眉头紧皱,无奈叹道:“殿下之意,老臣都明白。只是,这是先帝遗旨,谁敢不遵?”
便是三皇子自己,也绝不敢落一个忤逆不孝的声名!
这一场储君之争中,俞家已是最大赢家。此时焉肯这趟浑水!
三皇子心直直往下沉,又看向岳父萧尚书。
萧尚书想不张口也不行了:“先帝临终前依旧惦记淑妃娘娘,可见先帝对娘娘之厚爱。今日娘娘有幸殉葬,到地下伺候先帝。殿下应该为娘娘高兴才是。”
对萧家来说,只要萧语晗能安然坐上凤椅便可!
淑妃是死是活,也没那么要紧。
三皇子面无血色,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临江王身上。
淮南王府一蹶不振,淮南王躺在床榻上和活死人无异。临江王俨然成了宗室皇亲之首。争储之时,临江王也一直不遗余力地支持三皇子。
临江王跪灵四十九日,被折腾得少了一大圈肥肉,面上皮肉松弛,说话倒是和往日一般直接:“殿下,这是先帝遗旨。我等可没这等胆量抗旨不从。殿下去求皇后娘娘,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三皇子咬咬牙,转头对盛鸿道:“七弟,你陪我一起去见母后。”
二皇子不喜说话,四皇子五皇子巴不得看他的热闹。到了关键时候,也唯有盛鸿妥帖可靠了。
盛鸿略一点头。
他并未给三皇子泼冷水。事情是明摆着的,淑妃之死,已成定局。三皇子去求俞皇后,也是无济于事。
三皇子坚持要去,他陪着去一趟便是。
谢明曦不是说过么?俞皇后母女和三皇子斗得越凶,对他们越有利嘛!
……
此时的淑妃,穿着一身白衣跪在灵堂里,枯瘦的脸颊已寻不到往日秀丽的痕迹。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个木盘,盘子里只放了一杯酒。这杯酒里,放了极品的鹤顶红,入喉即毒发身亡。
淑妃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毒酒,目中闪过诸如痛苦悔恨不甘怨怼等等复杂的情绪。
她不甘心!
不甘心啊!
从生下三皇子的那一日起,她便知道自己的儿子将会成为大齐储君,登基为帝。她这个生母,也将取代俞皇后,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权掌六宫……
她只猜中了前一半。
她的儿子,确实要做大齐皇帝了。而她,却要饮下毒酒命归黄泉。
她真的不甘心啊!
一身缟素的俞皇后,也比往日清瘦得多。昌平公主扶着俞皇后,赵长卿则扶着俞皇后另一侧的胳膊。
萧语晗反倒略略退后一些,和尹潇潇谢明曦并肩而立。李湘如无形中被排挤出了这个小团体,站得更远了一些。
“淑妃娘娘,”昌平公主冷冷道:“该上路了。”
淑妃用力咬着嘴唇,目中射出愤恨的火苗。一张口,声音嘶哑难听:“我要见我的儿子!”
见了又能如何?那个窝囊没用的三皇子,难道还敢违抗建文帝遗旨不成?
昌平公主目中闪过讥讽的冷笑,正要张口,三皇子的身影已出现在门口。
“母妃!”
三皇子心痛如割,忘情地呼喊出声。然后,快步进了灵堂,跪倒在俞皇后面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求母后,饶母妃一命。日后,儿臣定会好生孝敬母后,唯母后之命是从。”
咚咚咚!
三声闷响后,三皇子没有停下,继续磕头:“儿臣求母后了。”
淑妃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
盛鸿也快步进了灵堂,之后,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也相继走了进来。三皇子不愿让兄弟们来看自己的热闹,奈何人人不愿错过这一幕。
谢明曦和盛鸿遥遥对视一眼。
谢明曦挑眉相询,盛鸿略有些无奈地耸耸肩。
夫妻两人眉目~传情一回,然后一起看向跪着磕头的三皇子。
说实话,储君做到这份上,也确实够惨的。
更惨的是,俞皇后没有半分动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磕头告饶的三皇子,直至三皇子额头红肿,才张口道:“别磕头了。”
“今日你便是跪在这儿不起,本宫也不能答应你。”
“殉葬之事,是你父皇遗旨。本宫亦不能更改。否则,百年之后,本宫有何颜面去地下见你父皇?”
第六百六十四章 殉葬(二)
建文帝这一死,似将俞皇后身上最后一丝柔软也带走了。m.www.uu234.net
如今的俞皇后,冷凝而强硬,无坚不摧。
三皇子面色惨然,目中闪过怨毒之色:“母后,儿臣这般求你了。你为何还不肯应?到底要儿臣怎么做,母后才肯饶过母妃一命?”
俞皇后目光微凉,声音更凉:“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淑妃的命运。”
俞皇后的目光掠过满目怨恨的淑妃,冷然道:“淑妃,你自己饮下毒酒吧!”
淑妃颤抖着伸出手,众目睽睽之下,那只手颤抖个不停。端起酒杯时,不慎洒了大半出来。
俞皇后毫无所动,淡淡吩咐:“来人,再端一杯酒来。”
话音刚落,芷兰已端了一杯新的毒酒进来。
“芷兰,伺候淑妃饮下杯中酒。”
芷兰应了一声,蹲下身子,将酒递至淑妃口边,用力捏着淑妃的下巴,将毒酒灌了进去。
淑妃被酒呛了一口,旋即,一股热流涌进喉咙。然后,胃里一阵灼热,剧烈的痛楚瞬间蔓延。
生命的最后一刻,淑妃已没了畏惧,张口嘶喊起来:“俞莲娘!你心狠手辣!你不得好死……”
俞皇后微不可见地嗤笑一声。
谁不得好死?
便是不得好死,也是淑妃先死!
这么多年来,淑妃一直表现得恭敬安分。真当自己是傻瓜,没窥破她欲“借力上位”“过河拆桥”的野心不成?
皇后之位是她的!太后之位也是她的!这座皇宫,浸透了她一生的心血。她要牢牢掌控再手中,谁都休想夺走。
三皇子最好认清现实,乖乖低头。
否则,她能捧他坐上龙椅,亦能另捧他人,取而代之!
……
几个呼吸间,淑妃便毒发身亡,颓然倒地。
口中溢出黑血,看着分外可怖。
淑妃死不瞑目,一双眼睛依旧睁着,仿佛在看着众人。李湘如只觉全身发冷,胆子最大的尹潇潇,也是心中发寒。
谢明曦淡淡瞥了淑妃一眼,没什么反应。
死人见得多了,各种凄惨的死法里,喝毒酒算是最快捷也最体面的。也甚为宫妃们青睐。
三皇子眼睁睁地看着亲娘死在自己眼前,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弦骤然断了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三皇子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萧语晗急切地迈步上前,扶住三皇子:“殿下!殿下!”
平心而论,萧语晗对淑妃并无太多好感。身为儿媳,有一个精明厉害的婆婆已经够可悲了,再多一个面善心狠的嫡亲婆婆,只会是悲上加悲。
建文帝命淑妃殉葬,显然为的是俞皇后。萧语晗也乐得顺水推舟,去掉头顶一座山。
淑妃死了无妨,三皇子此时万万晕厥不得。今日是建文帝下葬之日,处处得由储君出面领头。三皇子这一晕,便会落人话柄。
俞皇后早有准备,扬声喊了赵院使进来。
原本的太医院院使已告老,赵院使的副字也被去掉,成了正院使。赵院使金针用得颇为利索,几针下去,便令怒急攻心的三皇子清醒。
“殿下!”萧语晗目中含泪,哽咽不已:“殿下快快起身,不可耽搁了父皇下葬!”
俞皇后的语气倒是和缓多了:“太子若身体不佳,今日由二皇子或四皇子暂时领头主事吧!”
含而不露的威胁,如一盆冷水浇下来。
三皇子心头的恨意和怒火,被生生浇灭了大半。
三皇子看了淑妃最后一眼,深呼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拱手道:“儿臣能撑得住,劳母后忧心挂虑。”
俞皇后略一点头:“能撑住便好。这里诸事有本宫,无需你操心。你自去统领朝臣,送你父皇去皇陵安葬。”
……
淑妃死在众人眼前,美人莲香就没这等待遇了。
事实上,莲香连跪灵的资格也没有。自建文帝死后,莲香就被关进了宫中天牢。待到建文帝下葬之日,被一条白绫了结了性命。
死得无声无息。
殉葬的淑妃和莲香,俱被装进准备好的棺木中,随同建文帝的棺木一同被运去皇陵安葬。
皇陵颇远,一路抬着棺木前去,待安葬后再回转,需耗时七日左右。
所有皇子一并前去皇陵,皇子妃们无需前往,俱都留在宫中。
俞皇后熬了多日,小小病了一场。昌平公主和几位皇子妃轮流伺疾。慈宁宫里的李太后,也病了多日,却无人问津。
俞皇后喝了几日汤药,颇见好转。能下榻走动时,便去了慈宁宫探望李太后。
昌平公主和所有皇子妃一并随行探望。
一踏进寝室,一股淡淡的腥臊臭气便迎面而来。
谢明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旋即恢复如常。
再爱洁的人,在经历过一个多月不能沐浴不能换衣的跪灵后,都会变得随和许多……
李太后此次病发昏厥,醒了之后全身再不能动弹,口不能言。除了嚯嚯乱喊之外,无人能听清她口中说的是什么。
俞皇后满目关切歉然,略略俯身:“先帝骤然离世,儿媳忙着为先帝操办丧事,未能来探望母后。还望母后勿怪!”
俞皇后的脸孔一入眼帘,李太后便激动起来,挣扎着似要起身。一张老脸挣得通红,口中嚯嚯喊了几声。
模糊听着,似在辱骂俞皇后“心如毒蝎”之类。
俞皇后在床榻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李太后此时不能动也不能言的模样。口中故意叹道:“先帝离世,母后心中定然哀恸难过。”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儿媳只盼着母后能早日痊愈,也免得先帝在九泉之下为母后忧心牵挂。”
这是在咒她早死啊!
李太后一双眼睛瞪得快凸出眼眶,口中含糊不清地继续怒骂。
你这个毒妇!
若不是你成心以女色相诱,我儿怎么会这般早亡?
杀千刀的毒妇,竟连我儿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
老天迟早要降一道雷劈死你!
众皇子妃交换了一个眼神,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各自上前,问候数句。
轮到谢明曦上前时,李太后终于积攒了些力气,口中竟吐出了清晰的一个字:“滚!”
第六百六十五章 心软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谢明曦。www.uu234.net
这等羞辱,谢明曦焉肯甘心咽下?
谢明曦略略蹙眉,做出一副为难之色,轻声细语地说道:“皇祖母刚才说的是什么?孙媳委实没听清。不如请皇祖母再示下?”
李太后喉间动了一动,似被什么堵住一般,憋了半晌才又憋出一个字:“滚!”
滚!
都滚!
不必你们一个假惺惺地来看我!都滚得远远的!
谢明曦颇有耐心地询问:“皇祖母是想让孙媳一个人滚?还是让所有人都滚?”
“皇祖母不想见孙媳,也就罢了。母后待皇祖母一片孝心,皇祖母若是连母后一并撵出去,着实伤母后的心。”
李太后:“……”
憋了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的李太后,看着眼前伶牙俐齿可厌可恨的孙媳谢明曦,被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谢明曦一脸孝顺地继续劝慰安抚:“皇祖母年纪大了,情绪不宜激动,大喜大悲大怒都颇为伤身。还请皇祖母以身体为重,保持心平气和。”
“慈宁宫一日离不得皇祖母。母后和我们一众孙媳,也盼着皇祖母康健长寿。咦?皇祖母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发青?莫非是被痰堵住了喉咙?抑或是气血翻涌所致?”
众人:“……”
很明显,是被你气的啊!
俞皇后心中无比快意,看谢明曦顺眼多了。之前因谢明曦立场偏向三皇子夫妇而起的恼怒,也散了不少。
萧语晗心肠最软,见李太后快被气晕厥过去,于心不忍。轻轻咳嗽一声:“七弟妹,太医已经来了。”
谢明曦点点头,起身让了开来。
……
太医忙碌着为李太后施针,谢明曦嫌寝室里太过气闷,索性悄然迈步而出。到了廊檐下,深深嗅了一口。
时值初春,空气依然有些凛冽的寒意,夹杂着迎春花的香气。
鼻间的臊臭气,很快被驱散。
片刻后,谢明曦的身边多了一个身影。
“七弟妹,”身边的人影有些歉然不安地张了口:“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有意赶你出来。我只是看着皇祖母一口气快喘不上来,有些不忍。”
“你别生我的气。”
谢明曦转头看向萧语晗。
这一个多月来,人人都清瘦了许多。萧语晗也未例外。秀雅的脸孔瘦了一圈不说,眉宇间也似浮着一层拂不去的阴郁。
和俞皇后母女勾心斗角,性情略显温软的萧语晗显然不是对手。这些时日,萧语晗一边跪灵,一边殚精竭虑,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来。
在宫中,可以狠辣可以无情可以阴险可以狡诈,唯独不能心软。
偏偏萧语晗最大的缺点就是会心软。
“你我同窗数年,又是妯娌,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动气。”谢明曦淡淡说道,大有深意地看了萧语晗一眼:“三皇嫂要烦心的事多得很,就别顾虑我了。”
宫中处处耳目,慈宁宫在几年前便被俞皇后安插了许多眼线。此时两人身在廊檐下,说话多有不便。
萧语晗苦笑一声,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轻声道:“你不怪我就好。”
谢明曦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殿下想早些就藩。待太子殿下登基,殿下便会递上奏折自请去藩地。我已将殿下心意禀明母后。我们妯娌相聚的时日,也没多少时日了。”
萧语晗一怔,脱口而出道:“你们为何这般急着要离开京城?”
话一出口,顿觉失言。
身在其中,才知宫中这潭水是何等浑浊。盛鸿早就退出储位之争,对权利也无野心。以谢明曦的聪慧敏锐,自然更不愿留在京城,被牵扯进宫中纷争。
若是谢明曦肯留下助她一臂之力就好了……
想及此,萧语晗颇有些羞愧。
做人怎么能这般贪心?盛鸿谢明曦夫妻两人,已经出力良多。难道还要硬留他们在京城做牛做马不成?
“想去藩地也好。”萧语晗定定神,迅速改了口风:“待日后,我定会为你们在殿下面前多多美言。”
谢明曦微笑着道谢:“如此,就多谢三皇嫂了。”
换了是李湘如,绝不会如此好说话。必会想法设法将她留在京城,逼着她出力相助。
她没看错萧语晗。
心软是缺点,也是世间难寻的优点。
……
因谢明曦气了李太后一回,颇得俞皇后欢心。
俞皇后当时没有多言,转脸便赏了阿萝一堆好东西:“阿萝满月礼未曾操办,今日本宫将阿萝的满月礼补上。”
谢明曦含笑起身,代阿萝谢过皇祖母赏赐。
李湘如看在眼底,心里酸溜溜的。
一个丫头片子,竟得了这么多赏赐。她的霆哥儿也一样没操办满月礼,俞皇后怎么就没补上满月礼?
李湘如还未蠢至吭声的地步,只笑着提起了霆哥儿:“霆哥儿一出世,个头就比普通婴孩大得多。如今两个多月大了,更是白胖可爱。母后至今尚未看上霆哥儿一眼吧!儿媳这就让奶娘将霆哥儿抱来,让母后瞧一眼。”
俞皇后略一点头,随口道:“让人将阿萝也抱来吧!本宫一并瞧瞧。”
过了片刻,霆哥儿和阿萝都被抱来了。
霆哥儿确实生得健壮白胖。两个多月,个头如五六个月的孩童一般。眉眼间依稀有谢云曦的影子。
和她前世的儿子并无相似之处。
谢明曦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唏嘘,忍不住多看了霆哥儿一眼。
李湘如顿时会错了意,颇有些自得地瞥了谢明曦一眼,故意张口戳谢明曦的心窝:“七弟妹,你看霆哥儿眉眼生得如何?说起来,男孩子总是生得壮实些,不及女儿眉眼秀气。还是七弟妹好福气。”
萧语晗神色微微一沉,心中颇有些不快。
李湘如这满口的讥讽,当谁听不出来吗?
生女儿怎么了?
女儿一样是亲娘的心头宝!
谢明曦瞥了李湘如一眼:“四皇嫂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自己命好福气好。可惜谢云曦就没福分了。生了孩子,连看没看一眼就咽了气。”
李湘如:“……”
第六百六十六章 婆媳(一)
只一个瞬间,李湘如便涨红了脸。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谢云曦难产身亡,根本不是她授意所为。结果人人都认定了是她暗中下毒手,颇传了一阵难听的风言风语。
建文帝骤然离世,众人忙着跪灵,无人提起这些。她也渐渐忘了这一茬。
万万没想到,谢明曦当着众人的面提起此事。
简直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她的脸!
“四皇嫂为何不说话了?”
谢明曦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然:“前些日子,我听过一些不中听的流言蜚语。说什么谢云曦之死,和四皇嫂有关。”
“这怎么可能!四皇嫂风光霁月,贤良大度。绝不会做出这等留子去母的恶毒事。”
“便是外面传言再多,我们也都深信四皇嫂的为人。”
萧语晗不紧不慢地接了话茬:“七弟妹所言甚是。四弟妹可别将这些小人嚼舌放在心上。也切勿因此对霆哥儿心生隔阂才是。”
尹潇潇也看不惯李湘如之前有意炫耀的举动,张口说道:“霆哥儿眉眼生得倒是好看。只是,不大像四皇兄,倒是肖似生母。”
李湘如:“……”
李湘如的脸被啪啪打了一回又一回,简直快被打肿了。
俞皇后也心生不快。明知她最忌讳嫡母庶子之类的说辞,李湘如还如此不知趣地炫耀霆哥儿!真是可恼!
俞皇后淡淡道:“霆哥儿虽是庶出,如今养在你身边,你也得好生教养他长大。便是日后自己有了亲生骨血,也别怠慢疏忽了霆哥儿。”
李湘如想哭都哭不出来了,低声应是。
一垂头,看到霆哥儿的脸,心里也有些气闷别扭。
这孩子,怎么生得这么像谢云曦?!
李湘如心中气闷,手劲不免重了些。
霆哥儿扭了扭身子,很快尖声哭了起来。李湘如只得起身告罪,怏怏地抱着霆哥儿退了出去。
……
少了碍眼的李湘如,椒房殿里的气氛顿时和缓了许多。
俞皇后目光一扫,落在阿萝身上:“谢氏,将阿萝抱到本宫面前来,本宫仔细瞧瞧。”
谢明曦应了一声,抱着阿萝上前。
阿萝如今已褪去了所有的红晕,皮肤格外白嫩细腻。眉眼也稍稍长开,一双乌溜溜的眼,像葡萄一般。咧着红润的小嘴,格外讨人喜欢。
俞皇后微笑着赞道:“阿萝倒是会长,承袭了盛鸿和你的优点,日后定是世间难寻的美人。”
坐在一旁的昌平公主,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阿萝确实生得好。”
谢明曦看着怀中咧嘴而笑的女儿,眉眼俱是温柔:“儿媳只盼着阿萝健康平安,一世顺遂。”
女子生得过于美貌,其实不是什么幸事。
莲香倒是生得极美,却卑贱如尘泥,最终落得一个殉葬的下场。
好在阿萝生于皇家,日后会是尊贵的大齐郡主。生得再美,也无男子敢相欺。她和盛鸿,也定会将女儿视如掌上明珠,精心教养。
萧语晗轻声笑道:“见了阿萝,我便也想芙姐儿了。虽说芙姐儿生得不及阿萝美貌,不过,女儿总是自己的好。”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一阵轻笑。
俞皇后和昌平公主,也一并笑了起来。
曾有过的剑拔弩张,这一刻全然不见了踪影。
只看表面,端的是融洽无比。
“快些将芙姐儿抱出来。”昌平公主笑道:“我这个做姑母的,也有些日子没见芙姐儿了。”
萧语晗笑着应了一声,吩咐下去。很快,奶娘便抱着芙姐儿进来了。
芙姐儿已近周岁,白皙秀气,安静又讨喜。
尹潇潇立刻也命人将霖哥儿抱了出来,再有二皇子的长子长女,椒房殿里有了久违的热闹。
李湘如回转后,才发现所有皇孙皇孙女都在俞皇后眼前,顿时又犯起了小心眼。早知如此,她也该将霆哥儿再抱出来才对。
凭什么别人手里都抱着孩子,就她两手空空?
霆哥儿虽不是出自她的肚子,在她心里,却和亲生的一般无二。
……
在椒房殿里用完晚膳后,谢明曦领着阿萝回了福临宫。
福临宫是盛鸿的寝宫。在盛鸿出宫开府后,福临宫里的宫人便被换了一茬。其中不知有多少是俞皇后的耳目。
谢明曦在宫中衣食起居,皆由从玉扶玉伺候,一应宫女根本没机会靠近她身边。阿萝身边除了奶娘之外,还有细心沉稳的湘蕙。
“七皇子妃,寝宫门口似乎有人。”从玉小声禀报。
谢明曦常年习武,目力极佳,在从玉张口之前,便已发现了站在光影暗处的清瘦身影。
是梅妃!
谢明曦脚步未停,抱着阿萝走上前。
梅妃略有些急促不安的脸孔映入眼帘:“七皇子妃,我想看一眼阿萝。只看一眼,我便回寒香宫去。”
因谢明曦求情,梅妃才被解了禁足令,也有资格为建文帝跪灵。
如今建文帝被抬去皇陵安葬,梅妃也不敢随意出来走动。白日老老实实地继续呆在寒香宫,待到天色将晚时,才悄然溜了出来。
对着心机城府皆出众的儿媳,梅妃委实没什么底气,也摆不出婆婆的架势。倒有几分央求的意思。
谢明曦轻声道:“母妃既是来了,不妨进福临宫小坐片刻。”
梅妃既惊又喜,又有些不安:“我是戴罪之人,能出寒香宫,已是皇后娘娘格外开恩。若再踏进福临宫,不知娘娘是否怪罪,或是牵累你们。”
俞皇后积威甚深,又当场赐死了淑妃,令人心惊胆寒。贤妃丽妃静妃这几日都格外老实低调,唯恐俞皇后心情不佳,让她们也一并“殉葬”……
梅妃倒是不怕死,只怕连累了儿子儿媳。
谢明曦淡淡一笑:“母妃多虑了。母后既容母妃出寒香宫,便不会计较这些。便是母后心中有些不快,我也有法子应付。”
梅妃:“……”
是了。
儿媳和她这个软弱无用的婆婆不一样。
这些时日她在角落里跪灵,亲眼见过谢明曦是何等厉害。
梅妃点点头,默默随谢明曦进了福临宫。
第六百六十七章 婆媳(二)
“母妃请上座!”
“还是不必了吧……也好。m.www.uu234.net”
“来人,给母妃上壶清茶,再上些点心。”
“我不饿也不渴……也好。”
天底下最微妙的关系,莫过于婆媳。
原本两个陌生的女子,因一个共同的男子,成了家人。婆婆看儿媳不顺眼,无需理由。儿媳对婆婆不满,也是难免。
孝道伦常,儿媳免不了要受磨搓。就连俞皇后,也未能例外。当年嫁入天家,着实受了李太后不少闲气。
到了梅妃和谢明曦这儿,却是正好相反。
梅妃没半点做婆婆的威严和底气,谢明曦也没什么身为儿媳的忍让顺从。
人的气场,也是极其微妙的东西。婆媳两个正式的第一次相见,便在这诡异又和谐的微妙气氛中开始了。
梅妃因太过瘦弱,素色宫装显得颇为空荡,昔日美貌已褪了七八分。
谢明曦却是韶华正盛,穿着一身素服,依然明眸皓齿,乌发如墨,唇红如朱。
“母妃,你还没见过阿萝吧!”谢明曦笑着打破沉默,将怀中的阿萝递到梅妃眼前:“阿萝,快些睁眼,看一看祖母。”
阿萝本有些困倦,听到亲娘的柔声细语,果然睁了眼。
梅妃和阿萝黑溜溜的小眼对视片刻,目中似喜似悲,忽地落了泪:“阿萝……和安平幼时几乎一般模样。”
阿萝的容貌,像极了盛鸿。可不就和早逝的姑姑盛安平格外肖似么?
其实,对着一个孩子说起早亡之人,总有些不吉。
梅妃在情绪激动之下,竟未顾及。
谢明曦对“盛安平”的感情也极为复杂微妙,因此没什么懊恼不快。轻声安慰道:“侄女肖似姑姑,也是常理。母妃喜欢阿萝,日后常来看她便是。”
梅妃哽咽着嗯了一声,用袖子擦了眼泪,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能不能抱一抱阿萝?”
谢明曦轻声笑道:“当然可以。”
将阿萝放到了梅妃手中。
梅妃如捧珍宝一般,仔细又轻柔地抱着阿萝。
之前情绪太过激动,只觉阿萝和盛安平一般模样。现在细细再一看,又有些不同。
阿萝比盛安平幼时生得更秀气更机灵。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格外有神。让人越看越爱。
梅妃心中所有的悲戚都不见了踪影,余下的是满心的欢喜和疼爱:“阿萝生得真是讨喜。”
这话谢明曦爱听,抿唇一笑:“我和殿下也觉得阿萝可爱。”
对着孩子闲话片刻,梅妃眉眼间的拘谨,终于散去,变得自如多了。
……
谢明曦轻声说道:“殿下打算早些就藩。到时,殿下会去求母后,将母妃一并带去藩地。母妃可愿随我们前去?”
梅妃先是一怔,反应竟出乎谢明曦意料:“你们去藩地便是,我便不去了。”
谢明曦有些诧异,不动声色地询问:“母妃为何不愿和我们一同前去?莫非是心中存着顾虑?”
梅妃含糊其辞地应道:“我习惯了宫中生活,只怕禁不住跋山涉水之苦,也无法适应蜀地的生活。”
梅妃那点心思,如何能逃得过谢明曦的利眼?
谢明曦略一思忖,便猜出了梅妃的心思:“母妃是不是担心,母后不肯放行。到时候,殿下会因此事触怒母后,影响就藩之事?”
梅妃:“……”
这个儿媳,也太敏锐犀利了!
自己一个字都没说,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谢明曦淡淡的声音在梅妃耳畔响起:“梅妃不必思虑这些。殿下早有此打算,也一定会带母妃离开京城。”
“殿下从无问鼎皇位之野心,也无争权夺利之意。只想带母妃去就藩,母后又岂会为难?”
“倒是母妃一意留在宫中,才会令殿下忧虑挂记。到时候我们远在蜀地,还得时时惦记母妃在宫中情形如何。”
梅妃哪有不想去蜀地的道理。
正如谢明曦所言,她是担心俞皇后会故意刁难盛鸿而已。
“真得不会给鸿儿惹来麻烦吗?”梅妃的眉眼间渐渐多了之前没有的光芒:“我真地能随你们去蜀地就藩?”
谢明曦微微一笑:“世间无难事。”
只看你想不想去做而已。
看着从容不迫的谢明曦,梅妃既觉振奋欣喜,又有些担忧。
儿媳这般厉害,儿子能不能降得住啊……
梅妃隐而不露的忧心,一不小心流露出了一点点。谢明曦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却未露半分,继续说道:“我今日和母妃说起此事,是让母妃心中有数。一切自有殿下和我奔走,母妃只管安心待在寒香宫,等消息便是。”
“快则三五个月,慢不过一年。我们定会离开京城!”
梅妃心中涌过阵阵热流,深深呼出一口气:“好!我听你的。”
……
一炷香后,梅妃离开福临宫,回了寒香宫。
寒香宫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冷宫。
伺候的宫女没剩几个,倒是琴瑟一直留在梅妃身边。湘蕙送梅妃回寒香宫,昔日主仆三人重新聚首,少不得挥泪哭了一场。
相比起精神奕奕秀丽端庄的湘蕙,琴瑟这几年苦熬,着实苍老憔悴了不少。
梅妃红着眼睛道:“琴瑟跟着我,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琴瑟用袖子擦了眼泪,轻声道:“娘娘说这些,真是折煞奴婢了。说句大逆不道之言,在奴婢心中,娘娘便如嫡亲的亲人一般。能陪伴在娘娘身边,奴婢半分不觉辛苦。”
湘蕙听在耳中,也觉心酸:“娘娘别自责了。殿下已大婚,有了七皇子妃,也有了小郡主。待日后,殿下带着娘娘去就藩。娘娘便熬完了苦日子,该享清福了。”
梅妃哽咽着点点头,然后将头扭到一旁。
梅妃动辄爱落泪,琴瑟和湘蕙早已习惯了,细心安抚一番。待梅妃停了哭泣,湘蕙才低声笑道:“今日娘娘见了七皇子妃,感觉如何?”
想到儿媳谢明曦,梅妃娘娘心情愈发复杂微妙,半晌才挤出一句:“在七皇子府里,是不是鸿儿都听她的?”
湘蕙:“……”
琴瑟:“……”
第六百六十八章 谋算
这是身为亲娘最朴素最深切的担忧。顶 点 X 23 U S
湘蕙越想越觉好笑,面上倒是绷得住,轻声应道:“娘娘不必忧心。七皇子妃精明厉害,对殿下却是极好的。夫妻恩爱和睦,一直对外。至于对内,还未闹过什么口角呢!”
要是真得闹口角,很显然七皇子殿下是率先低头的那一个。
最后这一句大实话,还是别告诉梅妃了。
果然,梅妃听了这话,眉眼顿时舒展开来,面上也有了笑意:“鸿儿当年便心悦谢氏。娶进门来,自该好好对她。”
湘蕙笑吟吟地应道:“可不是么?殿下和七皇子妃好得很,娘娘只管放宽心。”
梅妃嗯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叮嘱:“你是鸿儿的人,一颗心可得向着你们殿下。别被谢氏收拢了。”
湘蕙:“……”
湘蕙忍住笑,正色应了下来。
安抚梅妃后,湘蕙才告辞离开。
琴瑟送湘蕙至寒香宫外,两人站在树下低声窃语。
“湘蕙,殿下真得要带娘娘出宫就藩吗?”
“那是当然。到时候,你也能一并随着出宫。以后我们姐妹也能日日相处说话了。”
“我也盼着有这一日。整日在宫中待着,日子着实难熬。这一生若能出宫,我死而无憾了。”
“好好的,说什么生死。以后好日子一大把呢!甜得你做梦都会笑出来。”
琴瑟忍俊不禁,弯起嘴角:“我现在便甜得笑出声了。”
两人对视一笑,又低声说起了七皇子妃。
“七皇子妃真如你说的那么好吗?”琴瑟好奇地询问。
湘蕙肯定地点点头:“比我说得更好。以后,你便知道了。”
梅妃是世上最宽厚的主子,可惜,性情也太软弱了。身为奴婢,不得不陪着提心吊胆,跟着熬苦日子。
而谢明曦,或许不算最宽厚,却有心计有城府手腕凌厉。还是跟着这样的主子,心里更踏实啊!
……
第一日第二日第三日……直至第六日,三皇子才打发人送信进宫。
“启禀皇后娘娘,先帝已经安然下葬。”
“太子殿下已率领众人回京。”
“殿下吩咐小的快马回京送信。如今,殿下一行人已到了半途,不出一日,便该抵达宫中了。”
去时需抬着棺木,沿途要耗费三四日功夫。安葬后,回程便快得多了。
想到安葬在皇陵里的建文帝,俞皇后目中闪过一丝哀恸,心中如被针刺一般。
人已死,再去想后悔与否,已无益处。
俞皇后定定神,淡淡吩咐道:“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前来送信的太子亲卫,恭敬地领命退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昌平公主,低声道:“太子一回京,便应登基了。母后……”真得打算让三皇子轻而易举地登基吗?
所有未竟的话语,俱在昌平公主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毕露无疑。
俞皇后瞥了昌平公主一眼,昌平公主不再出言。
随后,俞皇后起身去了内室。
昌平公主一并入内。
待屏退所有宫女,俞皇后才沉声道:“适才有宫女在侧,有些话焉能随意出口。”
哪怕椒房殿是俞皇后的天下,也不能全然保证说出口的话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出去。三皇子到底是正经的储君,日后是大齐天子。想收买一两个宫女,算什么难事?
昌平公主被训斥一句,颇有些愧然:“母后教训的是。是女儿这些时日太过轻忽了。”
“得意无妨,却不可忘形。”
俞皇后神色淡淡,说出口的话语,却如刀锋般冰冷:“太子再平庸无能,也是太子。你再聪慧能干,也只是长公主。这龙椅,只能由他来坐。你想要皇权,不能明着伸手,只能站在他身后。”
她们母女所需要的,是一个会说会动又听话的傀儡,是一只被拔除了尖牙利爪被驯服得温顺听话的老虎。
这些时日,俞皇后不遗余力地打击三皇子,便是要让三皇子明白,这座皇宫真正的主人是谁。
三皇子肯低头,龙椅便是他的。
三皇子认不清形势,或是妄图对付她们母女,她会让他尝到什么是追悔莫及!
昌平公主心中凛然,低声应是。
俞皇后看着昌平公主,缓缓道:“还有,你打压萧氏无妨,对着其余几个皇子妃,却不可过于骄狂。”
“昌平,你是大齐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女儿。身份尊贵,无需多言。”
“可在世人看来,你亦是出嫁之女。她们几个出身再不及你,现在亦是皇子妃。同样矜贵。”
“仅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弹压所有皇子妃。待日后萧氏做了皇后,想弹压住她,更是不易。”
“你要放低身段,去拉拢其余皇子妃。至少,在你和萧氏对立的时候,无人在你身后使绊子。”
……
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处处竖敌。
昌平公主自幼长在宫中,不是不知这样的道理。只是,她生来矜贵,顺风顺水,只有别人巴结讨好的份,从无放低身段的必要和机会。
“母后的意思是,让我去向赵氏李氏她们示好?”
昌平公主拧起细细的柳眉。
俞皇后淡淡道:“重点是向谢氏示好!”
昌平公主:“……”
众皇子妃中,李湘如出身最好,萧语晗娘家亦是当朝望族,又将为皇后。赵长卿尹潇潇也各自出身名门。
唯有谢明曦,出身最低微。
七皇子盛鸿,在众成年的皇子中,也最是低调……
好吧!用低调来形容,都算客气了。实则是势力最弱,也最无威胁。
俞皇后一眼便洞悉昌平公主的不以为然,扯了扯嘴角道:“昌平,你太过小觑他们夫妻了。”
“一个人厉害与否,和出身无关。”
“盛鸿无争储之意,一直韬光养晦。”
“谢明曦虽出身不高,精明厉害,却远胜萧语晗等人。也幸好他们夫妻无野心,否则,争储之事不会这般平顺。”
“谢明曦已向我禀明就藩之意。他们夫妻愿意提前退出权利角逐,何妨成全他们。你也记好了,不要去招惹缩了利爪的老虎!”
第六百六十九章 惊变(一)
“启禀七皇子妃,太子殿下打发亲卫回宫送信,不出一日,殿下他们便能回宫了。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福临宫里,湘蕙轻声禀报。
宫中是俞皇后的天下,却也不是铁桶一块。众皇子在宫中皆有眼线。宫中但凡有大的动静,谢明曦自会迅速收到消息。
谢明曦眸光微闪,淡淡问道:“母后可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湘蕙低声应道:“皇后娘娘召昌平公主进内室,足足小半个时辰。具体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哂然。
昌平公主近来太过顺遂,借俞皇后之威势力压萧语晗一头,颇有些骄狂之意。俞皇后显然是私下“提点”昌平公主了……
俞皇后此时要拿捏三皇子不是难事。只是,手段太过凌厉无情,当着三皇子的面赐死了淑妃。
三皇子此人平庸无能,心胸狭窄,却也有旁人不及的优点,对淑妃颇为孝顺。
此事,必成三皇子心中死结。
俞皇后一面不遗余力地打压三皇子,一面还要令三皇子做个提线傀儡。只不知,满心不甘怨怼的三皇子有没有能耐回击并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了……
谢明曦心里思虑了一回,便将此事暂且搁到一旁,随口笑道:“湘蕙,你时刻留意宫中动静。殿下一回宫,立刻给我送信。”
湘蕙恭敬应是。
待湘蕙退出去后,从玉笑着来禀报:“净房已布置好了,请七皇子领着小郡主前去。”
……
早春的天气依旧微凉。
净房里摆放着几个炭盆,宽大浅口的木盆里放满了温热的水。
谢明曦轻柔地为阿萝脱去衣衫,露出白白胖胖又轻又软的小身子:“乖阿萝,别怕,娘替你洗一洗身子。”
阿萝乍然被放进澡桶里,颇有些不适,小手紧紧攥着亲娘的衣襟。
谢明曦哑然失笑,一边以手撩起热水,轻轻拍在阿萝的身上,一边轻声抚慰:“娘替阿萝洗得白白香香的好不好?阿萝别怕,娘一直在这儿呢!”
温柔的熟悉的声音极大地抚慰了阿萝。
阿萝乖乖松了手,在谢明曦双手的托扶下,在温热的水中扑腾起来。两只肉乎乎的小脚丫倒是颇有力气,蹬了几下,便蹬起一片水花,纷纷溅落在地上或谢明曦的身上。
谢明曦轻笑不已,迅速为阿萝洗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自己还得折腾着沐浴一回换衣。
各种娇嫩鲜艳的颜色俱不能穿,守孝的三年里,只能穿素色宫装。
质地上佳轻薄柔软的素色锦缎制成的宫装,不能绣半点花纹,亦不能以其余色泽妆点。不能上妆,不宜佩戴精致华丽的首饰,一根简单的木簪便足矣。
好在谢明曦正值韶华之龄,天生一副好颜色好气色,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素面朝天,依旧美丽动人风姿无双。
谢明曦不喜在宫中走动,这几日除了去椒房殿请安之外,便一直待在福临殿。好在有阿萝相伴,每日乐趣无穷,并不寂寞。
尹潇潇时常过来串门子。
谢明曦刚出了净房,尹潇潇便抱着霖哥儿来了。
……
霖哥儿生得浓眉大眼,眉眼肖似尹潇潇。个头也生得壮实,稍微一逗一哄,便咧着咯咯直笑。
谢明曦也颇喜欢霖哥儿,凑过去在霖哥儿的嫩脸上亲了一口。
尹潇潇笑道:“来来来,臭小子给你。我要抱又白又香又软的小阿萝去了。”
谢明曦失笑不已。
尹潇潇颇喜欢女儿,生了霖哥儿后,颇有些遗憾。待谢明曦生了阿萝后,时常厚颜凑过来,和她换着抱孩子。
尹潇潇抱着阿萝亲了几口,忽地叹道:“七弟妹,我这几日心里总有些惆怅。”
谢明曦抬眼看过去。
天家儿媳,绝不易做。
洒脱利落的尹潇潇,嫁给五皇子这两年,也着实变了不少。至少,在以前,在尹潇潇口中绝不会听到“惆怅”二字。
“待太子登基,我们都该随各自的夫婿去就藩了。”尹潇潇怅然道:“我自小生于京城长于京城,想到要离开这里,心里总有些发慌。”
“我舍不得我爹我娘。他们只我一个女儿,我随五皇子去了藩地,日后怕是再难归京。日后想见爹娘一面都不可得,爹娘想我的时候,也无法来见我……”
尹潇潇目中闪出水光,轻声哽咽:“七弟妹,你舍得离开家人吗?”
谢明曦:“……”
在尹潇潇动情含泪的目光下,谢明曦显得格外淡漠冷静:“舍不舍得都得走。新帝登基,藩王不去就藩,难道还妄图留在京城?”
尹潇潇:“……”
尹潇潇哭不下去了,用袖子抹了眼泪:“说得也是。我也只敢在你面前絮叨几句罢了。”
萧语晗是太子妃,很快便会是大齐皇后。她这番不愿离家不愿离开京城的心思,当着萧语晗的面,是怎么也不能说出口了。
想及此,尹潇潇又是一阵长叹:“还是年少时最好。每日去莲池书院读书,除了烦恼课业之外,都是幸福快乐之事。一众同窗好友,在一起也无需多虑多思,想什么便说什么。”
哪像现在,动辄便是种种隐忧,顾虑重重。
无所不在的压力,压得人气短胸闷。
尹潇潇怏怏不乐的样子,看得谢明曦也有些心疼。
说实话,尹潇潇率直粗朗的性子,委实不适合做皇子妃。这两年来,尹潇潇处处小心,未曾惹出什么乱子。可对尹潇潇而言,这样的生活显然并不舒心。
谢明曦自己倒是无妨。
事实上,这样的环境,她再熟悉不过,颇有如鱼得水之感。
谢明曦正要张口宽慰,湘蕙忽地神色匆忙惊惶而来。
湘蕙素来冷静沉稳,极少有这般显行于色之时。莫非是盛鸿出事了?
谢明曦心里倏忽一沉,面上倒是安然如常:“出什么事了?”
湘蕙面色愈发惶然:“启禀七皇子妃,太子殿下一行人在途中,不知为何惊了马。其余众人安然无事,唯有顾驸马不慎落于马下,被马蹄踩中,受了重伤。”
第六百七十章 惊变(二)
什么?
顾清受了重伤?!
谢明曦面色霍然一变,腾得站起身来,声音里多了几分冷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尹潇潇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来,连珠炮一般地追问:“行路途中,为何会忽然惊马?顾驸马到底伤得如何?是否有性命之忧?”
湘蕙一脸苦色:“奴婢收到消息,便匆忙赶来禀报。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奴婢知晓的,都已禀报过了。其余诸事,奴婢也不清楚。”
谢明曦和尹潇潇对视一眼,俱看到彼此眼底的惊疑和沉重。
昌平公主骄狂霸道,顾驸马却是温和如玉的谦谦君子。众人对顾驸马的印象都颇佳。谁也没料到顾驸马竟忽然出事!
此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昌平公主惊闻噩耗,会是何等愤怒伤心?
俞皇后又会是何反应?
“七弟妹,我们立刻去椒房殿!”尹潇潇眉头紧皱,低声道。
谢明曦嗯了一声,特意提醒一声:“孩子让奶娘抱着,别带去椒房殿了。”
免得椒房殿里雷霆密布,吓坏了孩子。
……
谢明曦和尹潇潇快步赶至椒房殿外。
萧语晗显然也已收到消息,比两人早来了一步。赵长卿也已来了,亦是一脸忧色。两人都站在殿外,未能进殿。
“五弟妹,七弟妹,你们两个来得正好。”萧语晗柳眉紧紧蹙起,满面忧虑急切,绝非作伪:“我们一起求见母后和皇姐!”
谢明曦目光一扫,轻声问道:“母后和皇姐是否不愿见我们?”
不然,以萧语晗此时的身份地位,谁敢将她拦在椒房殿外?
萧语晗面上掠过一丝涩意,略一点头。
素来圆滑的赵长卿也是真的急了,说话不免失了些分寸:“母后定是疑心有人暗中谋害顾驸马!”
不然,为何不见萧语晗这个太子妃?
萧语晗神色有些僵硬。
别说赵长卿暗中疑心,便是她在骤然听闻噩耗时,第一个反应也是“该不是三皇子怀恨在心暗中动的杀手吧”……
“二皇嫂慎言!”谢明曦微凉的声音响起,音量不高,却透着令人心惊的凉意:“这等事,岂能胡乱猜疑!传到母后口中,惹来母后疑心或愤怒,二皇嫂焉能担当得起?”
赵长卿哑然,和谢明曦黑幽如墨的眼眸对视片刻,心里骤然一颤:“七弟妹说的是。是我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还请诸位弟妹切勿放在心上。”
萧语晗心乱如麻,哪里还有闲心和赵长卿打口舌官司。
谢明曦扯了扯唇角,淡淡道:“饭可以多吃,话却不宜多说。待会儿见了母后,我们都得谨慎些才是。”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李湘如熟悉的声音。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愣着?为何不进椒房殿?”
四皇子的寝宫略远,李湘如也稍稍来迟几步。一路疾行,李湘如脸颊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不宁:“顾驸马到底有无性命之忧?”
这个问题,谁也答不上来。
……
顾清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现在是死是活?
昌平公主全身不停颤抖,面色惨然如纸,毫无血色。泪水不停从眼中滑落,口中喃喃低语:“母后,母后!清哥他……他是不是已经……”
是不是已经死了?
最后两个字,沉重又晦涩地压在昌平公主的舌尖,怎么也吐不出口。
自听到噩耗的那一刻起,昌平公主便如被雷劈一般,泪如雨下,直至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俞皇后亦是震惊又心痛不已。
顾清是顾山长嫡亲的侄儿,亦是俞皇后看着长大的。温和又孝顺贴心的顾清,在俞皇后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昌平公主而已。
到底是谁,心狠手辣要顾清的命?
俞皇后的眼底闪出幽暗的火苗,令人看一眼也觉不寒而栗:“昌平,先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哭再伤心也是无济于事。先擦了眼泪!”
昌平公主哭着嗯了一声,伸手擦拭泪痕。眼泪却越擦越多,忍不住扑进俞皇后怀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嚎啕恸哭。
“母后,我心里好疼,好难受,我好担心。清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母后……”
俞皇后目中也闪过一丝恸色,神色却迅速冷静下来,轻拍昌平公主的后背:“别哭了。阿清是天生福相,绝不是短寿之人。受伤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母后向你保证,一定会将那个暗中捣鬼之人揪出来。令他悔不当初!”
“萧氏等人就在外面,你务必要克制隐忍。万万不可胡言诘问!”
昌平公主霍然抬头,双目赤红,如同一匹要吃人的母狼:“一定是盛澈!一定是他!他对淑妃之死记恨于心,不敢冲着我们母女动手,便要害清哥的性命!”
俞皇后眸中闪过冷厉之极的寒芒,声音冷得刺骨:“是与不是,此时尚且不知。无凭无据,焉能信口便说是太子所为。”
“芷兰,去宣萧氏等人进殿!”
芷兰轻声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
片刻后,一众皇子妃皆进了正殿。
众皇子妃很自然地以萧语晗为首,年龄居长的赵长卿亦紧随在萧语晗身后。
“儿媳见过母后!”众皇子妃一并见礼。
俞皇后无心多言,简短地说了句:“免礼。”
昌平公主停了哭泣,一双红肿的眼眸狠狠地盯着萧语晗。盯得萧语晗心里直冒凉气。
萧语晗不能退缩,硬着头皮张口说道:“儿媳惊闻驸马落马受伤的消息,心中忐忑难安,特意前来相询。不知驸马现下如何?”
俞皇后轻叹一声:“具体情形,本宫亦不知。来报信的亲卫,只说驸马伤势颇重。万幸有太医随行,能及时救治。想来,应无性命之忧。”
最后一句,显然是宽慰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心痛如绞,目中闪过悲痛,用力咬紧嘴唇,不争气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萧语晗也轻叹道:“儿媳也未料到有这等意外。”
昌平公主心火腾得直冒,嘶哑着怒喊一声:“萧氏,你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众人:“……”
第六百七十一章 惊变(三)
“昌平!”
没等萧语晗出声,俞皇后已铁青着脸怒叱:“不得对萧氏无礼!”
“驸马受伤之事,到底如何,现在谁也不清楚。www.uu234.netm.www.uu234.net你忧心急切,谁都知晓。却不能因此迁怒旁人。”
昌平公主金枝玉叶,受尽众人宠爱。尤其是俞皇后,对她疼爱备至。从未当着众人的面呵斥过她半句。
昌平公主本就伤心悲恸,再被俞皇后这般当众呵斥,既伤心又难堪,顿时泪如雨下。
萧语晗本就忐忑惊惶难安,此时哪里还坐得住,忙起身道:“请母后息怒!”
“顾驸马骤然受伤,如今伤势轻重还不知。皇姐忧心如焚,不知何等焦虑。说话语气重了些,也是人之常情。儿媳断无怪罪之心。恳请母后息怒!”
俞皇后犹是一脸怒容:“昌平再焦虑情急,也不该说这等不知高低的话。让人听在耳中,岂不成了疑心太子?”
“太子敦厚谦和,绝不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来!”
“谁敢疑心太子!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他!”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这席话,听得众皇子妃面面相觑,听得萧语晗耳后一片赤红如火烧。
那种如被扇了两记重重的耳光偏又说不出口的冤屈难受,堵在胸口。若不是她还有几分自制力,几乎当场便要哭出来了。
谢明曦看在眼里,也有些无奈。
脸皮这么薄怎么成!
萧语晗还是太年轻太稚嫩了,远远不是俞皇后对手啊!
“母后所言甚是。”
谢明曦义正言辞地张口附和:“儿媳听闻此事后,亦十分惊诧。若顾驸马落马之事不是意外,这幕后黑手,何其阴险毒辣。”
“儿媳恳请母后,一定要严查此事!查明是谁在暗中谋害顾驸马!将此人千刀万剐,方解我等心头之恨!”
萧语晗:“……”
昌平公主:“……”
对嘛!就是要这样。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面上一定要撑得住才行!
看着一脸凛然的儿媳谢明曦,俞皇后心中竟涌起一丝微妙的欣赏和赞许,神色略略缓和了几分:“到底如何,待众人回宫,一问便知。”
“你们也都各自回寝宫等着吧!”
众皇子妃一并起身告退。
……
萧语晗面色隐隐有些苍白,气息不稳,脚下有些虚浮。
出了椒房殿后,萧语晗未回东宫,反而握住谢明曦的手道:“七弟妹,我几日未见阿萝了。且和你去福临宫,见一见她。”
见阿萝显然只是托辞。
萧语晗这是心中惶惑难安,想和她私下说一说顾清受伤之事。
谢明曦心中了然,反手握住萧语晗的手:“好。”
李湘如饶有深意地看了萧语晗一眼,轻飘飘地提醒一句:“经此变故,只怕殿下们回宫会略迟一些。”
萧语晗头也未回地应道:“宫中有母后在,倒不必你我操心这些。”
李湘如被噎了一回,悻悻地轻哼一声离开。
尹潇潇憋了一肚子的话,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五皇子和三皇子面和心不和,从政治立场来说,她远不及谢明曦和萧语晗亲近。
往日深厚的友情依旧还在。
可惜,她和萧语晗能说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尹潇潇到底什么都没说,黯然回了自己的寝宫。
萧语晗此时根本无心顾及尹潇潇的心思。一路沉默地进了福临宫,随谢明曦进了内室后,才红着眼眶道:“七弟妹,我心中颇觉不安。”
谢明曦略一挑眉,一张口便戳中萧语晗痛处:“你也觉得是太子谋害了顾驸马?”
萧语晗否认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殿下不会这般心狠手辣!”
谢明曦呵呵一笑:“这算什么心狠手辣!真狠得下心,不妨直接冲着母后和皇姐下手!”
萧语晗:“……”
萧语晗被噎得彻底无言了。
谢明曦目光掠过萧语晗温柔秀雅的脸孔,淡淡道:“三皇嫂,你是太子妃,过些时日,便是中宫皇后。”
“若你一直这般心慈手软,畏畏缩缩,也不必和母后较劲争锋了。趁早俯首退让,将所有属于你的权势一并让出来,倒也罢了。”
萧语晗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生于名门望族,嫁给三皇子,做了太子妃,即将是大齐皇后。
若说她对权势没半分野心,显然是骗人的假话。可是,她自小便是这样的性子,想彻底扭转,谈何容易……
谢明曦略显冷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你若不甘心,只能自己去争去夺!”
“别说太子没谋害顾驸马,便是动了杀心,你也得和太子一条心。和太子一起对付他的所有敌人。”
“他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
“夫妻一体,别人对付太子的时候,也绝不会饶过你。”
“这些话,我本不该说。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便将掏心窝的话都说给你听。到底以后要怎么做,便只能由你自己想清楚做决定了。”
……
萧语晗来时满心惶惶,去时失魂落魄。
谢明曦说了那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倒是半点异样都没有。
谢明曦抱着阿萝,将宝贝女儿喂得饱饱的,然后吩咐下去:“所有人都待在福临宫,不得随意出去。若有违令者,我绝不轻饶。”
湘蕙等人凛然听令。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
可再焦虑情急也无用,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等。
众人从白日等到夜晚,接着熬到了第二天正午,三皇子一行人才回到宫中。
三皇子面色憔悴难看,跪在俞皇后面前请罪:“都是儿臣倏忽大意,竟为小人所乘。”
“儿臣等人所骑的马,皆被人暗中做了手脚。行至途中,几匹马同时嘶喊发狂。儿臣们身手还算利索,及时跳下马,侍卫以箭将发狂的马射死。儿臣们只是虚惊一场。”
“顾驸马反应慢了些,不慎被摔落马下。差点就被马蹄踏中胸口。”
“七皇弟反应快捷,闪身过去拖了顾驸马一把。马蹄踢中了顾驸马的右腿,顾驸马受了重伤。万幸一条命捡了回来!”
第六百七十二章 冤屈
俞皇后目中闪着冷芒,定定地落在三皇子的身上。
那双锐利的双目,犹如两支利刃,一寸寸刮过三皇子的脸孔。
昌平公主早已哭肿了一双眼眸,此时如见生死仇敌,死死地盯着三皇子:“清哥人在哪儿?”
三皇子也有些无奈:“我本想带着顾驸马一起进宫,,不过,他坚持要回公主府养伤……”
昌平公主眼中似要喷出火星来,愤怒地打断三皇子:“所以,你就听一个重伤之人的话,将他送回去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昌平公主是借着这桩小事发难,以泄无法正面指责的怒火。
俞皇后本想出言阻止,目光掠过昌平公主红肿的双目憔悴的脸孔,心里骤然一痛。
昌平自少和顾清青梅竹马,情意深厚。成亲后夫妻恩爱,从无不睦。眼下顾清遭人暗算谋害,受了重伤,还不知会怎么样……
罢了!就容昌平出一出心头这口恶气吧!
俞皇后没有出声,默许了昌平公主的质疑诘问!
这对三皇子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利的信号。
事实上,三皇子也是一肚子冤屈。
苍天可鉴!他确实恨俞皇后的心狠手辣,恨昌平公主的仗势欺人,也暗暗盘算过日后要如何如何……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啊!
设局陷害顾清的人,真不是他啊!
只是,看俞皇后和昌平公主的神色,显然已认定了一切都是他所为!一众皇子妃的面色也各自复杂微妙。便是萧语晗,看着他的目光里亦满是复杂……
真他妈的冤屈死了!
“顾驸马坚持要回去。”三皇子打起精神解释:“他伤势颇重,气息微弱。两位太医皆向我谏言,还是依着顾驸马的心意。免得顾驸马心浮气动……”
这些都是太医的原话。还有一句更刺耳扎心的,三皇子没说出口。
顾驸马若熬不过去,死在宫中,总是不吉。
昌平公主听出了三皇子的未竟之言,一颗心如跌落深渊。伸出手指着三皇子,全身剧烈颤抖,那只保养极佳的纤纤玉手也颤抖不已。
然后,昌平公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昌平!”
冷静如山的俞皇后面色霍然变了,嘶喊起来:“来人,快宣太医!”
……
昌平公主的骤然昏迷,令椒房殿里陷入一片混乱。
几个宫女将昌平公主扶进内室,俞皇后也跟着进了内室。一众皇子和皇子妃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也随之跟了过去。
然后,都被拦在了门外。
芷兰裣衽行了一礼,轻声道:“皇后娘娘有令,请诸位殿下和皇子妃先回寝宫,待公主殿下醒后,诸事再议。”
话是这么说,可昌平公主昏迷不醒,俞皇后正情急焦虑。这等时候,谁会傻得真先走一步?等昌平公主醒了,俞皇后不翻旧账才是怪事!
“我们先在外间等候。”萧语晗轻声提议。
无人有异议,各自点头应下。
这等时候,也无人讲究男女分坐了。一双双夫妻各自凑到了一起。
萧语晗看了三皇子一眼,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亦不能问出口。只轻声道:“殿下这些时日辛苦了。”
三皇子随口嗯了一声,无心多说。
萧语晗也只得住了口。
其余诸人,也不便多言。一片安静中,盛鸿谢明曦夫妇的说话声,很自然地传进众人耳中。
“明曦,这些日子你如何?阿萝还好吧!”
“殿下放心,我们母女都好。倒是殿下,看来清瘦了一些。”
“此去皇陵,心情沉重。谁也无心吃喝之事,每餐随意裹腹。瘦些也是难免。再者,我也放心不下你们母女两个。”
众人:“……”
大家都满心沉重,无心说话。你们夫妻两个在这儿卿卿我我如此肉麻,有点过分了啊!
可惜,谢明曦和盛鸿都有视众人于无物的本事。就这么手握着手头靠在一处轻声细语。很快,谢明曦便问及顾驸马落马之事。
众皇子都是亲身经历亲眼目睹,众皇子妃皆竖长耳朵聆听。
“当时的情形,确实十分危险。”
盛鸿目光一闪,沉声说道:“几匹马忽地同时受惊发狂。我们兄弟几个,身手都算不错,只受惊吓未受伤。顾驸马骑术最差,也从不习武,反应也最迟钝。当时便被摔落马下。我离驸马最近,翻落马下时,顺势扯了他一把。”
“不然,那匹马的马蹄便会落在他胸口。”
险之又险。顾驸马差点就当场一命呜呼了!
如果顾驸马真得死了……
众人一起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
他妈的都看我做什么?
又不是我做的手脚!
……
三皇子的冤屈苦闷,无人得知。
一个时辰后,昌平公主终于醒转。
昌平公主坚持要回公主府,俞皇后不忍阻拦,张口吩咐盛鸿夫妇送昌平公主回府。盛鸿和谢明曦一起应下。
其余皇子皇子妃,皆被留在宫中。
俞皇后话说得颇是好听:“你们几个奔波数日,颇为辛苦,不必急着回府。先在宫中住上几日。”
正大光明地将众人都拘在宫中。显然是要趁着这几日严查顾驸马被人谋害之事了。
众人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派感激涕零:“多谢母后体恤。”
昌平公主坐在马车里,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明艳的脸孔苍白得可怕。
谢明曦坐在昌平公主对面,并未讨嫌多嘴,也未出言安慰。很快,马车便到了昌平公主府。
盛鸿伸手扶着昌平公主下了马车,紧接着又扶谢明曦。
昌平公主满心都是重伤的夫婿,压根无暇转头他顾,疾步如飞,一路跑进了公主府。脚步虚浮,跌跌撞撞,跑了没几步,就差点摔倒。那副模样,委实令人放心不下。
谢明曦和盛鸿只得快步追上前。心里不约而同的唏嘘。
不管昌平公主为人性情如何,对顾清却是情深意重。
昌平公主跑进内室,冲到床榻边。
顾清惨白无血色的俊脸顿时映入眼帘。
昌平公主全身剧烈颤抖,泪如雨下。
第六百七十三章 重伤
隐忍的哭泣声,很快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恸哭。www.uu234.net
“清哥,你睁开眼看看我。”昌平公主哭道:“你快些睁眼看看我啊!”
躺在床榻上的顾清,被哭声惊醒,费力地睁开眼。冲泪眼模糊的昌平公主挤出一个虚弱又无力的笑容:“昌平,别怕,我没事……”
不说还好,这一张口,昌平公主更是心痛如割,泪如泉涌。
顾清身受重伤,稍微处理过伤势,便奔波回京。被抬入公主府时,伤口迸裂,又遭了一番罪。此时勉力张口,额上已冒出虚浮冷汗。
谢明曦不便上前,盛鸿走到床榻边,目光一扫,低声提醒:“皇姐,我知道你惦记驸马身体。只是,驸马伤势颇重,大伤元气,需慢慢调养。情绪过激,最伤身体。为了驸马,请皇姐收敛克制一二。”
昌平公主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听进盛鸿这番话,很快擦了眼泪:“多谢七弟提醒。”顿了顿,又低声道谢:“多谢七弟救了驸马一命。”
盛鸿叹道:“那等危急情形下,不管是谁,我都会伸手施救。只是,电光火石间,实在危急。我竭尽所能,也只能做到这一步。驸马还是受了重伤。皇姐别怪我无能才是。”
几句话,说得昌平公主又红了眼眶。
谢明曦也上前一步,轻声道:“驸马受伤,万幸性命无碍。皇姐万万不可沉浸于伤痛,得尽快振作起来。”
昌平公主点点头,红着眼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日我对你们总有些误会,现在方知,你们夫妻才是真性情之人。”
“救命之恩,我记下了。日后,我定有回报。”
“驸马身边离不得人,我便不送你们了。”
昌平公主最是高傲好强,不愿让人窥见自己最脆弱最无助最可怜的一面。
谢明曦和盛鸿对视一眼,一起告辞离开。
待两人走后,昌平公主才掀开被褥,看了顾清受伤的右腿。这一看之下,昌平公主心中又是一阵绞痛,狠狠哭了一场。
顾清的右腿被踩得骨折,正骨后,捆束得严严实实。
顾清忍着疼痛,轻声安慰昌平公主:“我能捡回这条性命,已是万幸。日后最坏的,便是成了跛子,走路不雅。只要你不嫌弃我就行了。”
昌平公主哽咽道:“别说你日后走路不畅,便是下不了床榻,我也不嫌弃。”
然后,咬牙切齿地怒道:“谁胆敢这般害你,我定要他偿命!”
顾清颇为疲累,能撑到此时已是极限。很快闭上双目,沉沉睡去。
昌平公主就这么一直守在床榻边,一直凝望着顾清惨白的俊脸。心头汹涌的恨意,不但未减弱,反而如火焰一般愈燃愈旺。
……
东宫。
疲惫不堪的三皇子先去沐浴更衣。
细心的萧语晗早已命人准备了清淡的饭菜。三皇子明明饥肠辘辘,去无半分胃口,勉强吃了几口,便猛地搁了筷子!
“啪”地一声脆响。
萧语晗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抬头看了过去。
只见三皇子满面狰狞凶狠,愤怒不已:“你是不是也疑心是我谋害顾清?”
萧语晗眉头跳了一跳,目光一扫,难得厉声:“所有人都退下,没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宫女内侍应声而退。
萧语晗这才重新看向三皇子,心里再失望再愤怒,面上依然挤出了温和的神情:“殿下此话从何而来?我从未疑心过殿下。”
能怪她疑心吗?
所有人都在疑心三皇子啊!
三皇子阴沉着脸说道:“你没疑心就好。我告诉你,当时情形十分危险。若不是我习武多年,反应还算快捷,或许也会像顾清一样摔落下马。”
“暗中设局之人,心思何其歹毒!”
“这一局,本来是为了对付我。我顺利躲过,顾清却未能躲过。区区一个顾清,本来死活都没什么要紧。可他是驸马,皇姐爱他至深,母后也十分疼这个驸马。”
“母后本来就对我颇多不满,现在,更因顾清受伤之事疑心于我。”
“我必须要尽快查明此事,洗清嫌疑,也给母后皇姐一个交代。”
否则,只怕他根本无法顺利登基!
不管他想什么做什么,都要和他同一阵营。他的敌人,也是你的敌人。他要杀人,你只能跟着出刀。
萧语晗心中默念数次,然后,露出恰到好处的鼓励支持:“我相信殿下,一定会令此事水落石出。”
三皇子心头那口闷气稍稍散开,主动握住萧语晗的手,低声道:“语晗,你信我就好。”
萧语晗笑了一笑,略略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疲惫和酸涩。
……
回了福临宫后,盛鸿立刻去寻女儿。
可惜,还没将阿萝抱进怀中,阿萝便哭闹了起来。
谢明曦轻嗔:“快些去沐浴换衣。一身的臭气,别醺着孩子。”
盛鸿无奈一笑:“好好好,我这就去。”这都快两个月没沐浴换衣了,能不脏不臭嘛!
盛鸿迅速去沐浴,换了三次水,才洗去一身的泥污臭气。待换上干净的素色衣服,整个人顿时如新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阿萝总算肯让他抱了。
盛鸿抱着女儿,一边轻拍轻哄:“这些日子,爹可真是想死阿萝了。”然后凑过去,用力亲了亲阿萝的小脸。
然后,阿萝又被胡茬扎哭了。
盛鸿:“……”
守孝期间,不能剪发不能剃胡须。他也实在没办法啊!
谢明曦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了,快些将阿萝给我。你以后抱着她无妨,就别亲她了。”
盛鸿厚颜无耻地凑了过来:“阿萝嫌弃我就罢了,你可别嫌弃我。”
嘴唇又热又软,唇上的短短胡茬颇有些扎人。又有些意外地刺激。
短短的热吻后,两人额头相抵,目光缠绵。
可惜,被夹在两人中间的阿萝又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大哭起来。谢明曦只得推开盛鸿,继续哄孩子。
待阿萝睡着了,两人终于能说些私房话。
盛鸿低声道:“顾驸马之事,应该不是三皇兄所为。”
第六百七十四章 噩梦
谢明曦听到这等话,竟丝毫不惊讶:“我也这般以为。www.uu234.net”
“三皇子再想为淑妃报仇,也会忍到登基为新帝之后。不会这般迫不及待就动手。”
“再者,惊马之事,绝不是冲着顾清,而是冲着三皇子才是。没曾想,三皇子身手利落,逃过一劫。倒霉的是未曾习武的顾驸马!”
谢明曦目光微凉,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冷笑:“说起来,这个幕后主谋确实狠辣,也有几分运道。这么误打误撞,倒令三皇子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
“母后本就和三皇子心有隔阂,如今,这份心结被结得更深,再难解开。”
“你我就等着看热闹吧!三皇子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盛鸿沉默片刻,才低语道:“明曦,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你如此厌恶宫廷了。”
整日勾心斗角,谋算来谋算去,便是无所畏惧,也令人厌烦。
天真纯善心软的人,在宫中根本无法存活。
想活下去,唯有将自己也变得混沌不清,彻底融入这个黑白不明皇权至上的环境。
谢明曦深深看了盛鸿一眼:“盛鸿,你曾为死士,曾杀过人。可在皇权斗争中,动辄死伤成百上千,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被牵连殒命。”
“就拿此次来说,母后定要彻查此事,三皇子为了自证清白,也会下令严查。这一查,就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
“你我现在左右逢源,既和母后皇姐保持善意,又和三皇子夫妇交好。我们的目标很明确。安然就藩,离开京城。”
“此间诸事,我们不可陷入过深。否则,休想轻易抽身而走。”
比身手,盛鸿稳胜一筹。
论权衡利弊心机谋算……算了,还是听谢明曦的好了。
盛鸿呼出一口气:“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说完正事,夫妻两人又闲话许久,才相拥入眠。
……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辗转难免。
俞皇后也熬至深更半夜才勉强入眠。闭上眼没多久,便做了噩梦。
“莲娘,”一张纵~欲过度的苍老脸孔出现在她眼前,目中满是憎恨和不甘:“莲娘,我这般待你,你为何要谋害我的性命?”
“我对你的好,难道你都忘了吗?”
“你就恨我到非要致我于死地吗?”
“俞莲娘!你心狠凉薄!无情无义!你心狠手辣!谋害自己的夫婿!谋夺皇权!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我在黄泉地下等着看你的下场!”
“俞莲娘”
俞皇后惊喘一声,霍然坐直了身子,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
值夜的芷兰被惊醒,一个骨碌起身到了床榻边,一脸急切:“娘娘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寝室的角落里留了一盏宫灯。柔和昏黄的光芒落在俞皇后惊恐不定的脸上,看来竟有些扭曲。
芷兰暗暗心惊,声音放柔:“娘娘现在可好些了?”
自建文帝去世后,俞皇后从未有一夜安眠过。每每睡到深夜,便会噩梦呓语,满头冷汗的惊醒。
俞皇后信不过旁人,只让芷兰值夜。如此一来,芷兰亦夜夜被惊醒,未曾好眠。熬了近两个月,芷兰也憔悴清瘦了许多。
俞皇后定定心神,低声道:“倒一杯热茶来。”
喝了半杯热茶后,俞皇后心神方定。重新躺下,闭目许久,才勉强又睡着了。
没到半个时辰,俞皇后又陷入了噩梦。
这一回,她梦到的不是建文帝,而是无辜枉死的莲香。
……
莲香自十三岁时被挑中,训了两年多,才被带进宫中,敬献到建文帝身边。莲香的脸孔和她有**分肖似,再配以妆容和穿戴,有时候她看着,也恍然有看着年少自己的错觉。
莲香“尽心尽力”的伺候建文帝三年有余。终于令建文帝死在了温柔乡里。
或许,莲香早已料到了自己没什么好下场。可纵然再不情愿,也得屈服在慢性毒药的驱使下。否则,立刻便会被送去见阎王。
建文帝死后,莲香被关进宫中天牢。
淑妃在众人瞩目下被赐死,死在儿子儿媳眼前。
莲香死在寂静无人的天牢里,死得悄无声息。
她至始至终未曾去见莲香。于高高在上贵为皇后的她而言,莲香不过是一颗用完便可丢弃的棋子。她不知莲香死时是什么模样,不知莲香死前会何等怨恨。这对她来说,根本半点都不重要。
此时此刻,被白绫勒死的莲香却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年轻美丽的女子满面青灰,脖颈间是一道鲜红的印痕。或许是死前太不甘心,莲香的眼到死后都睁着,绝望又空洞。
“你为什么要杀了我?”莲香慢慢上前,脸上的神情僵硬又怪异,似哭似笑:“皇后娘娘,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只因我生得像你年少时的少年,你便利用我来魅惑天子。令我以媚药引天子沉迷床榻之欢愉。”
“一切如你所愿,皇上终于死了。为何你不肯私下放我出宫,而是置我于死地?我生来卑贱,就应该死得这般卑微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年轻女子绝望地嘶喊着,扑上前来,一把勒住她的脖子,猛地用力。
她脖颈间一阵剧痛,无法呼吸。
滚开!
她从喉间狠狠挤出两个字。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狠厉,莲香果然被吓得哆嗦松了手。
她冷笑一声。
冷笑声未落,另一张七窍流血的可怖脸孔又出现在眼前。
这张脸,同样熟悉之极。
这是淑妃的脸。
“堂姐,”淑妃张口喊了一声,嘴角缓缓溢出黑血,目中却自得又快意:“你以为你赢了吗?”
“不,是我的儿子登基为帝。你耗尽心思,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他永远不会忘了亲娘是被谁害死的。他一定会替我报仇。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俞皇后再次被噩梦惊醒。
此时天际已微微发亮。
芷兰太过困倦,未曾被惊醒。
俞皇后也未张口出声,就这么僵硬地坐着。眼中闪过丝丝阴冷和杀意。
……
第六百七十五章 真凶
众皇子马匹受惊,驸马顾清落马受了重伤!
俞皇后十分震怒,严令彻查此事。m.www.uu234.net
三皇子不甘背这个黑锅,不遗余力地命人严查。
举凡做过之事,不可能真的天衣无缝。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更何况,此次暗中对马匹动黑手之人,算不得如何缜密。手段略显简单直接。
以重金买通负责给骏马喂食的内侍罗公公,在豆饼中混入慢性毒药。骏马疾驰半日,毒性方才发作。也因此,数匹骏马齐齐发狂。
追查到这个罗公公之时,罗公公已躲在马厩里吞金身亡。
三皇子一怒之下,命人将这个畏罪自尽的罗公公剁碎了喂狗。之后,将所有和这个内侍相熟或有过来往之人一并收押严审。
不出半日,便从伺候罗公公的小内侍口中问出了幕后真凶。
“……一个月前,淮南王世子身边的内侍李公公曾经私下来找过罗公公。具体说了什么,奴才不知。不过,罗公公的手中忽地多了十万两的银票。奴才也是偶尔间见了一回。罗公公为了堵奴才的嘴,也赏了奴才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奴才将银票塞在枕头里,拆了枕头便能看到了……”
淮南王世子!
三皇子怒不可遏,倒没忘了先去椒房殿向俞皇后禀报此事。
“原来竟是淮南王世子所为!”
“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竟敢谋害皇子和驸马。儿臣这就亲去淮南王府,将他带进宫来,由母后亲自问审!”
俞皇后看了满面怒容的三皇子一眼,点了点头。
不出一个时辰,淮南王世子便被押进了椒房殿。
……
昔日风光的淮南王府,早已衰落。
自盛渲死后,淮南王亦一蹶不振,彻底瘫倒在床榻上。每日以各种补品和汤药吊着一口气。就这么吊了一年多。
淮南王世子小心翼翼地精心伺候亲爹。淮南王一咽气,爵位和王府就要被收回。他恨不得伺候亲爹活到一百岁才好。
可惜,淮南王到底还是没撑过去。
建文帝的死讯一传进淮南王府,淮南王眼睛霍然一亮,然后哈哈笑了几声。笑声一停,便满心舒畅地安然而终。
满朝文武皆进宫为建文帝穿孝跪灵,淮南王的离世,犹如一滴不起眼的水花。压根没引来任何瞩目和波澜。登门吊唁的,也几乎没有。便连淮南王世子,也得进宫为建文帝跪灵。
淮南王世子既有丧父之痛,更有即将失爵失富贵的惊恐。在这样的情形下,心生怨恨,胆大包天,设下毒计谋害皇子驸马!
为了防止淮南王世子狗急跳墙骤起伤人,进宫之前,淮南王世子便被结实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如拖死狗一般拖进了椒房殿。
狼狈不堪满面死灰的淮南王世子,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一抬头,便是俞皇后和一众皇子饱含怒意的脸孔。
“盛启!”俞皇后声音冰冷,一字一字吐出口:“本宫问你,收买罗公公在马食中下毒之事,是不是你所为?”
三皇子冷冷接过话茬:“罗公公已俯首。那十万两银票已经全数被找到。有人证有物证!你绝无可能狡辩抵赖!”
“以你的胆量,绝不敢做出这等事情来。现在我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所为,我便饶你一命。”
“否则,你就等着挨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最后八个字,说得寒气森森,冰冷入骨。
淮南王世子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四皇子一眼。
四皇子面无表情,目光同样冰冷。
……
进宫跪灵的第十日夜晚,淮南王世子夜半时出灵堂,去方便更衣。
四皇子便悄然出现在他面前,若有所指地说了一番话:“淮南王叔已死。父皇曾有旨意,淮南王一死,便要收回淮南王之爵位及淮南王府。”
“这些年,三皇兄对淮南王府一直心有芥蒂。以他的为人,登基之后,绝不会对淮南王府手下留情。失势之后,少不得有跟着落井下石之人。稍微找个借口理由,便能将淮南王府一脉连根拔除。”
“若能除掉三皇兄,自会有更合适的人坐上龙椅。不出几年,淮南王府便能重振,更胜往日。”
淮南王世子知道自己成了四皇子手中的棋子。
悲哀的是,穷途末路的他,已没了退路。全力一搏,他还有一线机会。若退缩不前,他就真得再无活路了。
俞皇后三皇子不会饶了淮南王府众人,临江王河间王俱是手握实权的亲王,想使绊子捣鬼,委实不是什么难事。
“好!我定不负殿下期望!”他权衡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人生在世,活得窝窝囊囊的也没什么趣味。倒不如奋力一搏!
“事情若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四皇子冷然道:“若此事不成,亦是你一人之过。”
他咬牙应下。
……
“盛启,到底是谁指使你所为?”
俞皇后目光如刀,凌厉逼人。
淮南王世子又是一个寒颤,脱口而出道:“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没人指使我。是我心存怨怼,恨先帝对淮南王府太过刻薄。是我忧心三皇子登基后,便会夺走属于我的爵位和王府。所以,我铤而走险,重金买通罗公公,令他在马料中下毒。”
“我盛启敢作敢当!”
呸!
什么敢作敢当!
还一脸的大义凛然慷慨赴死!
明明就被人当成了废棋!
真是蠢得可以!
盛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先瞥了面容冰冷的四皇子一眼,再看向目中闪着怒焰的三皇子:“三皇兄,淮南王世子既已认罪,接下来该如何?”
三皇子冷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淮南王世子到底是认罪,还是替人顶罪,现在还不好说。总要好好审上一审……”
话未说完,盛鸿面色已然变了,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捏住淮南王世子的下巴。
可惜已经迟了!
淮南王世子已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药,毒性猛烈,瞬间毒发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