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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观犹在     大侠萧金衍txt下载     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7章 天下我为尊,古今孤称王!

    “你们?李家?”

    李倾城从他口中听出了破绽,惊道,“你不是李倡!”

    中年男子笑容变得僵硬,旋即露出阴冷之色,“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李倡,是你自己喊我为祖宗的。”

    李倾城想要挣扎,可此时他漂在半空中,浑身动弹不得,目光只能看到大殿的屋顶,哪里能反抗半分?

    想必是萧金衍已发现问题,所以在外面及时示警,可在大殿中,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为时已晚。

    他也没料到,这里会藏着一个老怪物。

    “哈哈!”中年男子狂笑起来,“我日思夜想,终于等来了一个李家后人,否则,鬼知道我还要在这里关多久。五百年啊,五百年你知道是多久吗?”

    李倾城道,“一年三百十六天、一天十二时辰,一共二百一十六万个时辰。”

    “闰月不算吗?”

    “再加一千五百时辰。”

    “五百年,我被关在这里,你知道五百年是什么概念嘛!”李长征大吼道。

    李倾城在思索逃脱之法,如今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萧金衍闯进来救他,当然前提是萧金衍能打得过他,不过既然他出不去,这个地方,自然有令他忌惮的东西。

    他装出一副同情的模样,“我理解,小时候,我犯了过错,小花让我在祖宗祠堂面壁思过十天,我便已经受不了,更何况是你?这位前辈,不知这五百年,你靠吃什么活下来的呢?”

    中年男子也许是许久没有说过话,而且此刻李倾城在他掌握之中,只要在殿内,他并不怕任何人,于是道,“瞎猫死耗子,逮什么吃什么,就差吃盐巴虎了。”

    “你咋不吃呢?”

    “不敢吃。我修行辟谷之术,并不需要吃太多东西。”

    “我比较好奇,前辈如此神通,怎么会关在这里,前辈究竟是谁?”

    中年男子面容变得冷酷起来,“我是谁?当年若不是我,朱重八也打不下这个天下。以姓朱的那德行,怕是不会在史书上留下我名字的。”

    “洪武十三年?”李倾城脑海中不断思索,他记起了一件事,忍不住问,“你姓胡?”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你说的是胡维墉吧?他是我的弟子。老夫不姓胡,老夫也姓李,只是老夫是隐阳李氏,与你们金陵李氏并非一脉。”他缓缓道,“老夫是鬼樊楼之主,李长征!”

    鬼樊楼之主?

    隐阳大阵、京城惊神阵的修建之人?

    这个消息,让李倾城大吃一惊,在隐阳城的半年,他对隐阳城的历史研究颇多,尤其是城主府中一些密宗,他也有机会接触到,当然知道鬼樊楼的厉害之处。按当时记载,初代鬼樊楼主人,在修建完惊神阵后,死于一场大火,可世人皆知,他早已是超越三境的人物,别说是一场大火,就是山崩地裂火山海啸,都杀不死他。

    “前辈,我有个问题。”李倾城还在拖延时间,“你与那座书剑山,究竟有什么关系?”

    李长征愣了一下,问,“怎得,那座山还在?那陆玄机还在世嘛?”

    “五百年前便已死了。”

    “死了好,死得好!”李长征阴阴一笑,“那厮当年把三境之外的人杀得杀,灭得灭,迟早会遭到报应的。”话虽如此,从他语气中可以推断,此人对陆玄机又敬又怕,怕是当年吃了他不少苦头。

    李长征说完这些,似乎意犹未尽,继续道,“我与陆玄机一样,都是神山使者,他负责江湖,我负责庙堂,当天下大定之时,我让狗皇帝兑现他当初对神山的承诺,谁料那狗皇帝竟公然反悔,利用我喜黄白之物的弱点,给我修建了一座大殿,将我骗了进来。”他指了指这座大殿,“谁知道,我这一进来,就是五百年!”

    李倾城恍然,原来如此,这做金碧辉煌的堪比皇宫的大殿,竟然是当年为了对付他修建的,不过他却有一事不明,“以前辈修为,又如何出不了这殿?”

    李长征目光露出阴毒之色,“那就要问你的祖宗了!他与陆玄机联手算计于我,试问天下间谁能挡得住金陵王与陆玄机的联手?他们想要杀我,然而老夫早已修炼鬼玄**,就算肉身毁去,魂魄却在,他们自己却不敢进来,只得将我关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他指了指门外那座坟冢,“李倡虽死,但这座大阵却将我魂魄困住,只有李氏族人之血,才能破阵。我左思右等,终于等到了你。”

    “我还是好奇,你自己是鬼樊楼之主,连修两座大阵,又怎么会被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地方困住?”

    “你可曾听过刘一手?”

    “并未听过!”

    李长征道,“当年你才华惊艳,易理无双,谁料死了五百年,到现在连个名字都没有传下来!可悲,可叹!”

    他道,“小子,老夫不妨告诉你。五百年前,若论阵法建筑第一人,并非老夫,而是刘一手,那厮是蜀中人士,擅做机关奇巧淫技之物,当年狗皇帝让我建惊神阵,却让他修了个不起眼的宫殿,事后才知,原来这是为了对付我啊!只是,若没猜错,他的下场怕是也很惨。哈哈!”

    这些秘辛

    ,李倾城都是第一次听说。

    开国之初,朝廷意识到了武道巅峰之人,可抵百万兵,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才命人修建了惊神阵,只要躲在皇宫之中,即便是三境外的高手,也不敢贸然闯入。

    惊神阵聚天下气运守皇宫,也正是这个原因,几乎所有的修行高手,都是远离京都。天下苍生,每个人每个生灵身上都负有气运,只是多少的区别,也有文运、武运之分,一方面,京城中身负气运权贵众多,从而导致灵气不足,另一方面也与这惊神阵有关。

    李长征道,“好了,不跟你摆龙门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准备夺舍了,再迟些,药效就过了。”

    李倾城趁机道,“你可以再来一碗。”

    “你以为做一份药酒这么容易嘛?这几乎相当于老夫一年的口粮!”

    “你不是吃瞎猫死耗子吗?”

    李长征道,“那总不能生吃吧!”

    他深吸一口气,站在了李倾城身旁,“你的身体、天赋、资质几乎完美,但气海丹田却已损坏。当年,李倡也如此,不过与你不同的是,他还有一记剑招,是不需要内力的。”

    李倾城惊道,“倾城一剑?”

    “不错!”李长征道,“当年神山欲收天下气运,李倡也是奇绝之人,若没了气运,习武之人更无法修行更高深的剑法,与陆玄机结识之后,他自废武功,又用了三年,悟出了一招新剑法,敢在武功最巅峰之时放弃修为,这种胆识却是令人折服,而又能悟出新的剑招,也算是天纵奇才了。”

    李倾城心中暗惊,原来倾城一剑,是不需要内力的!他心中重新燃起一股希望,难怪自己通象中上境之后,修行倾城一剑的剑法,始终不得要领,竟还有这等秘密在其中。这个老家伙似乎对倾城一剑颇有了解,不如多套一些话,顺便拖延一下时间。

    “只可惜,倾城一剑剑谱虽在,但五百年来,家族之中,却再也无人修炼成功。”

    李长征闻言一愣,“你有剑谱?”

    李倾城思索片刻,道,“就在我怀中。”

    李长征听到这小子竟有倾城一剑剑谱,心中暗喜,于是将手探入他怀中,取出了剑谱,打开一瞧,旋即扔在了地上,冷笑连连,“这便是你们世代相传的剑谱?”

    “前辈认识这些字?”

    李长征道,“我是神山使者,当然认识这些。这是一种表象文字,一个字,便包含了一副图画。”

    “可我看起来杂乱无章。”

    “只因你的思维局限在这个空间之内,而眼睛却只能看到一个面,而要理解这些文字,需要一些空间想象力。”

    说了一半,他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他娘的根本不是剑谱,哈哈,想不到,你们家族把这东西当做宝贝供了五百年!”

    “这究竟是什么?”

    李长征笑道,“这他娘的就是一幅幅春宫图!”

    李倾城瞠目结舌,他记起当年幼时学剑之时,李长生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套春宫图,外面套上了一个《李家剑谱》的书封,遇到长辈前来,便正襟危坐,一脸苦思冥想的模样。后来,被李小树发现,将这本书没收,又把李长生胖揍了一顿。不过,从那之后的数个月,他经常看到李小树步履踉跄,面色苍白,走路不稳的模样。

    原来这位金陵王,当年也是如此的不正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鬼樊楼李令才,恭迎主人!”

    李长征听到这番话,嘴角上挑,露出笑意,“我说你怎会来这里,原来是我的人将你们李家逼到走投无路了。你放心,这副皮囊不错,我会好生利用的,将来,老夫称霸天下之时,也会有你一份功劳。”

    说罢,他又端来一碗药酒,灌入李倾城口中,李倾城只觉得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脑袋一热,昏死过去。

    等再次醒来,李倾城觉得体内似乎充满了力量,脑海之中,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对他道,“走出去,你便是这天下之主。”

    李倾城下意识对抗,显然是夺舍之后,李长征并未完全控制住这副身体,还在适应之中。

    “你还犹豫什么?你运功试试。”

    李倾城尝试运功,只觉得经脉之中,真气充盈,似乎尤胜从前,只是真气却不经丹田气海。

    “我已将满身修为,藏于你全身四百窍穴之中,你怕是五百年来,天下之间唯一一个不需要丹田便能运功真气之人,这等机缘,便是神仙也求不得!”

    李倾城却道,“你虽然夺舍,却未能完全融合,这副身体,依旧是我的。”

    李长征嘿嘿笑道,“那又如何?迟早归我,不过,看在你还算配合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分神识,闲来之时,也可以陪老子说会子话。哈哈!”

    李倾城嘴角冷笑,“是嘛?”

    他没有向门外走去,反而一步步来到大殿深处,他纵身一跃,撞在了一根金色柱子之上。

    砰!

    李倾城头晕脑胀。

    而刚融合到他身体中的李长征,却已承受不住

    ,气血翻滚,他没有想到,这小子竟会自残。

    李倾城又来了一下,李长征道,“住手!”

    “你说住手就住手,我岂不很没面子?老子在这里受了这么多气,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他娘的连老子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觉间,向来温文儒雅的李倾城,说话竟也粗俗起来。他看到龙书案前有一盏油灯,他将油灯拿起,来到先前李长征那一副躯壳之下,一把火将那具躯体烧了。

    许久未见天日,“李长征”衣衫沾火便着,顷刻间便将地上这副躯体烧成了灰烬。

    李倾城冷笑道,“你占了我身体,但老子若一心求死,你又能奈何得了我?”说罢,他又将殿内纱帷、木头堆在了自己身边,取过另一盏油灯,作势欲燃。

    “不要!”

    李长征也急了,他苦等五百年,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李家后人,可以借机逃离这座大殿,若他死了,而原先那一副躯壳已被毁掉,那他可就真成为孤魂野鬼了。

    这他绝对无法忍受。

    他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你我共用这副皮囊,如何?”

    李倾城道,“我不与人谈判。”

    李长征道,“我三你七,如何?”

    李倾城依旧不答。

    李长征近乎哀求道,“我二,你八。”在这不见天日之地五百年,他早已受够了,如今有机会重见天日,哪怕牺牲一些,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李倾城道,“不行。”

    “我一,你九。若你遇到对付不了的人,或者大麻烦,我或许还能帮你解决。”

    李倾城问,“我如何信你?”

    李长征道,“我可以立下血誓!”

    血誓对修行秘法之人来说,看得比生命还重,但李长征早已修练成鬼玄**,这种誓言对他并无束缚力,他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还未完全掌握他身体,所以才哄骗李倾城,让他相信自己诚意,而等他走出殿门之外,脱离阵法牢笼,再好好炮制李倾城,让他生死不能。至于金陵李家,他早已恨之入骨,等他出去,将整个李家之人杀尽!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是他却没有料到,如今他与李倾城共用一个身体,李倾城占据主动,任何念头,都躲不过李倾城。

    李倾城道,“也好,你将魂魄藏于我左手尾指之内。我若不召唤你,你不得擅自出来!”

    “成交!”

    李长征立下血誓,血誓的内容大致是将与李倾城和平共用这副躯体,无李倾城召唤,不得随意出来,每次出来,最多半个时辰,若违背血誓,将遭受万鬼噬心之痛云云。

    说罢,他将魂魄与李倾城识海脱离,藏匿于他尾指之中。待一切准备妥当,李倾城这才推开了大门。

    大门外,鬼樊楼李令才率人侯在门口。

    不远处,甬道之中,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看装束都是鬼樊楼的剑手,可以猜到,李令才破掉这些阵法,也是废了不少功夫。

    萧金衍神色萎靡,浑身是血,看上去似乎穴道受制,可以想象,他在殿中之时这一番打斗之惨烈。

    李倾城问,“没事吗?”

    萧金衍笑道,“死不了。”

    李令才上下打量了李倾城一番,只见李倾城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神色之中颇有一番威严。

    李令才下跪,“恭迎主人!”

    鬼樊楼众剑手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主人!”

    李倾城望了一眼地下,入殿之前,惊鸿剑被他扔在了地下,他知道李长征未安好心,如今藏在尾指之中,这正是机会。

    他上前一步,踏出了殿门。

    迅速弯腰,捡起惊鸿剑,向尾指砍去。

    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在长剑将要砍中之时,李倾城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哈哈哈!”

    “李倾城”笑了起来,声音变得十分阴冷,“我的想法,逃不过你,但你的想法,同样逃不过我,想用这种方法来甩开我,你怕是太小瞧我了!”

    李倾城依旧有三分意识,他试图挣扎,试图抗衡,但他内力已无,根本不是李长征的对手。

    李长征逐渐占据了主动。

    终于逃离这座樊笼了!

    五百年,五百年啊!就连一只猴子都会被关疯,何况是人!李长征忍不住放声大笑。

    “李倡,刘一手,陆玄机,老子出来了,你们呢?怕是连尸首也不复存在了吧!”

    鬼樊楼李令才道,“我等特来迎主人回楼!”

    “老夫重出江湖,当年做不得天下第一,如今天下,谁又能拦我?”他来到李倡墓碑之前,看着那一副对联,道:“天地我为尊,古今孤称王!”

    “从此天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老夫李长征,便要将这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以泄我心头之恨!”

    李长征长啸一声,引得天地同鸣。

    就在此时,茅庐外那口铜钟,忽然响了起来。

第378章 逃出生天的李长征

    钟声一响,李长征便察觉到了不妙。

    每一道响声,这座天地变塌陷一分,声音在空气之中凝聚,如一道道的催命的音符。

    萧金衍身负重伤,在天地弦力被压制的空间之中,他的弦力,随着钟声,产生的莫名的弦动。

    只是并非来自天地之间,而是来自这一方空间,密密麻麻,?如同蛛丝网一般,而真正的根源,就在那座坟冢之中。

    一道凌厉无可匹敌的剑意,破冢而出,弥漫在这方天地之中,而李长征满脸凝重,望着正前方一处虚空。

    “李倡老贼,人都死了,竟还留着一手对付老子!”

    李倾城神识已经模糊,但他却注意到了这一道剑气,将整个空间扭曲,幻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与李倾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中年男子。

    他想要看清,但那男子却虚无若空。双手背负,?俯视着站在地上的李长征。

    “李长征”眼睛通红,他撕喊道,“你不是号称无情剑神嘛,老子就接下你这一招倾城一剑,反正这副皮囊是你的子孙后代,一起杀了便是!”

    说罢,他双手微举,原本满是光明的空间,瞬间变成了无尽的黑暗,目不能视物,而只有正前方那一道虚无人影,存着一方光明。

    除了李令才与萧金衍,其余鬼樊楼剑手都吓得面无人色,能操控天地光明,这种境界,早已超越了三境。

    黑暗,无尽的黑暗。

    李长征道,“老子在大殿之中,经历了五百年的黑暗,今日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你和你的子孙,一起坠入永夜之黑暗!”

    鬼玄**!

    李令才目光中露出渴望之色,这位执掌鬼樊楼数十年的长工,早就知道,在鬼樊楼记载之中,有一种神奇功法,是当年春秋乱战之时鬼樊楼的镇楼功法。

    只是随着鬼樊楼主失踪,这份功法,正如金陵李家的倾城一剑一样,都失传了。

    想不到今日,竟又重现天日!

    一个是鬼樊楼之主,一个是当年剑神李倡的一缕残魂,当年都是三境之外的神仙级的人物,在这方法则空间中,竟直接面对。

    他目不转睛,注视着场内。

    无论如何,这一战将成为五百年来人间的至高一战。然而,遗憾的是,不管结局如何,他将绝不会让这个秘密传到世间。

    李令才没有修行过鬼玄**,但鬼樊楼的所有武功,几乎都是由这一门武功衍生而来,只要见识过一次,就算学不会,也能悟出个七七八八,再用上数年修行,他将成为鬼樊楼的真正主人,如此一来,他将在与神山的交易中多一份筹码。

    修炼至三境之外,便是陆地神仙、剑仙之流。但对李倡来说,修炼到三境之外,便没有了境界。

    所谓的境界,不过是人强行给武道的一种定义而已。

    这个念头,如一道亮光,闪过了李倾城心头。而他也感应到了,虚空之中的那个人,似乎在向他传授某种念头。

    只剩下一缕神识的李倾城,透过“李长征”的眼睛,在观察这位当年叱咤风云的先祖,李长征感应到这一点,轻易的便将李倾城神识掐断。

    李倾城只觉得陷入一片黑暗。

    正如李长征这五百年来在大

    殿中度过的那种黑暗。

    就在这时,识海之内,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传了过来。

    “念为心魔,魔由心生,无剑则无垢,无招则无敌,心无杂念,己身为剑,心即是剑,人即是剑,剑可倾城,剑可倾国,皆如心力。”

    李倾城黑暗的神识之中,光明大作。

    那中年男子不知如何,潜入了他的意识之中,念了这一段剑诀,李倾城只觉得整个人如醍醐灌顶。

    以前的李倾城,修行剑法,在于开多少窍穴,能吸收多少天地真元,却从未想过,人本身就是一方宇宙,将己身视为天地,若将全部潜能激发,又何必再去向天地索要真元?

    霞光万道也好,六道轮回也好,都是以人为媒,借天地之力行霸道之事,而所谓的倾城一剑,根本不需要这些。

    李倾城猛然顿悟。

    倾城一剑,根本不需要剑招。而是一种境界,一种觉悟,还是自身之力的觉醒。

    心剑。

    人。

    李倾城似乎捕捉到某种意念,那种感觉似乎就在眼前,在手边,却如镜花水月,看得到,却摸不着。

    ……

    大殿之外。

    李长征与“李倡”虚幻的身影僵持了片刻,见对方手中的剑始终没有挥出,心中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哪怕只是一道虚影,哪怕已经过去五百年,他依旧不敢大意。

    萧金衍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在场所有人的武功,根本不是此人对手,唯一能阻止李长征的,便只有这一道李家祖先的剑法残念。

    他知道,李家剑法有百年留痕的能力。正如在岐夫人墓地之中,李剑心将六道轮回剑法,传给李倾城一样,他希望这次,李倾城也能化险为夷,将这一缕剑意当做破境的契机,再次出现奇迹。

    然而,奇迹没有出现。

    鬼玄**的死亡缠绕,将那一道光明紧紧缠绕,逐渐暗淡了下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一剑,也没有地动山摇的异象,?那一道剑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李长征哈哈大笑。

    “倾城一剑?不过如此!”

    李令才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并没有期待中的那一战,不过脸上却一脸恭敬,道,“楼主鬼玄神功大成,他日必将无所不利!”

    李长征收了笑声,打量着李令才,“你便是鬼樊楼的人?叫什么名字?”

    “属下李令才。”

    李长征摇了摇头,“武功太弱,不堪一击。难道当今天下,武道没落如此了吗?”

    萧金衍问,“李倾城呢?”

    李长征这才注意到他,先是一愣,这小子武功与寻常人不同,又打量了他一番,心中猛然一惊,这个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五百年太久,他的记忆也跟不上了。

    “你是何人?”

    “在下萧金衍,乃李倾城的至交好友。”

    李长征哦了一声,“你放心,在我未完成大业之前,他死不了,好歹也是我的房东,有些琐碎事情,还得让他处理。”

    李长征并非不想杀死李倾城,只是他才夺舍成功,意识还未正式与这副皮囊完全融合,乃至说话、甚至行动,偶尔出现不听从使唤的情况,找到一副宿主并

    不容易,一旦身体有问题,他可以将意识隐藏在某处,将这副躯体交给李倾城,若贸然强行灭掉李倾城神识,怕会遇到预料不到的情况,况且,以他修为和傲气,就算让李倾城控制身体,他还有无数种办法,将这副身体夺回。

    脱离囚笼,李长征心情大畅。

    他环顾四周一番,伸手一挥,在场之人,除了李令才和萧金衍,其余人都缓缓倒在了地上。

    “我的事,你二人若说出去,便是这等结局。”

    说罢,李长征劈出一掌,整座大殿,轰然倒塌,他又凌空劈出数掌,整个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穹顶之上,开始不断塌陷。他一手提着一人,意念微动,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闪,便来到了李家祖宅之外。

    五百年,在那闭塞空间之中,一招逃脱,这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真是令人愉快!

    李长征深吸了一口空气。

    忽然,面色变得十分难堪,他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如今天下,灵力衰竭竟这般严重?”

    李令才道,“主人?”

    李长征大口的喘气,皮肤之上,开始显出无数红斑,他有些呼吸困难,缓缓躺在了地上。

    吧嗒!

    一本书落在他们面前。

    鬼玄**。

    李令才目光中露出贪婪的神色,他上前试探李长征鼻息,发现竟是出气多入气少,已是奄奄一息,心中暗想,莫非在地下那污浊的环境中住惯了,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这鬼玄**,若是我能取之为己有,以我如今修为,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便能触及到天道门槛,以鬼樊楼与书剑山关系,就算是末法降临,也能在末法时代有一席之地。

    他将手伸向那一本鬼玄**,然而正在触到之时,他忽然犹豫了下,?会不会是他故意演给我看的,?想要试探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将手收了回来。

    身后传来?一阵冷笑。

    “很好,还算有自知之明。”

    李令才心口扑腾乱跳,整个后背都是冷汗,心中侥幸,幸亏自己留了个心眼,就在须臾间,自己已去鬼门关溜了一圈。

    “只要你忠心于老夫,他日老夫必将鬼玄**传授与你。”

    这句话听在李令才耳中,是何其耳熟!

    这不正是当年他收留青鸾之时,跟青鸾许诺的一样嘛,画一个大饼,然后让属下甘心为他卖命。

    想起青鸾,他心中有些可惜。她曾是自己得力助手,当初自己一念之差,将她逼到了赵拦江阵营之中。

    他装出一副感恩戴德、满脸涕零之状,“谢楼主栽培!”

    心中却暗骂,他来这里是为了寻找鬼玄**的下落,为此他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谁料鬼玄**找到了,还顺便给自己找了个主人,这命苦如此,哪里说理去?

    “主人,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李长征满脸冷酷,道:“回鬼樊楼,不过,临去之间,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杀光金陵李家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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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倾城一剑

    天已大亮。

    金陵城内人心惶惶。昨夜城北李家祖宅那一道冲天而起的亮光,早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流言如瘟疫一般传播开来,有人说李家祖宅内镇着的天罡地煞被放出来为祸人间,也有人说是李家今年犯太岁,但无论哪个版本,金陵李家终究是倒霉的那一方。

    本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盛世大典,到后来变成了意外迭生,李家三三少爷失了家主之位不说,连族长都被外人夺走,更有甚者,他祖宅还被毁于一旦,变成一片废墟。

    李长征当然不理会这些流言蜚语,他走在金陵城内的长街之上,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熟悉地是,他在城下五百年,伴随着这座城一起成长,陌生地是,这座城市五百年变迁,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倾城被唤醒,他身陷黑暗,那倾城一剑的剑招,似乎触手可及,却如隔了一层纱纸,始终参悟不透。

    “今日,我便当着你的面,将你们金陵李家夷为平地!”

    五百年,时间并不会抚平仇恨,反而让恨意变得更加极端,这口气若不出来,李长征会被噎死。

    李令才指着街道两侧的铺子,“这条街上有十八家铺子,其中十三家是我们李家的产业。”

    李长征冷笑一声,一挥手,整条街上的铺子轰然倒塌,变成了一片废墟,众多商户来不及躲避,便淹在了废墟之下,死伤无数,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倾城怒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样做,会触怒神灵的。”

    “神灵?”李长征哈哈大笑,“老子就是神!”

    李令才心中也满是惊惧,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一个魔头,而且是三境之外的魔头。

    来到善和坊。

    众人看到李长征,误将他当作了李倾城,又看到李令才一脸恭敬的跟在后面,以为是李倾城又夺回了家主之位,纷纷上前,道,“三少爷回来了。”

    “三少爷?”李长征站在街上,冷冷发笑。

    李倾城心中的怒火已变成了惊悚,他想要提醒众人赶紧离去,可如今这副身体被李长征所用,根本不听从他的使唤,李长征对他道,“不要枉费心机,省点力气,或许你还能多活几日。”

    李长征对李令才道,“让李家族人,嫡系后人都到武场之中,老夫懒得一个个找来杀了。”

    不多时,三房十六支的长老,以及李少卿、李长生等二代弟子,都来到了武场。

    李小花也不知所以,与李小草、李小树皆是一头雾水,当看到李倾城那一刹那,与先前众人想法一样,喜道,“倾城我儿!”

    李长征怒目圆瞪,喝道,“我是你爹!”

    李小花闻言一愣,心说怎么才一日不见,辈分都整不明白了,莫非是练功也走火入魔了?

    萧金衍喊道,“李伯,此人不是李倾城!”

    啪!

    萧金衍挨了一巴掌,整个人飞了出去,李长征道,“就你废话多,若再多嘴,老子宰了你。”

    十三房李向中满脸狐疑,向李令才投来疑惑的目光,李令才冲他摇头,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你是李小花?”

    李长征来到李小花身前,冷冷问道。

    李小花道,“怎得,?武功精进了,你连你爹都不认了?”

    李长征哈哈大笑,“也罢,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们李家的人是如何一个个死去的。谁是十六房?”

    十六房长老道,“老夫便是。”

    话音刚落,十六房长老七窍流血,直挺挺躺在了地上。众人大惊,眼前这“李倾城”,连动作都没有,便以内力震碎了十六长老的经脉。

    “十五房?”

    众人早已惊呆了,没人敢应声,远处的家丁仆人望着这边,也不敢过来,胆小之人,已开始回家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李长征随手一指,“你是十五房?”

    “不……不……”那人道,“我是十一房。”

    “那你就加个塞。”

    顷刻间,三房十六支,已有两人毙命。

    场内众人既愤怒又惊恐,此人明明是李倾城模样,可是杀起人来,却如魔鬼一般。

    李长征又来到一人身前,“轮到你了。”

    那人颤颤巍巍道,“我……我哪一房也不是,我就一送开水的。”

    李倾城眼见不断有亲人毙命,心中早已愤怒到极点,他竭力在识海之内撕喊,“住手!”

    李长征哪里肯听,阴笑道,“怎样,看着亲人被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李小花已坐不住了,他冲老老三使了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同时出手,一招霞光万道,一招六道轮回,一左一右,向李长征攻了过去。

    这两招在江湖上都是顶尖的剑招,而且两人武功早已至通象境,一旦发动,整个武场之内,砂石飞起,天地真元充斥着整个空间,两大通象高手的联手一击,就是宇文天禄、李纯铁之流,也不敢硬接。

    但李长征不是他们,早在五百年前便已跃出了三境之外。

    剑招虽凌厉,在李长征眼中,却如童子舞剑一般,他微微探步,弹出两根手指,听得叮叮两声。

    李小花、李小树如遭雷击,向后疾驰数十丈,重重摔在了地上,手中两柄长剑,皆已断裂。

    只一招,两人便已落败,无再战之力。

    李长征冷笑连连,“五百年,天下武运没落如斯,这个天下,还真是让老夫失望啊。”

    “那也未必!”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长征转身,看到了满脸肃容的萧金衍,手中持无名枪,平举于胸前,战意正盛。

    天地之间,东西、南北两道弦力交织成一个方圆百里的田字,这个田字之内,几乎所有天地真气,都在向这柄枪身聚拢。

    无名枪之上,泛着起了淡淡的光芒。

    一个个怪异的字符,忽明忽暗,缠绕在枪身之上。

    李长征虽没见过无名枪,但从这枪身上的异象,也猜出这柄枪的来历,他心中惊奇,“想不到,当年陆玄机偷走的神兵,竟落在了你手中,也罢,有此枪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话虽如此说,李长征心中不甘有丝毫大意。

    如果说这个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得了他,那自然是来自神山的三大神兵,所幸得是,手持无名枪的这个年轻后生,武功太低,他有七成把握,能够将之杀死,然后将无名枪抢了过来。

    萧金衍在蓄势,他心中也没底,但眼见李长征即将大开杀戒,他不得不站出来。

    在皇宫之中,他知道无名枪能够聚天地真元,也可以汲取江湖高手的内力,所以他决定冒险一试。

    李倾城生出了感应。

    他在神识之内,不断用语言骚扰李长征,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从而为萧金衍争取时间。

    不远处的李令才,心中也生出警觉之意。

    在场众人,除了李长征,以他武功最高,即便如此,他也看不透萧金衍接下来的一招,究竟有如何的威力。

    趁众人不注意,他向后挪动了脚步。

    李倾城依旧在捣乱,李长征怒道,“闭上你的臭嘴!”说罢,一缕神识径直将李倾城压制住,李倾城陷入无边黑暗之中。

    武功跃出三境之外,寻常的天地之力,早已不为他所用,而他自己身体,便已成一方天地,李长征心生杀机,决定抓住机会,决定将这小子一举击杀,令他魂消魄散。

    此刻的萧金衍,心无杂念。

    他站在武场内,任凭天地真元,如潮水一般,从他体内穿过,然后又复归“田”字天地之间。

    每循环一次,天地之间的真元,便更加精纯一分。

    他没有自己的法则空间。

    而是用无名枪,在方圆百里之内,为自己开辟出一方属于自己的法则空间。

    ……

    金陵城外。

    两位成名已久的少年侠客,在无数人注视之下,正在进行一场对决。原因也很简单,这两名侠客,同时喜欢上了一名女子,最终谁也不肯退让,最终决定以武来对决。

    这一场比试,甚至武林盟主左斯坦,也受邀观战。

    两人已斗了将近百招,胜负未分。

    “西门兄,下一招,是我叶家剑法中的天外飞仙,你若能接下,我便弃剑认输。”

    “叶兄客气,我的这一招,叫剑神一笑。若破不了你的天外飞仙,我便自刎以谢江湖!”

    两人几乎凌空跃起,出剑,挥剑。

    就在相距一丈之时,两人忽然觉得体内真气似乎被抽空,剑招无以为继,噗噗两声,落在了地上。

    旁边众人议论纷纷

    ,“这算什么剑招?”

    叶姓男子道,“天外飞仙,果然厉害,竟然连我内力都能吸走。”

    西门男子道,“实不相瞒,我的内力也没了。”

    左斯坦等众人,也都纷纷大惊,一人喊道,“我们的内力呢!”

    不仅这边,方圆百里之内,几乎所有习武之人,都无法调动天地真元。

    ……

    金陵李家。

    萧金衍目光坚毅,无名枪抽走了百里之内的真元,一遍遍从萧金衍体内穿过。

    李小花惊道,“他在破境!”

    萧金衍的境界在不断的攀升。

    知玄中境,知玄上境,他感悟着空间在不断的变化,田字空间内,时间也在变慢,如粘稠的火油一般,缓缓的流淌。

    就在这时,体内四百窍穴,与这一方天地融为了一体,头顶之上,似乎有一道光芒,冲天而起。

    通象境!

    可以自创法则空间,掌握空间主宰的通象境!

    在场众人,也不乏通象境之人,他们借天地之力,可以为自己创一方空间,但却从未见过萧金衍这种破境方式。

    他直接将这真实的天下,圈起来百里,当做了自己的空间!

    无名枪上,两道弦力暴涨,缠绕在枪身之上,萧金衍凌空跃起,无名枪之上,弦力忽然变成了两条火龙,夹杂着毁天灭地之势,向李长征刺了过去。

    李长征嘴角冷笑,“再厉害,终究在三境之内啊。”

    火龙顷刻间将李长征吞没,或者说,李长征失去了踪影。等萧金衍枪招使尽,只见到眼前是无边黑暗,四处鬼影弥漫,如无数厉鬼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撕咬而来。

    轰隆!

    火龙将一个鬼影烧为虚无,旋即那鬼影又从身后闪出。

    李令才满脸惊惧。

    鬼玄**!

    这是鬼樊楼的不世绝学,也是五百年前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招式,今日在这座金陵城内,重现江湖!

    两道火龙,瞬间被压制下去。

    萧金衍陷入无边黑暗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甚至连分身的机会都不会有,无数鬼影,将他缠绕。

    噗!

    一道鬼影咬在他肩头之上。

    鲜血直流。

    痛。

    很痛。

    噬心之痛。

    当年在鬼王宗,就算被打碎经脉,萧金衍也从未经历过这等难以忍受之痛,他紧要牙关,凭借无名枪之力,苦苦支撑。

    若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便彻底成为这些厉鬼的腹中之物。

    原本是白昼的金陵城,此刻陷入了无尽黑暗之中。所有人几乎都目不能视,就连天空之中的太阳,也变成了一个朦胧的光斑。

    三境之外的实力,果然非凡间所有!

    ……

    陷入黑暗之中的李倾城,在绝望之后,反而变得无比平静。在对方神识占据压倒性优势之下,他没有丝毫胜算。

    他静下心来,去参悟地下坟冢之中,那印在识海之中的那一道剑意,倾城一剑的剑意。

    而李倾城之前太执拗于招式。

    当他想明白这一点后,将整个身体放空,整个人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

    就在他清空脑海的刹那间。

    李倾城似有所悟。

    三境之外,便没有了境界。

    招式尽头,便没有了招式。

    倾城一剑,无形,无意,无色,无觉,它代表的是剑道中的极致,是一种精神,是一种意念。

    哪里有什么倾城一剑。

    不过是一个痴情于剑的剑手,将全部意念,化为一道剑灵,从而使出的一记剑招。

    就是如此简单。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道亮光悬于头顶之上。

    吾身入黑暗,心向光明!

    光芒越来越盛,将他笼罩于天地之间。

    李倾城心道,要有剑。

    心念所至,一柄长剑,从光明之中闪过,瞬间来到了他的手中。

    李倾城向这处黑暗,划出了一剑。

    无剑,无招,无形,无意。

    他睁开眼睛,自言自语道,“原来,这才是倾城一剑。”

第380章 心愿

    李长征正在专心对付萧金衍,此刻他用鬼玄**以万鬼噬心之术,将萧金衍困在阵法之中,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便能将萧金衍炼化,从而弥补自身的精气不足。

    就在此刻,他识海之内忽现一道光明。他看到被困于混沌之中李倾城挥出了一剑,登时大惊失色。

    倾城一剑?

    光明大放。

    一道凌厉剑意,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自己袭来,这种力量几乎毁天灭地,绝非人间之力。

    他没料到,李倾城竟领悟到倾城一剑的剑意。

    李长征早已跃出三境之外,若是法身尚在,他尚有一战之力,但?此刻刚夺舍不久,对李倾城的身体并不熟悉,还无法施展出最强的力量。

    鬼玄**乃人间最黑暗之法,天生被这道光明之剑克制,见到此剑一出,若不及时躲避,他怕是要形神俱灭,可若是其他人,他或借法则空间遁移,可李倾城的剑是自内而外施展,他当机立断,抛弃这副皮囊,只要在三个时辰内,寻找到一副新皮囊,虽然法力受损,但依旧能保存大部分的实力。

    心念至此,一道黑影从李倾城身上瞬间脱离。

    被困在鬼玄大阵中的萧金衍,忽然觉得压力一轻,缠绕他身边的厉鬼,似乎失去了主心骨。

    无名枪挥出,十余道鬼影似乎逃离不及,被这枪身之上的两条火龙瞬间吞没。

    东方暖暖说过,三大神兵之中,无名枪可以吸收人间至阴之力,也正因此,白茶所在血衣族能利用无名枪行神蛊之术。

    鬼玄阵法中的这些厉鬼,被李长征浸养五百年,正是滋润无名枪的绝佳之物。先前有阵法控制之时,萧金衍修为不足,只能苦苦应战。一旦李长征离开夺舍之人,这些厉鬼成了无主之人,四处逃窜。

    萧金衍信心大增,这些厉鬼再逃,始终还在方圆百里法则空间之内,不消片刻,数千鬼影,尽数被无名枪吞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良久,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无名枪变成了血红色,看上去有一丝妖艳。

    这才是三大神兵应该有的气魄。

    幻影尽去。

    李倾城出现在他眼前,萧金衍以为还是李长征,无名神枪正要刺出,李倾城道,“住手,是我!”

    声音对了,但萧金衍不敢大意,满脸戒备,“李倾城?”

    “不然呢?”

    萧金衍道,“怎么证明?”

    李倾城道,“我欠你钱,很多很多钱。”

    萧金衍哈哈一笑,是正主儿没得跑,又问,“李长征呢?”

    那道鬼影已在百丈之外,李倾城喝道,“哪里逃!”说罢就追了上去,速度之快,让萧金衍也瞠目结舌。

    萧金衍道,“我来助你!”

    与李倾城向那一道鬼影逃离方向追了过去。

    从萧金衍阻止到李倾城夺回身体,再到将李长征驱走,对萧金衍虽然漫长,但在场内众人眼中,只是电光火石之事。

    众人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李小花等人望向李令才,发现他正准备带着鬼樊楼的人要撤离。萧、李二人离开之后,场内以李令才武功最高,但他就算再傻,也知道,什么李家家主,此时再不跑,等那两个家伙回来,怕是插翅难逃。

    李向中喊道,“族长,我怎么办?”

    “哪里来回哪里,爱咋咋地。”

    李向中看着李小花,挠了挠头,“族长,我想这两天,我们之间怕是有些

    误会。”

    还未等李小花开口,李小树上前便是一剑,将他刺了个对穿,他厉声道,“李家宵小已授首,大家不必惊慌,先行回去,各行其事。其他事待倾城回来后再做定夺!”

    ……

    一枪一剑,追着李长征的鬼影来到了莫愁湖畔。李长征没了躯壳,此刻又是正午,阳气正足,紧靠一缕意念,无法支撑太久,终于在莫愁湖畔,?他停住了脚步。

    “慢着!”

    萧金衍、李倾城气定神闲,“怎么不跑了?”

    ?李长征道,“我已是你们手下败将,你们将我放出来,总不能就这样杀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你们放我一马,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李倾城对其恨之入骨,道,“你觉得我会跟魔鬼`交易?”

    李长征摇头道,“这世间哪里有鬼。”

    “那你是什么?”

    “我不过是一道可怜的意识,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苟且偷生五百年,今日好不容易重见天日,你们就这样赶尽杀绝,未免太残忍了。”

    萧金衍道,“先听听你的条件。”

    李长征道,“这件事之后,我对自己行为深刻反省,觉得之前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太多,若是这么死了,连我自己内心这一关都过不去,所以我准备改邪归正,将鬼樊楼送给你们。对于之前行的恶,我准备用余生来弥补。”

    “怎么弥补?”

    “吃斋念佛,化缘修桥铺路,一心做善事,来赎回我心中的罪孽。”李长征说这番话时,态度诚恳,目光虔诚。

    萧金衍问,“我如何信你?”

    李长征道,“我会发下血誓!”

    李倾城冷笑道,“血誓?貌似你发过一次了!你觉得这次我们还会相信你?”

    李长征道,“那你们来说条件,无论如何,我都答应!”

    李倾城说你过来一下。

    李长征来到他们身前。

    “跪下。”

    李长征依言行事。

    “把头往前伸一下。”

    “这是干嘛?”

    “简单,把你狗头砍下来。”

    李长征暴怒,“老子诚心求饶,你竟如此羞辱老夫,今日便是拼着魂消魄散,也要与你们二人同归于尽!”

    说罢,李长征整个人身影暴涨数丈,如一只恶灵,张开了血盆大口,向二人吞噬而来。

    三境之外,肉身只是一副皮囊。

    神识与肉身分离,将跃出天地之间的法则,李长征此刻虽然虚弱,但境界依旧在,萧金衍、李倾城如此?羞辱他,这种耻辱,比当年李倡、陆玄机又胜,他心存死念,拼着形神俱灭,也要拉两人一起。

    ?萧金衍催动无名枪。

    还未等出手,就见李倾城右手虚握,似乎手中有一道长剑,往前踏出一步,不经意的挥了出去。

    没有剑招,没有剑气,也没有剑意。

    但就这么一剑,看上去浑然没有破绽。

    萧金衍生出一种错觉,李倾城手中的这把无形之剑,以及他所使出的剑招,超越了时间、空间的法则,?似乎能将时间停止,将天地割裂一般。

    他愕然道,“倾城一剑?”

    先前李倾城那一剑,不过是在神识之内施展,便已将李长征吓退,除了李长征外,没有人见过这一剑。

    但这一次,李倾城却真真切切的施展出了这一剑。

    虚空之剑,从那道身影之中穿过。

    那数丈高的黑影,如一个泄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塌缩,耳边传来李长征的撕喊声。

    愤怒,不甘。

    终于,随着李倾城落地,莫愁湖上,重归安静。

    “结束了?”萧金衍如此想到,他有些奇怪,问,“你何时悟出的这倾城一剑?”

    李倾城脸上露出一股从容淡定的神色,那消失已久的傲气,又重现浮在他脸上。

    “我明白了。”

    萧金衍道,“可我不明白。”

    李倾城道,“倾城一剑,便是隐剑!”

    萧金衍目瞪口呆,“隐剑不应该是一柄剑嘛,?怎么成了一个剑招?”

    李倾城笑着道,“不,隐剑不是剑,也不是剑招,而是人。”

    “此话怎讲?”

    “当年陆玄机带三大神兵叛逃书剑山,将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之后,认识了李家先祖,他将隐剑之术传于我先祖,我家先祖变成了第一代隐剑。”李倾城解释道。

    “先前我施展的那一招,并不是真正的隐剑,这倾城一剑,是对隐剑之意的简化,若要修成真正的隐剑,怕是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

    萧金衍若有所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江湖传言,金刀不死,隐剑不出,如今你确认自己便是隐剑,难道金刀就是赵拦江?”

    李倾城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若是他,我获得隐剑传承之时,应该有所感悟,只是凑巧重名罢了。”

    “李长征已被你杀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回去当你的家主?”

    李倾城望着莫愁湖水,湖面波光粼粼,时有锦鲤跃出,让他心中一动,他心中有了答案。

    “在认识李金瓶之前,?一心剑道,对家族之事毫无兴趣,如今金陵事了,我更无心追名逐利。金瓶喜欢天下美景,我只想与之相伴,做一个逍遥天地之间的浪荡子,与美携行,顺便感悟天地之道,?领悟隐剑之意。”

    李倾城说完,又问萧金衍,“你怎么打算?”

    萧金衍苦笑一声,“我那准老丈人让我闯入皇宫,调查自己身世,可最终却得了一个毫无用处的玩意儿,我准备带回去,跟他问个清楚。”

    李倾城道,“不能等喝完我的喜酒,再走?就如我当年在隐阳城等你一般?”

    萧金衍哈哈一笑,“我若说不行,这辈子你还不恨死我?”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一声鹤鸣。

    一叶扁舟,向这边驶来。

    李惊鸿与李金瓶来到了两人身前,李倾城上下打量着李金瓶,只觉得她身上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细微,却瞒不过李倾城的眼睛。

    李金瓶被他看得脸色通红,“你老盯着人家干嘛?”

    萧金衍哈哈一笑,“小师父,他怕你被人拐走了哩。”

    李倾城道,“大姐,多谢你帮我照顾金瓶,我们准备回善和坊,你失踪了这么多年,要不要一起回去?”

    李惊鸿淡淡笑道,“金陵事已了,我已经完成了下山的第一件事,倾城,你见过我之事,不要跟家中任何人提起,父亲也不行。”

    “为何?”

    李惊鸿没有回答,她顺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对萧金衍道,“萧大哥,当年太湖之约未能成行,是惊鸿一身之憾事,如今有缘重逢,我想与大哥重游太湖,不知能否满足惊鸿这个小小的心愿呢?”

第381章 伤心故事

    李令才很焦虑。

    这次金陵之行,他本是为了鬼玄**而来,如今鬼玄**就在他身上,他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因为李令才遇到了更严重的问题。

    从住进客栈起,他脑海中始终有个人在说话,而这个人正是鬼樊楼的主人李长征。

    在李倾城使出倾城一剑之时,他神识一分为二,七分向城外逃跑,引得萧金衍、李倾城前去追杀,而剩下的三分,在进入李令才体内后,便藏匿起来,不留下半分痕迹。

    “这副皮囊虽然破了点,还他娘的有痨病,但终究也是个藏身之处,老夫选择了你,也算是你的造化。”

    李长征神识受损,此刻只有三成功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只要鬼玄**在手,不出三五年,他重新恢复至七八成,只是,如今天下已不如五百年前,能否重新跃出三境,得看他的造化了。

    李令才出身鬼樊楼,自然知道被夺舍之人的下场如何,若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他的躯体会被李长征控制,而作为李令才的自我,将彻底被另一个人取代。

    但此刻,他不敢有半点违抗之意。

    李长征笑道,“你不必担忧,就这一寸丁,老夫看不上你这破皮囊,等老夫功力恢复,自会找个年轻力壮之人,老夫年事虽高,但一颗心却不老!”

    李令才这才松了口气,一直以来,身为男人,连做男人的尊严都没有,这让他羞愧已久,想不到到头来,却救了自己一命。

    “多谢主人再造之恩,等回到隐阳城,属下将网罗天下美男子,为主人奉上一份大礼。”

    李长征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老夫还有要紧的事办。”

    “什么事?”

    “李家小儿害我功力大损,若非用金蝉脱壳,怕此刻已魂飞魄散,这个仇,老夫一定要报。我们楼内,在金陵城还有多少人?”

    李令才呃呃两声,“不瞒主人,这次我带了六十名高手前来,在李家祖宅,都有幸见识了主人的盖世神功,现在就我自己了。”

    “你是在怪罪老夫嗜杀?”

    “不敢,主人宅心仁厚,使得虽是霹雳手段,心却是菩萨心肠。”

    这句马屁让李长征听了极为舒畅,以他如今实力,断然不敢去招惹李倾城,两人商议之下,定了一计。

    “既然对付不了李倾城,杀他个至亲至爱之人,你我也算不亏。”

    ……

    李倾城回到善和坊,诸位长老早已在议事堂等候,除了十五、十六长老惨死外,其余族人倒也没有大碍,只是这件事给李家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李长征在金陵城外毁了一条街的商铺,死伤无数,李小花已派出族人去评估损失和对伤亡之人的补偿方案,这只是银钱上的损失,但经此一事,金陵李家在江湖之上的声誉损失,却是短时间难以恢复的。

    尤其是李家的剑卿、剑相以及供奉,伤亡惨重,族内武力值急剧下降,许多江湖门派以及原本投靠李家的门派,已经在重新评估与李家的合作关系了。

    李倾城杀死李长征,又将李令才吓跑,经此一战,诸位长老对他继承族长之位再也没有异议。

    可是李倾城却拒绝了。

    李小树道,“为何如此,族人之中谁人若反对,你三叔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一次劫难,原本明争暗斗的李家三房变得空前团结,李小树、李小草也明白,一切阳谋、阴谋在绝对力量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他们只想重新恢复家族秩序,让

    金陵李家重新在江湖之上站稳脚跟。

    李倾城却道,“这件事后,我也反思许久,若说打打杀杀,我或许能帮得上忙,但以我的性格,让我主持这个家族,我却不是最合适之人。”

    李小花道,“你怕什么,当年,你老子我刚坐上这个位子时,也是赶鸭子上架一问三不知,有我和你二叔、三叔帮你,不出三五年,你对这个职位就会得心应手。”

    李倾城依旧推辞,“若论成熟干练,大哥、二哥都比我合适,若论经商之道,三叔更是驾轻就熟。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而且现在剑心未稳,想要在江湖之中多历练几年。”

    众人又多劝说,李倾城心意已决,于是提出了这种的办法。李家族长之位,依旧由李小花暂时代理,利用三年时间,全力培养几名族子,三年之后重新定夺。

    此方案定下,李小树才道,“十三房李向中,勾结外人,祸乱家族,此贼不除,难以向死去的族人交代。”

    “人呢?”

    “被押在门外。“

    说话间,李向中被两名剑客押了上来,李小花满是痛心的望着他,“李向中,这些年来,你们十三房人丁稀少,族内对你并不薄,你却心存不轨,害得我们李家惨遭大难,你可知罪?”

    一日之前,李向中曾当天下英雄之面,向李小花问罪,李令才夺权之后,他也曾短暂代理过家族事务,提拔了几个贴心之人,还意气风发,想要在李家大展手脚,谁料屁股还没有坐热,今日便成了阶下囚。

    他明白自己罪过,轻则逐出家门,重则杖刑至死,但此刻依旧心存幻想,他说道,“各位长老,我李向中做事问心无愧,何罪之有?”

    李小树冷笑,“你若无罪,难道还有功不成?”

    李向中挺胸抬头,“不过,你们不但不能罚我,还要重赏于我。”

    李小花被气得直冷笑,“你说来听听,我倒是想知道你何功劳之有!”

    李向中站起来,缓缓道,“三年前,鬼樊楼李向中找到了我,让我里应外合,协助他在大典之日夺权。鬼樊楼势力,远超于我们,以他想法,本来想在夺权之后,杀光李家族人,为当年李剑心报仇,我却从中斡旋,保住了李家族人,如此说来,我这也算是曲线救族了。”

    李小树怒道,“还敢狡辩?”

    “三爷莫生气,你与大爷、二爷被抓,关在地牢之中,李令才没有对你们动手,为何?也是我说服他,让他以大局为重,从而为倾城侄儿争取到了时间。这是二功!”

    “李令才掌权之后,想要挪空族内金银财宝,是我给他一份杂物头绪的账目,让他相信我们族内并无钱财,从而保住族中大部分家产,这是三功。”

    李向中继续道,“就冲我这三大功劳,你们不能罚我。”

    李倾城望着他,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但不能罚你,还要赏你了?”

    “正是!”

    “那就赏你一剑吧。”

    李倾城倏然拔剑,刺入了他胸口,李向中费尽心机,才让众人放下了戒心,想不到却断送在李倾城的一剑之下。

    李倾城道,“我杀他,各位长老没有意见吧?”

    众人早已对李向中恨之入骨,自然对李倾城之举没有意见,李小花也道,“当年十三房李剑心被逐出家族,今又有十三房背叛家族作乱,十三这个数字,对我们李家来说不吉利,我提议将十三房从族谱之中剔除,十三房之人,赶出江南。”

    “还有一件事。”李倾城来

    到场中,对众长老道,“这几年我行走江湖,认识了常州一名船家女子,想必诸位多都已见过,此人是倾城所心意之女子,我想在这个月底,娶她为妻,跟诸位长老告知一下。”

    李倾城与李金瓶之事,早已在李家传遍,大闹龙虎堂,拒绝河东柳家亲事,都与此女子有关,今日听李倾城正式提出,也都纷纷祝贺。

    只是,李小草却有些反对,“如今李家实力受损,迫切需要在江湖之上找一个帮手,柳家姑娘对倾城又是心仪已久,我觉得,从家族角度考虑,还是柳家姑娘更合适一些,当然,倾城喜欢李金瓶,将她纳入门中为妾,倒也不失一桩美谈。”

    李倾城目光一凛,“二叔说得有些过分了。”

    李小树也劝道,“之前我们李家看不上柳家,如今形势不同,此一时彼一时,若能与柳家联姻,对我们家族也是一件好事。”

    李倾城道,“不错,与柳家联姻,对我李家却是一桩美事。”

    “那你答应了?”

    李倾城哈哈一笑,“我答应与柳家联姻,但却不是我。依我看,李长生今年也二十岁了,尚未婚娶,既然要联姻,便让长生去吧。”

    李小树思索了下,“也不是不行,不过那柳家姑娘的性格,我怕长生娶了她,会受委屈。”

    “一切,为了家族嘛。”

    门外有人进来通禀,“老爷,河东柳家姑娘在大门之外,说要见下倾城少爷。”

    李倾城来到门外,看到了一身绿衣的柳语寒。

    这身绿衣,正是当日在金陵城外,柳语寒拦驾想要退婚之时候所穿。今日再见,别有一番风情。

    柳语寒眼睛红肿,看上去十分憔悴,见到李倾城后,忽然破涕为笑,“你没事了。”

    李倾城点点头。

    “你可知道,昨日你离开太平巷,人家多么担心,一夜没睡呢。”

    李倾城沉默不语。

    他与柳家姑娘,早已有了口头上的婚约,若没有遇到李金瓶,或许柳语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此刻,李倾城心中根本容不下第二个女子,这是他的性格,也是他对感情的洁癖。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最怕有人莫名的关心。

    李倾城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向柳语寒施了个礼,“昨日多谢柳姑娘为倾城照看金瓶,我代表我们夫妇向你道谢。”

    柳语寒虽早有准备,但听到这句话,心口忽然一痛,竟说不出话来,她有些后悔,当日听说金陵祭祖大典,自己为何偏偏要来,为何偏偏要自讨苦吃?是少女的骄傲,还是虚荣心在作祟?

    她不知道。

    她在金陵城内拦驾,她为了接近李倾城使出的一切手段,甚至听了李小树谗言将李金瓶劫走,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李倾城,可到头来,她却是如竹篮打水,徒留遗憾。

    眼泪,顺着脸颊扑簌而下。

    李倾城觉得惭愧,低声道,“柳姑娘,对不起。”

    柳语寒抬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生不逢时罢了!”她向前两步,来到李倾城身前,踮起脚,在他脸上如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口,旋即纵身跃上了马。

    “李倾城,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了退婚!是本姑娘看不上你,不是你看不上本姑娘!”

    说罢,柳语寒策马而去。

    那道绿影,渐渐消失在善和坊外。

    又是一个伤心的故事啊。

第382章 冰糖葫芦

    太湖水岸。

    盛夏将过未过,新雨过后,空气异常清新,加之又是一年一度的七巧节,到了夜间,许多年轻人都会来到这里,乘舟赏月,或在太湖岸边放下并蒂莲花,许下山盟海誓。

    李惊鸿走在人群中,她一身棉布白衣,看上去十分朴素,但依旧遮掩不住她的盖世容颜,如天上谪仙,每到一处,都吸引到了众人的目光。

    天下竟真有仙子一般的女子!

    有好事之徒,路过之时,吹着口哨,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李惊鸿倒也不以为意,无论是谁,都报以微笑。

    这给了一些胆大之人勇气,一名身穿儒衫的公子哥忍不住上前搭讪,“姑娘,一个人?”

    李惊鸿摇头,“在等人。”

    公子哥手摇折扇,笑着道,“我看姑娘孑然一身,不像是佳人有约,湖边不远处有一家衣店,不如送姑娘几件衣服,顺便帮姑娘挑几双合脚的鞋子?”

    “多谢,不必。”

    公子哥又道,“在下人称多情剑客白羽,与风流剑客秦楼齐名,姑娘若是江湖中人,应当听过在下的名号。”

    李惊鸿觉得此人过于唐突,不过依旧保持绝佳的风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江湖中人,也未听过公子名号。”

    白羽闻言一愣,又笑道,“那也无妨,相逢即是缘,在姑娘心仪之人未来之前,不如由我做一段护花使者,也免去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骚扰。”

    李惊鸿很直接问,“难道白公子没有心怀不轨吗?”

    白羽尴尬一笑,“在下虽是号称多情剑客,?但向来以专情著称,自认风流而不下流,又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李惊鸿哦了一声,又道,“在我眼中,公子与那些凡夫俗子,并无二致。”

    这句话差点没把白羽气出内伤。

    白羽字云飞,今年二十六岁,成名已久,曾被晓生江湖评为四大公子之一,又被八卦周刊评为风尘四侠之首,生得虽比不过李倾城,但也是相貌堂堂、风流倜傥之辈,常年出没于风尘之中,天下女子见之者无不倾心。今日本来约了湖州知府之女共度七夕,谁料那女子偷跑出来之时,却被父亲抓了个正着,佳人爽约,本来无聊来太湖之上逛一逛,结果一见到李惊鸿,顿时惊为天人,将那什么知府之女抛之脑后,忍不住上前搭讪。谁料,这李惊鸿看似平和,却始终给人一种拒以千里的神态,让这位多情剑客望而未得,他平日里对付女人的招数,在这里一概用不上,不由心生气馁,但他胜负心极强,越是受挫,反而越让他感兴趣。

    “若是别人这么说,我或许会生气,但出自姑娘之口,在下反而觉得荣幸。”

    李惊鸿觉得无聊,背过身去,望着太湖水面。

    白羽来到湖畔,以指节拍剑,吟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今日七夕,这首《鹊桥仙》,写得又是牛郎织女相逢之事,颇为应景,白羽本着“知识就是力量、才华博取芳心”的原则,本是为那位知府小姐准备,却用在了此处,见李惊鸿不为所动,又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若非在这里见到姑娘,白某真以为是天上织女下凡了哩。”

    李惊鸿却道,“织女,虽为仙人,却有一个凡心,俗不可耐。我不喜欢。”

    “那姑娘敬仰哪位仙子?”

    “嫦娥。”

    白羽又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仙子此刻若是在广寒宫,也会羡慕牛郎织女吧。”

    李惊鸿道,“公子并非嫦娥,又怎知嫦娥会羡慕?”

    “借过!”萧金衍从旁边走来,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来到了李惊鸿身前,“记得以前你喜欢,特意买给你。”

    李惊鸿接过来,笑着道,“我已许久未吃东西了,不过,为了萧大哥,可以破例一次。”

    白羽看到这位不知从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脸色不悦道,“兄台,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没看到我正和这位姑娘相谈正浓嘛?”

    萧金衍一愣,望了一眼李惊鸿,“你朋友?”

    “不认识!”

    萧金衍哦了一声,一脚揣在白羽屁股上,白羽猝不及防,噗通一声落入河中。

    动静太大,旁观众人见状,纷纷轰然大笑。

    堂堂四大公子他,毫无防备之下,被人踹入河中,这是何等的耻辱,他施展轻功,一跃而上,来到萧金衍身前。

    “刚才是你下的黑脚?”

    萧金衍摸了摸头,“好像是吧。”

    白羽好歹也是江湖成名剑客,武功早已入知玄境,起行坐卧都有真气护体,若是平时,他也许能想到,能不动声响,一脚将他踹入河中,武功自然也不弱,但此刻有美女在侧,当众出丑,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怒道,“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萧金衍摇了摇头。

    李惊鸿道,“刚才他介绍时,好像是多情剑客白羽。萧大哥,你惹上这么厉害的一个对手,怕是有麻烦了。”说罢,还做了一个顽皮的神情,状若小女态,别说萧金衍,就连周围众人,也都为之动容。

    萧金衍自言自语道,“多情剑客,白羽?这人好像有点耳熟。”

    当日在扬州,萧金衍听宇文霜提过这个姓名,但也没给什么好的评价,所以也并未记在心上。

    “多情剑客白羽、风流剑客秦楼、金陵阔少李倾城、隆中凤雏崔峰,并称四大公子,你没听过,也不怪你。”

    “金陵阔少?”萧金衍哈哈一笑,“李倾城若知道他有这个外号,估计会找个豆腐撞死。”

    “你认识李倾城?”

    萧金衍摊摊手,“也不是很熟。”

    “哼,谅你也不认识。小子,你若识趣,跪下磕头道歉,或许本公子看在你是佳人朋友面上,不跟你计较。否则……哼哼。”

    萧金衍故意问,“哼哼,是什么意思?”

    白羽一愣,“我还没想好,反正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萧金衍道,“哦,麻烦你哼哼之前,先把你头顶上的哼哼处理一下,你头顶上有点不好的哼哼。”

    白羽一抹脑袋,黏糊糊的,拿下来一看,竟是绿油油的水藻,正是方才落水之时,沾在头上的。

    周围众人哈哈大笑。

    白羽恼羞成怒,“小子,你找死。”

    当啷一声,长剑出鞘,龙吟声阵阵,正要刺向萧金衍,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屁股一痛,整个人又落入了水中。

    趁白羽还未上来,萧金衍一把抓住李惊鸿的手,拉着她跑向了一处舢舟,对船夫道,“快些开船。”

    船夫得了一声,划动船桨,向太湖中游了过去。

    白羽爬上岸,一片狼狈,望着两人乘舟而去,目光露出阴狠之色,“此仇不报非君子,老子若不宰了你,就不姓白,咦,老子的剑呢?”

    “白大哥?”

    人群中,一俏丽少女走了过来。

    白羽看到对方,“你怎么来了?”

    “我背着我爹,偷偷从葡萄架上爬出来的,可你……”先前白羽与李惊鸿那一番话,少女都听在耳中,露出不满的神色。

    “哦。”白羽拉长了声音,“不过是以前的朋友,非要缠着我,我也没有办法,只好跳河逃避了。兰妹,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此情比金坚,你是知道我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女子虽知道他说得是假话,但却又狠不下心来,忍不住眼睛一红,白羽趁热打铁,又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少女道,“银汉迢迢暗渡……,白大哥,我都听过一遍了。”

    “她是她你是你,刚才那个算是预习,其实我是为你准备的。”白羽的话,瞬间温暖了少女豆蔻之心,“你就是我心中的小仙女,今日我在此处等你,就是想借牛郎织女相会之日,向你表白心迹!船来!”

    一艘船靠岸,白羽拉着少女,来到船上,趁少女不备之时,暗中对船工道,“跟上那艘船!”

    ……

    小舟渐渐远离尘嚣。

    太湖之中,大大小小的船游弋在湖面之?上,船上或传来窃窃私语声,或传来

    阵阵波纹荡漾,将夜色趁得越发安逸。

    月光落在李惊鸿脸上,将她衬托得越发清逸脱俗。她站在船头,望着河边放灯的人群,淡然道,“什么是长生?什么是大道?”

    萧金衍望着李惊鸿,思绪却飘向了远方,七夕节,远在万里之外的她,是否也在思念自己?

    听到李惊鸿的话,萧金衍道,“我不懂什么是长生,我也不懂什么是大道,我只是觉得,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心爱之人,有喜欢的酒,有趣味相投的兄弟,那便是最美的事。至于长生也好,大道也好,我从未去想过,更不想去追求。”

    李惊鸿道,“难道你不怕死吗?”

    萧金衍笑道,“当然怕死,只是若是了无趣味的修行与长生,我宁愿如一个凡人一般,选择老去、死去,活得多姿多彩,岂不更好?”

    李惊鸿叹息一声,“可你并不是凡人啊。”

    “我不是凡人,我只是个俗人。”

    “那天下、苍生与正道呢?”

    萧金衍摊了摊手,“我活了二十多年,连自己都没活明白,活通透,哪里去考虑什么天下与苍生?”

    李惊鸿道,“若非我认识萧大哥已久,你说这番话,让我有些轻视你了。”说罢,她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便很倾城。

    就连船尾那个年轻的船工,看在眼中,都惊为天人,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摇桨,船在湖中打转儿,倒是那个年长的船工道,“看什么看,干好手中的活儿,就算看在眼中,也解决不了下一顿饭!”

    李惊鸿听在耳中,道,“如此蝇营狗苟的活着?”

    萧金衍不以为然,反驳道,“这便是人生的乐趣所在。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生来贫贱,但在这大千世界之中,都一样生老病死,这便是自然之规律,或许,这就是我心中的大道吧。”

    这个世间,很美。

    值得去珍惜。

    萧金衍又道,“这些年来,我游历天下,认识很多的人,接触到很多有趣的事。”

    “我有个朋友,在苏州开酒楼,为人极吝啬,最大的梦想便是攒够十万两银子,好给他儿子娶个好老婆。”

    “还有个朋友,在隐阳城,用手中的刀,守护一方百姓,让他们有事做,有饭吃。”

    “他们都是平常人,也不懂三境之外的世界,但活着,都有个坚定的目标,这样的人生很值得。”

    李惊鸿闻言,轻轻叹道,“可他们两个,都不是一般人啊。”

    萧金衍道,“隐阳城赵拦江或许不是一般人,但对你们来说,不是修道之人,皆为凡人。至于苏州的范老板,我从未见过这么俗气的人。”

    李惊鸿苦笑一声,“只怕是,天道反复无常。也许有一日,这个世间大变,人间将不是以前的人间,你还会这样留恋嘛?”

    “你是说,天道降临人间?”

    “天道未曾离开,又何来降临人间?”李惊鸿道,“那时,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规则和秩序都将改变。”

    “我不知道,这七年来,你经历了什么,但我觉得,你与我之间,似乎越来越远了。”

    李惊鸿道,“你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金衍不可置否。

    李惊鸿指着一处水面,道,“当年就是在此处,我走火入魔,遇到了水匪,萧大哥,若我告诉你,当年杭州,我便已动了真情,但在太湖之中,我却面临生死抉择。若不修行道法,便永远见不到萧大哥,若修行道法,就要摒弃情爱之欲,换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萧金衍无法回答,诚实道,“我也不知。”

    “今日共游,我是想让萧大哥明白当年我所处的境地。”她拿着手中糖葫芦,取下一颗,轻轻送入口中,轻声道,“这一颗糖葫芦,初尝之下,甜蜜无比,然而当糖衣融了,却又是无比酸涩,爱情便是如此啊。”

    “你是在逃避而已,若不尝尽酸甜苦辣,这个人间活着又有什么趣味,真如你一样,修仙问道,不理凡间俗事,纵然长生,又有什么乐趣?”

    李惊鸿道,“那只是萧大哥的想法,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383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死过?一次?”

    萧金衍满脸愕然望着她。

    李惊鸿若无其事道,“不错。当年,我选择了你,而不是上书剑山,结果死在了太湖之中,是书剑山的人以天道心法补损经脉,又重塑生魂,才将我救回一命。这些年我修道法,成为守剑人,却因始终看不破情关,而止步于三境。而我心中那情关,正是萧大哥你啊!”

    萧金衍也没有料到,当年李惊鸿竟遭受了如此多经历,心中不由生出感慨,造化无常事,命运多弄人。

    “前两天,我说请你帮我个忙。正是此事,我心中有萧大哥,所以一直未能勘破情关。”

    “哈哈。”萧金衍笑得很假,满脸的苦涩之意,“说到底,我终究是你修道路上的一个工具而已。”

    “就算一段没有结局的敢情,这段时间,惊鸿也愿意全新对你,只有体会到了情爱之欲,才能超脱情爱。萧大哥,这个忙,你愿意帮我嘛?”

    萧金衍上下打量着李惊鸿,不可否认,她很美,若论容貌,就算是宇文霜、东方暖暖也自愧不如,尤其是她身上那种一尘不染的仙气儿,整个天下女子,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不可否认,面对这样的女子,任何男人都会心动,萧金衍也不是例外,可是不知为何,今日与李惊鸿共游太湖,虽说是赴七年前那一场未竟的约会,然而他心头却始终萦绕着宇文霜的影子。

    萧金衍道,“对不起,李惊鸿。怕是让你失望了。”

    “为何?”

    “我以前是喜欢过你,?曾经寻了你多年,但是那种喜欢,没有其他目的性,就是单纯的喜欢,不附带任何的条件。喜欢一个人,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就算不在一起,每次想到她,心中都会无比的宁静。我曾经以为再也找不到这种人,后来我找到了。若有其他方法能帮到你,我绝对会毫不犹豫,但唯独感情,不行。”

    李惊鸿听到这番话,整个心神乱作一团。这是她修道七年一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萧金衍又道,“更何况,你已选择了天道,已是无情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走这一遭弯路呢?”

    李惊鸿脑中一片空白。

    她运起天道心法,想要控制这种乱作一团的道法,可是越是刻意如此,体内真气愈发不受控制。

    原本新雨后,夜色晴明,弯月如镰,就在刹那间,太湖之上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变得漆黑一片。

    一老一少两船夫神色凝重,来到二人身前。

    “糟糕,今日太过于喧嚣,惹怒了太湖之中的神灵,我们得赶紧靠岸,若是迟了,怕是如七年之前那一场灾难。”

    萧金衍问,“七年之前?”

    “不错,七年之前,也是大约这个时节,太湖之上有神灵现身,毁掉了十多艘船,这件事过后,我们还杀猪宰羊,祭奠湖神,本以为平息了湖神的怒火,却没想到今日又现人间!”

    民间百姓就是如此,许多解释不清的事,最后都归结于神鬼仙怪之说。当年李惊鸿失踪后,萧金衍访遍江湖及官府,最后都没有找到下落,唯独遗漏了这些跑船之人的神怪之说。

    萧金衍却知道,这天地异变,却是因为李惊鸿道法引发天地共鸣而产生,正如当年在剑门关,他潜入鱼跃雷池图之中,引发了天雷之怒一般。

    萧金衍望向李惊鸿。

    李惊鸿脸色苍白,似乎已经平稳住心神,目光凝重,望着天空,似乎夜中的乌云之中,隐藏着怪物一般。

    萧金衍已感觉到了那片乌云中蕴含的惊人力量。也知道,李惊鸿即将面临的劫难,这是跃出三境之时,所必然遭受的代价。

    修到通象巅峰,对人间一切规则与法则,已了如指掌,甚至可以开辟出独立于天地之外的空间,但若想更进一步,则是对天道的触犯,是对自然之力的超越,一旦跃出三境,成为剑仙、散仙或者入圣、破碎虚空等境界,除非遇到修为更高的修行者,那几乎是与天地共生。

    就像是从井底跃出井外的青蛙,就如同从画中跃出画外的猛虎。

    而天道与自然,绝不容许有这种存在。

    他下意识抓住了李惊鸿的手,就算做不成情侣,萧金衍也绝不会放任不管,任李惊鸿独自一人对抗天劫。

    李惊鸿的手是冰凉的。

    ……

    多情剑客白羽吃了哑巴亏,这口气若不出来,以后如何在江湖之中混下去?所以,萧金衍与李惊鸿离开之后,他与少女便雇了一艘船,远远的缀在后面。

    当然,白公子也没有闲着,三言两语,将湖州知府的女儿哄得花枝乱颤,一颗心如小鹿乱撞,若不是船上有人,怕早已煮成熟饭了。但白公子心不在此,他想要出口恶气。

    就在这时,天地忽暗了下来。

    他看到李惊鸿和萧金衍的船就在百丈之外,而头顶之上,隐约传来雷声,心中窃喜,让你装,让你装,只盼着天上来一道惊雷,将那艘船劈成两半,到时候,自己再上前捡漏,那男的嘛,淹死算了,就算淹不死,那也得补刀补死。那女子长得又勾勾又丢丢,可不能浪费了。

    船夫却坚信是湖神发怒,想要回程,白公子扔过一块银子去,让那船夫闭嘴。

    雷声阵阵,有几次,几乎要落在湖中,却始

    终引而不发。

    船夫吓得面无人色,指着天空道,“那云中有一条恶龙!”

    白羽冷笑,“搜神记看多了吧,那分明是大气遇冷凝结成的云朵在冷风的吹动下形成的不规则形状。”

    “龙行有雨,云行有雷,若不是湖神动怒,又怎会惹来天雷?”

    “天雷?”白羽笑道,“不过是积雨云上下部带正负电子荷饱和之后引发的放电现象,只要不落在我们这边,怕他们作甚?”

    少女满脸艳羡和倾慕道,“白大哥,你懂得真多。”

    白羽傲然道,“一位姓鲁的先生说过,学好数理化,行遍江湖都不怕。”

    就在这时,黑暗的夜空陡然明亮。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还未众人反应过来,雷鸣如霹雳,传入耳中,两名船夫吓得瘫软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

    闪电向百丈之外的那一叶小舟劈了过去。

    只看到船上那名女子陡然拔剑,向那一道闪电迎了过去。

    轰!

    湖心之中,惊起了滔天巨浪,以小舟为圆心,向四边翻涌而来。而那一艘小舟,在那下黑脚的男子驾驭之下,上下波动,却始终没有翻船。

    转瞬之间,巨浪向白羽这边涌了过来。

    所有人都东倒西歪,那少女吓得面色惨白,坐在地下,?说不出话来,唯独白羽,知玄上境,虽触摸不到天道,但一身修为,足以让他足底生根,让小舟不会倾覆。

    这片乌云,不过方圆百丈。

    远在湖边游湖众人,也都感应到天地异象,只见数里之外的太湖空中,忽然飘来一片乌云,如翻墨,漆黑一片,而湖岸观天,依旧月色弯弯,繁星密布。

    这一声雷后,所有人以为有神显令,纷纷跪倒膜拜。

    第一道雷,声传数百里。

    远在数十里外的李倾城,心中生出了感应,他与李金瓶来到长街之上,也看到李小花等人都站在这边。

    李小花身为通象境,对天地真元感应,自然较寻常之人更敏锐一些,饶是他见多识广,但这种以自身之力引发天地异象之事,也是头一次见到。

    “江湖之中,有大事要发生了?。”

    李倾城道,“是大姐。”

    李小花问,“惊鸿?她还没死?”

    李倾城此时也解释不清楚,只是道,“想不到,我金陵李家,不,整个江湖,五百年来,第一个跃出三境之人,竟然是她!当然,前提是,能成功抵住天劫。”

    当年,金刀、狂刀之战,两人曾借助剑修之力,短暂的进入三境之外,但那只是弥留之际短暂的意识暂入,并未引发天地异象。今日不同,是有人要冒犯天道,要与天地争高下,情况有所不动。

    三道天劫,若依旧奈何不了她,那只得任由她去了。

    李倾城道,“她躲过了第一道劫。”

    东海之上。

    王半仙望着金陵方向,心中犹豫不决,是帮,还是不帮?

    帮,她是书剑山上的守剑人,若她破境,书剑山之上将多出一位绝世高手,将对人间是致命的打击。不帮?这可是五百年来,陆玄机之后,人间第一位破境之人啊。就连王半仙,这身负半个天下气运之人,都没有这个勇气去做的事。

    三道天劫,第一道只是江南千里之内的真元波动。第二道,将是半个大明天下的江湖气运汇成的致命一击。到了第三道,怕是整个天下的真元,将汇成一股力量,那力量能够毁天灭地。

    唯独破了第三道,才能跃出三境,才能与天地同寿,才能有毁天灭地之修为。

    想到此,王半仙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一生做过无数次决定,除了从书剑山上将那个婴儿偷出来外,这是他做过第二重要的决定。

    他将那块白幡,盖在了乾坤碗上。

    ……

    那天乌云依旧没有散去的迹象。

    白羽心中已在打退堂鼓,他境界修为不够,若是知道船上那女子是在跃出三境,打死他也不敢在这里待下去,指定是有多远跑多远。

    但无知,则无畏。

    他决定继续留下。

    轰隆隆。

    隐雷阵阵,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大,已将半个太湖笼罩其中,李惊鸿长剑指天的那神态,映在他心中,这才是真正的奇女子,连天地都不敬畏,正是我心中所好啊!

    想到此,他也将长剑抽了出来。

    多情剑客多情剑。

    人是多情的,剑自然也是多情。

    只是,大自然的异象,云彩之中不断有电光闪出,虽未见雷,却隐有阵阵轰鸣声。

    无数小闪电,开始凝聚,向正中央聚去。

    猛然间。

    漆黑的夜空,如同被一道光明划开了一道口子。

    第二道雷降下!

    白羽心中豪气纵横,朗声道,“好男儿,生当如此!”他将长剑举起,刺向了天空。

    欲与天公试比高!

    只是,那道闪电并未理会他。

    径直向李惊鸿船上劈了过去。

    李惊鸿双手幻作剑花,以她为中心,小舟

    之上泛起一道明黄色的光芒,将小舟笼罩在光芒之中。

    无数闪电击中这个半球形的真元之罩。

    轰鸣声不绝于耳。

    少女与船夫已被震得昏死过去。

    白羽这时也明白了,对方武功之高强,远在他之上,那种差距就如萤火虫与皓月争辉。

    他曾经以为江湖很小,今日之所见,完全超出了他认知之中的江湖。他感觉到了渺小。

    咔嚓!

    无数闪电不断冲撞,似乎要冲破女子的建立起来的防御。就在这时候,那下黑脚的男子,手中多了一柄长枪。

    轰!

    最后一道闪电攻破防御。

    眼见就要冲到女子身上,只见那男子长枪挥舞,将那一道闪电引了出来,承受了绝大部分的攻击,双臂挥舞,如耍狮一般,将那道闪电抛向了远方。

    咚咚!

    闪电被牵引,向四周攻去。

    将四周炸出无数滔天巨浪,而那一艘小船,浪高数丈,从这边看过去,就如同沉入湖底一般。

    浪花铺面而来,拍在白羽举起的长剑之上。

    白羽觉得手腕、头皮、全身发麻,扑腾坐在了地上。

    多情剑,变得一片焦黑。

    而他的头发,倒立了起来。

    就如刚才在湖畔遇到的要饭的乞丐一般。

    “赶紧走!”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催促着船夫驾船,可是那船夫早已被震得昏死过去,他强忍疼痛,荡起双桨,也顾不上回头观瞧,向湖畔驶去。

    在巨浪的推动下,船如飞鱼,不消一盏茶功夫,便已靠岸,落地之时,他双腿酸软,大腿下发凉,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那道闪电,将裤子烧成了焦炭,风一吹,碎落在地上,好不狼狈。

    李惊鸿双目紧闭,脸上发出圣洁的光泽。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无法勘破情关,那便做绝情之人,以绝情之道,去迎接天劫,杀出一条路来。

    她并没有做好准备,但被萧金衍拒绝之后,她已无路可退。

    两道天劫已躲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真正的考验,是即将到来的第三道天劫,只有抗下这一劫,她才算真正的跃出三境。

    本来,她不属于书剑山,她的修行之路,与其他守剑人并不相同。

    书剑山之中的其余守剑人,在至高天道未沉睡之前,借助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容易便跃出三境,因为至高天道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李惊鸿不同,她生于此,长于此,就连身上流淌的血液,也与那些人不同,所以要超脱三境,只能付出更多倍的努力。

    她从未见过至高天道,就连至高天道究竟是人、是神,有形或者是无形的意念,她也并不知晓。

    守剑人也好,剑尊大人也罢,他们从不讨论至高天道。他们只信奉至高天道,并从这种信仰之中获得力量。

    这个天下,也有人与神山交易。

    人心难测,她并不知道,这些人所图究竟为何,但修行的越久,她越发看透人间,看透人心,唯独在自己情关之上,她看不透。

    萧金衍明明已经拒绝了自己,可是为何在迎接天劫之时,依旧全力以赴,来帮助自己?

    第二道天劫的最后一击,萧金衍几乎承受了七成的力量,虽然以手中神兵和怪异的弦力将大部分力量转移到湖面之上,但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承受,可他依旧做了。

    李惊鸿回眸看了萧金衍一眼。

    只见他盘膝而坐,手中的无名枪,立在身前,变得越发明亮,只是,从萧金衍憔悴的神态看出,此刻的萧金衍并不好受。

    一心修行天道,早已断情绝欲的李惊鸿,此刻心中竟然荡起了一股涟漪,难道,自己对眼前这个男子,依旧余情未了?

    记忆涌上了李惊鸿的心头。

    那是在中秋前后,李惊鸿在钱塘江观潮,她当时是名满天下的女侠,所到之处,无不引起轰动,但却对她敬而远之。

    唯独萧金衍,在见到她后,笑嘻嘻得迎了上来,“你好,我是大侠萧金衍。哦,我还是武林盟主。”

    李惊鸿觉得他很可笑,也很鲁莽,放荡不羁的笑容,眼神却满是真诚之色,“可不可以交个朋友?”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萧金衍与李倾城是好朋友,她对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没有好感,所以对萧金衍也没什么好感。

    但萧金衍脸皮极厚。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跟在身后,美其名曰护花使者,终于,在共游西湖之时,遇到了一件事,让她对此男子的印象发生了改观。

    他看似不正经,但心中却又一颗赤子心。

    爱情就在和风细雨之中滋生发芽,而因为这份感情,李惊鸿的剑心,却出现了裂痕。

    她本来选择了爱情。

    爱情让她走向了死亡。

    本来在神山之上,李惊鸿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超脱皮囊相,追求长生大道。

    可今日的萧金衍,又变得那么迷人。

    思索之间,第三道天劫即将到来。

    萧金衍睁开眼,望着她笑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384章 球状闪电

    云层越聚越多,越聚越厚。

    所幸正值午夜,城内百姓大多都已入睡,但对那些未睡去之人,见到这漆黑的乌云压迫人心,那种感觉就如天下将末日一般。

    就在此时,太湖之上,云层之中开始?呈现绚丽的色彩,五彩斑斓,将整个湖面映得光彩迷离,如在仙境之中一般。

    人的恐惧,源自对未知事物的敬畏,来自对大自然的敬畏。湖畔之人,见到这种景象,更是虔诚的长跪不起,口中念念有词,但心中信仰不同,口中所念也不同。

    但无论是求玉帝、求苍天或求上帝、求佛祖,无不是为让他们饶恕罪孽,不要将天雷之怒降临自己头上。

    神迹!

    众人心想。

    唯独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多情剑客白羽。

    哪里有什么神迹,不过是云层中的高压电荷产生的强压让空气中的水滴产生了电离效应而已,白羽如此想到。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不知计算着什么,当得出结论之时候,忽然扔下树枝,发疯似的狂奔,对众人喊道,“快些逃走,迟了就死定了!”

    然而,湖畔众人无一听从。

    白羽边跑边想,愚昧的人类,让这道天雷把你们劈死算了。

    彩云之中,有一个米粒橙色光球,在不断聚集,无数道闪电汇入光球之中,每输入一道,球体变大一分,半炷香不到,光球已聚到了三尺大小,如幽灵一般,漂浮在太湖上空。

    白羽惊道,“球形闪电!”

    他学识渊博,当然知道这球形闪电的厉害,若是劈中太湖上那两个人,怕是这个天下,要多出两个幽灵。

    量子幽灵!

    想到此,白羽不顾境界跌落,拼命向远处跑去。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也根本顾及不上了。

    ……

    萧金衍望着半空中的球状闪电,心中也生出了惊惧之意,他本想以天地弦力为引,效仿之前作法,将那道闪电引入湖面之中。但如今面对的是,已非是人间之力,或说是整个人间之力。

    若以无名枪迎之,且不说无名枪如何,只怕自己刚一接触到它,他整个人便已魂飞湮灭。

    李惊鸿似乎早已料到一般,她双唇紧闭,目光一动不动注视着闪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老天爷竟如此看得起我。”

    与天争锋,违背大道。

    这种事情,人间不允许,天道也不允许。

    萧金衍问,“几成把握?”

    李惊鸿苦笑一声,“三成。”

    “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萧金衍放下所有杂念,以二道弦力灌注无名枪之上,然而此刻天地真元都聚与头顶,这一念之间,便相当于以无名枪偷取天下之力,削弱球形闪电的力量。

    善和坊。

    李倾城看到天地异象,神色凝重,他知道,若自己不出手帮忙,李惊鸿怕是要遇到大麻烦了。

    这个大姐从小对他不友善,但终究是他姐姐,而且,将是五百年来,天下出的第一个三境高手。

    李倾城将长剑抛向天空。

    “李倾城愿借一剑之力!”

    惊鸿剑如一条游龙,冲天而起,在空中泛起耀眼的光芒。

    李倾城在破境?

    或者说,李倾城想要以佯作破境的方式,来分担天道降临的雷霆之怒,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李惊鸿承受的压力。

    ……

    定州城外。

    宇文天禄望着江南方向。

    宇文霜一身红衣,站在宇文天禄身后,以她修为,她感应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也知道,今夜,天下将有大事发生。

    “爹,你在想什么?”

    宇文天禄淡淡道,“书剑山中的一个人要破三境,我没有考虑好,究竟要不要帮忙。”

    “书剑山不是我们人间之敌吗?”

    “此人有些不同。”宇文天禄道,“她是李倾城的姐姐,她若跃出三境,承受五百年来天道的雷霆之怒,怕是凶多吉少。”

    “爹想帮她?”

    “我若帮她,你在这世间,便多了一个情敌。”

    情敌?

    宇文霜忽然记起,当初调查萧金衍之时,似乎知道萧金衍因为一个女子隐居苏州,但却不知是何人。后来在一起,她的骄傲,也让她从未开口问过,她理解萧金衍,除非他自己肯说,绝不会主动去问。

    宇文霜笑了笑,“萧大哥

    是何等人物,又岂会因为她而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就算他做了,那女儿还喜欢这等人作甚?”

    宇文霜对萧金衍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

    宇文天禄听到这番话,朗声笑道,“果然是我宇文天禄的女儿!”

    说罢,他一声长啸,身后长枪生出感应,冲天而起,如一道巨龙,盘旋在定州城头。

    顷刻间,无数天地真元分出来,要镇压住这把长枪。

    ……

    隐阳城头。

    赵拦江也在观望。

    杨笑笑抱着赵天赐来到他身旁。初为人父的赵拦江,在看到赵天赐的那一刹那,满目的威严顿时化作一团清风。

    他将赵天赐抱在怀中。

    赵天赐似乎很不习惯赵拦江的怀抱,两只脚拼命的踢打挣脱,赵拦江用胡须去扎他,?赵天赐咯咯的笑了起来。

    赵拦江将他举过头顶,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不过,他的好儿子似乎不领情,马上赏了他一泡尿,弄得赵拦江满脸狼狈,青鸾上前,将赵天赐接了过去。

    赵天赐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子,两只小手一把抓在了青鸾的胸口,弄得她满脸通红。

    “哈哈!又乃父之风!”

    杨笑笑骂他不正经,赵拦江却道,“无妨,泡妞要从娃娃抓起。哈哈!“

    青鸾道,“江南怕是有人在破三境。”

    赵拦江眉毛微皱,“不是李倾城,也不是萧金衍,那还会谁?”若是这两人中任何一个,赵拦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哪怕发动隐阳大阵,但破境之人所用的道法与这两人不同。

    他将金刀按在腰间,静观其变。

    杨笑笑柔声道,“时候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动身呢。”

    赵拦江自当上隐阳城主,已将近大半年,这位隐阳王从受封之后,还未去京城面圣。

    半月之前,京城发来传诏,命赵拦江入京述职,皇帝要亲自诏见他,诏书中还特意叮嘱,这次入京,要带上夫人和儿子,准备接受朝廷的封赏。

    不过,这件事在朝中也多有议论。

    杨笑笑的身份特殊,她本是楚国谍网头目,曾经杀害过无数大明谍报人员,百官认为不追究她责任已是皇恩浩荡,陛下还要封赏她,这件事曾在朝野中引起争论,后来还是陛下亲自裁断,才命百官封口。

    “青鸾愿追随城主前往京城。”

    赵拦江道,“不必了。鬼樊楼的最近一段时间,极不安分,你在城内盯紧一些,协助柴公望打理城内事务即可。”

    听到鬼樊楼三个字,青鸾眼神中露出仇恨之色。

    赵拦江看在眼中,笑道,“你投靠城主府,鬼樊楼的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是上了生死簿之人,这半年来我不让你出城主府,就怕他们寻你麻烦。不过你也放心,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鬼樊楼的人不敢动你分毫。”

    青鸾见赵拦江道破心思,恭声道,“遵命。”

    赵拦江又道,“你和柴公望可以先制定计划。等我回来,亲手灭了鬼樊楼,但在此之前,不得有任何轻举妄动!”

    “是。”

    赵拦江交代完毕,又望向江南。

    “要变天了啊。”

    杨笑笑却道,“无论天怎么变,我们母子,还有隐阳百姓,都不会怕。”

    “为何?”

    “因为有城主大人你啊!”

    赵拦江开怀大笑。

    正如杨笑笑所言,这半年来,隐阳二十城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满是繁荣之相,石头城已修建大半,商路已经打通,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也都纷纷来石头城设立分舵。

    一切都如所料。

    只有他知道,这其中背后,是靠城主府,还有隐阳百姓的全力支持,当上城主后,他身上的责任大了,当上父亲后,他背上的担子重了。

    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生活。

    再也没有那种浪迹天涯,行侠仗义的人生。

    因为,他身上背负了妻儿与数十万隐阳百姓的安危!

    这就是当城主的代价。

    赵拦江忽然想喝酒。

    但是,城头却没有酒。

    因为,从萧金衍与李倾城离开隐阳城的那一日起,赵拦江已是滴酒不沾。

    他想到了萧金衍,想到了李倾城。

    为了隐阳城,他与萧金衍选择了决裂。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

    心情,杨笑笑不能,青鸾不能,柴公望不能。

    李不凡或许可以,但他是自己弟子。

    没有了萧金衍,没有了李倾城,整个隐阳城内,他连喝酒谈心的人,也找不到一个。

    他咳嗽了一声,暗道,“兄弟,你们可好?”

    ……

    天地俱寂。

    众人祈祷声、浪拍湖石声,渐渐隐了去。

    仿佛这个世间,只有天空中的那一道亮光。

    球状闪电,如漂浮在世间的幽灵,哪怕是望上一眼,神魂便已被夺了过去。

    “来了!”

    球状闪电,缓缓向湖心降落下来。

    速度很慢。

    每近一分,萧金衍便感觉道压力越大一分。

    他将无名枪擎于手中,不断催动天地弦力,准备迎接接下来最后一道劫。

    可球状闪电似乎并未将萧金衍放在眼中,此时此刻,它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白衣赤足,立于小舟之上的李惊鸿。

    两位船工早已吓得昏死过去。

    一道枪意,幻成火龙,从西而来,破空而至,径直刺向了那球形闪电。

    噗!

    如刺入败絮之中,闪电变成了黄色。

    又一道剑意,穿破空间,从善和坊而来,欲将那球状闪电劈成两半,然而,却没入闪电之中,不见踪迹。

    眼见闪电来到小船头顶,不足十丈。

    萧金衍体内天地弦力勃然而出,从天地之间,引出了两道无形之弦,化成两条细丝,向那闪电缠绕过去。

    萧金衍觉得整个人要燃烧起来。

    此刻的他,就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但他知道,自己多承担一分,李惊鸿受到的攻击,便弱上一分,而她成功的机会,便多上一分。

    只是,天地之怒,雷霆之威,又岂是凡人能够承受?

    手中神兵,无名神枪,似乎察觉到了萧金衍的想法,枪扣按下之后,枪身暴涨,长约两丈,枪身之上的怪异字符,开始闪烁光芒。

    无名枪本是三大神,以赤精玄铁所铸,又刻有书剑山文明的符号,若能参透,可窥天道。

    而此刻,天道就在太湖之上。

    这些怪异符号,仿佛有了生命,不断的脱离无名枪身,纷纷向一处汇聚而去。

    当日,在乌衣巷,萧金衍观看那些怪异文字,如隔着一团迷雾,隐约但不清楚,但此刻,无名枪身上的这些文字,却如活过来般,纷纷聚在了一起,呈现出一幅幅的图像。

    其实,并没有图像。

    而是他识海对这些符号生出的感应。

    这些符号,正是无名枪的前世今生。

    杀戮,与黑暗。

    他看到无名枪的主人,以三大神兵,将书剑山搅得天翻地覆,神山之上,尸横遍野,整个青鸾峰,都被鲜血染成了蓝色。

    这些印记,烙印在萧金衍脑海之中。

    这就是三境之外的力量?

    萧金衍心神似乎受到了影响,杀戮和血腥,让他气血翻涌,萧金衍双目通红,似乎一道力量,在神识之中嘲讽他。

    刺出去!

    那个声音在耳旁响起。

    球状闪电本来的目标是李惊鸿,然而当看到湖面上生出这一幕后,那道闪电竟生出了感应。

    眼前这个持长枪的男子,比白衣女子更难对付!

    球状闪电对准了萧金衍。

    如此一来,萧金衍浑身须发倒立,浑身似乎被这股力量牵扯,以他通象境的修为,本是要助力李惊鸿,此刻却成了球形闪电的第一打击目标。

    而萧金衍如今的修为,根本不足以对抗天劫。

    李惊鸿见状,也顾不得其他,长剑在手,在空中划出了十余道弧线,顷刻间,无数道剑光,将她包裹其中。

    李惊鸿缓缓升起,长剑向球状闪电迎了过去!

    刹那,很短暂。

    但对萧金衍来说,却十分漫长。

    没有惊天骇俗的爆炸,也没有任何动静。

    整个太湖恢复了平静。

    月牙依然弯弯,繁星依然点点。

    船工缓缓醒转过来,望着船头的萧金衍,“发生什么事了?”

    萧金衍恍然若失,手中无名枪已黯淡下来。

    只是李惊鸿却不见了。

第385章 且行且珍惜

    失败?成功?

    没有人知道。

    李惊鸿的失踪,留给萧金衍的只是一个谜团。这是李惊鸿第二次失踪,上一次也是在太湖之上,她走火入魔,去了书剑山,这一次,又去向哪里?

    难道真悟出了属于她的长生大道?

    萧金衍有些不解,那球状闪电本是为李惊鸿而生,但在最后时刻,为何是对准了自己?

    难道是它察觉到了什么?

    萧金衍没有答案,这个世间,能够给他答案的人,都不在江南。

    一老一少两名船工茫然的看着他,“刚才那位姑娘呢?”

    萧金衍摇了摇头,“也许去了另一个世界。”

    先前天劫降临之时,年轻船工已经晕了过去,他只看到了萧金衍与那女子争论,如今女子失踪,听到萧金衍这番话,忍不住色变道,“难道你杀了她?”

    萧金衍无奈一笑,“你觉得我像是能杀她之人嘛?”

    年长船工连喝止道,“咱们是划船的,只负责把人带出来,带回去,其他的事情,不要过问。”又对萧金衍道,“大侠,你与那人之事,我们可什么也没看到。”

    萧金衍见他俩误会自己杀人,此刻便是有理说不清,只得道,“靠岸便是,银子照付。”

    忽然,萧金衍察觉到,自己体内发生了变化。

    不知何时,他体内多了一道弦力,而这道弦力,与先前那两道完全不同。之前两道弦力,一为东西,一为南北,如经纬一般,东西有界,南北有边,可这一道弦力,却是以自己为中心,径直向上方延伸而去。

    如果说前面那两道弦力,让他对这个世界有更准确、更精细的认知,而如今这一道弦力,却让萧金衍感应到一些难以名状的都弄西。

    比如?

    萧金衍感应到,有一只仙鹤,从他眼前飞过。正是李惊鸿的仙鹤。可是他的眼睛告诉他,这只仙鹤并未出现,那只是一种很奇怪的能量波动。

    他尝试着将这道弦力向外延展开。

    呈现在他识海之中的景象,让萧金衍大吃一惊。他似乎看到了李惊鸿虚无缥缈的身影,就在对面的远山之上。

    就在他感应到之时,李惊鸿似乎也“看”到了他,她回过身,望着太湖之上的萧金衍。

    四目相对。

    李惊鸿的身影逐渐淡去。

    幻觉?

    萧金衍寻思道,可是这种识觉太过于真实,让他根本无法去怀疑。

    他尝试用三道弦去调动天地真元,天地真气并未因为生出第三道弦而有任何的改变,但当第三道弦力向上延伸之时,萧金衍心中生出一股恐惧。

    似乎有几道恐怖的力量,笼罩他的心头。

    就如行走在漆黑的深夜之中,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不知道这些眼睛的背后是什么,但正是这种未知,才是恐惧的源头。

    难道,这是天道?

    可是至高天道只有一个。

    世间真的还有超脱三境之外,躲过天道的人嘛?

    这种恐惧,令人心寒,萧金衍连忙收起了这一道弦力,并暗下决心,在未查明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不要轻易使用。

    因为,就刚才那刹那,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怀中的山河气运图,忽然闪烁起来。

    萧金衍取出,还未的等去看,只觉得随着第三道弦力的上升,整个山河气运图如一幅画一般,扑面而来。

    再也没有怪异的符号,没有晦涩的文字。

    而是透过弦力的延伸,径直印入萧金衍的神识之中。他看到了整个神州大地。

    在此之前,上面绿、黄、红闪烁的符号,代表这个天下修行之人的境界,颜色越深,境界越高,尤其是当书剑山的守剑人战死之后,红点已经多达百个。

    当年,本初道人将此物交给自己,让他好生保管,不要落入书剑山手中,可是他不明白,为何书剑山不断追杀寻找张本初,然而当山河气运图落入自己手中后,却从未有人来找过他。

    先前闪烁的绿点、黄点、红点,此刻逐渐隐去,而在这个神州大地之上,呈现出了四个黑点!

    黑点?

    从气运图上可以猜出,这四个黑点的方位,正是先前注视他的恐怖力量所在。

    萧金衍似乎猜到,本初道人将之交给他的原因。

    在这个世间,除了书剑山,还有超越三境之外的人存在。先前那些气运流动,记载着天下武者的境界,不过是一个幌子,而这幅画真正想要掩盖的,则是三境之外的人。

    这才是书剑山寻找这幅图的目的所在。

    如王半仙所言,寻常武者,对书剑山上的至尊天道根本没有用处,只有跃出三境,才能帮助至尊天道恢复境界。

    那么只有两个手段。

    一个是在世间重新培养出三境之外的人,可是当年陆玄机已将三境之外的人杀光,而王半仙又用那口破碗将天下气运抽走,导致五百年来,气运式微,寻常修行之人,根本无法得到足够的力量来超脱三境。

    另一个则是利用山河气运图,找到藏匿于世间的三境之外的人,但这幅图却被本初道人藏匿了三百多年。

    当然,对书剑山来说,还有第三个手段。

    那就是至尊天道,降临人间。那时,便是将整个天下毁灭!什么大明、大楚、大周,什么人间苍生百姓,都将成为至尊天道的盘中之餐。

    萧金衍不敢往下想下去。

    船一声微震,靠近了太湖水岸。

    湖畔,先前被震撼到的人,注视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怪物一样。经过三道上天雷霆之威,这艘船还有船上的这些人,竟毫发无损!

    两名船工下船,年长那人指着萧金衍对众人道,“他杀人了!”

    年轻船工也道,“不错,我亲眼看到,他将同行的姑娘推入了湖中,还要威胁我们,要杀了我俩。大家送他去官府!”

    此刻,岸边的百姓都清醒过来,他们似乎谁也不记得,先前太湖之上电闪雷鸣的样子,也都忘记了,他们跪倒在地上,膜拜神迹之事,就如做了一场梦,当醒来之后,却谁也没有提。

    听到这两船工所说,义愤填膺,道,“杀人凶手!”

    “抓住他!”

    萧金衍心说若真被抓到官府,有许多事也说不清楚,释放出法则空间,整个人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纷纷道,“妖孽,见鬼了!”

    今夜之事,已足够诡异,此话一出,众人慌不择路,四处逃窜,鞋子、帽子撒了一地。

    再次现身,萧金衍已脱离人群,来到外围,跟着人群,向外走去。才走了几步,便被一人拦了下来。

    “阁下是?”

    萧金衍打量着来人,似乎并不认识。

    “在下白羽白云飞,人送外号多情剑客,?大侠,怎么刚才见过。”

    此刻的多情剑客,头发倒立,衣衫破碎,脸上焦黑,哪里还有风流倜傥的样子。

    萧金衍这才记起,刚才在太湖之上,有一艘小船就在他们不远处,只是距离太远,以为是游客,并未在意。当第二道天雷降临之时,这位多情公子用手中长剑,化解了不少天雷之力,如此算起来,他刚才还算帮了一个忙。

    “原来是白大侠,若不仔细看,真认不出来。不知白大侠拦住在下,有何贵干?”

    白羽道,“在下除了多情,当然,你也可以说是好色外,对闪电之学颇有研究,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躲过这球形闪电的。”

    “球形闪电?”

    白羽点点头,“这种闪电并不常见,一般只有拳头大小,像今夜这将近丈余的球形闪电,我根据尺寸、闪电的颜色,用电容方程计算过,其中蕴含的能量,足以将整个太湖移去,这方圆数十里之人将尸骨无存,你们也绝无生还可能,令在下奇怪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所以我想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萧金衍清楚的记得,李惊鸿以剑刺向了那道闪电,然后,整个时空似乎有个瞬间的停顿,之后,李惊鸿便消失了。

    确切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道闪电而已。”

    白羽本以为会今夜会死在太湖边上,结果发生之事,苦思冥想不得解释,“不可能啊,没道理。”

    他陷入自我怀疑中,又在地上写写划划,他忽道,“除非……”

    “除非什么?”

    “结合那位姑娘失踪的情况,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萧金衍受不了他这种卖关子的做派,可他却十分想知道发生什么事,只得问,“什么可能?”

    白羽道,“那一道闪电并没有击中她!”

    “怎么可能?”

    白羽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就要大胆假设,小心推证。”他有些兴奋地手舞足蹈。

    “如此一来,所有的可疑之处,便迎刃而解了。”白羽对萧金衍道,“若这么看来,球状闪电,并没有击中那位姑娘!”

    萧金衍一头雾水。

    “你可听过法则空间?”

    萧金衍点头,他如今已是通象境修为,只要他想,可以轻易释放出法则空间,若逼近全力,甚至可以方圆百里的真实天地,变成他的法则空间。

    当然,后一种,他只是能调动百里之内的真元,并没有改变空间之内规则的能力。

    白羽道,“当天地之间的能量堆积到一定程度,在释放的一刹那,可以改变空间规则,从而开辟出另外一道空间。”

    萧金衍明白空间原理,听到白羽这番解释,恍然大悟,确实如此无疑了,李惊鸿的消失,就如释放法则空间一样。

    想明白这些,白羽似乎有些得意,“看来今晚得庆祝一下才行。”

    “怎样庆祝?”

    白羽指着湖边,道,“你看那里!”

    萧金衍顺声望去,湖面之上空无一人。只觉得屁股一痛,一股力量传来,萧金衍没有防备,坠入湖中。

    白羽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今夜咱俩算是扯平了!江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萧金衍在湖中,望着白羽离去的身影,不由苦笑,“想不到,这家伙还挺记仇。”

    萧金衍上岸,以内力烘干衣服,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石头上的李倾城。

    “你早就来了?”

    “嗯。”

    “这些都看到了?”

    “嗯?”

    “为何不出手阻拦?”

    “我觉得你吃瘪的样子,挺有趣。”

    萧金衍无语,他甚至在动摇,要不要跟这个朋友绝交?

    李倾城忽道,“我姐走了?”

    萧金衍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跃出三境之外,是什么样子。”

    “在善和坊偷食的那只仙鹤飞走了。”李倾城淡淡道,“她勘破了情关,追求她的长生之道了。”

    “你怎么知道?”

    “她给我传音了。”

    “传音?”

    “那种感觉十分奇妙,仿佛是直接映入脑海一般,我问过其他人,他们都没有听到这句话。”

    萧金衍反而松了口气,至少知道,她并没有道消魂散,同时又有些失落,作为破三境前的陪着她的人,她竟然没有给自己传音。

    “这一走,怕是不会回来了。”

    “她让我给你捎句话。”

    萧金衍正视着李倾城,“在听。”

    李倾城道,“我姐让我告诉你,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

    萧金衍口中默念了几次,这句话便算是正式诀别了吗,为何不亲自对我说?不过,李惊鸿对他来说,始终如遥不可及的谪仙人一般,这份感情,随着她的破境而结束,不知为何,他心中泛起一种失落感。

    “婚礼定了吗?”

    “十日之后。你答应我,喝过喜酒再离开。”

    这次金陵之行,本以为,按宇文天禄所说,他能找出自己的身世之谜,可到头来,却一无所获,当然,牌匾之后那个物什,依旧在怀中,可是研究了数日,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还好,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武功境界有了突破,至少帮助李倾城解决了家族危机。他决定,等李倾城婚礼之后,他带着那个东西,去定州找宇文天禄,看他能不能解开这个谜题。

    “回去吧。”

    李倾城却道,“都到这里了,不去一趟苏州,岂不可惜?”

    苏州。

    这个城市留给萧金衍太多的回忆,李倾城一说,他反而提起了兴趣,“也罢,见见老朋友们。”

    李倾城笑道,“我主要是去范老板送请帖。”

    “作甚?”

    “我大喜之日,他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再说,咱们跟他干了那么久,工钱也该给我们结一下吧?”

第386章 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再次踏入苏州境内,想已是两年之后。

    离开苏州重入江湖的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这是萧金衍没有料到的。

    城内依旧老样子。

    老旧的青石板上,车痕累累,初秋的阳光,照在这个古老的城池之上,给这座城池笼上了一层沧桑感。

    萧金衍走在城内,两年前的一些老店,已经更弦易辙,取而代之的一些新的门面,就连他最爱的那个苏氏面店,也换成了一家胭脂铺。在这个世道做生意,并不是难么简单。

    新任的知府姓戚,与周廉相比,倒也算是清官,但清官并不一定是能吏,太过于清明,导致做出的各项政令越发严苛。本来生意难做,原先花些银子就能解决的问题,碰到了这种搞一刀切的清官,也未见得是好事。

    路过原先住过的破庙,如今已建成了一座崭新的祠堂,萧金衍曾在这里住了许久,与李倾城特意上前观瞧,被周围看守的兵丁驱赶开,“走开,鲁国公生祠,岂是你们这些闲杂人等靠近的?”

    鲁国公?

    萧金衍许久不知朝廷动态,不由满是疑惑。

    鲁国公是当今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宇文天禄倒台,李纯铁被边缘化之后,这位鲁国公以火柴点火箭的速度迅速窜起,从户部侍郎一路擢升,成为了内阁大学士。

    当今陛下不怎么理会政事,为了避免皇权与百官对立,势必会扶植一些新贵势力,其作用与宇文天禄并无区别,都是陛下手中的刀。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从宇文天禄死后,陛下变得性格多疑,内阁首辅一年换了三个,但次辅却一直是这位鲁国公。

    兵丁冷笑,“连鲁国公都不知道,你们这群乡巴佬。”

    乡巴佬?

    萧金衍虽然不是穿金戴银,但也算干净整洁,至于李倾城一身打扮,衣衫华贵,用料考究,跟乡巴佬这三个字完全不搭边。

    李倾城看不惯,想要出手教训,被萧金衍拦了下来,“好歹你也是通象高手,掌握了倾城一剑的人,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世上有些人嘴欠,天生欠收拾。”

    “那我算不算?”

    李倾城愣了愣,“若不认识你,你也算。”

    “你倒实诚。”

    ……

    逍遥客栈。

    范老板最近接了个大活儿,忙得不可开交。这事说来也巧,武林盟主左斯坦路过太湖,忽然发出了盟主令,要在苏州城召开武林大会。本来准备在正义堂李正义下的天香楼召开,但考虑到知府大人也要参加,而天香楼又是风月场所,传出去对大人清名有损,所以李正义向左斯坦推荐了逍遥客栈。

    按理说,武林联盟总部设在了保定,每年只召开一次。这次会议召开的莫名其妙,甚至说十分仓促,江湖上许多门派都来不及通知,但左斯坦坚持己见,说是有重要事情宣布,所以前来参会的,只有江南一带的若干门派,至于武当少林那些八大门派之人,左斯坦压根没指望他们能来,每年能交够会费,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如此一来,可忙坏了范无常。

    自从宝路来后,客栈里的伙计都被范无常辞退,只留了个账房先生,其余的事,几乎让宝路一个人办了,美其名曰,开源节流。

    只是寻常生意勉强应付,遇到这种上规模的大会,逍遥客栈人手严重不足,一个宝路,就算浑身是铁,能做几个铁板烧?

    “会场布置好了没有?昨天孙理事说,要准备两百人的食物,标准是每人二两银子,宝路,你去醉仙居跟他们老板定餐,账就说先欠着,等武林大会结束后一起结算。”

    逍遥客栈只提供简单的食物,遇到大型宴请,要么特别邀请厨师,要么从其他酒楼预订。

    宝路应声下来。

    “前院也要打扫干净,嗯,这些江湖人,脾气一般不太好,把后院收拾一下,留出个打架的地方来,免得在店内动手,打坏了东西还要花钱,对了,店内的瓷器啊,家具啊,可都是上等货,都给我贴上价格标签,提醒他们损坏赔偿!”

    范无常一边唠叨,一边在客栈内走来走去。宝路早已满负荷工作数日,听到这个,道,“老板,要不要雇几个人?”

    “什么都雇人,养你做什么吃的?”范老板不耐烦道,但转念一想,二百个人参会,只靠宝路一人也忙不过来,又道,“去城东劳工市场雇两个帮闲,管吃住,不算银子。”

    宝路道,“现在的行情见长,就算是小工,一天也有五十文。”

    范无常点了点他脑袋,“能一样嘛?我们是武林大会,有那么多江湖侠客都来商议江湖大事,此事关系到天下太平,关系到武林福祉,你就说江湖各派高手都会前来,一说出去,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巴不得都来凑热闹呢,若是有机会让他们开心,偷学个一招半式,那下半辈子吃喝不愁了,还用天天蹲在劳工市场有一顿没一顿的?”

    宝路嘟囔道,“会武功又如何,我也会武功,不照样给你打工?两年多了,工钱都没几个铜板。”

    “你不一样。”范老板语重心长的说,“你是活佛转世,钱财乃身外俗物,我让你在这里干重活,看似折腾你,实际上是淬炼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打住!”宝路道,“这话你都说了八百回了。”

    “知道就好。”范无常道,“别像那个萧金衍,在这里干了俩月,天天偷懒,还老想着要工钱。他以为自己是谁,是李倾城嘛?”

    话音刚落,萧金衍和李倾城

    走了进来。

    “我说怎么在半路上打喷嚏,原来范老板在后面说我不是!”

    范无常看到二人,大喜过望,对宝路说,“不用去劳工市场了。”又对二人道,“你俩来得正好,赶紧换下衣服,今儿还有事要做。”

    萧金衍道,“范老板,你倒是真实诚。”

    “跟你玩虚的有用吗?你们来作甚?”

    萧金衍道,“我们来讨工钱。”

    “工钱?你们还有脸提工钱?你俩在这里干了俩月,打碎了我三十多只碗,弄坏了两口铁锅,我不找你们算账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来要工钱?”

    李倾城笑了,从怀中拿出一张请帖,道,“开个玩笑,范老板,十日后是我大喜之日,想请你去喝喜酒。”

    范无常一听,哈哈大笑,“金陵李家三少爷的婚宴,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去啊,需要随多少钱?”

    “随缘。”

    “嗯,那就好,我觉得咱们就挺有缘的。”范无常道,“你们李家向来出手大方,这酒席规格想必不低,对了,回礼是什么?”

    萧金衍道,“老范,你傻吗,还要什么随礼,李家在苏州这么多产业,你让他随便漏一点,就够逍遥客栈一年吃喝了。”

    范无常点头,“也对,你现在是李家家主了。”

    “想不到你消息挺灵的。”

    范无常呵呵一笑,“昨儿路过书行,在他们摊位那边蹭了一本八卦周刊看的。”

    “想不到连买书的钱都舍不得,还是那么抠门。”

    范无常有些得意,“抠门,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生活的境界,你们知道这两年我攒了多少钱吗?”

    萧金衍问,“多少?”

    范无常想了想,“算了,免得你们惦记。”

    宝路从后院过来,看到萧金衍,瓮声道,“萧金衍,你可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上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他存心想试探萧金衍武功,最后往地上一杵,想要把萧金衍按进地里。

    轰!

    萧金衍纹丝不动,将这股力道传入脚下。

    咔嚓。

    逍遥客栈的石板,碎了一片。

    范无常脸色铁青,“你存心的不是?后日便是武林大会,想要换都来不及了。”

    李倾城道,“无妨,我让人来换。”

    范无常一听,连道,“后院我房间的地板,好像也裂了,一起换了吧,祝你和新娘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挑好话说,又不用花钱,还能占便宜,这种机会范老板绝不会放过,李倾城笑道,“小事一桩。”

    “说完小事,就该说大事了。”范无常将两块抹布往两人手中一塞,“楼上会场的窗棂,你俩去擦干净。算了,醉仙楼的饭菜,还是我亲自去盯一下,免得他们偷工减料。”

    萧金衍、李倾城互视一眼,无语。

    两年多了,这位范老板的脾气可是一点也没变,别说,还真没拿他们当外人。

    两人弄来水桶,一边擦拭,一边闲聊。

    “你说左斯坦怎得忽然在这里召开武林大会了?”

    李倾城道,“我怎么知道?你若想问,自己去问他去,请帖我送到了,明日一早,就回金陵。”

    “我跟那家伙不合,你也不是不知。最近江湖上除了你家的事,也没什么大事,他却匆忙在这里开会,事情有些蹊跷。”

    “很简单,你多呆两日,到时候开会,你不就知道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萧金衍望着来人,苦笑道,“东方姑娘,真是无处不在啊?”

    李倾城道,“我去外面打桶水,估计会用很久,你们先聊。”说罢,很是知趣的离开了。

    萧金衍有些害怕独自面对东方暖暖,尤其同闯水月洞天之后,他觉得东方暖暖似乎变了许多,他说不出来究竟有什么变化,但却能感觉到,无论说话、行事,都仿佛判若两人。

    东方暖暖来到他身旁,笑道,“没想到,堂堂大侠萧金衍,半年不见从知玄到通象,却肯委身做这些贱事。”

    “话不能这么说,众生平等,只有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而且我在做这些事时,可以专心去想一些事情。”

    “众生平等?”东方暖暖重复这句话,以她的价值观,自然不会认为众生平等,所以萧金衍抛出这个话题时,对她触动很大。

    “苍鹰能与蝼蚁平等嘛?”

    萧金衍正色道,“万物皆有灵,苍鹰与蝼蚁境界不同,能看到的世界也不同,但却都是鲜活的生命。我从来不认为,皇帝天生就是出身尊贵,更不觉得皇权神授,他们寻常百姓都有生的权力,也终究会面对死亡的困扰,并不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改变。”

    “就算如此,但这个世道终究逃脱不了弱肉强食的规则。”东方暖暖如此道,而她从小被灌输的理念,便是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萧金衍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争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而世间最难的事,便是将自己的想法装进别人脑袋。他岔开话题,“还是说说左斯坦为何要召开武林大会吧。”

    东方暖暖笑着道,“很简单,因为我让他这样做的。”

    萧金衍暗想,光明神教什么时候与武林联盟搞在一起了?一笑堂覆亡之后,除了八大门派这种松散联盟外,也只有光明神

    教能有一统江湖的能力。

    望着他不解的眼神,东方暖暖解释道,“左斯坦这次召武林大会,为得是登闻院。”

    “登闻院?”萧金衍更加迷惑。

    “你难道不知道,李院长如今已被软禁京城,如今的登闻院已是群龙无首了?”

    “什么?”

    萧金衍终于色变。登闻院失势是一回事,但若李纯铁被软禁,那将是宇文天禄之后朝中又一个势力的倒下。可是,以李纯铁如今的境界,天下能困得住他的人,怕是屈指可数。

    “李院长是自愿在京接受调查的。”

    萧金衍问,“他犯了什么事?”

    东方暖暖淡淡说道:“陛下想要赏他,可以找一百个理由,而陛下想要杀他,能找到一千个理由,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理由,那边是陛下认为,李院长跟他并不是一条心了。”

    萧金衍明白了。

    李纯铁本来就是皇帝用来牵制宇文天禄的手段,如今宇文天禄“已死”,他自然对陛下也没有用途了。

    东方暖暖又道,“陛下知道了宇文天禄的事。”

    宇文天禄在隐阳城枪挑万重山之事,虽然做得极为隐秘,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万重山本来就是清缴宇文天禄余党的赤骑军统领,他无缘无故死在了横断山中,朝廷自然会派人去查,查来查去,终究会得出宇文天禄还活着的结论。

    若真如此,李纯铁犯得可是欺君之罪!

    如今师兄身陷囹圄,身为师弟,萧金衍不能坐视不理。

    东方暖暖道,“你与宇文霜之事,朝野尽知,你身份不便,所以解救李院长之事,终究还是需要我来做。”

    “这件事与武林联盟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手段,毕竟当年李院长有恩于武林联盟,如今他落难,武林联盟又如何坐视不理?当然,通俗一点讲,他们也不过是炮灰而已。”

    萧金衍问,“可他们这样做,无异于跟朝廷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东方暖暖道,“江湖的事,与朝廷的事,终究还是有些不同,陛下不怕江湖乱了起来,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若是朝廷中有官员为李院长求情,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她又补充道,“况且,左斯坦中了我的毒,也不得不听我的话。”

    萧金衍大体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他本想回定州与宇文天禄汇合,如今李纯铁出事,他只能先去一趟京城,想办法救师兄。只是,东方暖暖的动机,他却搞不明白。

    “为何要帮我?”

    东方暖暖深情的望了他一眼,“因为我喜欢你啊。”

    萧金衍哑口无言。

    东方暖暖看他窘迫的样子,噗嗤一笑,“你也莫要自作多情,我去救他,是因为他欠了我父亲一样东西,我要找他讨回来。”

    “什么东西?”

    “一坛老酒。”

    萧金衍知道,登闻院的大槐树下埋了一坛酒,似乎从他记事起,这坛酒就埋在那里,萧金衍曾经嘴馋,想要偷酒,被李纯铁抓了个现行,往死里揍了一顿,打得他三个月下不了床,至今萧金衍想起此事,仍然心有余悸。

    李纯铁的原话是,“你若不想七窍流血而死,尽管去偷酒,但前提是你能靠近它。”

    萧金衍那时年轻,不懂也不敢问,久而久之也就忘了此事,今日东方暖暖提及,他问,“这坛酒有什么来历?”

    东方暖暖笑道,“我若说这是一坛壮阳的药酒,你信或不信?”

    萧金衍摇摇头,“不信。”

    “既然不信,那我告诉你与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

    萧金衍哑口无言。

    看到萧金衍吃瘪的样子,东方暖暖心中竟有莫名的快感。她知道,萧金衍与宇文霜的感情深厚,而自己与他终究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每次面对他,却都忍不住开他的玩笑。

    “可是这种武林大会,四大世家、八大门派自然不会掺进去搅和此事,只有些二三流的帮派,能做成什么事?”

    东方暖暖道,“若少林、武当这些门派真派了人去,那李院长必死无疑,就是这些二三流门派,反而更能让朝廷放心。”

    “若论算计与揣摩人心,东方姑娘可谓炉火纯青,在下就是拍马也未必看得到你屁股。”

    东方暖暖格格笑道,“你想看,随时可以看啊。”

    萧金衍连举手投降。

    “需要我做什么?”

    东方暖暖打趣道:“跟在我屁股后面,随时看着就行。”

    这时,李倾城正拎着一桶水,来到门口,听到这句话,连道,“啊呀,不巧,水都漏光了,我再去打一桶,我会去很久。”

    正下楼梯,与迎面而来的宝路撞了个正着,“萧金衍……”

    李倾城道,“他忙着呢,你找他做甚?”

    “我忙完了,想跟他聊会儿天。”

    “他正在跟一个姑娘商讨屁股的事,我建议你还是跟我去打水吧。”

    宝路挠挠头,瓮声道,“女人的屁股,有什么好聊的?我找他打架!”

    宝路不顾阻拦,径直推开门,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推下了楼,撞坏了无数根楼梯,被正从外面返回的范无常撞了个正着,一时间,逍遥客栈内鸡飞狗跳,鸡飞蛋打,鸡犬不宁。

    叫骂声,求饶声,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387章 非法聚会

    在安排好修葺逍遥客栈等事,又叮嘱萧金衍不要误了时间后,第二日李倾城就离开了苏州。

    婚期将近,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虽然包喜糖、剪窗花、装饰婚房这种事都有家中仆役来做,但家族之中有些重要之事,却要他亲自出马,此外还要去一些重要人物家送请帖。

    这也是李小花的意思。

    按李倾城想法,他与李金瓶成亲,是两人之间的事,在族内亲戚之间摆场婚宴就行,但李小花作为家主,自己儿子的婚礼,那可是今年族内除了祭祖大典中外的头等大事,更何况,他还想着李倾城将来能够接班,所以邀请了各路人马。

    由于祭祖大典,还有许多人并未离去,如此一来,再组织一场盛事,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婚宴嘛,图的是热闹。

    所以李倾城只得从了父亲的意思,毕竟,娶李金瓶这件事,在族内曾引起不小的争议,但李倾城才将全家族拯救与危难之间,有人再提此事,那就是不开眼了。

    至于武林大会,李倾城并不感兴趣。

    如今武林联盟在江湖之中的存在感太低了,每年除了交会费之时会喊几嗓子外,其余时间,都不怎么办人事。尤其是这位左盟主,这几年挪用会费四处游山玩水,每到一处,就宣扬他那一套江湖和平、止戈纷争的理论,真正落到实处的政策,一个也没有。

    比如数百年来,武林大会禁止唐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暴雨梨花针,结果在他任期之内,死灰复燃。比如西域尸魔徒弟唐糖出现在江湖上,她的生化武器,也曾引起各大门派的恐慌。

    在左斯坦那一套理论没有作用之后,他又开始跟环境保护杠上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个无知少女,姓郝,名戴幽,宣称“修炼真气破坏臭氧层”,四处走穴,每次开口第一句话,尔敢如何如何等等,?被江湖人取了个诨号,“好带油”少女。

    这边是武林联盟的现状。

    萧金衍当年当盟主之时,年轻气盛,又仗着登闻院的势力,在江湖上也算做了不少实事,比如挪用登闻院银子赈灾等,当然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总而言之,要比左斯坦要强那么一点点。

    当然了,左斯坦口中是绝不会承认的,新盟主上任,如何快速树立威信?那就是全面否定前任,不论对错,一概否决。错的决定,要坚定不移的否决,并夸大坏处,正确的决定,也要温水煮蛙。只有如此,才能重新拉拢和聚集新的死心塌地之人。

    至于人的水平与能力?

    谁在乎?

    只要没人威胁到左盟主地位就可以,那些不听话的门派,直接驱逐出去,反正还有许多人排着队想要混进来。而四大世家、八大门派,更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反正武林联盟只是他们争夺利益的一个工具,如夜壶一样,用的时候,喊来说几句,用过之后,弃之如弊履。

    左盟主也有自知之明,对上拼命讨好一流门派,打压二流门派,拉拢三流门派,在江湖各大势力之间博弈,所以,这几年来,左盟主以一个知玄境的修为,统领武林联盟多年而没有下台,与其采取的方针政策息息相关。

    而招惹了东方暖暖,是左盟主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若干年来,江湖之上虽然淡化了正邪对立,但光明神教有魔教的传承,行事我行我素,又保持一种相对神秘状态,同时还不怎么搞公益和宣传,口碑并不太好,所以当东方暖暖提议赞助武林联盟之时,他还犹豫了一下,然而当东方暖暖给他下了毒之后,他只能妥协。

    萧金衍帮了半天忙,又趁机去原来的小镇,找了几个朋友叙叙旧,到了第三日一大早,他与宝路就被范无常喊起来,开始忙里忙外,拉横幅,做水牌。

    范无常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绸缎,大清早就站在门口,迎接前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豪杰。

    日上三竿,依旧没有人来,范无常有些慌了神,心说难道自己记错时间了?派人去天香楼询问武林联盟的人,再三确认,才放下心来。

    临近正午。

    “左盟主到!”

    左斯坦带着五六个武林联盟理事,还有一名十六七岁少女,踏入逍遥客栈,范无常上前拱手,道:“左盟主莅临逍遥客栈,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左斯坦没听过这个客栈,总觉得不怎么入流,但看到范无常满脸期待的样子,心中暗想,果然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仰着头,“嗯”了一声。

    生人面前,得端着架子,尤其是堂堂武林盟主,得有武林盟主的气魄,自己身份尊贵,能少说就少说,总不能连个破店老板,自己都要和颜悦色吧。

    左斯坦四下打量客栈,虽然不大,但好歹收拾的干净,问,“人都到齐了吗?”

    范无常道,“算上您六位,来了十来个人了。”

    “那就再等等。”

    他脸色并不好看,苏州城虽然没有一流门派,算上江南一带,也有三四十股势力,武林盟主,号令江湖,盟主令一出,就算掌门不来,也得派几个副掌门、长老来给个面子吧。

    左斯坦问属下,“你怎么通知的?”

    那属下连道,“盟主,我们这些天快马加鞭,盟主令确实发出去了,而且都拿到回执了。”

    “若正午之前,人来不及,唯你是问!”

    那人见状,连道,“我再去催催,兴许路上堵了。”说罢,一溜烟跑出去,径直向城东劳工市场奔去。

    左斯坦背负双手,来到一张八仙桌前,挑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哗啦!

    前两日宝路与萧金衍打架时,不小心损坏了几个凳子,范无常为了省钱,凑合拼了一下,并没有修

    好,本来武林大会在二楼,没想到,左斯坦却正坐在了上面。

    左斯坦坐在地上,脸色阴沉。

    范无常连道,“不愧是武林盟主,行走坐卧都有神功护体,轻轻一下,就将我这百年沉船木的凳子坐坏了,佩服!”

    这一通马屁,让左斯坦心中十分舒坦,先前的捕快抛之脑后。范无常又搬来一只凳子,自己先试了试没问题,才道,“盟主请坐!”

    又对后厨喊道,“还不上茶!”

    萧金衍端着茶水,来到大厅之中,站在了左斯坦身后,道,“盟主请用茶!”

    在场众人都是武林联盟的人,但萧金衍当武林盟主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盟中的老人早已退隐的退隐,被打压的打压,都不认识萧金衍。

    左斯坦头也不抬,端起茶,饮了一口,噗的喷了出来。

    “这是茶,还是盐?范老板,你们店做事就这么不用心吗?”

    萧金衍笑道,“这是上等的海盐,经过八道工序炮制而成的盐茶,我们伙计半夜去寒山寺挑的井水,盟主怎能说我们不用心?”

    左斯坦皱着眉,“那还不一样是盐?”

    同来的少女道,“盟主,依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这小子油嘴滑舌嬉皮笑脸,长得很不环保,若不施以惩戒,怕是坠了咱们武林联盟?威名!”

    萧金衍看了她一眼,“左盟主还没开口,你就替盟主做决定,难道不怕落了左盟主的威名吗?”

    “尔敢用这种口气跟本姑娘说话?”

    “姑娘怎么称呼?”

    “郝戴幽。”少女道,“你一个伙计,想必没有听过。”

    左斯坦道,“小郝啊,少说两句,一会儿给你说话的机会。”又对萧金衍道,“还不给姑娘赔礼?”

    萧金衍笑道,“不如我给左盟主赔礼?”

    左斯坦听着声音耳熟,回过头来,看到是萧金衍,猛然一惊,愕然道,“怎么是你?”

    萧金衍摆摆手,“这不被人拉来当壮丁吗。”

    萧金衍虽然看不惯左斯坦这等装腔作势的做派,但对他也没什么恶感,反正这个武林盟主是自己不想做的,他不过是趁势抓住了机会而已。

    萧金衍的名声,如今在江湖上并不好,尤其是在隐阳城与江湖同道翻脸,杀了若干江湖同道,算是公然与各大门派为敌。为此,许多门派还发函来质疑,为何武林联盟不将他纳入黑名单,还有人建议武林联盟发动盟主令,追杀萧金衍。

    但左斯坦怕得罪了登闻院,一直装聋作哑,等李纯铁一失势,光明神教又找上门来,将讨伐他的事抛之脑后了。

    郝戴幽问,“盟主认识此人?”

    左斯坦苦笑道,“他是萧金衍。”

    郝戴幽闻言,柳眉倒竖,“原来是一个江湖败类,今日召开武林大会,正缺一个由头,不如先杀了这小子来祭天?”

    萧金衍见少女如此无理,道,“郝戴幽!”

    少女道,“为何不敢?”

    左斯坦想了想自己中的毒,摆了摆手,“是东方圣女请你来的吧?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范老板,麻烦你去再泡一壶茶。”

    不多时,范无常端了一壶高碎,给左斯坦倒了一杯,刚才海盐入口,嘴中发苦,也察觉不出茶的好坏来。

    范无常问,“茶还可口?我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好茶。”

    左斯坦板着脸,“凑合。”

    这时,东方暖暖从店外走了进来,看到场内众人,脸色一沉,“左盟主,怎么才这么几个人?”

    左斯坦被东方暖暖拿捏的死死的,连站起身,“圣女息怒,人还在路上,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来了三四十人。

    这些人衣衫陈旧,穿着打扮都是乡下人,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挑着馄饨担子,还有人端着糖炒栗子。

    左斯坦皱眉,望了属下一眼。

    那属下连忙向门口退了几步。

    东方暖暖故作不悦,“这都是些什么人?“

    左斯坦怕她怪自己办事不力,连道,“容我向圣女介绍一下。”他指拿着扫帚的光头道,“这位是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僧。”

    “这位卖馄饨的,是衡山派刘掌门的师弟何三七。”

    左斯坦哈哈一笑,“这位则是卖糖炒栗子的熊姥姥!”他拿起一个栗子,剥开了放入口中,“熊姥姥,今天的糖炒栗子,没有放毒啊。”

    那老妪道,“奶奶个熊,你家糖炒栗子才放毒呢!要不是看在那小子买了我三十斤栗子的份上,我才不惜得来!”

    左斯坦一脸尴尬,随便介绍道,“这位卖白菜的是白菜帮帮主,那位乞丐打扮的是丐帮的无袋长老,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英雄。”

    “是吗?”

    “圣女,您久不在江湖,却不知江湖之人,大隐隐于市。”他指了指萧金衍,“您看,连前任武林盟主,都在这里端茶倒水。还有旁边那个和尚,一看就是金刚不败之身。不信你看!”

    左斯坦对宝路道,“和尚!”

    宝路瓮声道,“干啥?”

    左斯坦道,“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打我一拳,若能打倒我,这块银子便是你的。”

    宝路挠头问,“有这等好事?”

    “在下武林盟主,说话当然算话。”他心中打定主意,若和尚来打,他便装作对方内力高强,然后顺势跌倒在地,尽量做出疼痛状,演得像一些,来蒙混过关。

    宝路来到他身前,“我真打了。”

    左斯坦站定,运起内力,顷刻间,

    衣衫无风自起,浑身鼓胀,显然是用上了真本事。

    躲在门口的那属下,心说这个和尚可不是他花钱雇来的,一会儿可别穿帮。

    宝路一拳轰出。

    左斯坦整个人向后飞去,径直撞烂了门,跌在了门口之外,左斯坦躺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如被重锤轰了一下,浑身真气紊乱,终于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想要站起来,可浑身使不出力气,对那属下道,“过来扶我一把!”

    那属下连过去,将他搀起来,低声对左斯坦道,“盟主,您演得可真像!”

    左斯坦现在只想将他揍一顿。

    他心中暗骂,李正义推荐的什么破店,连个跑堂的都有这么高身手。

    回到客栈,宝路一伸手,“拿银子来。”

    左斯坦兑现诺言,将银子递过去。

    宝路得了银子,心中欢喜,道,“再来一拳,我给你打个折,只收五两!”

    左斯坦心说再来一拳,不用你打折,我这身老骨头怕是要骨折了,连连推辞,“好汉不必了。”

    东方暖暖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和尚确实有些本事。左盟主伤得不轻啊。”

    “为圣女办事,不敢有半点偷懒。”

    东方暖暖道:“坐下说吧。”

    左斯坦感激涕零,来到凳子前,先用手试了试,确定凳子没问题后,才坐下。

    他看到范无常在旁边偷笑,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倒茶?”

    范无常连端着茶过来,给他倒了一杯,又来到东方暖暖这边,给她倒茶,“姑娘也喝一杯吧。”

    东方暖暖连站起身,侧身避过,道:“谢谢。”

    已是午时,眼见二百人的武林大会,只来了三四十人,范无常心中打鼓,口中低声嘟囔,“三十,十一,三。”

    这时,李正义来到客栈,身后跟着若干江湖中人。

    “正义堂李正义,率江南武林同道,来参加武林大会。”

    左斯坦不悦道,“怎么才来?”

    “路上发生了点事,耽搁了些时间。”

    话音刚落,门外众人纷纷报上家门。

    “江南鬼头帮,前来赴会,见过东方圣女。”

    “无锡无双门刘长水夫妇,前来赴会,见过东方圣女。”

    一时间,众人纷纷自报家门。

    左斯坦心想,这些门派,在江湖上虽然略有名气,有些人也是成名高手,但干得都是绿林之事,算是旁门左道,一直被排斥在武林联盟之外,怎得今日齐齐来了?

    转念一想,原来,他们都是冲着东方暖暖来的。

    范无常继续道,“十九,二十三。”

    萧金衍见他自言自语,奇道,“你在算什么呢?”

    范无常道,“一共八十六人。”

    “那又如何?”

    范无常沉着脸,看着门口来了三十余人,挑着十几个食柜来到逍遥客栈门口,为首一人道,“哪一位是范老板?”

    萧金衍指了指范无常,“这位是。”

    “您在醉仙居定了二百人的饭,我们从昨夜一直忙到现在,总算赶着饭点儿,跟您送来了。”

    范无常浑身发冷,颤声道,“能不能退掉一百二十份?”

    那人道,“这三天,范老板每天都去盯着,我们醉仙楼推了其他生意,专门来准备您这里的饭菜,您说退就退,我们也没法跟东家交代啊。”

    范无常有些慌了,四百两银子啊,本来好大一笔生意,谁料来的人这么不靠谱,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萧金衍都有些同情他了。

    东方暖暖道,“不用退,再等等。”

    又过了片刻,只觉长街之上人影攒动。

    “光明神教左右护法郑玉飞、任鹏举,前来赴会,见过圣女!”

    “光明神教四大长老前来赴会,见过圣女!”

    一时间,左右护法、四大长老、十八尊者这些光明神教之人,纷纷抵达逍遥客栈。

    当年,宇文天禄夺权,以前教内的老人,或退隐,或被逼出山门,其余势力,被宇文天禄以八大邪王为主力,收编到一笑堂之中,如今宇文天禄倒台,这些人又纷纷出山。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道:“光明神教八大邪王行六,无法无天吴法天,前来赴会,见过圣女!”

    “光明神教八大邪王行五,人面鬼心柳桃花,前来赴会,见过圣女!”

    顷刻间,又来了四人。

    八大邪王之中,除了宇文天禄外,血魔影孙无踪被萧金衍斩杀,赵无极在西楚境内失踪,剩下的这五人,来了四人。

    左斯坦心中暗叫,这哪里是武林大会,这分明是魔教非法聚会!今日之事,他日若是传了出去,堂堂武林盟主与魔教混在一起,这盟主以后可怎么做?

    要不要通知官府?

    可自己身中剧毒,小命不保啊。

    这时候门外又有人道,“光明神教八大邪王行八,白面书生戚成威前来赴会,见过圣女!”

    左斯坦心中惊呼,“戚成威?苏州知府?”

    东方暖暖淡淡道,“戚知府,众人之中,属你最近,来得却是最晚,架子可不小。”

    戚成威连躬身道,“今日神教与江湖中人齐聚逍遥客栈,属下不敢怠慢,一早就派人封街,待交代完毕之后,才敢过来。还请圣女恕罪!”

    东方暖暖神色稍缓,对众人道,“来的差不多了,先吃饭。”

第388章 我叫赵逸,来自定州

    逍遥客栈众人之中,以光明神教教徒居多,当着圣女的面,根本不敢吃饭,待饭菜摆好,也只是做做样子,大部分人连筷箸都没动一下。

    但那些雇来的百姓,可不管这些,一听是二两银子一位的标准,甩开腮帮子往肚子里倒,有的为了一根鸡腿,两人闹起了别扭,还有人一看神教众人桌上都不吃,不知从哪里变出了袋子,“这盘肘子还要不要?你们光明教徒不吃猪肉啊,我就不客气了,可不能浪费了。”

    东方暖暖动了两筷,旋即转身上楼。

    神教教众见状,也都跟着上去。左斯坦也跟着上来,却被拦住在门口,“你跟上来作甚?”

    “我看这里有没有能为圣女效力之事。”

    “你的武林大会在下面,跟那些江湖人聊去吧。”

    “聊什么?”

    “那是你的事。”

    东方暖暖对范无常道,“范老板,我们开会期间,还要借用一下萧公子,不知方不方便?”

    范无常盘算着,今日这一场大会,组织下来怎么也落账两三百两银子,早已喜上眉梢,笑道,“方便,方便。会服算是赠送。”又对萧金衍道,“还不赶紧过去?”

    萧金衍倒是有些明白了。

    东方暖暖名义上借了左斯坦的名号,临时组织了一场武林大会,可暗中却是光明神教的一次聚会,其中必然有重要事情商议。而对外,有苏州知府的照应,这场集会,也变成了左斯坦的一场武林联盟寻常会议,从而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可是,这种聚会,干脆直接在隐秘之处召集便是,又为何明目张胆跑到了苏州逍遥客栈?

    萧金衍却想不通,不过,还是?跟着去了二楼。

    左斯坦见东方暖暖将他排除在外,心中很是不爽,就连李正义那种不入流的正义堂,也都获得了参会资格,为何他却落在了门口?

    望着大堂之内三十多人,不是城中小贩,就是乡下菜农,风卷残云过后,他们正在打包收拾桌子上的饭菜,不由咳嗽了一声。

    “现在开始开会。”

    没人理他,众人依旧我行我素。

    左斯坦怒道:“开会了!”

    这句话他用上了内力,众人纷纷吓了一条,一妇人道,“喊什么喊,什么时候发鸡蛋?”

    “什么鸡蛋?”

    左斯坦一头雾水。

    妇人道,“要不是说中午管饭,结束之后每人有十斤鸡蛋,你以为我们会来?我们也是很忙的好不好?”

    左斯坦望向那属下。

    属下道,“这些人鸡贼的很,不这么说,他们都不肯过来。”

    左斯坦老脸一沉,“从你费用里扣除。”

    范无常拿着账本过来,“左盟主,这次武林大会,算上餐费、场地费、服务费、横幅、茶水,一共是四百九十六两,您是第一次照顾我们生意,我背着夫人自作主张,把六两的零头给您抹了,然后凑个整,五百两。您是用银票还是现银?”

    左斯坦本来就一肚子火,听到范无常来要钱,火不打一处来,不悦道,“怎么?我们吃饭还要花钱?我可是武林盟主,来这里开会已是给你面子了,要不是李正义推荐,我们会来这里?”

    范无常一听脸都绿了,“是不是整叉劈了,起初你们的人跟我对接的时候,可是说要交钱的。”

    属下道,“我什么时候说交钱了?”

    “你怎么没说?”

    那属下道,“我问你场地费一般多少,你说一百两是不是?”

    “是啊。”

    “我让你准备二百人的饭,每个人按二两银子标准,是不是?”

    范无常点头,“正是,正是!”

    “我只是说的标准,可自始至终,我都没提到过要给你钱的事儿,对不?”

    范无常道,“你都这么说了,还不算?”

    属下道,“范老板,恐怕是你自己的理解有问题。”

    范无常脸色阴沉,道,“要这么说,我就直接楼上,告诉他们,你们不付钱,这场子老子不租了,你们爱去哪里开,去哪里开。”

    左斯坦此刻就怕得罪东方暖暖,一听范无常要这么干,连对属下道,“赶紧付钱。”又补充一句,“从你费用里扣。”

    属下道:“盟主,我一月才三两多俸禄,四百两,我十五年不吃不喝,也不够啊。”

    左斯坦冷笑一声,“你之前在火龙派时,一年也得赚百八十两吧,来当这理事,真是为了这三两的月俸?你跟你小舅子挪用联盟公款的事儿,还要我在说道说道?”

    那属下一听,脾气连软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了范无常。

    楼上会议继续。

    左斯坦左右见无事,反正现场还有三四十人,官瘾犯了,泡了壶茶,坐下来道,“大家既然都来了,也便算作我们江湖中人,在下左斯坦,如今的武林盟主,大家都是初次见面,我就先给大家讲讲江湖规矩。”

    那妇人喊道,“什么狗屁规矩,再不发鸡蛋,我们就走人!”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左斯坦道,“买鸡蛋,总得要时间不是?我已经安排人去买了。”

    左斯坦面沉似水,心中却直骂,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这次被东方暖暖拿到了七寸,这件事后,小贱人应该能把解药给他吧?想到此,便是一阵郁闷,连训话这种平日里最爱的事,也懒得做了。

    郝戴幽安慰

    道,“盟主,既然如此,反正无事,我来给他们讲一讲修行对臭氧层的破坏,如何?”

    左斯坦摆摆手,“你去吧。别烦我就成。”

    郝戴幽来到众人之中,对众人道,“修行对环境的影响,众所周知,想必大家都已知道。我今天要说的是,若我们再不采取行动,人们将会遭受痛苦,人们将会死亡,整个生态系统将会破灭,我们人间正在逐渐走向灭亡!”

    台下众人都是寻常百姓,什么修行、真元、臭氧层,他们都不懂,看着少女年纪不大,一开口就抛出了灾难论,不由都惊呆,现场安静了下来,都认真的望着她。

    “我今年十六岁,本来是一名门正派弟子,每日做功课,吸收天地真元,用钉钉记录,然而,就在某一天,我忽然发现了,当我们调动真元之时,这个天空穹宇顶部,就会出现漏洞。所以,我选择了停止修行,呼吁各大门派也都如此。否则,人类很快就从文明点车轮上消失。”

    “可遗憾的是,少林派不作为,武当派不作为,人们都为了自己的私欲,为提高武功,而破坏整个江湖气运,郝戴幽!”

    郝戴幽沉醉于自己的演讲之中,对着众人又是狂说了一番道理,道,“我呼吁大家,停止修行,郝戴幽!”

    众人一脸茫然。

    她举起手,继续道,“郝戴幽!”

    台下,?一菜农对妇人道,“那小崽娃在说什么?”

    “叽里咕噜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不像是什么好话。”

    “可她,还是个孩子啊。”

    “估计父母没教好。”

    郝戴幽又道,“跟我一起喊,郝戴幽!会后每人多一斤鸡蛋!”

    众人一听,扯开嗓子,纷纷喊道,“郝戴幽,郝戴幽!”声音整齐,传遍了大街小巷。

    楼上有人道,“楼下的?”

    郝戴幽见是光明神教右护法任鹏举,道,“神教圣女难道也认可在下的理论?要不我上去说?郝戴幽!”

    任鹏举冷冷道,“圣女说,你们再喧哗,把你扔太湖里喂王八!”

    楼下鸦雀无声。

    任鹏举这才回去。

    ……

    二楼。

    东方暖暖对光明神教众人道,“这二十年来,我们神教遭到了迫害,但光明之神的圣光,却未曾熄灭过。当年,我们神教帮狗皇帝打下来江山,他非但不兑现承诺,还卸磨杀驴,让宇文天禄将我们神教搞得支离破碎。如今,狗皇帝又要对我们神教动手,诸君,我们神教能不坐视不理?”

    众人齐声道:“不能”

    “光明神教能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

    “光明神教要不要反抗到底?”

    众人喊道:“不要!”

    “嗯?”

    “要!我们要血战到底,与狗皇帝打上十六圈儿!”

    萧金衍心想,敢情这位教徒是蜀中人士。

    他也没有料到,东方暖暖借机召集神教大会,与她之前告诉自己的并不一样。

    东方暖暖取出玄火令,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

    萧金衍认识这块玄火令,当年正是因为这个玄火令,他与宇文霜、东方暖暖机缘巧合之下相识。这块玄火令,是光明神教至高象征,有这块玄火令,可以号令天下光明教众。

    东方暖暖道,“神教弟子听令,光明照耀之处,尽为光明!信我光明之神,便是神教弟兄,传令天下神教弟子,定于十月初十,齐聚京城,共举大事!”

    萧金衍心中一惊。

    东方暖暖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不可否认,虽然有宇文天禄、朝廷不断打压,光明神教在民间有不少拥趸,而且神教之中也有不少武林高手,但若说以一教之力,抗衡朝廷,那无异于以卵击石,就算少林、武当这些门派,也不敢跟朝廷叫板。

    这与救李纯铁有什么关系?

    这与大槐树下那一坛老酒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暖暖双手交叉合于胸前,正色道:“吾心不死,心向光明。道之所存,光明所在,神教不死,光明不灭!”

    众人纷纷道,“神教不死,光明不灭!”

    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二十来岁,相貌堂堂,面中带有一股威严,他对众人道,“各位教众,我叫赵逸。”

    众人都没见过此人,纷纷觉得惊讶。

    “大家对这个名字,可能没有印象,但我另一个名字,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叫朱厚逸。来自……定州。”

    萧金衍心中猛然震惊。

    赵逸?

    难怪他刚听到这个名字之时,有些耳熟,这不是赵拦江的弟弟吗?怎么他会跟东方暖暖走到了一块?

    等等。

    朱厚逸?

    当年被宇文天禄挑死于枪尖的前朝太子?原来他没死?

    这个消息太过于突然,让萧金衍一时间之间难以消化,若他没死,当年宇文天禄杀死之人,又是何人?

    赵拦江的亲弟弟,赵逸!

    难怪赵拦江一心要杀宇文天禄,可是后来不知道宇文天禄在隐阳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放弃了寻仇。

    起初,萧金衍以为,若是光明神教起兵造反,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如今有了前朝太子,事情便有了变化。

    毕竟,当年皇帝在天下尚有不少拥护者,朱立

    业登基后,为了巩固皇权,杀了不少人,甚至追随他的有功之人,也难逃毒手。此时,有此人一出面,虽然不一定一呼百应,但足够给这个朝廷带来不少麻烦。

    戚成威率先跪下叩头,“臣苏州知府戚成威,拜见太子殿下!”

    其余人也都纷纷跪下。

    朱厚逸摆了摆手,“各位免礼。这些年来,我游历天下,认识了不少奇人异事,也结交了不少江湖好友,还有一些先帝之前的旧臣,都对如今我那皇叔的忤逆之事耿耿于怀。天下不满朱立业,久矣!如今,我已召集了三十万兵马,屯于京畿周围,待京中大事一起,必会上京勤王讨逆,若成功之后,各位都是本王的股肱之臣,我必不会跟我那二叔一般,做些让天下寒心之事!”

    三十万兵马?

    萧金衍心道,如今朝中拱卫京畿的兵马,足有六十万,若他真有三十万兵马,又岂会不被发现?

    这位前朝太子,估计是在忽悠他们。

    不对,若那六十万京畿兵马之中,有三十万倒向了他,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

    若真如此,京都怕是已危险了。

    转念又想,现在的这位皇帝,当得也极不厚道,杀功臣不说,还把宇文天禄定了谋逆,将李纯铁软禁起来,这些终究是他们老朱的家事,我操这个闲心作甚?

    只是苦了百姓。

    好不容易过了二十年安生的日子,又要陷入战乱之中。

    然而,若真如东方暖暖所说,至尊天道即将苏醒,天道降临人间,就算没有京城的变故,这个人间也不会是如今这样子了。

    萧金衍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会议,若是只有光明神教的核心教众参与也就罢了,可在场之人,还有正义堂以及周围的若干门派,难道她不怕这些人出去之后告密吗?

    这场集会,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待结束之后,众人纷纷离去,目光之中,神色坚毅,却又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东方暖暖与萧金衍回到了楼下。

    左斯坦早已将那些百姓打发走,看到东方暖暖下来,连上去讨好道,“圣女,我已按您的吩咐做了,您看,解药的事儿?”

    东方暖暖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药丸,“这一粒药丸,可保你半年之内不发作,若你有二心,我有得是办法取你性命。”

    左斯坦接过药丸,连水都不喝,直接吞入腹中。

    东方暖暖又道,“吃了药丸之后,半年之内,你要静心寡欲,不得有同房之事,否则七窍流血而死。”

    左斯坦一听,连用手去扣喉咙,还好时间不长,将那药丸扣了出来,看得萧金衍直皱眉。

    左斯坦嘿嘿笑道,“这么神圣的解药,我还是先沐浴更衣,清心寡欲十日之后,再服用为妙!”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之前交代你的,你别忘了。”

    左斯坦竖起右手保证道,“圣女的吩咐,我们武林联盟一定遵照执行,您放心,从明日起,我就发出盟主令,招兵买马,直赴京城,解救李院长!”

    众人散去。

    逍遥客栈内,一片狼藉。

    东方暖暖道,“今日之事,你肯定会很诧异,我为何要将你拖进来,又为何会找到前朝太子。”

    萧金衍苦笑,“确实不解。”

    “当年,朱立业起兵造反,我们神教曾举全教之力相助,结果却落得了这般下场,这个仇,二十年前就已经种下了。”

    萧金衍问,“就算西楚、北周联手,都不是大明对手,你觉得以你们实力,能成功?”

    “事在人为!”东方暖暖淡淡道,“当年,狗皇帝造反之时,也不过是三千兵马,只是走了狗屎运,又卖了命,才换来二十年的苟延残喘。如今大明朝看似强盛,不过是强弩之末,你可听过祸起于萧墙之下这句话?”

    “二十年了,你们神教也不是铁板一块,你就能保证,你的属下一定没有问题吗?”

    东方暖暖哈哈一笑,“不能保证。所以,今日之后,我得看看,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

    她又道,“以朱立业的疑心之重,京畿六十万军队,用的都是自己心腹之人,而且每隔半年,就进行调换,朱厚逸就算有通天本领,又怎能斗得过他?”

    萧金衍恍然。

    朝廷给宇文天禄定罪之后,下一个要收拾的便是登闻院与光明神教,而光明神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决定放手一搏。

    可势力对比相差悬殊太大。

    东方暖暖利用了皇帝疑心,放出消息去,如此一来,若传入京城之中,以皇帝秉性,自然会京畿四大营的将领进行审查,这样便给了他们可乘之机,顺便还可以探出自己阵营之中的内奸。

    一石二鸟啊。

    东方暖暖道,“李院长终究是你师兄,萧大哥若有心,不如去京城,助我一臂之力。”

    萧金衍虽然决定要去趟京城,想办法营救李纯铁,但与东方暖暖同行,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从心底里,他并不喜欢东方暖暖。

    东方暖暖来到窗口,望着街道,淡淡道:“毕竟,当年皇帝背叛了自己誓言,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出面,那就让我来做。有些人,你不方便去杀,那就让我来杀。”

    萧金衍听了这番话,竟然有些感动。

    旁边正在用提着抹布收拾大堂的范老板听了,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第389章 新世界

    过了不多时,酒狂任鹏举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戚成威回到府衙后,叫了师爷去书房商议了半个时辰,后有批快马从后院出发,往北边去了,我派弟兄们跟着了。”

    东方暖暖点头,表示知晓。

    任鹏举道,“没有猜错,他定是向皇帝报信了,要不要派人拦截?”

    东方暖暖道,“当年靖难,八大邪王之中,白面书生智计迭出,破渭水桥,夺居庸关,功劳不下于宇文天禄,朱立业登基后,却只当了一个小小的知县,二十年才做到了知府的位置,若说没有问题,换作我也不信。”

    任鹏举道,“圣女的意思是说,他是陛下的人?”

    东方暖暖笑道,“是与不是,看看便知。”

    萧金衍见任鹏举已与段玉飞成了左右护法,整个人变得恭敬了许多,与当年初见之时斗酒豪气干云的样子截然不同,也不知是替他高兴还是担忧。

    当年,他在宇文霜麾下,意气风发,行事光明磊落,又有酒狂称号,虽时为敌对,但脾气却十分投缘,只是两三年的功夫,他却如换了个人一般,地位虽高,脸上愁容却不减。

    任鹏举下去后,东方暖暖道,“任护法这些年来替圣教办事,尽心尽力,我很器重他。当年,他对你评价颇高。”

    萧金衍摇头苦笑,“只是,看他并不怎么开心。”

    东方暖暖道,“他的夫人患了寒毒,与我当年的病一样,这个世间能救她之人,怕是只有我。”

    萧金衍这才明白,以酒狂的秉性,又如何为加入光明神教,给东方暖暖效力呢?其中,还有些不得已的缘由。这东方暖暖洞悉人心,御下之术,各有其道,萧金衍自愧不如。

    东方暖暖道,“萧大哥,你有什么感想?”

    萧金衍问,“怎得没看到李仙成的儿子?”

    “李人杰对赵拦江恨之入骨,自然对你也没好感,我给他另外安排了事情,想必如今已在京城了。”

    萧金衍叹道,“若天下能找出一个让我害怕之人,那个人非你莫属了。”

    东方暖暖笑道,“想不到,萧大哥对我评价如此之高,暖暖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伤心?”

    看她模样,面带笑容,但看她神情,却又深不可测,萧金衍觉得始终看不透这个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女子。

    范无常在旁边收拾残桌,满桌子的剩菜,看得心疼不已,于是慷慨了一回,“这么多剩菜,我看你们两个也别走了,不如晚上热热,我请客!”

    萧金衍似乎不认识这位范老板一样,讶然道:“你肯主动请客,天上真是掉馅饼了。”

    范无常道,“人除了银子,总得交一两个朋友吧?”

    萧金衍揶揄道,“在我心中,你眼中只有银子。”

    说话间,李梨花回了客栈盘账,范无常看到她,连笑脸迎了上去,把刚收的银票递了过去,道:“夫人呐,这时今天的账单,一共四百九十六两,我自作主张,给他们打了个折,四百九十两,您点一点?”

    李梨花数了两遍,眉头微皱。

    范无常心中咯噔一下,“怎么,数不对?”

    李梨花道,“数是没错,但我们做生意向来都是明码标价,以你的性子,又怎么会给他们打折,拿来!”

    范无常满脸愧色,又取出六两银子,“都在这里了。”

    李梨花道,“怎得,学着藏私房钱了,想要分家啊?”

    范无常道,“我是这么寻思的,本来想用这多出来的六两银子,去寒山寺那边拜拜佛,捐点香火钱。”

    李梨花冷哼一声,“你去拜佛,不偷寺里的银器已是很给他们面子了,还主动捐钱,骗鬼呢?”

    范无常谎言被拆穿,老脸通红。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咱们家里是有点钱,但花钱的地方也多不是?小刀还没娶媳妇,我爹年纪大了,这些年也不怎么拦路抢劫了,说要给小刀积阴德,无量洞还有那么多兄弟养活。赚来的钱,能不省着点花?当年捡你回来的宋老伯,?当年那嗓门,劫道的时候,一声能吓破对方胆子,今年六十多了,得了痨病,一到阴天下雨,那嗓子跟破锣似的,咱们不得养着他?”

    范无常连连称是。

    李梨花继续道,“无常啊,我不是不让你花钱,咱们店里每月不也给你五百多文的零花吗,要是真有什么事,你需要钱,尽管跟我说。”

    范无常低声道,“我需要钱。”

    李梨花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范无常道,“没什么,当我没说。“

    李梨花脸色一沉,“怎得,不说实话?”

    “就是李倾城要成亲了,我寻思来回得二两银子,随礼也得十两银子吧。”

    “哪个李倾城?”

    “金陵李家那个,两年前在咱们店里帮工,你还对他眉来眼去的。”

    李梨花哦了一声,“那个小白脸啊,长得确实水灵,这份子钱该随。”说罢,从怀中取出十文钱,交到范无常手上,“路上的盘缠,你自己想办法。”

    范无常如获至宝,连连道谢。“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金衍看两人斗嘴,心中忍不住一乐,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东方暖暖看在眼中,嘴角挂满笑意,露出一脸羡慕的神色。

    晚上,范无常与萧金衍、东方暖暖一起吃饭,宝路和尚今日累得不轻,也一起坐了下来。

    饭菜虽是剩饭,却很丰盛。

    萧金衍知道东方暖暖性子,以她身份,又怎么能吃这种东西,问道,“要不帮你叫两个新菜?”

    东方暖暖道,“范老板都能吃得,我又如何吃不得?”

    范无常笑嘻嘻道,“老萧啊,娶这样一个媳妇,真是你福气。要权力有权力,要武功有武功,关键是,人还和蔼,没架子。”

    萧金衍心想,你是没见过她的另一面。

    饭菜很多,好在有宝路在,不用担心有剩饭,萧金衍两年没见到他,只觉得他浑身状如小牛,筋如钢铁,境界似乎又有长进。

    “两年不见,你进境不小啊。”

    范无常一旁嘟囔,“境界高了,饭量也翻倍了,再这么下去,逍遥客栈快要赔光了。”

    宝路道,“还不是让你给逼得?每天起三更、睡五更,挑水、扫地、买菜、做饭,干不完的活儿,能不多吃点吗?”

    范无常厉声道,“我是在训练你,考验你,你不懂我的苦心。”

    宝路道,“我也不想要还怎么大力气,每天都吃不饱,前几年力气小的时候,我一顿饭才吃十个馒头,现在没有三十个都打不住!”

    范无常道,“行了,既然这么说,明天你收拾收拾,回洛阳白马寺吧。”

    宝路心中一慌,“你要赶我走?”

    未等范无常开口,东方暖暖道,“白马寺要出事了。”

    宝路道,“有我师父在,天大的事情,也有他撑着。”

    白马寺利群方丈,武功超然,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是佛家的金刚境,一条捆仙索,一杆降魔杵,曾名震武林,据说与李纯铁比武三百回合,不分胜败,只是最近这些年,潜心修行佛经,极少与人出手。但他的厉害,宝路是知道的。

    东方暖暖道,“你师父遇到了一个极厉害的对头,你若不去,只他一人,怕是应付不来。”

    范无常道,“不是我不想留你。只是,这次劫难,唯有你才能帮你师父化解。”他从怀中取出四两银子,正是今日武林盟跟他结算后的剩余,递给他道,“你在这里白干了三年,本来想多给你点,但我家里那位,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省着点花,应该能撑到洛阳。”

    宝路有些不舍。

    “我走了,客栈怎么办?”

    “我再去雇几个人。去了洛阳之后,跟人打架,不到迫不得已,切记不要用全力。”

    “我师父的对头呢?”

    “也不用,反正你也打不过。”

    宝路虽然憨,但却不傻,“那我去了岂不也是送死?”

    范无常道,“也未必,真要是打不过,就提我名字。”

    “管用吗?”

    范无常摊了摊手,“看吧!我也不知道。”

    ……

    吃罢饭,萧金衍便在客栈住下,很自觉地住进了柴房。柴房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当年他与赵拦江在这里住了好些时候,一到夜间,赵拦江鼾声如雷。只是,如今同住的人变成了宝路。

    宝路晚上翻来覆去,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如石磨磨豆腐一般,那声音让萧金衍更是睡意全无。

    他来到院中。

    任鹏举正在房顶喝酒,看到萧金衍,便将酒壶扔了过去,两人坐在房顶,看着月亮正圆,满是感慨。

    当年的酒狂任鹏举,是一笑堂金牌令主,宇文霜手下的一员猛将,两人还曾打过一场,只是如今,他投靠东方暖暖,三年没见,鬓间已是白发。

    萧金衍说,“今日月亮挺圆。”

    算算日子,竟然已是七月十五。

    任鹏举道,“七月十五,鬼门开。算算,也是贱内寒毒发作的日子。”

    这些年来,任鹏举为了夫人的病,愁白了头发。

    “不知大嫂现在何处?”

    “老家。”

    任鹏举道,“当年是我一心练武,想要闯出名堂,让她过上好日子,那时年轻气盛,挑战各路江湖好汉,结果却得罪了玄冥二老,他们两个不是我对手,对我夫人出手,从此染上了寒毒,我一怒之下,杀了二人,却没有拿到解药,她今日这番模样,都是我的过错。”

    “不如我求一下东方姑娘,让她把解药给你?”

    任鹏举摇头苦笑,“圣女的丹药,也不过是能缓解她一时之苦,若真正解毒,得需要玄火令,此为神教圣物,又岂能轻易借人?再说,她染上寒毒已有二十年,根本无药可医了。”

    萧金衍叹了口气,将酒壶递了过去。

    “归根结底,还是我的不对。若让我再选择一次,定不会抛弃她,闯荡江湖。如今,我给圣女效力,她却遭受寒毒之苦,只能借酒消愁。”

    萧金衍年轻,虽然经历挫折,但却也没有受到向任鹏举这般打击。他的心对这个江湖已满是倦意,但为了夫人,却不得不在江湖打拼。

    江湖真是奇怪。

    年轻的时候,人人都想成名,成为让世人敬仰的大侠,萧金衍也不例外,可是这些年下来,当扪心自问之时,萧金衍也觉得,江湖,就是那么回事。

    但要退出这个江湖,却难比登天。

    所以他很佩服那些在鼎盛之时激流勇退之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要跟这个江湖断绝关系,远离刀光剑影,过上平凡人的生活,那需要何等的勇气?

    或许,宇文霜能给他勇气。

    但一旦退出,生活将了然无趣,你会每日为柴米油盐发愁,就算不愁吃穿,生娃育女,做不完的家务,天天拿着扫帚跟院子上的石板过不去,行走在闹事无人知晓。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得了这种生活。

    萧金衍不能。

    赵拦江不能。

    但李倾城似乎能。

    所以,李倾城拒绝了家主之位,而选择娶小师父,陪小师父游历天下的决定,让萧金衍很是佩服。

    想到此,萧金衍很怀念宇文霜,不知她在定州,过得如何?本来打算,等李倾城婚礼后,便回定州,但现在师兄有难,他要改道去趟京城,团聚又要耽搁三四个月。

    酒入愁肠愁更愁。

    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各人有个人的伤心事。

    饮尽最后一滴酒,任鹏举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小郡主,可还好?”

    萧金衍道,“她很好。”

    “若有机会,替我向她道歉,任某当年不义,也是无奈之举。”

    “她若知道,必不会怪你。”

    任鹏举翻身而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身后传来东方暖暖的声音。

    “他夫人已是病入膏肓,就算有玄火令,也无法根治。他很清楚这一点。”

    萧金衍回头看着东方,“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

    东方暖暖过来,靠着萧金衍坐下,道,“他夫人怕是撑不过年关了,明日我便给任护法足够的丹药,放他离去,让他陪着她走完最后一段。”

    萧金衍望着她,“你变了许多。”

    “经历了许多事,人自然会变得。尤其是你一个人,在孤独和绝望的时候,会思索很多事。”

    在水月洞天之中,一困十年,东方暖暖确实与以前有些不同,她以前曾羡慕李惊鸿,能走上长生之道,也羡慕宇文霜,能与心爱之人团聚,而自己,却如孤魂野鬼,地位虽然尊崇,却上下不得兼,下属敬畏,面对让她动情之人,却又不敢表露。

    然而,当她离开之后。

    她对这个世间,又有了新的看法。

    她望着眼前男子,心绪起伏。当年,她骗了他,自此之后,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唇枪舌剑,甚至大打出手。

    与宇文霜一样,她是骄傲之人,她不想被别人压过风头。但与宇文霜不同,宇文霜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却得了想要的人。

    而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扬州路上那一段旅程。她曾经以为,是自己道心不坚,然而在水月洞天之中,正是靠这段回忆,让她渡过了最艰难的十年。

    萧金衍问,“你为何要造反?”

    东方暖暖笑了笑,“我说为了天下苍生,你信吗?”

    “不信。”

    “我说为了萧大哥,你信吗?”

    “也不信。”

    “我说为了我自己,你信吗?”

    “信。”

    东方暖暖心中暗叹,道,“那便当做是为了我自己吧。”

    “造反,会死很多人的。”

    东方暖暖凝视着他,“当年朱立业在至尊天道的殿前立下誓约,待取得江山之后,便将天下气运送给天道,他违背誓言,躲在惊神阵中不肯出来,若至尊天道苏醒之后,报复世人,整个人间,怕是都要给他陪葬!”

    萧金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他不知道东方暖暖话之真假,却依然道,“你不是一直期待天道降临,重整人间秩序嘛?”

    东方暖暖道,“小时候,我曾经昏迷过两年,在那两年中,我不断做一个梦,在梦中的人间,并不是这个样子。在那个世界,鸟语花香,没有皇帝,没有真元,没有疾病,人人丰衣足食,生而平等。”

    萧金衍奇道,“没有皇帝?”

    “不错,那个世界,由一个联邦统治,人们住在一座座很多层的宫殿之中,相隔千里,可以如面对面般聊天,万里之遥,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不是没有真元嘛?那岂不人人都是跃出三境之外的陆地神仙?”

    东方暖暖笑着摇了摇头,“天空中到处是各种各样的飞行法器,无数钢铁巨人,维系这个世界的运行。”

    萧金衍忽然记起,在水月洞天之中,他似乎看到过东方暖暖提到的景象,只是,他看到的那个世界,似乎在另外一个人间的尽头。没有鸟语花香,只有战争与杀戮,城市之下,到处是燃烧的火焰。

    他曾经以为,这是他的幻觉,所以那段经历,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东方暖暖道,“但后来,我又做了梦,梦中的世界,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萧大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画中猛虎与画师的故事吗?”

    萧金衍当然记得,无论是东方暖暖那个故事,还是当初李秋衣在苏州讲过那个井底之蛙与猎人的故事,对他触动都很大。

    他一直觉得,书剑山来历不明。就如至高天道一般,一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那座山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陆玄机之谜。

    三大神兵之谜。

    几乎他遇到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那座山联系在了一起。想到此,他问道,“你是不是想说,那座书剑山,其实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门?”

    东方暖暖正要开口,就听院中范无常嚷嚷道,“大半夜的,要谈情说爱去外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第390章 掌控生死

    五日后,萧金衍、范无常抵达了金陵。按理说,从苏州到金陵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一路上范无常太过于墨迹,每到一处,都要逛上半天,美其名曰考察项目,搞得萧金衍也颇为头疼。

    令萧金衍奇怪的是,范无常住在苏州,一把年纪了却没来过金陵,一问才知,李梨花不让他来。

    萧金衍道,“要想赚?更多的钱,就要走更多的路。这个道理,难道令夫人不懂吗?”

    范无常道,“要不你跟她说说去?”

    萧金衍连摆手,李梨花的本事,萧金衍可是领教过的,一张嘴堪比通象,说气话来连珠炮一般,让你根本接不上话。

    范无常站在金陵城门前,道,“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不过,却不记得了。”

    金陵城内,又是热闹纷纷。

    似乎只要金陵李家还在,这个城中隔三差五就会闹出点动静,已经成了李家的常态——用李长生的话说,这才是世家该有的热度。

    祭祖大典上的变故,李家的剑手损失大半,导致元气大伤,好在李倾城最后时刻力挽狂澜,为了恢复李家荣耀,李小花花了不少银子,晓生江湖、八卦周刊等不遗余力的李倾城刺出的那倾城一剑,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把那日经过改得面目全非,什么李倾城出剑之前,还说了一句,“天若拦我,我便破了这个天!”之类的豪言壮语。

    有个不入流的坊间小刊的采风,收了钱之后,直接把李倾城夸上了天,李倾城御剑来到南天门,十万天兵天将来阻拦,大闹蟠桃宴云云。

    看得李倾城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是没办的事。

    李小花的这些安排,是为了李倾城造势,?树立他在江湖之中的地位,果然就已有人将称为宗师级高手,而且也是当今天下最年轻两大顶尖高手。

    另一人则是隐阳金刀王赵拦江。

    两人一刀一剑,一西一东,而且还是至交好友,在江湖之中不失为一桩美谈。

    李倾城没法拒绝,只能听之任之。反正他也不想当家主,就让他们树立个标靶,而等成亲之后,带着李金瓶游历远离江湖,游历大好山河。

    闲杂之事有仆役忙碌,除了必要的族内活动,还有作为新郎官而无法由他人代劳之事,李倾城基本上都会在别院内,陪李金瓶聊天,或教她读书识字。

    李金瓶倒也认真,肯下功夫,她知道自己出身平凡,所以努力提升自己。

    李大准腿脚不好,又是李金瓶唯一的亲人,两日前,他已派人将他接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小武。

    李倾城大闹龙虎堂,将龙虎堂从常州除名,如今那边生意正缺少一个话事人,他准备让小武来接龙虎堂的摊子,并让两名剑奴帮他一起打理,一来相识一场,让小武生活有所依靠,二来李金瓶不在常州,那边还要指望小武照顾李大准。

    ……

    萧金衍一入城,李倾城便生出了感应。也不知因为武功境界提升的缘故,还是那日合作杀李长征养成的默契。

    李倾城对李金瓶道,“萧金衍回来了,还带来了个朋友,要不要一起见下?”

    李金瓶道,“你自己去,我还有几个大字没写完。”

    李倾城见数日来,李金瓶努力学识字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柔声道,“你若不喜,便不用学。你没有必要去讨好族中的其他人,也不用在乎别人的说法。”

    李金瓶淡淡一笑,“多读书,还是有些好处的。”

    望着李倾城离去,李金瓶低头继续写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十分认

    真。

    要说不在乎别人的对她评价,那是假的。

    李金瓶也是凡人,尤其是与李惊鸿待过一段时间后,越发觉得自惭形秽,尤其是在这种家族,起行坐卧走,都有规矩,她心里压力很大,李倾城觉得无所谓,但她却有些受不了。

    对待下人,她尽量表现出很和蔼的样子,但路过丫鬟们休息的牙房之时,李金瓶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这三少奶奶,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段没身段,怎得三少爷会看上这种人!”说话之人叫小碧,以前是服侍老夫人的。

    又一嬷嬷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的草鸡,就算站在树头,也永远别想变成凤凰!”

    在人前多么恭敬,在人后就多么恶毒,背后的中伤,远比正面的恭维要厉害。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和颜悦色,一脸和气,怎得却换不来一句好话?她是苦命出身,对于寻常的家务,她自己能做得来的,一般也不麻烦奴婢和嬷嬷,越是如此,下人们就越来越没有本分。

    几人越说越难听,丝毫没有注意到,李金瓶就在门口,几个正对着门的丫鬟看到了李金瓶,纷纷示意两人住口。

    嬷嬷道,“我说得是事实,就算她来了,我也不怕她。”回过头,看到李金瓶脸色很难看,“哟,三少奶奶,您来了。”

    若是以往在玩船的时候,李金瓶早就动手了,但现在她却告诉自己,要注意身份,不要轻易动怒。

    “我来找点针线。”

    嬷嬷道,“三少奶奶身份尊贵,这种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干吧,当年,我服侍老夫人的时候,她就说,人呢,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金瓶见她曾是老夫人,也就是李倾城奶奶的丫鬟,心中有些打鼓,道,“我就是拿点针线而已。”

    嬷嬷道,“行了,知道了,等空了,就给三少奶奶送过去。”

    李金瓶惹了一肚子气,回到房内闷闷不乐。

    经此一事,牙房里几个丫头,对老嬷嬷更是钦佩,“嬷嬷刚才那番话,真解气,咱们都是寻常百姓,凭什么就低人一等,给他们端茶倒水。”

    老嬷嬷心情不错,开始给这些年轻丫鬟上课,道,“这些新来的主子们,一来就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否则以后,还不把咱们当猪狗使唤?当然了,也要注意火候,太过了,容易惹祸上身,太轻了也就没有效果。”

    丫头年轻,阅历比较少,连问,“嬷嬷,那火候怎么掌握?”

    嬷嬷道,“刚才跟三少奶奶说话,闪到腰了。”

    一丫鬟道,“我给嬷嬷揉揉。”

    嬷嬷享受着丫鬟的伺候,很是受用,继续道:“无外乎几句话,阴阳怪气,见杠必抬,阳奉阴违。短短十二字,确是我们的取胜法宝,若运用得当,可以少干不少活呢。”

    “跟主子们斗智斗勇,也要分得清脾气,你摊上三老爷府上的夫人,那自认倒霉,但像今天这位,一来她出身百姓,气场不足,二来性子软,不易动怒,所以说话难听点,既让她生气,还不能让她气到去找三少爷告状,以后在使唤咱们的时候,就知道分寸了。”

    一丫鬟喜道,“调到别院来,跟嬷嬷见识一番,真得学不少东西呢!不愧是伺候过夫人哩!”

    另一人道,“那是,就连李管家,见到嬷嬷都要避让三分。”

    嬷嬷对几个新手的弟子表现出来的佩服十分满意,道,“第一个诀窍,跟主子保持一种平衡,而要想府内混得开,还要靠第二道诀窍……”

    说到这里,她故意卖了关

    子。

    丫鬟们心痒痒,又是果脯,又是蜜饯,揉腿捶背的伺候着,嬷嬷猜到,“那就是狐假虎威,当然了,等你们混到了贴身丫鬟,用处更大。在府里,一句少奶奶让我来如何如何,谁也不敢违背你。”

    像李家府中的仆役,有女眷的一般都是按照地位不同,一个年长的嬷嬷配若干丫鬟。当然,这些人只是干些杂活儿、粗活,真正得主人信任的,一般都是贴身丫鬟。

    “那不怕被拆穿吗?”

    嬷嬷冷笑道,“拆穿?都是奴婢,除了紧急大事,谁又敢去找主子们质问?其中的关键,你们自己去领悟。”

    一个丫鬟拿起笔墨,“这个得好好记下,要认真领会。”

    “小兰你会写字嘛?”

    丫鬟道,“哦,忘了,我不会,不过,有人不会,可照样拿着笔写字啊?”

    “哈哈!”

    众人知她是在讽刺李金瓶,纷纷笑出声来。

    笑声忽停止,众人看到李金瓶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原来她刚才离开之后,等了许久,针线又没送来,于是再过来瞧瞧,正巧遇上了这一幕。

    “三少奶奶,我们正准备要去给你送针线呢!”嬷嬷连道,“你看这些小浪蹄子,还不干活去!”

    众丫鬟一哄而散。

    “等等!”

    话音刚落,李长生来到了院中。

    众人一见来人是四少爷,不敢怠慢,纷纷上前行礼。

    李长生来找李倾城,被前院的伙计告知不在,本要离开,却听到了这些丫鬟嬷嬷在嚼舌根子。

    李金瓶在院中,他身份不便进去,但看到她对几个奴婢毫无办法,只得出面了。

    丫鬟们跪在地上,他负手来到众人身边,沉着脸,一言不发,既不责问,又不让他们起来。

    老嬷嬷知道这位四少爷厉害,道:“方才老奴几个在说笑哩。”

    李长生道,“没规没矩,让你说话了吗?”

    老嬷嬷碰了钉子,有些不服气道:“老奴当年在夫人那里……”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现在被安排在别院,自己难道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吗?”

    李长生来到李金瓶前,道,“嫂子,这些人,您准备怎么处理?”

    李金瓶刚才虽然生气,但见她们如此,心中舒服了不少,道,“我没主意,你看着办就成。”

    李长生对门口家丁道,“把她们几个拖出去,乱棍打死,扔后山喂狼。”

    此话一出,地上所有人都吓得面无血色。

    真是狠角色。

    丫鬟、仆役是奴籍,寻常富贵人家,打死几个丫鬟,在当时很是稀松平常之事,官府也不会追求责任。

    李长生作为族内的主人,对他们生命有绝对的生杀予夺之权。

    丫鬟嬷嬷们跪在地上求饶哭喊,“四少爷,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还请四少爷饶命!“

    李长生冷笑,“你们又没得罪我,求我干嘛?”

    众丫鬟开始跪着来到李金瓶身前,痛哭流涕,求告饶命,弄得李金瓶不知所措。

    李长生道,“好了,他们生死在你一念之间。我先告辞了。”又吩咐了家丁几句,?便离开了。

    众家丁望着李金瓶,在等候她发出指令。

    是死,是活?

    长这么大,李金瓶第一次感觉到了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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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喝醉了,更3k。明儿恢复正常更。

第391章 花钱如流水,赚钱如抽丝

    李长生的目的很简单。

    这种事,她若不解决,以后在众仆役中毫无威信可言。他把众人立于死处,然后让李金瓶格外开恩,让这些人以后死心塌地跟着她。

    李金瓶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其中诀窍,只是她自幼清贫惯了,这些天来被当做少奶奶一般服侍,让她很不舒服,于是对众人道,“你们起来吧。”

    “三少奶奶未饶命,我们不敢起来。”

    李金瓶道:“在认识三少爷之前,我也与你们一样,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自己有手有脚,我会告诉倾城,从今日起,我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你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这句话虽如此说,但对众丫鬟嬷嬷来说,相当于被逐出家门了。一旁的家丁道,“三少奶奶饶你们性命了,听不到她的话嘛,还愣着干嘛?”

    众人虽捡回一条命,但却丢了工作,只得悻悻然离去。在金陵李家当丫鬟,待遇丰厚,尤其是做到老嬷嬷这个岁数,再过两年,便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遣散费回家养老,如今丢了饭碗,她眼中满是恨意。回去收拾包裹,还顺了几件名贵的银器,才离开了善和坊。

    刚一离开,就遇到一名老者,笑着道,“这位大嫂,我看你印堂发黑,脸上无光,应是遇到不顺心之事了吧?”

    老嬷嬷道,“姑奶奶如今刚丢了饭碗,没心情跟你说笑。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老者道,“你是府上的人,我想来找你打听件事。”

    “滚开,老娘烦着……”当她看到眼前一块明晃晃的银子时,立即改口,“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我想问问,李家三少爷最近要娶少奶奶嘛,那个女子,如今住在哪个房间?”说着,将银子塞进了老嬷嬷手中。

    这名老者,正是鬼樊楼李令才。

    这几日,他并没有离开金陵,而是潜伏起来,伺机想要对李金瓶动手,而他又惧怕李倾城的剑法,不敢贸然闯入。

    老嬷嬷一听,立即来了兴趣,“这你可问对人呢了。”

    ……

    在李倾城的带领下,范无常来到了善和坊。这位范老板第一眼就被善和坊的景象给震住了,古朴又不失贵气,低调中透着奢华。坊间哪怕一块瓦、一棵树,无不有来处,那种感觉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不够用的。

    “新娘子呢?”

    萧金衍取笑道,“老范,一来就打听人家新娘子,不合适吧?”

    范无常不满道,“我千里迢迢来送贺礼,一路上花了你那么多钱,若不亲眼见到,岂不显得没有诚意。”

    李倾城带他来到了别院。

    看李金瓶独自一人坐在院中,问了一句丫鬟呢,李金瓶将先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李倾城倒也顺着她,“你若不喜,不安排便是。”

    范无常看到李金瓶,眼睛一亮,围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李金瓶满脸通红。

    “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李倾城呵呵一笑,“运气好而已。”

    范无常从怀中取出李梨花给的那十个大钱,用一根红绳串了起来,“初次见面,没什么好送的,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罢,便要

    帮李金瓶戴上。

    李金瓶有些不好意思,望向李倾城,李倾城微微一笑,“范老板一点心意,收下便是。”

    范无常将大钱戴在李金瓶颈间,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眉心之间轻轻点了一下。

    李金瓶只觉得额间一凉,倒也没觉得异样,只道是他们那边的风俗,也不以为意。

    送完礼物,范无常顿时神气起来,“这到饭点了,一路上大鱼大肉吃腻了,来点清淡点的菜。”

    李倾城闻言,喊来下人,叫到旁边吩咐了一下,又给二人在别院的另一端客房安排了住处,这时李小花派人找他,于是便先行告辞离去。

    萧金衍望着范无常,“清淡一点,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范无常嘿嘿一笑,“我常听人说,富贵人家用餐极讲究,你要吃大鱼大肉,那也显得咱们太没见过世面,就算是清淡的菜,也绝对差不了,至少是千年的燕窝,万年的笋不是?”

    “燕窝还可以理解,万年的笋,那岂不成了竹化石了?”

    “打个比方而已,请好看着吧。”

    过了片刻,有仆役端来食盒,打开一看,清蒸肘子、水煮猪蹄儿、糖水煮肉片儿,清淡虽清淡,但却也未免难以入口。

    范无常不满道,“不是说清淡一点吗?”

    仆役道,“按少爷吩咐,特意没放盐,已经够清淡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范无常又让萧金衍带着他四处逛逛,虽然这段时间,萧金衍经济没那么紧张,但一路上吃喝用度,都是他掏钱,钱囊已经空了。一开始拒绝,后来经不住范无常唠叨,只得走了出来。

    苏州虽也是富庶,但与金陵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夫子庙、护国寺走了一遭,不知觉间来到秦淮河畔。

    范无常望着河中画舫,蠢蠢欲动,“都说秦淮名妓天下闻名,不如上去逛逛?”

    “你都这把年纪了,不合适吧?”

    范无常却道,“中午吃那么素,也该上去开开荤了。要知道,当年我可是花中老手,号称万人迷,不小心被哪位姑娘看中了,来个以身相许,我下半辈子岂不吃喝不愁?”

    “这不是吃软饭嘛?”

    范无常更正道,“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正巧有十二钗的画舫路过,萧金衍摆了摆手,画舫靠岸,将两人接了上去。

    赵雅正在这艘船上,她认识萧金衍,上前寒暄。画舫之上的伶人衣衫暴露,范无常倒是满脸局促,双手不知望哪里放,眼睛也不知望哪里看,一直低着头,又忍不住抬头偷偷瞄上两眼。

    萧金衍记起了当年自己头一次去青楼之时的样子,一看他就知道是头一次来这种风月场合,于是吩咐赵雅,安排几个人来唱几首素曲。

    范无常打量着画舫,口中满是啧啧之声。桌子是金丝楠,椅子是黄花梨,上面的茶具是羊脂玉,一边称赞,一边在算,建这么一艘船,得花多少钱,就连唱曲儿的姑娘,也懒得去看了。

    不经意间,范无常将一个羊脂玉的茶杯放入袖中,想了片刻,又取出来放了回去。

    赵雅将这些看在眼中,笑道,“先生若是喜欢,送与你便是。”

    萧金衍道,“那怎么行,别看这位

    范老板衣着朴素,他可是苏州城的首富,这个杯子,你开个价。”

    “一说钱,岂不俗气?”

    “没事,他就是大俗之人。”

    “不值什么钱,也就几十两银子而已。”

    范无常一听,连将茶杯放下,又向远处推了推,生怕被他碰坏了,尴尬一笑,抓了一把点心,往嘴里塞,又岔开话题,对萧金衍道,“这曲子,好听!”

    萧金衍又道,“你吃的这桃花酥,又名美人一笑,产自城东的桃花山,乃当年一位奇女子所传,每一颗也得三四两银子呢。”

    “噗!”

    范无常差点没喷出来,“这么贵?”

    萧金衍摊摊手,“所以你看我都不敢吃吗?”他又道,“风月场中的规矩,谁提议谁掏钱,天下唯赌债、风月债,不能代劳也。赵姑娘,你算下大约多少钱?”

    赵雅心中奇怪,以萧金衍与李倾城的关系,他来这里是不必花钱的,不过很快就明白,萧金衍是故意在整蛊这位范老板,于是顺着道,“也就两百多两,我把零头抹了,两百整便可。”

    “你这不是坑我嘛?”

    范无常喊道,“我哪里有钱?”

    萧金衍嘿嘿一笑,“老范,你脚下这双靴子,穿了有些年头了吧,每日连睡觉都不肯脱下,尤其脚后跟那边磨得锃亮,想必在做梦时,也会忍不住去摸脚后跟吧?你说我要是告诉范夫人,她会怎么想?”

    范无常气得直吹胡子,一边脱鞋一边道:“攒了十几年,就攒了这点零花钱,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脱到一半,画舫中臭气熏天,几个伶人忍不住,掩鼻而出。

    赵雅心说这钱收了,画舫还得先晾上三五天不能做生意,连道,“算了,算了,这笔银子,我们不要了。”

    范无常闻言大喜,“你看不是我不给哈。”

    临下船前,还不忘抓了两块桃花酥放入怀中。范无常道,“这种地方,以后打死也不再来了。”

    “为何?”

    “花钱如流水,赚钱如抽丝啊。”范无常转念一想,“不过,苏州有山有水,也弄个画舫,倒是个赚钱的法子,算了算了,夫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

    婚期愈近,李倾城每日里应付前来拜访之人,还有各种繁文缛节,一日下来,累得精疲力尽,这种应酬,真是比练剑还要累。

    回到房中,李金瓶已经休息了。

    他伸手去取茶,却看到了桌子上,横着一把剑。

    剑名“倾城。”

    当年剑法开蒙之时,李小花寻来了两把绝世宝剑,一名为倾城,一名为惊鸿。不久前,惊鸿剑在与李长征对战之时损毁,而这把倾城剑,一直都在李惊鸿手中。

    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李惊鸿来过了。

    李倾城睡意全无,追了出来,却没有李惊鸿的身影。不过,至少有件事可以确认,李惊鸿并没有死。

    她已决意追求长生大道,与萧金衍共游太湖,了却一桩心愿,又将这把倾城剑送了回来,意思也很明显,与金陵李家彻底断绝了关系。

    想到此,李倾城苦笑一声,回到了房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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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487/ 第一时间欣赏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作者:三观犹在所写的《大侠萧金衍》为转载作品,大侠萧金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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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萧金衍介绍:
剑修的阴谋已败露;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萧金衍和他的朋友们,还有三十秒钟到达战场。 三观犹在搞笑新作书剑山系列之《大侠萧金衍》全面上线,且看这群大侠如何玩转江湖,纵横天下!微信:sanguanyouzai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大侠萧金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侠萧金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