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大侠萧金衍TXT下载大侠萧金衍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侠萧金衍全文阅读

作者:三观犹在     大侠萧金衍txt下载     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7章 画舫风波起

    金玉满堂,光听名字便知道这艘画舫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自古以降,青楼行业便是最暴利的三大行业之一。从经济学上来讲,这是由于男女比例的失调及性资源分配的不均衡导致的强需求供应关系决定的。当然,这个行业也有自身的三大优势。一是风险小、收益高,与其他两个行业相比,既不需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对抗严酷的法律,又不需极高的专业人才去揣摩人性;二是成本低,不占地不占房,不拼爹不拼娘,工作只需一张床;三是人数多,易上手,不用耗费大量的培训成本。

    当然像金玉满堂这种级别的画舫,那就不能仅以皮肉易,而是提供给人更深层次的精神需求了。能来到这个地方消费之人,除了领略各有千秋的金陵十二钗之外,还给更多的人提供交流感情的场所。实践证明,在风月场内,人与人间交流成本最低,而且最容易谈成生意。

    能够来金玉满堂的?人,一般都当地有身份之人,要么是六部堂官的公子哥儿,要么是名动天下的文人墨客,最不济也得是在金陵城内的暴发户。

    所以当金玉满堂的吕掌事听说有两个身份不显的男子要求上船之时,他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关键是,这两人还带了一名过气的青楼歌姬,让他更是哭笑不得。来找乐子的,他见过不少,但自带酒水的,倒是头一次听说。

    更何况,今夜他的主子杜重楼还要在这里招待一位贵宾,金陵李家四少爷李长生。这位金陵城内最大的纨绔子弟,每年在秦淮河上的花销,都够买几艘金玉满堂了。

    杜重楼虽是金陵小礼部尚书之子,但他老爷子与宇文天禄走得太近,最近失势,而且年事已高,将要致仕,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权势,要染指其他生意,必然会动了别的势力的利益,所以才弄了个金玉满堂,捞点偏门。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才琢磨着巴结上李家四少爷,又邀请了三五圈中好友,想趁机向李家靠拢,能在金陵城内占据一席之地。

    李长生虽是李家三房之人,但也算是家族中核心人物,更是掌握了家族中的一大部分财脉。李家三房,李小花一房主持家族事务,主要针对江湖与朝廷势力,李小草一房则重点在官场,其两个儿子李少卿、李金堂也都在京城和金陵任职,而三房李小树一家,则重点是家族中的生意往来。

    在今夜这种关键时刻,?吕掌事又怎能让他们两个闲人上船?

    当前去送信的小厮将对方的答复告知李倾城时,李倾城笑着点点头,道,“劳烦小哥,载我们过去便是。”

    那船工有些犹豫,“吕掌事在这一带很有威望,他既然明确拒绝,我若强行把你们送过去,怕是以后我在这秦淮河上也没得混了。”

    李倾城掏出一锭银,递了过去,“这块银子,足以买下你这艘摆渡小船,你不用将我们送过去,只要尾随靠近便是。”

    船工一见有利可图,?爽快的答应下来。这种事他干过不止一次,有些善于钻营的客人,又没有资格上金玉满堂,于是便租艘小船,尾随而行,一来算是凿壁偷光,在小船上也可以欣赏到丝竹之乐,或歌姬的曼妙歌声,二来也趁着客人下船之际,趁机上去攀谈两句,混个脸熟。

    “过去可以,但要保持三丈以上的距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船工载着三人向金玉满堂驶去,紧紧跟在它身后。不多时,又有四五艘画舫靠了过来。

    秦淮河畔便有这等好处,就算白天日头再足,一到夜间,凉风习习,卷起船桨上带起的水花,扑面而来,又有若干画舫穿梭其中,画面极美,难怪总是有人流连忘返,就连大名鼎鼎的白衣卿相柳三变,也曾在此留下“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名句。

    金玉满堂之内,丝竹声忽听。

    旋即传来歌姬的轻唱,“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声音婉转清脆远传四方,又无乐器伴奏,顿时让其他画舫上的淫词艳曲黯然失色。

    萧金衍道,“多年未来秦淮,竟有如此动人的曲子。”

    李倾城道,“这艘船上都是衣冠禽兽,穿着衣冠之时,总得附庸一下风雅。”

    船工笑道,“唱这首曲之人,乃新晋秦淮河上的探花,艺名叫叶盈,实不相瞒,她本名叫王翠花,算是我半个老乡哩。”

    每年秦淮河上都有花魁大赛,也都如科举一般排名,头名者为花魁,次之榜眼,再之探花。

    李倾城道,“还是王翠花起得耐听一些。”

    此曲一罢,画舫之内众人纷纷叫好一片。周围几艘画舫,也不甘示弱,纷纷吹拉弹唱,要与金玉满堂一争高下。

    赵雅道,“金玉满堂在这里名声极大,其他画舫的人,想要博取名声,许多都要跟在后面,有些争芳斗艳之势。公子算是来着了。”

    李倾城笑了笑,“想不到多年未来,连花样都层出不穷了。”

    果不然,其余几艘画舫唱罢,金玉满堂之中走出来十余人,有男有女,站在了船头之上,指着其余几艘船肆意的嘲笑。

    “唱的就这点水平,还好意思来这里班门弄斧,我若是你,早就一

    头扎进秦淮河里了!”

    “就是叶盈大家的采莲曲,苏流儿的满庭芳,哪个拿出来,都不比你们这些儿要强,要是石姑娘出马,你们在这里,算是自取其辱了。”

    叶盈、苏流儿虽不算头牌,但却也是金陵十二钗之人。

    众人轰然大笑,其余画舫这番话,羞愧难当,纷纷驾船离去。

    李倾城问,“石姑娘是谁?”

    赵雅道,“去年秦淮河上的头牌,姓石,名师师,善歌舞,琴棋书画却也不差。”

    “比你如何?”

    赵雅道,“不过是她后面有金主捧她而已。”

    言语之间,颇有几分傲慢。毕竟是曾名动秦淮之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有人看到李倾城这边,阴阳怪气道,“怎得还有人赖在那里不肯走?”

    “不过是一艘摆渡船,瞧着还有个姑娘,莫非还想来斗上一曲不成?”

    李倾城望了一眼船上,有若干歌姬簇拥着五六个公子哥儿,朝这边指指点点,李长生并未在其中。

    他今夜本就是来闹事,听到对方挑衅,大笑道,“不错,把你们那个师师姑娘请出来,我带来一人,倒想跟她比上一比!”

    有人眼尖,认出船中之人,“这不是赵雅吗?”

    也有人未听过赵雅之名,问,“赵雅又是何人?”

    那人讲道,“当年也算秦淮名妓,只是毁了容貌,如今沦为在河边拉客的暗窑子,听说睡一晚上,只要二百文。哈哈!”

    赵雅脸上阴晴不定,但却克制的很好。

    “二百文?就算白送我也不要,我府上的狗配个种都要百两银子。”

    “那能比吗?宰相门前的狗都是四品官,你爹是户部侍郎,你家的狗怎么也得六品起,出门有人抬轿,一餐不下十两?实不相瞒,之前你你在《金陵八卦》上写得那篇养狗的文章,我可是拜读过的。”

    “写得如何?”

    “文笔优美,辞藻华丽,尤其是那一句,‘权贵人家,狗比人命高’,可谓是一针见血啊。不愧是宦门之后,下届科举,老兄必是金榜题名!”

    萧金衍暗中摇头,所谓名门之后,权贵之身,言语粗鄙,与街巷之中的贩夫走卒,并无二样。

    李倾城道,“敢问师师姑娘,敢斗上一斗?”

    言语之间,一名身穿彩衣的女子,从人群之中走出,见到李倾城,目光之中忽然一亮,世间怎得有如此美貌男子?旋即又想,就算如此,也不过是没有名气的俗人,不过她自幼接受训练,说话倒也不如他人那般粗俗,只是淡淡一笑。

    礼部侍郎之子杜重楼,也是金玉满堂的主人,正在等候李长生前来,左右无事,见李倾城上前挑衅,心中已是不悦,道:“赵雅那个贱女人,也便算了。倒是你长得似模似样的,不如上船来陪我们喝几杯,若是伺候好了,本公子赏你一锭银子,如何?”

    金陵权贵之家,奢华无度,更有人喜男风,并引以为风尚,这种事在大明朝并不少见。

    李倾城沉吟道,“怕是一锭银,不太够吧。”

    杜重楼吩咐几句,不片刻,有人从画舫内拿出来一身女装金丝缕衣,递给他手中,“我稍后会宴请一位贵客,你若穿上,惹得贵客开心,我可以给你十锭银。”

    “十锭也不够。”

    “那你开个价。”

    李倾城指着金玉满堂,道,“我若想要下这艘画舫呢?”

    众人纷纷骂道,“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哪里来的土包子,你可知道跟你说话之人是何人?当朝礼部尚书之子,就冲你这话,便可定你个死罪!”

    杜重楼摆摆手,制止众人,道:“就算我给你,你真敢收吗?”

    李倾城哈哈一笑,问萧金衍、赵雅,“你们听到了吗?”

    两人点头。

    又问船工,“小哥,你听到了吗?”

    船工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早知道,就不接这个活儿了,若是被吕掌事看到,以后就休想在秦淮河上混了。

    李倾城又问船上众人,“你们都听到了,堂堂礼部尚书之子,把这艘金玉满堂送给我了。从现在起,我便是这艘船的主人了。”

    说罢,他与萧金衍左右拉起赵雅之手,一跃而起,飞过三四丈,落在了金玉满堂之上,惹得船头一阵惊呼。

    杜重楼上下打量几人,冷笑一声,“我说怎得这么狂,原来是练家子,但小子你听着,你来错地方了。”

    说罢,十余名汉子将三人围在了船头。这些人,是杜重楼利用府内关系,从猛龙堂内借来的江湖好手,其中还有一位不久前入闻境的高手,为得就是怕发生今夜这种情况。

    “金陵城猛龙堂你听过没?在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要知道,秦淮河水深风大,每年不小心失足落水,淹死个把人,并不算奇事。”

    李倾城点了点头,恍然道,“你要是不提醒,我还真不知道。”

    他向踏出一步,十余人刀剑齐出,向三人身上招呼过来。赵雅哪里见过这阵仗,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却见李倾城与萧金衍两人动也

    未动,那十余人江湖好手,东倒西歪,纷纷坠入河中。

    吕掌事见状,道,“还不上来,把人给我拿了?”

    那十余人心中不傻,方才刀剑还未攻出,就被一道强劲的内力冲开,还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早已毙命了,心中早已骇然,纷纷向河岸之上逃命而去。等上了岸,一人还道,“好险,这两人,武功怕已是闻境吧?”另一人道,“怎得也得闻境中上品了。”

    画舫之上,杜重楼咒骂不已。

    李倾城道,“不怪他们,风大,还好,水不是太深。“

    他走到方才那位户部侍郎的儿子身前,“刚才,是你满口污言,侮辱赵雅姑娘了?”

    那公子哥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下贱的妓`女而已,我爹可是……”

    啪!

    李倾城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你他娘?……”

    啪!

    又是一个耳光。

    他将赵雅喊过来,“来,你也打两耳光出出气。”

    赵雅见李倾城如此这般,心中感激不尽,连摇头道,“多谢公子,奴家不敢。”

    李倾城脸色一沉,赵雅久在风月场,早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见他这般模样,连忙向前两步,抡起巴掌,便扇了过去。

    啪啪。

    赵雅这些年来,受过多少委屈,又吃过多少白眼,此刻终于将积郁已久的情绪发泄出来,越打越痛快,不知觉间,打了那公子哥十几巴掌。

    打完之后,心中又害怕,李倾城身份特殊,别人不敢动他,可自己不过是一低贱女子,若事后对方报复,怕是躲不过去。

    杜重楼见对方竟如此挑衅,但此刻身边没有帮闲,又无法派人去官府调兵,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眼神之中,却满是恨意。

    李倾城命人取来纸笔,“大明以礼立国,你又是小礼部尚书之子,总得言而有信,是吧?立下字据,将这艘船送给我了。”

    其余人见识了他的手段,都不敢作声。

    杜重楼心中不服气,但却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哪里冒出来的小子,竟如此嚣张,一边写,一边左顾右盼,等李家四少爷前来,他可是金陵城浪荡子弟的头头,本人又是知玄境高手,等他前来,定要将这两家伙碎尸万段,然后丢进河中喂王八。

    想到此,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李倾城望了一眼石师师,道,“石姑娘,从今夜起,我便是你的主人了,来唱一首《十八`摸》。”

    石师师偷偷看杜重楼,杜重楼怒道,“看我作甚,让你唱,你就唱!”

    “奴家不会。”

    李倾城问赵雅,“你可会?”

    赵雅道,“会。”

    “连十八`摸都不会,要你也没用,看来只好把你扔河里喂鱼了。”

    正作势要出手,石师师连唱道,“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

    “声音太小,一起唱。”

    金玉满堂之上,锣鼓齐鸣,金陵十二钗,自成立以来,破天荒的唱起了淫词艳调,甚为壮观。过往不明就里的画舫中的游客,也纷纷探出头来,对着画舫指指点点,肆意的笑出声来。

    “王兄,若没记错,金玉满堂之上,都是高雅之人,往日里路过,不是姜白石,就是张三影,柳三变,怎得今日曲风如此下里巴人?”

    “赵兄,这你就不懂了。正所谓,新瓶装旧酒,老曲养艺人,要我看,从今往后,咱们秦淮河之上的风尚,又要变回以前喽!”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有人道,“杜兄,怎得许久未见,金玉满堂之上,唱得曲子如此粗俗,实在是不堪入耳,不堪入耳啊!”

    秦淮河上,一叶扁舟,有白衣公子,羽扇纶巾,乘舟而来,正是金陵李家四少爷,李长生是也!

    杜重楼听到声音,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道,“李兄,我遭到歹人劫持,快些来救我!”

    李长生闻言,愤然道,“连堂堂礼部尚书的公子都敢劫,哪里来的蟊贼,胆子竟然如此之大,分明是不将我金陵李家放在眼中,劫……得好!”

    李长生以长袖遮面,催舟,调转船头,向远处驶去,“哎哟,忽然想起来,今夜我还要在家中背书,杜公子,咱们改日再聚!告辞!”

    “李长生!”

    李长生见行踪被李倾城识破,讪然一笑,跃到了船头之上。

    杜重楼指着李、萧二人,“就是这两个贼人。刚才还说,他们是江洋大盗,来金陵城为得就是要找李家麻烦,要将李家之人,打得满地找牙,我看不过去,骂了他们几句,他们就动手夺船,还逼我立下文书。”

    “你写下文书了?”

    “写了。”

    李长生道,“写就写了吧,他既然想要,那就送了呗。”

    “李兄莫非没醒酒?”

    李长生道,“我明年就要备战科考,早已戒酒了,杜公子,咱们也不是很熟,你可别乱说。”

第348章 流言蜚语时

    杜重楼有些惊愕的望着李长生,他也没搞明白,这位李家四少爷,在金陵城内向来是飞扬跋扈的主儿,前不久还因为一个女人,打了宗人府的人,被对方告到了皇帝那边,陛下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了几句,罚了个禁足十日草草了事,可见李家陛下心中圣眷正浓,怎得却会对一个生得俊美的男子如此客气?

    转念一想,是了,也许这男子是四少爷的相与,他这么说,可能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但当着这么多人,让自己下不来台,杜重楼脸上也有些过不去,略不满道,“四少爷,好歹咱也是朝中子弟,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兄弟,有些说不过去吧?”

    李长生骂道,“混账!”

    他对李倾城嘿嘿一笑,“三哥,这小子惹你生气,要杀要剐,你只管开口便是。他老子杜益也只是个小礼部尚书,最近一段时间,老去大伯那边送礼,求大伯能在京城为他活动一下,说什么自己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要临老之前,还想在朝中发挥余热,我就怕他热糊涂了。他还有俩儿子,想必打死一个,也不会心疼。”

    李长生这番话说得极巧妙,一方面点拨了杜重楼,眼前此人是他三三哥,在金陵城只有一个三少爷,那就是李倾城;另一方面,既给足了李倾城面子,?也侧面向他透露,杜尚书如今也算是李家之人,就算出手教训,点到为止,意思意思得了。

    李倾城又岂会不懂他的意思,笑着道,“我看,我与杜公子之事,是个误会,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他将金玉满堂送给我,我也不能抓着不放不是?”

    “哈哈!”

    杜重楼已听出弦外之音,原来眼前这位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倾城,他初来金陵不久,并未见过李倾城,但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想到此,连忙小步过来,“李少爷,我老杜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哈!”

    李倾城傲然道,“谁跟你是一家人?”

    杜重楼本想凑近乎,却被李倾城一句话顶了回来,赧然望着李长生,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李长生道,“好了,三哥,你回金陵也不回家,今天去大伯、伯母那边请安,两位老人家还念叨你呢。想不到,又跑到了这里风流快活。你放心,你回来之事,我绝不透露半句!”

    李倾城懒得跟他解释,对杜重楼道,“这艘船就算是我借你的,你们都回去吧,把那十二钗留下。有机会去府上坐坐。”

    杜重楼见李倾城不再生气,还变相地向他跑来橄榄枝,心中乐开了花,只要能与李倾城玩得上来,这艘破船又算得了什么?于是连与众人乘小舟离开了金玉满堂。

    楼船之间换了主人,李倾城对赵雅说,“从今日起,游龙戏凤这块招牌就算立起来了,这十二人就都归你来管吧,你们先下去,我与兄弟在上面谈点事。”

    赵雅试探问,“公子,可要留哪个?”

    李倾城脸色一沉,她连告辞退了出去。这位李家公子,不是寻常之人啊,她心中暗想。

    楼船顶层,三人坐而饮酒。李长生向他介绍如最近金陵城内动向,又说这次大祭祖,盛况空前,就连陇西的李家,也派人前来祝贺,远比十年前他们小时候那次要热闹地多。

    李倾城漫不经心问,“二哥最近可好?”

    李长生道,“他最近忙坏了,据说宫中派了个高远高公公前来,如今住在皇宫之中,足不出户,说是等祭祖那日宣旨,他是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每日亲自带队在皇宫附近巡逻。”

    萧金衍心中留意,原来是宫中来了人,如此来看,昨夜在皇宫之内遇到的那位不知名高手,应该也是皇宫中派来保护之人吧。如此一来,若要潜入皇宫,在祭祖之前,怕是不行了。

    “皇宫里派人前来?可有什么消息?”

    李长生道,“鬼知道呢,我也懒得去问。不过,听大哥寄来的书信说,朝中曾有人提过给你的爵位,大伯将家主之位让于你,据说要封你为男爵。”

    如今李小花爵位是子爵,这种爵位无法世袭,向下传位之时,降一个等级,也算是合理,但这种事,却也没必要在祭祖及传位大典之上进行,李倾城也没想明白。

    “对了,大哥也应该这几日抵达金陵。我得趁他回来之前,好好快活几日,他整天板着个脸,好像我欠他钱似的,天天跟我念叨道德礼仪,耳朵都快生茧了。”

    他口中的大哥,正是工部员外郎李少卿,二伯李小草长子,今年三十五岁,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只是为人有些古板,跟二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倾城寻思一番,将岭南剑派在隐阳商道刺杀之事告诉了他,一来是想看看李长生是不是知道此事,二来也想趁机寻找一些线索。

    李倾城虽不是记仇之人,但人若犯他,他也绝不会让他好过。李长生听到这话,登时跳了起来。

    “当初岭南剑派来金陵挑事,我们留了他们一条生路,想不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还是揍得不轻啊!三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若他们有人潜入金陵城,我让他们有来无回!”

    李倾城惦记李金瓶之事,当时将他嘱托给李长生,于是问起她的近况,李长生道,“你放心吧,去年我一回来,就特意跑了一趟常州,又叮嘱了当地的帮派,告诉他们,这位是可是我未来的嫂子,有这句话,他们谁还敢轻举妄动?不过,嘿嘿……”李长生道,“嫂子的模样……”

    李金瓶只是寻常女子,相貌并不出众,李长生浮浪惯了,本以为是什么绝世美女,却没想到李倾城看中的女人,却如此普通,所以忍不住说了两句。

    李倾城一瞪眼,他立马就焉了。

    “最近如何?”

    李长生道,“三哥,你也知道我平日很忙,而且叔嫂有别,我没事也不能总去不是?去年过年,托人送了些东西过去。”

    李倾城本想等祭祖之后,去将李金瓶接回来,但如今距祭祖上有段时日,他现身金陵之后,自然会有家中各种俗事缠身,倒不如趁机去一趟常州,带李金瓶回来,也趁机见一下父母。

    李长生道,“大伯那边,我会帮你遮掩。不过,上次你逃婚离家出走,大伯已是极不乐意,柳家的人也觉得落了面子,这次也派人来了金陵兴师问罪,你心里得有个准备。”

    李倾城傲然道,“我金陵李家,何须看他们柳家的面子做事了?”

    李长生道,“河东柳家在中原一带势力极大,最近有新出了个贵妃,?听我爹说,大伯想借机会与柳家联手,接手宇文天禄的产业。”

    李倾城道,“李家已是富可敌国,在江湖上成为各大门派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表面上虽对我们客气,但背地里没准等我们出事哩,若真与宇文天禄牵扯上干系,没准就成为下一个宇文家。”

    “你能看得到,家族中的人又如何不知?我们李家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若不动,自然会有人去抢,一旦成势,就会威胁咱们家族的地位。”

    李倾城道,“无论如何,我对柳家小姐没兴趣。”

    李长生闻言一楞,愕然道,“三哥不会是想要明媒正娶那位常州的姑娘吧?”

    “不可以吗?”

    李长生道,“若是纳来作妾,没人会有意见,但你若想让她做正室,我怕不光是大伯,就连我爹、二伯也不会同意的。”

    李倾城冷笑一声,“人生一世,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娶不到,这辈子活得还有什么意义?”

    李长生想要劝说,听李倾城道:“我意已决。”李长生见他目光坚定,神色坚决,只得作罢。

    不知觉间,已是深夜。李长生道,“你若无事,我便去楼下喝会儿子花酒去也。”

    李倾城望着河中夜色,?端起一杯酒,饮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与李金瓶身份有差距,但离开越久,对她的思念却是越浓,他与李金瓶的婚事,家族之中人必会阻挠,也在他预料之中,唯一之计,便是先将她接回来,然后从母亲那边先找突破口。

    更何况,金陵祭祖在即,看似热闹而平静的金陵城,实则暗流涌动,潜伏在暗中的杀手,一心想置自己于死地族中之人,都如一块石头一般压在了李倾城身上。

    想到此,李倾城长叹一口气。

    “因何叹息?”

    李倾城苦笑道,“以前与你闯荡江湖之时,只觉得天高海阔,每日只需填饱肚子,四处找人比剑,或行走于锦绣河山之中,日子虽苦些,但却不必操劳杂事,可一旦来了金陵,我便觉得进了一座牢笼,发生的事让人觉得十分不痛快,我不喜。”

    萧金衍道,“你李倾城终究还是俗人一个。”

    “若换作是你,会如何做?”

    萧金衍哈哈一笑,“我想事没那么复杂,快意恩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不了一拍两散,带着心爱之人浪迹江湖,也总比守着金山银山,跟人勾心斗角为妙。”

    李倾城动容道,“我以前觉得你是个财迷,没想到你看事,竟比我还要洒脱!”

    萧金衍端起酒杯道,“反正说大话而已,谁不会说,我就知道你喜欢什么,又得不到什么,所以故意说出来,气你的。”

    李倾城无语,“真是我的好朋友。”

    两人的闲聊,被赵雅打断了。

    “公子!”

    李倾城问,“人都见过了,你可有什么章程?”

    赵雅久经风月场,对此颇为熟稔,被李倾城安排了任务,进入角色倒是很快,她直接道,“这十二钗我都已聊过了,准备留下十人,将苏流儿还有个叫金迎春的赶出去,我会补充进来两人。”

    李倾城道,“你来定便是。”

    方才闲聊之事,李倾城已听到楼下起了争执,有两个歌姬当着众人之面顶撞赵雅,出言极为不敬。且不管谁对谁错,李倾城既然要扶植赵雅,自然会给她权力,让她树立威信,否则以后也无法管得住人。

    赵雅又道,“以前为了方便,十二钗聚在一起,我考虑过了,对收集情报极为不利,我需要钱,一大笔钱,再建十一座画舫,如此才能在这秦淮河上铺开情报网。”

    “建太慢,直接买。”

    赵雅又将自己想法一一道来,比如十二画舫分别有不同主题,吸引不同身份的客人,如此来才能得到不同的情报,另外还有分析、辨伪、归纳情报的人员。

    萧金衍也惊讶于赵雅的才能,之前以为她只是精通琴棋书画,想不到看待世俗之事,也入木三分。

    “我明日要出一趟门,需要钱,就直接去找我书童青草。另外,这艘金玉满堂归石师师,从今日起,她不再接客。记住,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在这艘船上,也不见外人。实在不行,直接将船开到丹阳湖中。”

    赵雅问,

    “若是李家的人来呢?”

    “不见!”

    赵雅心中叫苦,对李倾城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她明白接下来面对的将是无穷的追问,如何处理好这种关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等一切安排妥当,两人回到民宅之时,却见张头坐在房内,并未歇息,见两人回来,直接开口道,“大宝,二宝,你二人如今是红星堂的准木牌杀手,街上人多眼杂,若是暴露了身份,岂不坏了大事?”

    二人依旧沿用唐大宝、唐二宝的身份,一路下来,倒也习惯了这个称呼。

    萧金衍道,“张头不必担心,我们身世干净,未动手之前,应不会有人想到我们身上。再说了,两个大男人,整日闷在宅子里,反而让街坊邻居起疑心。”

    张头儿心想他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又闻到两人身上有酒气,还有女人脂粉香味,道,“你俩不会去鬼魂了吧?”

    萧金衍嘿嘿一笑,“人之常情嘛。”

    张头儿道,“身为杀手,还是要谨慎一些好,尤其你们还年轻,嘴不严,喝多了黄汤就爱吹牛,江湖险恶,若是透漏了风声,怕遭来杀身之祸,所以,以后再去,务必带上我!”

    李倾城趁机将要出趟门之事说了,张头儿道,“你们不会怕了,想要趁机溜走吧?”

    “来都来了,钱还没到手,我们哪能跑路?实不相瞒,我俩准备去趟扬州,去买点毒药,第一回出手,总得有个双保险不是。”

    他故意将去常州说成了扬州,反正距离不远,往返三四日足矣。

    张头道,“也对,若是刺杀失败,服毒自杀,也算两条好汉了。我果然没看过你们,不妨透露点消息,你们所杀之人,穷凶极恶,杀人无数,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到底是谁,总给透露点呗?”

    张头神秘道,“我还在等消息,到时就指给你们看。”

    不到一日,李倾城一回金陵就大闹秦淮河之事在金陵城传开,闹得是满城风雨。

    这位李家三少爷,多年不在金陵,一回来就将让整个秦淮河上最豪华的十二画舫买了下来,还打了礼部尚书之子,果然还是一副纨绔做派。

    也有人担心,金陵李家何等产业,若是交给这位李倾城手中,那家道败落也不过是时间上问题,如今整个金陵,甚至是整个江湖,都在等着看金陵李家的笑话。

    李倾城日夜在秦淮河上风流,也不出门,也不回家,家主李小花得知此事大发雷霆,派人去秦淮河上喊人,却被拒之门外。有内部消息传出来,李家内部家族会议上讨论此事,一些支房、别系的当家,对李倾城的表现极度不满,甚至动议要暂缓将家主之位移交或另托付他人。

    这件事,在金陵城内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流言蜚语四起。

    秦淮河上。

    一艘小舟与游龙戏凤画舫已是僵持了半个时辰内,船上站着一名少女,腰佩柳叶弯刀,月牙眼儿,柳叶眉,生得国色天香,貌如天仙。就算是赵雅手下十二金钗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李倾城,你给我出来!”

    赵雅站在船头,笑脸相迎,一遍又一遍的解释道:“姑娘请回吧,我们公子不见客人。”

    “你告诉他,我是柳语寒,河东柳家人。”

    “公子说,祭祖之前,谁也不见。”

    少女眼中已有怒意,她乃何等高傲之人,又是名门之后,每日到家中提亲之人,多如牛毛,可两年前,爷爷却将她许给了金陵李家的三少爷,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男子,她心中满是不屑,但父命难违。

    两年前,她跟随父亲来拜访李家,本想趁机羞辱李倾城一番,让他知难而退,谁料,她人还未到金陵,就听说李倾城为了逃婚,竟离家出走了!

    从来都是她拒绝别人,竟有人没将她放在眼中,这让柳家小姐十分难堪,越是如此,反而越发不满,在金陵大闹了一番,却依旧找不到李倾城。后来听说,李倾城在苏州,等跑到了苏州,又扑了个空。大小姐回去之后越发不平,这次金陵李家祭祖,她听说李倾城会回来,憋着一股气,非要找他说清楚不成。

    就算要悔婚,也得是本小姐提出来。你不声不响跑了,又算哪门子事儿?

    这到好,一回金陵,家也不回,却住在画舫之上,终日与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真是个废物!

    河东柳家,家学渊源,惧内已是传统,所以柳家小姐自幼便养成了一股娇蛮之气。

    “李倾城,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要不出来,我就硬闯了!”

    赵雅道,“公子说,有话在此处说便是。”

    柳语寒哪里肯听,纵身跃上画舫,就要闯进去。就在此时,一名女子未着衣衫,鬓发尽乱,脸上满是红润之意,拦在她面前。

    “天热,公子未着衣衫,里面还有几位姐妹吃酒,你确定要闯进去?”

    柳语寒见她这副模样,已猜到里面是何等场面,她乃未经人事的少女,又是望族之后,若真闯进去,以后还如何见人,想到此,她狠狠撂下一句话,“你若不想在祭祖大典上丢脸,不见就是!”

    说罢,她转身回到船上,赌气而去。

    画舫之上,赵雅、石师师等人才松了口气。

    而此时,李倾城、萧金衍已是轻装快行,来到了常州城外。

第348章 打断你双腿

    常州是个好地方,北接长江,东临太湖,西倚茅山,南扼天目,既是交通要道,又是鱼米之乡,“苏常熟,天下足”说得便是苏州与常州。

    常州与金陵不远,李倾城也是头一次来,城郭虽不如金陵宏伟,但也是一派繁荣。

    临来之时,李倾城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将李金瓶爷孙二人接回金陵,然后慢慢跟父母解释。两人来到城北,打听之下,找到了李金瓶的宅子。

    李大准常年使船,家中虽不显贵,也算是殷实之家,宅子沿街,门口种了一棵大槐树,黑色榆木的门,其貌不扬。

    李倾城上前敲门,却不见有人应答,于是在门口喊了几句,依旧无人,隔壁宅门打开,有一中年妇人操着一口吴音问,“你们找谁?”

    “大婶,?请问李金瓶住这里吗?”

    中年妇人一脸警惕,问,“你们找她作甚?”

    “我们是她朋友,这次来拜访她和李老爷子。”

    妇人道,“哦,已经搬走了。我以为你们是来要债的呢。”

    李倾城问,“搬哪里了?”

    妇人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李倾城扑了个空,于是从怀中取出一颗珍珠,向妇人打听李金瓶家中之事,那妇人长这么大,哪里见过珍珠,见李倾城出手大方,于是如打开话匣子,娓娓道来。

    “金瓶是个苦命的孩子啊。她打小就没了爹娘,跟着爷爷玩船谋生,好在她又懂事,又肯吃苦,这些年下来,倒也置办了一些家产。去年她出了一趟船,回来后如变了个?人一般。据说是认识了个有钱人家的公子,等他有空,就回来娶她做妾。”

    李倾城心想,我哪里是要娶她做妾,我是要娶她为妻啊。

    “起初,那公子哥每日里还给人家寄信,金瓶那时那个高兴啊,闲暇之时,就找我那读私塾的儿子,来给读信。前年年底,那公子哥还派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百匹绸缎,还有许多见都见不到稀罕物件,邻里街坊一下子就传遍了开去,都说李金瓶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李老爷子在码头上,就连龙虎堂的堂主,也对他客客气气的。”

    李倾城西行路上,时常将旅途之中的遭遇写成书信寄给李金瓶,当然只是挑有趣的说,至于遇到的凶险,自然是只字不提,至于去年春节之时的礼物,想必是李长生打着他的名义来送的,于是追问,“那为何又搬走了?”

    “可是从去年,书信就断了。”

    去年隐阳围城之后,李倾城无法送信出去,却是断了两个月,但赵拦江当上城主之后,他又继续寄信了,又怎么会说断了联络?

    “街坊邻居说什么的都有,说是那公子来娶她,可哪里让人家一等一年多的?多半是那公子是个负心汉,又找到了别得姑娘,把她给抛弃了,要不然怎会音讯全无?金瓶是倔强性子,她自己跑到了金陵城去打听,回来之后就郁郁寡欢,每日以泪洗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去年秋天,李老爷子贩运私货,被龙虎堂的人抓住了,打断了腿,李金瓶拿着银子去赎人,龙虎堂开口便要一千五两,卖了那些金银首饰,又把船卖了,凑足了银两去要人。谁料龙虎堂又算利滚利,要一千八百三十两,她正准备卖宅时,李大准双腿没有医治,又是寒冬,算是残废了。“

    李倾城听到此处,双拳紧握,眼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那妇人见到他这般模样,也被吓到了,连住口不言。

    李倾城道,“你继续说。”

    妇人道,?“后来,龙虎堂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家里找茬,今日搬桌椅,明日砸灶台,这个家算是过不下去了。金瓶倒也是倔性子,她每日里就在浣洗坊给人缝补,做些针线活,赚钱养家,又要给老爷子治病,还要还债。那龙虎堂还想将她卖到窑子里去当奴婢,若不是金瓶用剪刀抵住脖子,以死相逼,后果不堪设想哩!过完年,她把这房子卖了,说是去投靠湖州的亲戚去了。”

    “她在湖州有什么亲戚?”

    “那就不知道了,以前也没听她说过有这门子亲戚。不过,前不久听小武说,他在城内看到金瓶了。”

    小武,是李大准以前的船工,李倾城西行之时,他负责操船。李倾城听说小武可能有她的线索,问道,“哪里能找到小武?”

    “他混得也比较惨,在码头当苦工呢。”

    李倾城道了谢,便要去码头。妇人问,“这位公子,你又是何人?”

    李倾城深吸一口气,忍住没落下泪来,道,“我便是那个负心汉!”

    妇人目瞪口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早干嘛去了?”

    李倾城被这一句话,问得心如刀绞,他也没有料到,这一年多来,李金瓶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做。若是当初多交代两句,或让李长生将她们接到金陵城,或许结局就不一样。

    一时间,自责、内疚之心,涌上了心头。

    “这栋宅子如今也无人居住,大婶,这是一千两银票,你去找到现在的主人,帮我把这里买下来,钱够吗?”

    妇人哪里见过

    这些钱,道,“够了,够了,这里又不是城中,一千两银子,能把这条街都买下来哩,用不了这么多。”

    李倾城道,“剩下的钱,就劳烦你置办或翻修一下这里,多出来的钱,你算是你的辛苦费了,将来我娶金瓶过门,还要来这里提亲,兴许还要你帮忙。”

    说罢,他与萧金衍离去。

    妇人望着二人身影,又看了看手中银票,使劲捏了自己大腿一下,?“不是做梦哩。”

    李倾城情绪低落,萧金衍在旁边安慰,只要人没事,其他一切都好说。

    两人打听之下,在码头之上,找到了正在搬货的小武,小武见到李倾城,满脸的鄙夷之色,“你来这里作甚?”

    “我来找金瓶!”

    小武骂道,“你还有脸提她的名字?若不是你,老李在江上干得好好的,若不是你,龙虎堂也不会来找他们麻烦。”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小武推车运货,“让开,挡着老子赚钱!”

    李倾城是什么人,若是往常,有人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早已被打得满地找牙了,可如今他心中有愧,竟也丝毫没有怒气。

    “我刚回江南就来找她,小武,你就告诉我一声。”

    小武将车放下,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来找她?你给她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嘛?她去金陵找你,被你们李家羞辱还不够吗?”

    李倾城问,“她何时去的金陵,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小武不满道,“她回来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望着你写得信流眼泪。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肯说。”

    李倾城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得罪龙虎堂?”

    小武叫道,“龙虎堂是什么地方,我们升斗小民,哪里敢得罪龙虎堂?是龙虎堂的人来找我们麻烦。”

    小武虽然愤愤难平,却也找个地方,将其中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李金瓶从金陵回来没一个月,龙虎堂就委托李大准运一批丝货到杭州,谁料在半路之上,被官府查到,船上还藏五百斤私盐,本来数量不多,也就值几十两银子,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的事,龙虎堂却借此敲诈李大准,将他双腿打断,扣人不放。

    李金瓶气不过,去龙虎堂理论,推了龙虎堂主一下,结果被勒索一千多两银子,后来变本加厉,将李金瓶一家逼上了绝路。

    李倾城叹了口气,又取出一张银票,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接金瓶回去,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拿走你的臭钱!”小武道,“我很喜欢你的钱嘛?你若真有良心,就去北街的浣洗坊,她在那边给人帮闲,还在还龙虎堂的债。”

    “还欠多少银子?”

    “利滚利的钱,这辈子怕是还不完了。”

    李倾城道,“你带我去。”

    小武找来工头,李倾城出手阔绰,那工头也没有难为他,直接放人。

    走到一半,他看到一个盐铺,停了下来,进去买了一袋盐,对小武道,“先去趟龙虎堂。”

    ……

    龙虎堂堂主龙飞天,最近时来运转,更是红光满面。两年前,龙虎堂不过是常州府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如今却成了常州地界首屈一指的堂口。

    而这一切,都因为攀上了金陵李家的关系,只是为李家办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也因这件事,金陵李家三房的管家对他也高看一眼,将常州府中一大片业务都交给了龙虎堂,如今一年下来,除了孝敬金陵那一份,也足足落下十几万两,有了这层关系,就连常州的知府老爷,去年年关都要邀他去府上喝酒,这种殊荣,非比寻常。

    所以龙飞天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本名叫龙二狗,原是城内的一个泼皮无赖,靠耍横斗狠,纠集几十个兄弟成立了龙虎堂,名字起得威风,却是籍籍无名。后来有个算命先生告诉他,“不惑之年,一飞冲天”,所以将名字改成了龙飞天。

    寻常地方帮派,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遭遇天花板危机,除非是武功极高或者背景极深,都无法再进一步,而年过四十的他,本以为这辈子就在常州码头上讨口饭吃,谁料一下子接触到了金陵李家这种手眼通天的家族,一飞冲天。真得应了当年那个算命的话。

    而如今,他生意也遍及常州,青楼、赌场、漕运,无不涉猎,而且也收了野蛮的性,开始散财交友,武功虽然不高,但在江南武林很吃得开,素有“常州孟尝”之美名。

    龙飞天也陶醉于这个称号之中,他觉得以前人生境界太低,真得是白活了四十年,果然,不惑之年,豁然开朗,前不久武林盟主左斯坦路过常州,他前后花了将近五万两,将他伺候的舒舒服服,左盟主还答应,等下一届武林大会,给他弄个江南分会的会长来当一当。那时候,他们龙虎堂不叫龙虎堂,而叫龙湖帮、龙虎门,有了江湖地位,再高价聘请几个知玄中境的供奉,那就可以称为龙虎派了。

    他信命,所以对那个算命先生言听计从,还将他弄了进来,做了龙虎堂的军师。

    不过,这两日来

    ,他的右眼皮一直都在跳,俗语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担心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军师却安慰道,“这种迷信之话,不信也罢,就算信,也得挑着信。”

    “挑哪些?”

    军师道,“挑好听的信,不好听?,就让他们去吧。堂主,这等时候,还得先把李家祭祖大典的事儿安排妥当了才行。”

    龙飞天道:“金陵李家,家大业大,咱们就算把一年赚的钱都塞给他们,人家也未必能看得上眼,所以给族内的礼物,图个稀罕就行。几个族长的门,咱们进不去,这钱花了也白花。倒是几个房内的管家,出手不能吝啬,至少二万两起步,账房、门房的孝敬银也不能少了,以后咱们主要是跟他们打交道,至于府上夫人、小姐和少爷们的银子,也得准备妥当,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

    军师道,“送礼得讲究个对等,门房、账房这些人,让小得去帮您打点就是,您好歹也是一堂之主,只需负责跟几个管事、夫人们送礼就是,当然了,几个少爷之间,还得要您亲自走动。”

    龙飞天道,“我就认识一个长生少爷,还狂傲的很,上次去府上办事,给他请安,人家都不看我一眼的。听说,这次大典,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三少爷,我别得不图,就图能跟他说句话,就算打断我的腿,我也认了。”

    军师笑道,“不会的。”

    “为何?”

    “咱们龙虎堂一年好歹也帮李家赚百万两,我盘算过了,在江南十八个依靠李家的帮会之中,咱们能派到前三,等他当了家主,没准还会请堂主喝杯酒呢。”

    龙飞天道,“若真请我喝酒,打断我腿我也认了。”

    军师道,“堂主,怎得今天你老跟自己的腿过不去?好歹也是咱自己的腿,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要乱说。”

    “说起腿,我就想起了那个李大准,若不是他那一双腿,我们龙虎堂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如此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他的腿呢,对了,如今他们在浣洗坊如何?”

    军师嘿嘿一笑,“堂主您放心,既然金陵那边发话了,李大准也孙两人,现在的日子是要多惨有多惨。那个李金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就她那副模样,李家哪个公子能看得上她?还恬不知耻去府上闹腾,惹得几个老爷不高兴。还好老爷们宅心仁厚,否则现在两人早指不定在江里喂鱼了。”

    “嗯,如此甚好。你再找几个兄弟,去他们那边再折腾一番,给他们的生活加点佐料,等过两天我去金陵送礼,也好歹跟李管家汇报下,不然显得咱们在这里不办事似的。”

    军师道,“我这就去办。”

    说罢喊来了几个粗狂的汉子,仔细的交代了一番,那几个汉子一人领了二两银子,欢天喜地拎着棍棒去浣洗坊那边了。

    等一切准备妥当,龙飞天松了口气,忽然右眼皮又开始跳了起来,他对军师道,“我这边又跳得厉害。”

    军师道,“属下在喜笑楼中刚找了个姑娘,学得了按摩之道,不如现在就过去,让她给堂主活动一番?”

    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不由皱起了眉,“咱们龙虎堂的门房,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找个人来问问。”

    不片刻,门房过来,道,“堂主,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要给咱们卖盐!”

    龙飞天骂道,“你怎么干活的,咱们龙虎堂自己就是贩卖私盐的,让我们买盐,脑袋进水了嘛?让他们滚。”

    门房道,“咱们堂中十大高手都出去收保护费了,几个门房不是他们对手。”

    龙飞天道,“这是来找茬的吧,出去看看。”

    说罢,他与军师一起来到了堂外,看到门口的石狮子上,放着两袋子盐,约莫几十斤重。

    这石狮子,是他从杭州运来,找飞来峰的大师给开过光的,看到被两个年轻人随意放盐,正应了“盐狮”、“淹尸”这词儿,在当地话中,十分不吉利,火蹭地就上来了。

    “你们两个,什么人,来此做甚?”

    李倾城道,“我们兄弟搞了点私盐,如今手头有点紧,听说龙当家‘常州孟尝君’的名号极响,想来这里卖个好价钱。”

    原来是两个跑江湖的,龙飞天想到。

    “你有多少货?”

    “就两袋。”

    龙飞天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扔在地上,道,“拿去花吧,记得以后在江湖上多多宣扬一下,我常州孟尝君的美名。”

    “二两,怕是不够。”

    “那你想要多少?”

    “一千八百三十两。一分不能多,一钱不能少。”

    龙飞天冷笑,“依我看,你们二人不是来卖盐的,而是来找事儿的吧。”

    李倾城道,“奇怪了,你们丢了两包盐,就能要人家一千八百三十两,我也拿了拿了两包盐,就怎么不能要一千八百三十两了?”

    龙飞天哼了一声,往前一站,“我若是不给呢?”

    李倾城淡淡道,“很简单,打断你的双腿。”

第349章 三少爷之怒

    龙飞天再傻,也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来挑场子的,更何况他并不傻。拿个夜壶当古董,去敲诈勒索,这本来就是个老本行,此人拿了两袋子破盐,就来狮子开口,漫天要价,还真当自己是省油的灯不成?

    他上下打量几人,那船夫应该不会武功,但眼前这俊美公子和他朋友,看上去太阳穴也不高,肌肉也不强,应不会是花架子、假把式吧。但他谨慎惯了,如今龙虎堂十大高手都不在堂内,自己先想方设法拖住他们。

    他冲门房使了个眼色,门房心领神会,从侧门溜走,前去搬救兵去也。

    李倾城看在眼中,也并未阻拦。

    龙飞天打了个哈哈,“既然公子开口了,我龙飞天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见公子俊朗神逸,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公子既有难处,不如这样,我给你两千两,也不必有零有整的。“

    李倾城本想找茬,若龙飞天不答应,他也好趁机发难,但自己如此无理,对方却笑脸相迎,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坚持道,“不,只要一千八百三十两,不能多,也不能少。”

    龙飞天说,“也行。我这就安排人取银子,公子稍等片刻。”

    一边吩咐军师去账房,一边冲他使眼色。他与军师进了房中,道,“这俩小子不是善茬,你去城南二房李管家那边求救,好歹咱们也是给他家办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军师道,“若他不肯来怎么办?”

    龙飞天道,“常州城内是条狗都知道咱们龙虎堂是金陵李家罩着的,若有人来挑了堂口,李家坐视不管,以后传出去谁还跟他们卖命,记得,带上银子。”

    不多时,龙飞天命人搬出了一箱银子,道,“这是一千五百两,还差公子三百三十两,我正找人去取了,还要点时间。”

    “我没时间。现在是一千五百两,若迟了一刻,那便是一万五千两,迟两刻,十五万两。”

    不管李倾城说什么,龙飞天始终没有脾气,他本是泼皮混混,耍狠可以,但若真动手,也就是寻常武夫水准,所以小心陪笑说话。

    “两位公子,不知师承何门?”

    李倾城笑问,“怎得,你想事后报仇?”

    “哪里,哪里。”龙飞天道,“我在江湖上认识不少朋友,就连左斯坦左盟主,也是把酒聊天相谈甚欢,今日你来我们这里闹事儿,虽说不占理,但年轻人嘛,心高气盛,也可以理解。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龙飞天不知这两个冤家身份,只能想办法套两个人的话,这个面子丢了,将来有机会也得找回场子,他娘的,以后怎么也得在身边留两个高手。

    过了不多时,门口有马蹄声,从前门冲了八名江湖高手进来,“他娘的,谁敢来龙虎堂踢场子,活的不耐烦了吗?”

    为首之人位列十大高手之首,一脸横肉,太阳穴外鼓,光头锃亮,一看就是练得铁头功的路子。

    龙飞天见自己人来了,立即换了个脸色,对李倾城道,“我的人已回来了,莫非刚才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念在你们年轻,打断双腿,从此滚出常州。”

    李倾城道,“你心中怕不怕我,我真不关心。这点人,不够我打。”

    铁头功男子道,“年轻人口气不要太大,报上姓名。”

    “唐铁头。”

    男子道,“你他娘的叫唐铁头,老子叫什么?”

    “我怎知道?我打小脑袋就硬,所以跟着师傅学铁头功,至今已经撞坏了七八口钟了。”

    “巧了,老子也叫唐铁头。”

    萧金衍在旁边道:“真巧,我也是叫唐铁头,看来唐铁头这名字很抢手啊,就不知谁的头更硬一些。”

    龙飞天也想看看,这两个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么大摇大摆来挑事儿,若是真是两个草包,就算弄死他们,这龙虎堂的脸也丢大了,于是道,“你们三人不如比试一下。”

    唐铁头道,“今儿就让你们两个开开眼!”

    说罢,抓起一块青砖,啪的一声,拍在了脑门之上,整个青砖碎为数块,其余人纷纷叫好。

    他将另一块青砖扔在二人面前,“你们也来试试?”

    萧金衍道,“不试,怕疼。再说,你那青砖根本不吃力。”

    萧金衍俯身下去,用手去抓青砖,暗中运上真气,才轻轻一抓,青砖就碎成了几块,“我道是你头有多硬,原来是在砖头上做了手脚。”

    “你放屁!”

    唐铁头怒道,“有本事你来这么一下。”

    萧金衍回头问龙飞天,“你们堂内有豆腐吗?”

    龙飞天一头雾水,军师道,“中午吃的虾酱豆腐,剩下一块。我取给你。”

    不多时,军师取来豆腐,萧金衍掂量一下,足有二斤多,托在手中,对唐铁头道,“你若能一头撞碎,我便跪下给你磕头,拜你为师!”

    让一个练铁头功的人撞豆腐,这分明是**裸的挑衅。果然,唐铁头怒火上来,心中却憋了气,这小子不知分寸,等一?会儿,我故意连他一起撞了。

    要知道,他号称铁头,走在路上捡到个榔头,都要用脑袋去敲打几下,试试铁的成色,要撞飞这个年轻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小子,记得,别躲。”

    “我若躲,便是你孙子。”

    唐铁头沉腰垫步,不断运气,整个脑袋成了绛紫色,有人道,“唐老大,这是三花聚顶之功啊。看来他动了真怒了。”

    眼见聚气完毕,唐铁头猛然前冲,带着一股凌厉风声,向萧金衍撞去,准备连人带豆腐,将他撞飞出去,来个七窍流血而亡。

    砰!

    众人听得一道金戈鸣声,再见唐铁头,整个人向后飞出了三四丈,脑袋开花,鲜血直流,整个人昏死过去。

    龙飞天十大高手之中,武功最高的唐铁头被轻易打败,龙飞天对其他人道,“你们几个,一起上,还怕了他们不成?”

    那七人哪里感敢动,如木头一般杵在那里。龙飞天骂道,“平日里,本堂主好吃好喝伺候你们,每月月钱没少了你们,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就这么办事的?”

    那七人道,“堂主你不知,唐老大都打不过,我们上去也是白搭,再说了,您给的那点银子,还真不够让我们给您卖命。”

    龙飞天骂骂咧咧,几个人一听说话难听,一哄而散。

    龙飞天没了仰仗,一下子气馁下来,又笑脸陪道,“原来是江湖上的高手,在下心悦诚服,这一千八百两银子,花得不冤。”

    说罢,命军师将银子凑齐。

    李倾城道,“现在迟两刻,我要十五万两。”

    龙飞天心说老子全程陪笑,一味的忍让,你还踩着鼻子上天不成?你要一千两千,我就当今日认栽,赔给你了,你张口十五万两,整个龙虎堂一年也不过一百万,这是断李家的财路啊。

    他冷哼一声,“你怎么不去抢?你可知道,这龙虎堂是谁的产业?”

    “莫非还有隐情不成?”

    李倾城之所以前来,便是要试试这龙虎堂的水。李长生都亲自关照过李金瓶,这龙虎堂还敢如此行事,其背后必然受人指使。

    “实话告诉你,这是金陵李家的私产。若是李家的人知道,你来这里闹事,怕是你们两个九条命都不够。所以,你们若适可而止,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银子你还拿走,我也不跟李家禀报了。”

    李倾城哦了一声,“李家大了去了,又是哪一房,哪一支的?”

    “还轮不到你来问。”

    他上前点了龙飞天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见个人。”

    龙飞天道,“如今我这模样,没脸见人。”

    李倾城哪听他分说,找了个绳子,交给军师,“还愣着干嘛,给我绑了。”

    军师一边绑人一边对龙飞天道,“堂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刚才趁你们斗得时,我占卜了一卦,怕是今天要有血光之灾。”

    李倾城又对小武道,“找张锣,让他们敲着。”

    众人走出龙虎堂,萧金衍骑驴、李倾城骑马,走在前面,小武在后面推着一箱银子,后面拴着龙飞天,?军师一边敲锣,一边喊道:“都来看呢!”

    沿途之人不明就里,纷纷围观。

    “这不是龙虎堂龙堂主嘛?怎得今天这装扮?”

    “你不懂了吧,这是今年最新流行的夸街之道。”

    “指不定是偷了别人老婆,被捉奸在床,拉出来示众呢。”

    “龙飞天在常州恶贯满盈,今日恶有恶报,活该有这报应!”

    龙虎堂一家独大之后,在常州的吃相有些难看,本来百姓敢怒不敢言,今日见堂主落得如此下场,也纷纷拍手称号,不多时,长街之上,一传十,十传百,围满了人。

    龙飞天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他乃一方枭雄,何曾被人捆绑,游街示众,受到这种屈辱,只盼着在城中办事的二房管家能仗义出手!

    ……

    浣洗坊位于常州城南,此处多是小作坊,从江南各出收来的旧衣衫,在这里重新浆洗、染色、修补之后,然后对外售卖,这在当时也是一门不错的产业,由于旧衣价格低,利润薄,坊间雇佣的人也都是老弱病残,月钱不高。

    李金瓶已在这里做了将近半年工,她手脚勤快,又肯吃苦,但经不住李大准卧病在床,常年服药,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这还是次要的,隔三差五,龙虎堂的小混混们,就找上门来,各种刁难,又是要她还钱,又是让她洗衣,每次她都忍气吞声,小心翼翼陪不是,扔免不得一番拳打脚踢。

    今日,她看到几个混混又在街上游逛,便要去院躲着,为首之人拦住道,“李金瓶,上次我让你给我改的直裰,弄得如何了?”

    李金瓶不想惹事,低声道,“已改好了,这就给您取来。”不多时,就拿来了一件旧衣衫,递了过去。

    那人道,“李金瓶,我给你的时,是上等的苏锦,让你给我改成长衫,怎得现在成了破麻布了?”

    李金瓶道,“你上次给的就是这件,我都按你要求改好了,哪里有什么苏锦?”

    “我说有就是有,你们老板呢?”

    作坊主连小跑过来,陪笑道,“五爷,金瓶不懂事,这几个钱,请大爷喝茶。”

    混混道,“金老板,你觉得我李五是来讹钱的吗?”他一脚踹翻了洗衣的木盆,咣当一声,引来了一众人围观。

    “我们龙虎堂一年几百万两的买卖,会跟你们这里算计这个,我来是为了公道,大家来评下理,我拿了苏锦来改衣服,他们作坊,给我改成了麻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仗势欺人呢。”

    李金瓶气愤不过,“你们拿来的分明就是麻衣!”说罢,就要上去去抢。

    “做贼心虚了吧?李金瓶,你不但是个欠债不还的赖子,还他妈是个贼,这可是前朝始皇帝穿过的衣服,老子花了八百两银子买的,?你说,怎么赔吧?”

    “胡说!”

    李五道,“是不是胡说,咱们去衙门口见官,让官老爷来评理去吧。”

    说罢,就让人上前抓人。

    几人上前动手,李金瓶练过无名刀法,抄了根木棍,接连打中几个人,李五一见,又道,“不光是贼,还是江洋大盗哩!”

    他上前一把将棍子夺下,顺手在她膝盖上来了一棍子,李金瓶一声痛呼,跪倒在地上,剧痛传来,她紧要牙关,一声不吭。

    “怎得不叫?“李五阴笑道,“当年,我打断你爷爷腿的时候,他可是叫的鬼哭狼嚎。”

    当说这番话时,李金瓶目光中露出仇恨的目光,当初,她跪在地上苦苦求饶时,李五眼也不眨一下,反让众人讥讽于她,这种恨意,刻骨铭心。

    “想不到你骨头挺硬。”李五道,“你不是不坑声吗,今天我就打到你求饶为止!”

    棍子一下又一下,落在李金瓶身上。

    李金瓶已经麻木了,她心如死灰,自己这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会如此多灾多难?

    难道,老天爷真的不长眼嘛?

    啪。

    一个小包从怀中落下,李金瓶伸手去抢,李五抢先一步夺了过来,打开一看,正是一沓书信。

    李金瓶脸色大变,“给我!”

    李五混混出身,大字也不识几个,看了一眼,上面也不认识几个字,却要作势去撕,李金瓶连喊,“不要!”

    李五道,“怎得,哪个情郎写地?”

    自从李倾城音信全无,她去找李长生,结果被李家的人赶了出来,她便觉得,李倾城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自己一家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而这些书信,正是她唯一的寄托。

    日夜思君不见君,这种煎熬,才让她痛不欲生,若不是还有个卧病在床的爷爷,她怕是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你不是嘴硬吗,跪下来求我,兴许我会考虑下。”

    李金瓶已是泪流满面,缓缓跪了下来。

    李五将书信洒在

    了地上,又一脚踹飞了一盆洗衣水,将书信打湿,他肆意的放声大笑。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李五做事太过分。

    龙堂主和军师都特意叮嘱过,这一家人得罪了金陵李家,让李五重点“关照”一下,他横行惯了,才不在乎这些平民百姓的想法。

    李五道,“得罪了龙虎堂,得罪了龙爷,得罪了金陵李家的人,就是这般下……”

    “场”字未出口,李五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跌入了一盆染料之内,满是狼狈?之色。

    “哪个混蛋?”

    李倾城来到浣洗坊时,正目睹李金瓶跪在地上求饶,登时火气上来,从人群之中挤过,凌空一脚,将他踹飞。

    李五的漫骂,他丝毫没有听进去。

    此刻,李倾城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李金瓶。

    一年多未见,李金瓶又瘦了一圈,手上起的茧子,浸泡染料久了,有些发黑,李倾城心中咯噔抽搐了一下,竟说不出话来。

    李金瓶并未看到李倾城,正含泪低头,默默地捡地上的书信,忽然,她觉得有人蹲在她身前,将地上书信一一捡起,递给了她。

    “是你?”

    李金瓶看到李倾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如洪水一般忽然倾泻而出,泪如雨下。

    李倾城缓缓将她扶起,“对不起,我不在的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众人也被这一番戏码惊住了,这年轻公子哥,生得俊逸风流,一看就是贵胄子弟,怎会跑到这种地方,为一个低贱的浣洗女出头,而且,好像两个人十分熟稔一般。不由记起来,两年前,坊间的传言,说着姑娘被一个富家子弟看中之事。难道是这公子哥良心发现,又回来寻她了?

    李五被人救了出来。

    这染料是青靛调制而成,一旦沾染到身上,极难退去,此刻他全身被浸泡,模样十分狼狈,又看到一公子哥模样的人,?正在与李金瓶交谈,火气大起,对其余人道,“上去给我……”

    话未说完,整个人又挨了一脚,落入了红色染缸之中。

    这次出手的是萧金衍。

    看到小师父受辱,他心中也有火气,要知道,当日孙少名侮辱小师父,他们三人以近乎虐杀的方式,完成了复仇,这一脚,已是十分客气了。

    李五再次爬出,心中已有惧意,对萧金衍道,“你可知,打了老子,就是不给龙爷的面子?”

    萧金衍斜眼望着他,“龙爷,哪个龙爷?”

    “龙虎堂堂主龙飞天。”

    萧金衍一指身后,“你说得是他嘛?”

    众人才发现,原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被绳子拴着之人,不正是龙虎堂高高在上的堂主龙飞天嘛?

    龙飞天此刻,正耷拉着脸。

    他也没料到,今日这两人,是为了李大准爷孙二人之事,不过,又一想,既然是为他们而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因为欺侮这爷孙,是金陵李家的意思,那李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李倾城与李金瓶说了会话,这才收拾心神,他欠李金瓶太多,李金瓶受到的委屈,他李倾城要让他们双倍偿还,不,十倍偿还。

    他来到李五身前,问李金瓶,“是他打断了爷爷的腿?”

    李金瓶点头。

    李倾城拿起地上的棍子,抡起来便打。

    金陵城南,传来鬼哭狼嚎声。

    李五痛得在地上打滚,大小便失禁。

    这一棍子,下手极重,几乎将整个膝盖以下的骨头,打成了粉碎,而且没有一丝外伤。

    不多时,李五晕死过去。

    他又指着龙飞天,“你也有份。”

    声音冷冽,李倾城说话几乎不带任何表情,却把龙飞天吓得面无人色。

    他缓缓举起棍子。

    “别打,别打。”龙飞天扑腾跪倒在地,“我有话要说,李大准是什么人,我以前不认识,是有人让我做的。”

    李倾城一听,“继续说。”

    “此人得罪了金陵李家,那边有人发话,说要羞辱这爷孙二人,不然就给我们龙虎堂好看,我们不得已,才出手的。”

    “是谁?”

    龙飞天却支吾起来,既然这小子连李家都不怕,他若说出来,将来传入李家耳中,别说龙虎堂,就连自己小命也保不住,但不说,现在能不能混过去,还不一定,只得道,“我也不知,是李家一位管事交代下来的。?”

    李倾城一听这小子十分油滑,也不废话,就要打下去。

    忽然有人道,“住手。”

    声音极为威严,众人纷纷让开路,有位黑衣老者,带着几名江湖剑客,走了过来。

    有人认出剑客胸前的标记,道,“金陵李家的人!”

    龙飞天听到这番话,抬头看到黑衣老者,如见了救星,道,“李管家,我是龙飞天,去年过年时,我还去您府上投过帖子。”

    他连滚带爬,来到黑衣老者身前,又对李倾城道,“哈哈,没想到吧,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李管家,这两个恶棍,今日去挑龙虎堂的场子,还说了一些对李家大不敬的话,这哪里是打我,这分明就是打李家的脸啊,我受了委屈不打紧,李家脸面受损,那可不行。”

    黑衣老者,正是二房李小草府上的管家,奉命来常州采办一些东西,他并不认识龙飞天,但却知道常州龙虎堂是家族中的一份产业,所以听到有人来闹事之时,为了维护家族荣誉,带人过来一探究竟。

    见到龙飞天如此狼狈模样,他心中也颇为不悦,正要上前责问,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李倾城。

    他看到李倾城时,便已猜出了大概。去年,常州有个女子去府上找李倾城之事,他也有所耳闻,本以为是三少爷在外面一夜风流,惹人上来滋事,却没想到,李倾城此刻竟出现在了这里。

    李家门风极严,上下尊卑有序,更何况,眼前之人,是极有可能取代李小花,成为未来家主之人,他看到李倾城之时,李倾城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他向前两步,跪倒在地,恭声道,“奴才李如顺,见过三少爷。”

    其余几名剑客,都是李家精锐,李家剑士,以剑为生,为家族而战,不行跪拜礼。

    锵!

    数柄长剑纷纷出鞘,斜指天空,向李倾城行家族最高礼节的剑礼。

    声音整齐划一,穿透长空,飘荡在长街之上。

第350章 退婚

    龙飞天吓傻了。

    他本以为找来李家二房的管家来为自己出头,却没有料到,这位在金陵城内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会给眼前这个年轻人跪在了地上。

    三少爷?

    金陵李家有个三少爷,虽然龙飞天不认识,但功课做的确是挺足,他得到的消息,这位少爷风流成性,在秦淮河上一掷千金,虽最近两年没有消息,但也绝不会喜欢上这个又黑又普通的船家女子。

    而这船家女子这两年来的遭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我要完蛋了!

    龙飞天如此想到,跪地求饶?门也没有,李倾城肯定会杀了自己,散尽家财买一命?几百万两银子,估计对方也不会看在眼中。

    此刻他脑中盘算的是如何保住性命。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让他对李大准爷孙下手之人,不正是金陵李家之人吗?当初,也正是那位大人物,让他故意难为李大准,起初他只是将他扣了,谁料那人还不太满意,才动手打断李大准的双腿。由此可见,金陵李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是,对方会不会不惜得罪李倾城保住自己性命?他自己心里也没有谱。如今之计,只有先活下命来,才说其他。

    围观众人却都炸开了锅。

    金陵李家三公子,李倾城,李家家主的继承人,竟会喜欢上一个寻常女子,这种消息,足以震撼江湖了。

    船家女遭恶霸欺负,贵胄公子英雄救美。这个故事的戏码,足够晓生江湖大书特书了,而且也必然会好卖。

    李倾城并没有在意这些人的眼光,对二房的李管家,“李如顺,我要杀人。”

    李管家平静地回复,“江湖中人,少爷杀了便是。只是,龙虎堂这两年给李家进项颇丰,若少爷杀之,怕是从年度的花销中扣除这部分了。”

    龙飞天傻了眼,本以为以龙虎堂一年盈利能力,怎么也能在李家有一席之地,谁料连李倾城一年的花销都不够。

    跪,求饶?

    肯定没戏。

    他决定兵行险招,上前抢过一把剑,挥剑便向脖子上抹了过去,李倾城伸手将剑打落。

    “想死?没那么容易。”

    龙飞天道,“我打断李大准双腿,以死谢罪,有何不可?”

    李倾城问,“谁指使你?”

    “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凭什么告诉你?”

    “给我个名字。”

    龙飞天心头一动,“我若告诉你,你不杀我?”

    李倾城已知晓,李金瓶之事,必然与李家内部之人脱离不了干系。他心中怒极,若有什么手段,冲自己来,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动了李金瓶,那就是动了他的逆鳞,无论是谁,他绝不轻饶。龙飞天不过是一条狗,李倾城要用他来将幕后主使之人连根拔起。

    “我留你一命。”

    龙飞天凑到李倾城耳旁,说了一个名字,李如恭。

    李倾城闻言动容,李如恭是三房李小树的管家,若是他出面指使,自然与三房的人脱离不了干系。

    “你敢跟我去金陵,当面指认?”

    龙飞天松了口气,这条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咔嚓!

    龙飞天一声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不断的打滚,双膝之下,已是血肉模糊。他额头大汗,“你……”

    李倾城看也不看他一眼,搀着李金瓶,缓缓向浣洗坊外走了出去,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

    自将家中宅院卖掉后,李大准爷孙两人在城外租了一间破茅屋。李倾城回到此处,看到李大准正躺在床上,虽是六月,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心中不由一酸。

    “李老爹,我们来看你了。”

    李大准挣扎着想要坐起,李金瓶连上前将他扶住,又拿了枕头靠在墙上,让他坐好,“爷爷,小心些。”

    “李公子怎么来了?”

    李倾城道,“当初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到你和金瓶,如今我回来,是接你们回金陵。”

    李大准咳嗽了几声,道:“就怕龙虎堂的人不答应。”

    这时,萧金衍和小武推门而入,冲李倾城做了个手势。

    小武道:“老爷子,常州城内已没有龙虎堂了。”他指着萧金衍道,“萧兄弟已一把火将龙虎堂烧了,龙飞天也被李公子打断了双腿。”

    李大准听到这番话,神情一阵激动,不断说“好,好。”竟放声哭了起来。

    李金瓶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过了片刻,李大准道,“我活了一辈子,能够撑下来,就是希望金瓶能有个好着落,当初我是极不同意你们的,但如今我老了,活不了几年了,金瓶能跟着你,我心中一颗石头也落地了。”

    李金瓶道,“爷爷,您不老,您长命百岁。”

    李倾城也道,“我这就安排车辆,接你们去金陵。”

    李大准却摇了摇头,“我在常州生活了一辈子,可不想一把年纪,到头来死在他乡。”

    任李倾城如何劝说,李大准不想离开常州,他只得道,“反正金陵离得也近,若老爹不想去

    ,就住在这里,金瓶隔三差五,也能回到照顾您。对了,原先的房子,我已托人买回来了。”

    小武去叫了一辆牛车,众人将李老爹拉回了家中,又将零星东西搬了回去。隔壁的妇人见李大准搬回来,连跑前跑后帮忙,忙得不亦乐乎。

    李倾城要将金瓶带回金陵,取出若干银两,交给小武,让他帮忙照料几日。李大准行动不便,等李倾城回去,便安排几个丫鬟过来。

    李大准忙道,“大老远的,有什么事,实在不行,从当地招个保姆也成。”

    李倾城道,“外面的人用着总不如家里的方便。”

    当夜,李大准心情舒畅,破天荒饮了两杯酒。席间,李倾城提出成亲之事,问他有什么要求,李大准道,“小门小户的,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只要你对金瓶好就是了。”

    入夜之后。

    李倾城与萧金衍在院中聊天。

    三房指使人对付李金瓶,这件事,有些复杂,这些年来,李小树对李小花毕恭毕敬,并未有什么出格之举,不过,对李小花传位李倾城,却持有不同意见。

    就算兄弟分家,也常因利益不均导致冲突,何况资产以万金计的大家族,三房十六支,这些年来,利益交缠不清,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却相互盘剥,李倾城已是司空见惯,所以对李小花传位之事,并不怎么上心,更极少接触家族之中的事务。

    但对方先是在隐阳商道雇岭南剑派的人刺杀李倾城,又对李大准爷孙出自重手,这让李倾城忍无可忍。

    萧金衍道,“你带小师父回金陵,并不是明智之举。”

    “为何?”

    萧金衍道,“我若是对方,必然会抓住你的软肋,如今小师父就是你的软肋,若真到了刀剑相见之时,有她在身边,反而会畏手畏脚。”

    “将她留在常州,我不放心。”

    萧金衍本想有个地方,可以安置小师父,但想到路途遥远,又无人护送,只得作罢。

    李倾城又道,“等回金陵,我让她先住在秦淮河上,在安排几个家中的剑客保护她,应该无事。”

    萧金衍问,“你决定要争家主之位了?”

    李倾城冷然道,“这个位子,我本来并没有兴趣,但既然有这么多人见不得我坐上,那我只好争上一争了。”

    萧金衍从未见李倾城如此认真过。

    “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回金陵,先调查这件事,然后顺手解决岭南剑派之事,有人想让我死,我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

    金陵李家,三房。

    李小树在书房内静静听完了管家李如恭对此事的汇报,问,“李倾城没有杀他?”

    “没有。”

    李小树道,“终究心肠还是不够硬。”

    “我已派人将龙飞天保护了起来,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对于李如恭的能力,李小树还是十分放心的,当年在若干家仆之中,将他提拔起来,正是看中了他行事缜密,滴水不漏,而且还能比人更想多一层。

    长房、二房的管家,都是自幼长在李家,受李家家规影响颇深,做事忠于李家,而不是忠于某人,李如恭就不同了,他在家族之中没有根基,又遭到其他族人排斥,对李小树死心塌地,所以处处维护李小树,更关键的是,他不会武功。为人虽然贪财一些,但人谁又没些缺点呢?

    李如恭又道,“少爷最近在打听岭南剑派的藏身之处。”

    李小树叹了口气,道:“他与那李倾城走得太近了,将来若是闹翻了,终究会怪我。”

    “老爷所作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想必他能明白老爷的一番苦心的。”

    “但愿如此。”李小树道,“对了,想办法透露给他,也告诉岭南剑派的人李倾城的行踪,送给李倾城去杀。”

    ……

    二房的李小草听完李如顺汇报完今日所见,摇头道,“李倾城办事,还是有些不妥当。”

    李如顺道,“老奴看来,三少爷年轻,有些血气,也是不错的。”

    李小草点头,“也是这个道理。我那两个儿子,在官府当差久了,一个比一个老成。”

    李如顺笑道,“人人都说,少卿少爷稳重,颇有老爷之风啊。”

    当爹的听人夸儿子,哪有不高兴的,口中却道:“年纪轻轻,心机太重,也未必是好事。”

    李倾城在隐阳商道遇刺之事,府内上下早已传遍,但以李小花当仁不让护短的性子,早应该派人追查了,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来,他却如没事人一般,并不怎么上心。

    “当年老三跟长房争家主之位落败,这些年来明争暗斗,也不知交手多少次,李倾城这次遇刺,多半与他有关,如今大祭祖在即,怕他又不甘寂寞,要惹出幺蛾子来。”

    李如顺道,“精明不过老爷。老爷经营官场,不问家族之事,明哲保身,大老爷、三老爷都拉拢你,反而最是舒坦。”

    “怕也不怎么舒坦。”李小树道,“昨日,老三找我喝酒,言语之间颇多试探,今日在亭子里遇到长房,不经意就提起了我与老三喝酒的

    事,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精明。”

    “老爷是说,三房里有大老爷的人?”

    “又岂止是三房?老大啊,猜疑心重,论武功虽然最高,但三房之中,以老三赚钱能力最足,李家十六支中受他恩惠更多,想必暗中早都已投靠了老三。昨日喝酒时,他也向我暗示,会在祭祖那日有大动作。”

    “那老爷倾向与哪房?”

    李小草道,“太平之时看经济,乱世当看拳头,更何况,长房当年有帮陛下的情分,当你看明白这个道理,屁股往哪边坐,也就明白了。对了,少卿快回来了吧?”

    “前不久托人稍信,说不几日就赶回来。”

    “不急,告诉他,让他慢点。”又补充道,“越慢越好。”

    李如顺应是。

    李小草又道,“对了,支点银子出来,让《晓生江湖》、《金陵八卦》写点好点的文章出来,我那侄儿做出这么轰动的事,总得在江湖上砸出点响声吧?”

    李如顺迟疑道,“一个小妾而已,当真值得?”

    李小草哈哈大笑,“你也太不懂李倾城了,他虽然高傲,但感情一事看得极重,柳家对逃婚之事依旧耿耿于怀,他们的人如今就在金陵城,说是来观礼,但明眼人都知道,柳家这是来问罪了,一个处理不好,李小花必然会头疼一番。”

    言语之间,竟有些幸灾乐祸。

    ……

    次日,众人拜别李大准,踏上回金陵之路。李金瓶不会骑马,李倾城考虑地周到,租了一辆马车,自己钻入马车中,与李金瓶乘车而行。

    萧金衍被强行拉来当车夫,听两人在车内言谈甚欢,觉得颇为无趣,心说,早知如此,不如带宇文霜前来,至少沿途之中,有人作伴。想到宇文霜,却不知她在定州过得如何,那边如今是鬼城,书信不通,倒也联系不上,只盼等金陵事了,赶回定州,去与她作伴。

    至于皇宫之中的那个秘密,如今有高手坐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有等祭祖之日,宫中那位高太监去宣旨,希望那麻衣剑客也会同行,那时候皇宫守备松懈,自己趁机摸进去将东西取出来。

    马车走得极慢,抵达金陵城时,已是两日后。才通关入城,沿街之中,就见围上了一群人,不断对马车喊道,“倾城公子,倾城公子!”

    萧金衍纳闷,他们怎得知道,车内就是李倾城?又一想,便知,怕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行踪暴露,引来城内之人围观。不消说,这次去常州挑事,接回李金瓶,全程都在对方眼皮底下。

    只是,他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一骑绿衣,拦在了马车之前。

    “李倾城,你给我滚出来!”

    萧金衍见绿衣女子生得貌美,手中柳叶刀,满脸愠怒,却又不认识她,心说,难道又是李倾城惹下的风流债?

    他敲了敲车椽,“有个女子拦路。”

    李金瓶望着李倾城,一眼疑惑之色,李倾城道,“我并不认识此人。老萧,帮我挡一下。”

    萧金衍笑着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车内并无李倾城。”

    绿衣女道,“我得到消息,今日李倾城从太平门入城,会有一白马还有头癞皮驴拉车,便是你们了,错不了。”

    萧金衍敲了吕公子屁股一下,“想不到,如今你的名气,比我们都大。”

    吕公子嗷嗷叫两声,声音难听之极,让那绿衣的马儿差点受到惊吓。

    萧金衍道,“就算是李倾城的车,他也不方便见你,姑娘有话,不妨与我说,我会转告。”

    绿衣女道,“听说他在常州勾搭了个女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能把堂堂三少爷的魂勾了去。”

    “姑娘又是何人?”

    “本姑娘柳语寒,是李倾城的……不用你管,他知道我。”

    她本要说出未婚妻三字,但又一想,当日李倾城逃婚,两人并无婚约,这让她在族内抬不起头,今日柳语寒当街拦路,正是要当着金陵父老的面,当街退婚,为自己找回颜面。

    “那姑娘找他又有何事?”

    柳语寒道,“李倾城品行不端,整日在外面寻花问柳,更是夜宿秦淮,乃天下第一下贱浮浪子弟,我柳家门风甚严,当日本想与李家联亲,但想到他所举止,若真如此,当如自毁门庭,所以,今日本姑娘前来,正是要当面告诉他,想娶本姑娘,你李倾城不配!”

    “他已听到了,姑娘可以回了。”

    “不行,我要当面跟他说!”

    萧金衍呵呵一笑,回头对车内道,“浮浪子,柳家姑娘找你退婚了,见还是不见?”

    李倾城本以为会惹出什么事来,听柳语寒竟是来退婚的,不由松了口气,让李金瓶稍等,从车内走了出来。

    柳语寒本是气头十足,临来之时,她已经想好了一番言语,定要好好羞辱李倾城,让他以后在城内抬不起头来,只有如此,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当日逃婚是我不对,姑娘若有不满,尽管骂便是。”

    当看到李倾城白衣飘飘,站在她面前之时,她一时望着他,不由看呆,迟迟说不出话来。

第351章 吃瓜

    柳语寒本身也是人间绝色,而且自负美貌,从未将任何男子放在眼中,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生得如此俊美,甚至比女人还要美,这让她心咯噔一下,如三只小鹿乱跳。

    在此之前,她对柳家与李家联姻竭力反对,她从族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李倾城是一个顽劣不堪、生性风流的纨绔公子,风评极差,所以对他并没有好印象,但今日一见,完全不是他们口中的样子。

    她心动了。

    天下没有女子能抵挡李倾城的魅力。

    就在不久前,她还信誓旦旦要当众让李倾城出丑,如今她脸色通红,道,“骂你?为什么骂你?我柳语寒来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夫君,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李倾城脸上有些尴尬,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微微一笑,“柳姑娘,我怕是咱们之间有些误会吧?”

    “什么误会?”

    “第一,我们之间并没有婚约;第二,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这两日,李倾城为了一个平民女子,大闹常州龙虎堂之事,在金陵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她也有所耳闻,心中好奇,究竟是谁家女子有如此魅力,能让堂堂金陵第一公子哥动心呢?不过,她是名门之后,男人三妻四妾之事已是司空见惯,她并不介意李倾城娶个小妾在家,反正自己必是正室。

    柳语寒道,“没有婚约,可以再谈。至于车中那位姐姐嘛,不如引荐一下,将来还有日子要相处呢。”

    李倾城对她这番言语也颇感无奈,他摇摇头,“柳家之事,我会向父母禀明,车内之人,是我将要光明正大迎入家中的夫人。”

    柳语寒心中一凉,难道自己不够貌美?还是柳家势力不够?柳、李两家联姻,必将会缔造一个江湖上的传奇,他为何就这样拒绝了?之前遇到的男人,哪个不是对自己毕恭毕敬,从未有人这样拒绝自己,而且,还是婚事,还是当街。

    说话间,李倾城已回到车内,让萧金衍赶紧赶路,他可不想在万众瞩目之下,闹出什么事端。

    柳语寒望着马车背景,竟没有丝毫动怒,反而笑了起来,“没有人能拒绝本姑娘,本姑娘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马车内。

    李金瓶虽坐在车内,但整个过程瞧得一清二楚,她知道李倾城带自己回城,正是为了夺取家主之位,而那位柳家小姐,瞧她相貌,端得是一个美人胚子,她虽不认识,但从口气之中听得出来,她们家族背后势力不小。想到此,她道,“李大哥,若你喜欢那女子,我不介意的。”

    李倾城正容道,“金瓶,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李倾城虽然朋友甚多,但红颜知己,天下只你一个。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以后莫要说这种话了。”

    李金瓶心中欢喜,低头道,“我知道错了。”

    李倾城柔声道,“你没有错,错得是这个世道。之前我觉得生活本就如此,得过且过,家主也好,权力也罢,不过是过往云烟。只有认识你之后,我才意识到,这辈子能有人让你厮守,让你为之奋斗,就算辛苦,也是值得的!”

    萧金衍在外面咳嗽了一声,“好酸。”

    李倾城反唇相讥道,“好好学着点。你要有我一半功夫,跟宇文姑娘也不必遭如此多曲折。”

    李倾城本想嘲讽萧金衍水平不够,却被萧金衍抓住了漏洞,道,“小师父,听到没,他这些话都是学来地,可不是发自肺腑之言,这些话不知跟多少女子说过哩。你可要分辩好了!”

    李倾城气结,“姓萧的,你若再挑拨离间,等一会儿到了,咱们可得好好打上一架了。”

    萧金衍嘿嘿一笑,“没有的事,小师父,刚才我都是瞎说的。”

    李金瓶噗嗤笑出声来,柔声道,“李大哥说什么,我都相信。”

    三人来到秦淮河岸,赵雅早已得到消息,将游龙戏凤画舫停在了岸边。当见到李金瓶之时,赵雅也不由打量了几眼,心中暗忖,此女子十分普通,不知是如何俘获了公子的心?行动却十分本分,恭敬跪下道,“赵雅见过主母。”

    这句话让李金瓶有些不知所措,她一生都在被人欺负,这几日来一直宛若在梦中一般,见到有位标致的女子对自己施礼,心中窘迫,也不知如何还礼,也跪下道,“赵姑娘,你好。”

    李倾城将她扶起,“自己人不必如此拘束。”

    李倾城在金陵有不少房产,手下也有府邸,不过如今有人想杀李倾城,思来索去,还是在画舫之上安全一些,至少有人嫌疑船只靠近,便会引起警觉。

    众人正要上船,警兆忽生。

    十几支利箭穿过河岸,从对面一个房顶之上射了过来,目标直去船上众人。

    “小心!”

    萧金衍最先察觉到异样,弦力一出,将手中马鞭一扬,卷起了三四支,又凌空一掌,拍落了一支。依旧有六七支向李倾城、李金瓶这边射来。

    李倾城来不及拔剑,连将李金瓶护在身后,以掌为剑,去格挡其他箭支。

    李倾城正在全力对付河对岸的箭矢,李金瓶背后出现了空隙。就在这时,有一支短箭后发先至,从路过的一艘游船上射出,无声无息向李金瓶。

    杀手不止一拨!

    此刻,萧金衍距他们有两三丈远,李倾城感应到时,短箭已距他们不过三丈多远,他想也不想,不惜损害修为,强行

    运功,利用空间法则,带着李金瓶向旁边移了数寸。

    噗!

    短箭射中李金瓶肩头。

    就这数寸之距,将李金瓶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萧金衍见状,喊道,“保护小师父!”说罢,凌空跃起三四丈远,将马鞭往水面上一掷,双脚在马鞭之上轻轻一点,借力又跃出四丈多远,落在了游船之上。

    隐藏此处的箭手见对方顷刻而至,功力之高,令他心生惧意,连要弃船而逃,萧金衍根本不给他机会,取过船桨,在刺客落水之前,将他挑回船上,随手点住他穴道。

    远处一声哨响,河对岸房顶上的箭手,纷纷遁去。

    萧金衍望着此人,一身游客打扮,“你是何人?”

    刺客并未说话。

    他又望了一眼船夫,船夫吓得浑身发抖,“今日他给了我二两银子,说是租船游河,我也不知道他会杀人啊。”

    看他模样不似作伪,萧金衍将那刺客拎起,回到画舫之上。

    李金瓶受伤已昏迷过去,好在箭矢之上并未涂毒,不过以她体质,这点伤依旧让她十分痛苦。李倾城将她抱怀中,又命赵雅去找来郎中,待到小半时辰,才将她伤口处理好。

    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要危急。

    李倾城对赵雅道,“找出那些刺客的下落。”

    赵雅有些为难,这两日来,她还在招募歌姬,情报力量还没有成行,根本无力调动,道,“我需要时间。”

    “给你一天时间。”

    李倾城愤怒了,他虽料到,这一次回金陵,日子会不好受,但却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放冷箭,更伤害到了李金瓶。

    这些刺客,武功并不高,但从箭的准头、力道来看,也是训练有素之人,在金陵城内,有这种力量的势力,皆有迹可循。更何况,萧金衍还抓了一个活口。

    他将长剑抵在刺客颈间,解开他穴道,冷冷道,“谁派你来的?”

    刺客不语。

    李倾城道,“我问你问题,你若不回答,或回答错误,我会将你十根手指一根根切下来。明白吗?”

    刺客依旧不语。

    “你叫什么?”

    刺客支吾一句。

    “回答错误。”

    一声惨叫,李倾城切下了他一根手指。再问一遍,“你叫什么?”

    萧金衍道,“忘了,我怕他自杀,将他颌骨卸了。“

    说罢,帮他接好颌骨,那人道,“别砍,我说,我说。我叫宋大春,是岭南剑派之人,那些箭手都是岭南剑派的弟子,来金陵城是为了杀你。”

    “谁派你来的?”

    “无人指使,你杀了我们岭南剑派的人,我们来此,是奉剑主之命,为死去的少剑主,柳师兄、张师叔报仇!”

    在隐阳商道之上,有三人曾拦截刺杀李倾城,当得知对方收了三十万两银子之后,他用计让那张者杀了黑心剑柳乘风,还有一名武姓剑客。

    “少剑主?”

    “风流快剑武五舞,是我们剑主武士安的独子,在西疆死在你手中,这次剑主率剑派之人前来,就是为他儿子讨回个公道。”

    “他们人在哪里?”

    “就在……”

    未等出口,一支飞箭而至,射入那人胸口。

    萧金衍叹道,“又是独子,孙少名、李人杰,算上这个姓武的,已经三个了,以后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咱们还是少干为妙。”

    李倾城冷冷道,“他们杀我,技不如人,被我所杀,何错之有?”

    萧金衍道,“没错,你想如何回击?”

    李倾城看了一眼李金瓶,目光逐渐冰冷起来,“找到他们,杀光他们!”

    “岭南剑派好歹也算是名门正派。”

    “你怕了?”

    萧金衍哈哈一笑,“就怕他们武功太低,杀起来不过瘾。”

    “你杀心怎么这么重?”

    萧金衍无语道,“李倾城,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我该如何回答你?”

    “我是怕你畏首畏尾。”

    萧金衍道,“这个江湖,对我们并不友好。那咱们又何必去讨好他们?”

    河岸之上,有人喊道,“少爷!”

    萧金衍看到来人正是李倾城的书童青草,连让人将他接了过来,两年不见,青草长高了不少,已是少年,变得又瘦又黑,脸上长了不少面疱,被他挤出了许多红点。

    青草背负长剑,望着李倾城,“我可找到少爷了。”

    这两年来,青草被李小花收为剑仆,交给之前的两位剑仆调教,已有知玄中境的实力。对于培养新一代剑仆,李家从来不吝投入,所习得剑法,也是上乘。

    “你怎么来了?”

    青草道,“主母听说你回来了,也不住家里,让我来刺探一下‘敌情’。”他兴高采烈道,“听说少爷大闹常州,怎得不喊我一起?”

    青草终究年轻人心性,平日里李家管教极严,这两年来,每日里除了练剑就是练剑,始终没有机会出来,听说了李倾城的传闻,忍不住一番埋怨。

    李倾城道,“我迟些再回家中。”他打量着青草,道,“不错,武功精进了不少。”

    青草道,“如

    今,我可是新一代剑仆之首了。”

    每任家主,都会培养一批年轻剑仆,待新家主继位之后,辅佐新家主,李小花在族人弟子中寻出了二十名年轻人,每日严加训练,最终挑出三名剑仆,其余人则加入李家剑士行列,准备将他们连家主之位一起传给李倾城。这些年轻剑仆虽不是家族中的最强战力,却是最忠心、也是最热血之人。除了剑仆之外,还有剑卿、剑相等人,这些人一心修行剑术,但也只有在家族危机之中,才会出手。

    五百年来,李家之所以在江湖上盛名不衰,武功、生意、官场一样都不肯放松,而家主则直接控制着家族中的武力。也正因如此,无其他房、支势力如何打,最终还是拳头说话,所以这些年来家族始终十分稳定。唯一的内乱,正是若干年前李剑心叛逃,脱离李家那一次。当时李家差点就因此四分五裂,好在当时家主出动了家族中的供奉、剑卿、剑相,才化险为夷。

    李倾城虽怀疑家族中人,但对这些自幼被父亲训练的年轻人,还是十分信任,此刻他手中并无人手,见青草前来,于是道,“族内,还有多少剑仆?”

    “算上我共二十人,不过,最终还是选出三人的。”

    李倾城道,“我能调得动吗?”

    “少爷说笑了,这些人本就是为少爷准备的。”

    李倾城道,“你回去一趟,将这些人叫过来,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青草兴奋道,“要打架吗?”

    “不,让你们保护这艘船。”

    一个时辰后,二十名剑仆来到了秦淮河上,青草是剑仆之首,初次接到任务,也颇为尽心,将十人安排在画舫之上,其余人或在岸边、或租船跟随画舫之后,将四周防范的密不透风。这些人都是知玄境的实力,应付大部分场面,问题不大。

    安排妥当之后,青草问:“少爷,夫人问您,什么时候回家?”

    李倾城暂时没有回家的打算,当时逃婚是无奈之举,但李小花也为此大发雷霆,祭祖在即,能躲一会,便是一会儿,若真回去,整日被李小花摧残,还不如躲起来好。

    次日清晨,赵雅回来复命。

    “找到岭南剑派的藏身之处了。”

    “这么快?”李倾城虽然信任赵雅,但也没有料到,她办事能力却如此高效。

    “主要昨日之事太招摇,如今城内满是公子的闲话,昨夜有个欢客,在牡丹坊上留宿,喝醉了之后,无意间透露,他名下有个宅子,被一群南方口音的剑客租了下来。我派人查过,那些人就住在乌衣巷内,一共十三人。”

    ……

    半个时辰后,乌衣巷。

    乌衣巷在城内最繁华的夫子庙旁,北边是文德桥,本就是闹市区,今日又逢集市,并不宽的巷子里挤满了人,叫卖声不绝于耳,四处一片喧闹。

    有本地人,也有还不少外地游客,路过金陵,来领略一下金陵风情,岭南剑派之人藏身此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巷子南边,有一处宅院,院子不大,黑色朱漆门紧紧关闭。

    李倾城与萧金衍坐在门口的瓜摊儿已有段时间了,赵雅的人告诉他,如今院中有十人,有三人半个时辰前出去采办,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数名剑仆已将此处盯紧,防止有人逃出。

    李倾城道,“你不必跟我来。”

    萧金衍笑了笑,“总得有人给你收尸不是?”

    李倾城冷笑一声,“若是一年前,遇到武士安,我或许会退让三分,但现在,区区一个岭南剑派,我还未看在眼中。”

    “旁边就是北城兵马司,今日你在这里行凶,官府的人片刻就会赶来,会不会太过于招摇了?”

    李倾城道,“江湖纷争,官府向来不插手。只是,从今往后,这边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两人闲聊,旁边的卖瓜老汉忍不住道,“两位公子,天热,买个西瓜解解暑气吧,我这瓜保甜!”

    李倾城点点头,老汉挑了个个大的,抽出果刀,看也不看,刷刷几下,将西瓜切成了十八片。

    萧金衍赞道“好刀法!”

    老汉颇为得意,笑道,“无他,唯手熟而已。老汉从十岁开始种瓜卖瓜,这切瓜的手法,若自称第二,金陵城内无人敢称第一。”

    这时,一队官兵走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李金堂。

    “老三,听说你回来了,也未见你?怎得在这里?”他命兵丁停下,翻身下马,来到二人面前。

    李倾城道,“二哥怎么来了?”

    李金堂道,“我接到线报,说乌衣巷内有人械斗,特意赶过来看看,好像也没什么事。”

    线报?

    李倾城眉头微微一皱,有人给官府通风报信?他觉得有些不妥,但两日来,他杀意已决,如今发现刺客消息,根本等不了了。说话间,朱漆大门打开,有两人回到了宅院之内。

    “你在这里作甚?”

    李倾城道,“来杀几个人。”

    李金堂道,“你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就算是江湖争斗,也总得照顾一下兵马司的面子吧?”

    李倾城笑了笑,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你坐好了便是。”

    “这是干嘛?”

    “请你吃瓜。”

第352章 三只狐狸

    轰隆!

    紧闭的大门,被李倾城一脚踹开,院中十二人,有些惊愕的望着他。

    “你们是岭南剑派?”

    为首之人道,“不错,你是何人?”

    “你们听过李倾城嘛?”

    众人见白衣公子一脸杀气,纷纷抽出兵刃,“并未听过。”

    “没听过便想杀我,那我便容不得你们了。”

    人行,剑出。

    一人死在李倾城长剑之下,所有人如临大敌,这白衣男子的剑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未发现,他们的同伙是如何死的。

    “姓李的,我们岭南剑派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我兄弟?”

    李倾城冷冷道,“无冤无仇这四个字,你也配说?”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断箭,正是射中李金瓶的那一支。“你们可认得此箭?”

    那人只望了一眼,便道,“不错,是我们的箭。”

    “敢承认就好,记住我的脸,将来见了阎王,告诉他,我叫李倾城。”

    ……

    李倾城从宅内走出来。

    “杀人了!”

    不知谁一声喊,整个巷子内乱作一团,游客商贩纷纷逃窜,不过多时,便空无一人,只剩下萧金衍与北城兵马司的人。

    从门外看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具尸体。

    李金堂也有些震惊,他也没料到,李倾城会用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而且还当着北城兵马司的面。

    五城兵马司,专门负责城内的治安,缉盗之职能,李金堂面色十分难堪,“老三,你用这种手段,这是要挑战官府的权威吗?”

    李倾城道,“我只是想告诉有些人,有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便是,若动了我女人,我杀起人来,六亲不认。”

    “你可知道,大祭祖在即,金陵城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云集,就连京城也派了人来,所有人都盯着李家一举一动,你若想报仇,我们有许多方法,为何你偏用这种。若传了出去,对我们李家会有什么后果?”

    李倾城道,“别谈什么后果。在隐阳商道,他们追杀我,在金陵城内,他们刺杀我,可又考虑过后果?”说罢,他将长剑扔在地上,“李城官,你是准备要抓我嘛?”

    兵马司正副指挥使,又称为“城官”。

    “今日之事,你已在城内惹了祸端,我身为指挥使,负有抓捕之职,你跟我走一趟吧。”

    李倾城对萧金衍道,“帮我看好金瓶。”

    说罢,在李金堂等人的“护送”下,一路向兵马司官署走了过去。

    ……

    “真杀了?”

    “真杀了!”

    “杀得好!”李小树目中露出莫名的笑容,“我将他们送上门,就怕他不敢动手。这下子,李小花就有得头疼了。”

    李如恭道,“我已命人刊印册子,今日之内,便让整个金陵城人尽皆知。”

    这时,李长生从书房旁偷偷摸摸闪过,正要出门,被李小树喊住,“长生!”

    李长生见被爹爹识破,厚着脸道,“父亲。”

    “你又要去哪里?”

    “晚上约了几个朋友,练功。”

    李小树脸色一沉,“怕是去秦淮河上练功吧?下月便是大祭祖了,那一招‘霞光万道’,你练到第几重了?”

    “霞光万道”作为金陵李家三大剑招之一,共有九重,随着境界提升,对真气的控制不同,招式也变得越发精妙。练至第九重,剑招一出,霞光万道,如万剑齐出,威力巨大。这一招,只有族内最核心的弟子,才有资格修行。整个金陵李家,只有李小花能施展出九重剑招,其余人如李小草、李小树,也不过是八重境界。

    李长生道,“父亲,孩儿已练到第七重了。”

    李小树厉声道,“说实话!”

    李长生气势变弱,“第六重。”

    “嗯?”

    李长生听出父亲语气不善,也不敢隐瞒,低声道,“第五重,不过,父亲放心,孩儿一定能在大典之前,练至第七重。”

    李小树道,“你可知,两年前,李倾城已练到第七重了,两年不见,怕第八重已练成了吧。”

    李长生嘟囔道:“他是未来家主,练得好是应该的。”

    李小树望着这个不肯上进的儿子,火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秉性,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还不如你八岁的弟弟,枉我如此栽培你,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李长生问,“您在我这年纪,又练到了几重?听族中长老说,当年您在秦淮河上比我还要疯。”

    “你……”李小树被这番话气得说不出话来,李小树武学天赋甚高,年轻时也是浪荡公子,并未专心学剑,人到中年变得稳重了,沉下心来练武,却已过了最佳时机,但也已将霞光万道练至第八重。

    “金陵李家,以武学立家,今年大祭祖,族内弟子斗剑,我不想你给我丢人,从今日起,乖乖呆在家中练剑,不许外出!”

    “万万不可!”李长生喊道。

    李小树哪里肯听,锵的一声,抽出长剑,一剑挥出,只见满屋之中,尽是人影、剑影,光

    芒万道,速度之快,已看不出哪个是人、哪个是剑,看得李如恭、李长生眼花缭乱。

    剑归鞘。

    李如恭惊喜道,“恭喜老爷,练成了第九重!”

    李小树不喜反道,“莫非你以为,这一招霞光万道,真得只有九重嘛?”

    族内剑谱记载,霞光万道只有九重,但是三房之中,却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一剑九境界之外,这招剑法还隐藏着一重,发现这一秘密的,是他的曾祖,只是发现之时,曾祖年事已高,无法修行,便暗中将之传了下来。这些年来,李小花看似重商道,暗中却一直修行,并隐匿了真实的实力,所以众人只道是他是商业天才,却不知他在武道一途,修为更深。也正因如此,他才有了要将李小花取而代之的念头。

    李家传承,以剑立家,长房重武道,所以这些年来,家主之位,一直都是由李小花一房来当,尤其是当年李剑心之事发生后,为防止家族内乱,二房、三房的霞光万道,只传授八重。至于被批为入魔道的“六道轮回”也跟着李剑心的消失而失传江湖了。即便如此,金陵李家的剑法依旧冠绝天下。

    除了内族修炼的霞光万道,李家还有十多套上乘剑法,给族内弟子、客卿、剑卿、剑相、长老供奉修行。甚至李家的小无相剑,还可以对外借阅,只要有两个正派人士作保,并且在江湖中无甚恶行,都可以修习,所以金陵李家素来在江湖上有“天下剑藏”之称。

    正因如此,江湖上许多剑客,都会李家小无相剑,行走江湖,若交手之时,双方都会使出小无相剑,那么这一架多半是打不起来的。这便是一种认同感,也因为这个,才奠定了李家四大家族之首的江湖地位。不得不说,李家先祖当年立下的这些规矩,目光确实独到。

    李长生满脸艳羡之色,“父亲这一剑,怕是大伯也比不过吧?”

    李小树道,“你若好好修行,若能在大祭祖斗剑之前,练到第七重,我便将整套剑招传授于你。”

    李长生道,“爹,我年纪大了,我觉得李叮当比我更适合练剑,习武嘛,当然要从娃娃抓起,我只负责学会花钱就成了。”

    “混账!”李小树怒斥道,“难道你对家主之位不敢兴趣吗?”

    “有三哥在就行了,他武功高,在族内的声望也大,将来李家让他掌舵,错不了。”

    李小树见儿子胸无大志,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气呼呼骂道:“滚回去练剑!”

    李长生被禁足,只得乖乖回自己院中。不多时,门外有人道,“回事!长房的管家来求见老爷,说是大老爷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老大终于坐不住了,去看热闹去。”

    ……

    不到半日,李倾城当街杀人之事,已传遍了整个金陵。这位金陵第一家族的公子哥,一回来就成了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先是打了尚书公子,整夜宿在秦淮,坐实了风流公子名声,又为了一女人挑了龙虎堂,昨日才遭刺杀,今日便报复性杀死岭南剑派十二名高手,坊间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不务正业,有人说他残忍嗜杀,有人说他重情重义,无论风评是好是坏,但热度依然不减。

    其中,还有一种声音,便是以李家三少爷这性子,能不能堪当大任,成为新一任家主?要知道,李家可是江湖第一家族,江湖中许多门派都依附于他,李倾城连自己门下龙虎堂都敢挑了,若他成了家主,会不会在江湖之上掀起腥风血雨?

    金陵李家三房十六支,组成长老会,族谱之内每一支,在长老会中都有一个名额,历任家主,都是由上任家主提出,在大祭祖之后,由长老会过三分之二通过,便可以生效,而家主有一票否决权。若票数不足,拟任的家主将在斗剑之中,接受投反对票的族内直系弟子的挑战,每取胜一场,便得一票,但五百年来,这种投票不过是走过场,只有李剑心那次是个例外。

    李小花关注到了这种流言,他派人追查流言出处,却毫无结果。但心中却笃定,肯定是家族之中有人在推波助澜。今年大祭祖,尤为重要,所以他不敢有丝毫马虎。

    李倾城若是纨绔作风也就罢了,可谁会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选择当街杀人,而且还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这不符合李家作风,李倾城还是太冲动了。若换作是李小花,他将调动家族一切资源,切断岭南剑派的生意,逼着他们认罪或让他们主动消失,而暴力解决问题虽然快,但却给李家带来许多负面影响。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这次回来,从乡下带回来一个村姑,还因为这个人,把族内的龙虎堂给挑了。上次李倾城逃婚,让李家在柳家面前丢尽了脸面,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让柳家平息怒火,而且这次祭祖将柳家之人邀来,准备重新提婚约,结果他却弄了这一出,那位长老已经送来投贴,对此事表示不满,若不能在祭祖大典之中解决好,那么两家的关系可能要面临新的冰点。

    李小草、李小树,二房、三房的主事人,都来到正院议事堂内,等候李小花。有奴婢奉上了香茗。这三人平日里各自相忙,一年里除了三节、祭祖之日或重要会议,极少聚在一起。

    “二哥。”

    “三弟。”

    李小树开门见山道,“这次老大家的侄子,怕是有麻烦了,做事这么冲动,不计后果,我怕将来成为家

    主之后,会做出出格之事啊。”

    族内话事人中,以二房最为油滑,他与李小花素来不合,李小树则是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这次,他故意挑起话头,就是想试探一下李小草的反应。

    李小草长期与官场打交道,又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便使出官场要诀,太极推手,道,“说起出格,我忽然记起,上月你送的那出格子茶,我觉得味道不错,天热喝这个,清热败火,最为养身。”

    李小树哈哈一笑,“若二哥喜欢,我改日再送一些过去。起初我还担心不合你胃口,对了,少卿也快回来了,他在京城当官,待得又是清水衙门,迎来送往之事又多,咱们少卿,将来是要入阁拜相的,银钱之上不能有污点,咱们京城那边的当铺、典当行也有不少,少卿若是缺钱,可不能吝啬了。”

    李小草道,“少卿才不过六品官,哪里用得着钱?我们二房每年在族内支的银钱,已经足够,更何况,我两个儿子什么都不行,尤其是在花钱之事上,比长生差远了。至于赚钱嘛,我比三弟更是望尘莫及,尤其是京城里的生意,呵呵。”

    李小树在京城中开了几个空店,每日虚进虚出,与李家在京城中的几个铺子做生意,将李家一大部分利润变成了三房的私钱。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李小草虽然没明说,但也算是暗示了,二房不做生意,又是如何知道的?那长房知不知道?他又不没法明问,心中忐忑不安。

    这种事情,是族规明令禁止的,但三房十六支之中,依附李家的人太多,生意也大,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眼馋,其他房的人,也没少干,大家心知肚明,都不说破罢了。

    李小树见李小草这态度,也放弃了拉拢的念头,只要李小草在长老会上不搞事,继续中立,便已足矣。

    十六支中,其中李小花嫡系有六支,四支这些年来一直依附于李小花,至于其余六支,都是一些有奶便是娘的骑墙派,李小树掌管钱财,只要给些好处,便倒向于他,只是这代价有些大,让他肉疼。

    尤其是第十三支李向中一族,人丁稀少,到了这一代,只有不到十人了,但还占着一个茅坑,每年享受的族银,已让不少人眼红。这李向中柴米不进,性格暴烈,又臭又硬的石头一块,连李小花都敢顶撞,可就这么一人,二房却始终拿不下来。

    胡思乱想间,李家家主李小花迈步进来。

    李小树道,“大哥将我们喊来,可是为了倾城之事?”

    李小花一头雾水,“倾城?他有什么事?回金陵了嘛?”

    李小树心说你就装吧,我偏要将这事挑明了,于是道,“今日,倾城在乌衣巷当街杀十二人,如今此事,满城尽知了。”

    李小花一听,“什么,杀人了?这么大事,我怎么不知道,老二,可有此事?”

    李小草道,“上午听金堂说,乌衣巷发生了命案,他倒是抓了个人,后来查了一下,也没什么事儿,就放了!”

    “什么,放了?”李小树惊问。

    “是啊,五城兵马司派人去查了下,仵作验尸后发现,死在院中的十二人,身上中得致命伤,多是对方长剑所伤,相比是这十二人中起了内斗,也不知哪个倒霉鬼恰巧路过,被金堂给抓了进去。据瓜摊老板、还有几个小贩说,那个倒霉鬼进去才不过半盏茶功夫就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是他杀人。”

    李小树心中一凉,本想借机造势,在祭祖大会之前把李倾城名声搞坏,但却被李小花先行一步,口中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小花道,“就怕外人造谣生事,乱说一通了。还有不到半月祭祖,李倾城若再不回来,老子就给他族内除名!”心中却想,三十万两银子,花得值!

    “那大哥喊我二人来此,究竟为何事?”

    “我在想大祭祖之后,倾城就要接班家主之位,他还年轻,以后家族之中许多事,还要你们两位当叔的,多多扶持。”

    李小草笑道,“那是自然的。从辈分上,他叫我们叔,但在家族内,我们还是要尊称一声家主的。”

    “你们有这种想法,我就可以安心退隐了。”李小花道,“对了,找你们来还有件事。”

    “大哥请讲。”

    “每年祭祖,咱们焚表之中,都会誊抄一份族内的产业账目,前不久你那边送过来的账本,我找了几个话事人看了看,他们觉得有些不妥,有些还主张要重新查账。你们说怎么办?”

    李小树心中一惊,暗想:“这些账房,都是多年的老江湖了,难道他们发现什么了?”

    李小草却道,“该查,也不该查!”

    “此话怎讲?”

    “既然长老会有人提出异议,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所以说该查。但是,每年查账,都是在一月二月,如今已入七月,时间上不对,其次,祭祖不到半月,查账快则一月,慢则两月,时间上来不及。所以说不该查。”

    李小草道,“老三怎么看?”

    李小树暗骂,这两只老狐狸一说一合,两人联手唱双簧啊,口中却道:“听大哥吩咐。”

    李小草想了想,道,“我现在手头事忙,这件事就由你来牵头,挑重点查,总得拿出东西来,堵住众人之口。”

第353章 抽丝剥茧

    李倾城从五城兵马司走了出来。

    他双手扶着李金堂的肩膀,“多谢二哥。”他对李金堂向来观感不好,但今日之事若不是李金堂从中斡旋,他也不会如此顺利出来。

    李金堂道,“你还是去谢大伯吧,我虽是五城兵马司的城官,但又有督军府、又有府衙,还有金陵守备,这些人职级都比我高,以后行事要小心些。”

    李倾城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言,径直离开,临行前,李金堂道,“你欠我一个人情。”

    李倾城摆摆手,“不还了。”

    他没有回李家,而是回到画舫之上,李金瓶在得知他被府衙抓了去后,担心受怕了一阵,见到他回来,一颗心才落地。

    李倾城见她脸色还算不错,这才道,“射中你的凶手,已经被我杀了。”

    李金瓶道,“李大哥,没有必要因为我冒险。能够跟你来金陵,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既然答应了李老爹,自然不会失信于他。更何况,他们是冲我来的,我若不杀他们,以后还会有无尽的麻烦。”李倾城满脸深情望着她道,“金瓶,我在金陵的处境并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把你带过来,让你担心受怕了。”

    李金瓶道,“能与你一起,纵是死了也值得。”

    李倾城佯怒道,“以后不许说这种胡话!”

    两人说了会话,李金瓶伤势未愈,脸露疲倦之色,李倾城又吩咐人好生照料,走出了画舫。

    萧金衍在岸边等了他许久,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考虑了许久,觉得这些事情有蹊跷。”

    李倾城问,“此话怎讲?”

    萧金衍倒了杯酒,递了过去,分析道,“我们还没有到金陵,就遇到了红星堂的木牌杀手,还雇佣你来杀你自己,起初我觉得好笑,但后来一想,总觉得不对劲。”

    “如果是巧合呢?”

    “那龙虎堂、还有岭南剑派的刺杀,也说不过去。”萧金衍道,“我们换个角度,如果我是你三叔,想要杀你,或者不让你当上家主,会怎么做?”

    李倾城思索片刻,道,“要么暗中派人杀了我,但这必然会让我爹追查下去,这个天下,能杀我之人并不多,应该不难查到他们头上。还有个可能,就是在祭祖之后的长老会中,阻挠此事,只要有六位以上的长老不同意,我要继承家主之位就得接受挑战。”

    “什么挑战?”

    “族内长老会共十九人,若超过三分之一的反对,我就得与十九房中人的比武。当然,赞成之人不会派人,但反对之人,可以派族内精英与我斗剑。”

    “不计生死?”

    “不计生死。”

    “你有几成把握?”

    李倾城道,“金陵李家,卧虎藏龙,我知道的三大剑仆,武功已不弱于我,而且手中还有若干剑卿剑相,但这些人大多都听命于我爹,但不排除,其他几房中也会有高手。”

    “这样,他们就可以按族规光明正大的杀死你?”

    “李家家主之位,向来不是那么容易当得,连我们内部的人搞不定,又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所以这条祖训一直恪守下来。”

    萧金衍点点头,“如此一来,事情就解释得通了。”他分析道,“若我是李小树,必然会暗中联系其他长老,让他们在长老会中反对你,只要超过六人,就足以让你无法顺利继位。”

    李倾城道,“我倒没考虑这些。”

    萧金衍笑了笑,“这才是我来金陵的原因啊,若没有我,你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所以以后有钱要记得分我一半。”

    “正经点!”

    “且听我分析。木牌杀手刺杀之局,让你知晓,目的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这可放置不论。但是龙虎堂和岭南剑派的事,却另有深意。你三叔知你与李金瓶关系,所以刻意派龙虎堂打压李金瓶,目的就是激怒你,让你大开杀戒。众所周知,龙虎堂是你家的产业,你因为女人毁掉龙虎堂,动了族人的利益,这可是你们家族中的忌讳,三少爷不顾大局乱杀人,你若当家主,以后还有谁会依附你李家?破坏你在李家的名誉,会让长老会中一些人对你的能力产生猜疑,这是其一。”

    “杀岭南剑派之事,虽然官府未说什么,但整个江湖却都知道是你李倾城干得,岭南剑派毕竟是名门正派,在江湖上颇有同盟,你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凭义气残杀江湖同道,这会影响你在江湖中的形象,李家是武林世家,担当着维护江湖正义和秩序的角色,但若家主是嗜杀之人,以后还有哪些门派会听李家的?这是其二。更何况,今日刚刺杀完,赵雅就得到了岭南剑派的消息,李金堂也会那么巧的出现在乌衣巷,你觉得也是巧合嘛?”

    “我们入城来的一些事,还有一举一动,都会在金陵城内传得满城风雨,如此来看,自然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之前的这些事,我们过于顺利,已入彀了,若没猜错,这些不过是迷惑你的烟雾,真正对你的致命一击,应该是在大祭祖之时。”

    听完萧金衍分析,李倾城觉得后背发凉,入城之后,他觉得是自己地盘,可以凭义气行事,而且因为李金瓶的事,做出的判断和决策,都容易被人牵着

    鼻子走。

    “你说得有道理。”

    萧金衍道,“我能看清这些,不仅因为我比你聪明,而且因为你是当局者迷。”

    李倾城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踩我几脚?接下来,该如何办?”

    “我顺着红星堂和岭南剑派这两个线索查下去,你在这里无法接触李家内部之事,还是要回家得好。”

    李倾城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正容道,“我李倾城,这辈子最幸运的是交了你这个朋友。等这件事办成,我给你十两银子。”

    萧金衍道,“咱俩交情,就值这点钱?我还不如去找红星堂,宰了你,还有四十五两!”

    说笑归说笑,萧金衍还是叮嘱道,“做好最坏的打算,把剑练好了,比什么都管用,一切阴谋阳谋都用尽了,到头来还得是手中的剑说话。”

    李倾城承认,但他拿到倾城一剑剑谱后,与萧金衍研究了一路,始终不得其法,那些古怪的文字对他俩而言无异于天书。以他目前武功修为,在晓生江湖之中足以排入天榜,但江湖太大,谁又知道哪个山洞里有没有妖精?尤其是一路西行,见识越多,便越觉得江湖名声这种东西真不算什么,名声大小与武功高低根本无关,天榜高手没准就会死在砍柴的樵夫手中,比如那个隐阳城出现过的陆青峰,他的剑足以杀死知玄中上境的高手,可他在江湖上依旧默默无名。

    神秘和未知,让人心生敬畏。

    李倾城不再目中无人,而是开始正视所处的环境,开始重视所有的对手,思想上的转变,比练成任何绝世剑谱都重要。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看似平静的金陵,实则如一头潜伏在暗中的巨兽,在等待时机,给他致命一击,阴谋,阳谋,他都要去面对。与其谁也不信任,躲在秦淮河上孤军奋斗,不如借时借势,他对萧金衍道,“我决定带李金瓶回家,这画舫暂且交给你。”

    “也好。记住,我让你帮我办的事。”

    “什么事?”

    萧金衍指了指东边,那边是皇宫的位置,萧金衍拜托他去弄来皇宫中的舆图,等熟悉后,找时间再潜入一次。

    “知道了。”李倾城道,紧接着又来了句,“女人太多,你不要监守自盗。”

    萧金衍道,“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那样的人吗?人吗?吗?”

    “这句话是我替宇文霜说的。”

    ……

    一辆马车停在了城南的善和坊。

    整个善和坊,只有一户人家,那便是金陵李家。一条两丈宽的街道,四周建着数百栋宅子,绵延不断,连成了一片。

    四大家族之首,族人过万,富可敌国,武林翘首,天下剑藏,官场常青树,任何一个名号拿出来,都足以让世人敬仰的金陵李家,从外面看上去,不过像是寻常的富贵之家。

    没有如御剑山庄那样金光灿烂的匾额,也没有蜀中唐门那种巍峨的城内城,依山傍水,临城而建,若懂风水之人看了,都会知道,这连绵成一片的宅邸,如卧龙一般,盘在金陵城北,与城东的皇宫遥相呼应,是一处绝佳的风水宝地。

    宗祠、族学、武场、剑楼、藏书阁、客馆,分布在长街两侧,掩映在古松翠柏之间,既不显得奢华,又透着一股古朴而厚重的韵味,远离城内闹市,幽静而又深邃。

    这才是几百年家族的底蕴。

    李倾城驾车出现在街头,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位“游学”的少爷离家两年,终于回来了。

    “三少爷,几年没见,可把我想死了。什么时候有空,咱俩喝两杯,我请客!”一中年汉子见到他,从街头窜了出来,嬉皮笑脸道。

    李倾城笑道,“李青光,你身上有钱嘛?不怕被你老婆知道?”

    此人姓李名青光,是九房的一个族内子弟,在族中地位不高,但名气却极大,因为家中有头河东狮,动辄跟街坊四邻吵架。

    李青光挺胸道,“那娘皮若知道我请三少爷吃饭,巴不得把金箱子打开让我随便用。再说了,整个九房,谁不知道我李青光在家中是说一不二?我那老婆,被我收拾的妥妥帖帖,家中大事儿,都是我说了算,我说上东,她绝不敢说上西……”

    话音才落,一妇人站在门口吼道,“李青光让你去买醋,你赖在街上耍什么嘴皮子呢?”

    李倾城道,“大事?”

    李青光道,“对,晚上吃饺子,现在的头等大事,是买醋!“又回头喊道,“臭娘们,喊什么喊?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了不是?”

    妇人一听火了,拿着擀面杖从院内走出来,“反了你了!”刚出门,看到车上的李倾城,连换了个脸色,“呦,原来是三少爷回来了,死鬼,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请三少爷家来?”

    “九嫂,我先回家。”

    “也对,也对。有空来玩,老爷子老念叨你呢!”

    说罢,一把揪住李青光耳朵,“让你当着少爷骂我,让你骂,给我滚家里来。”

    一路前行,不断有人出来打招呼,有喊“三少爷”的,也有喊“少爷”的,前者是族内子弟,后者则是长房一系的子弟。路过族学

    时,一些从未见过李倾城的少年站在门口,指指点点,似乎对这位名气远播的青年公子又敬又怕。

    一位夫子模样的老者踱步而出,“你们这些小鬼头,还不进去读书,耽搁了进度,谁也别想下学!”

    李倾城见到老者,连翻身下车,朝老者施礼,“侄孙李倾城,见过叔公!”

    此老者姓李名梦阳,曾任国子监监酒,乃当朝文坛名宿,在前朝之时,文风糜弱,馆阁体盛行,他曾提过“光复汉魏古风,诗宗秦汉”之说,领导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古文运动。李梦阳在朝中学生众多,致仕之后,一直在族学授课,当年也曾教过李倾城学问,李倾城年少时性顽劣,当年没少吃他板子。对这位老师,李倾城是又敬又怕。

    李梦阳上下打量一番,道,“两年不见,学问可曾落下?”

    这两年李倾城小命都朝不保夕,哪里有空做学问,但这老师素以严厉刻板著称,哪里敢顶撞,道:“学生不敢怠慢。”

    李梦阳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光游山玩水的不行的,也别整天舞刀弄枪的,不务正业,要知道,读书乃立家之本,我李家以书文立家,你万不可松懈。”

    李倾城心说我又不参加科举,读点闲书陶冶情操即可,口中却连连应是。

    “明日一早到书馆来,我要考校你学问。”

    李倾城一听头都大了,好在看到管家李如良过来,如释重负,跟老师拜别,与管家迎了上去。

    李管家低声道,“少爷,老爷知道你回家,心情不好。你得小心些。”又看了一眼马车,“这里面是……”

    李倾城道,“我的知己。”

    李管家道,“是常州那一位吧?此刻老爷在气头上,不如我先安排在客馆或别院,等等再说?”

    “不必了,我带她回家便是。”

    李管家面露为难之色,但看李倾城坚持,也不敢违逆,牵着马车,来到了大门口,让他稍候,进去通禀。

    不多时,李小花来到大门处,看到李倾城,脸色一沉,“你还有脸回来?”

    李倾城道,“爹!”

    “别喊,人人都道是,这金陵李家,我叫你爹!”

    李倾城本想将李金瓶接下来,见李小花这模样,心中也不由生气,转身牵马车就走。

    李小花一看,火气更大了,“有本事,你别回来!”

    李倾城头也不回,往外走去,李管家连吩咐青草,低声道,“别让少爷走了,先让他们住在别院内。”

    李小花怒声道,“一个不知所踪,一个忤逆不孝,我生了两个好孩子啊!”

    “老爷息怒,少爷年纪还小,不懂事,我晚上去劝劝他。”

    “不懂事?”李小花大声道,“就这样子,还想继承家主之位?继承个屁!”

    这个“屁”字,不知觉用上了内力,在整个长街之上飘荡。

    说罢,转身回家,关上大门。

    又对李管家低声吩咐道,“告诉李倾城,晚上我过去找他。”又叮嘱道,“别让任何人知道。”

    ……

    按赵雅所说,那位跟她属下透露岭南剑派下落之人,是秦淮河上的常客,此人并无正经营生,靠出租城内的若干祖产为生,整日在秦淮河上花天酒地,最近与牡丹坊中的姑娘相好。

    这种人,最怕死,也最容易对付,傍晚之时,他一上牡丹坊,本要找牡丹姑娘,却看到一年轻公子,坐在画舫之内,笑眯眯望着他,顿时满脸戒意。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牡丹姑娘呢?”

    萧金衍一拍手,牡丹被两名剑仆用剑“威胁”着走出来,喊道,“三爷,救我!”

    刘姓公子一见,顿时恼道,“你们这些贼人,竟敢绑架牡丹姑娘,可知我崔三说句话,金陵城都抖三抖的人,还不放人?”

    “好大的口气,就连李倾城都不敢说这句话。”

    一说李倾城,崔三顿时慌了,准备跳船逃跑,却被两人拦了下来,萧金衍问,“你跑什么?”

    崔三道,“天热,我想下河游会儿。”

    “怎得?他在你宅子里杀了人,你害怕了?”

    “我崔三做人凭天地良心,一不偷,二不抢,怕什么怕?”

    李倾城摆了摆手,两名剑仆将牡丹“押”了下去,然后听到一声惊呼,紧接着是落水声。

    萧金衍道,“牡丹已沉入河底,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你若不好好回答,我就让你跟她下去作伴。”

    崔三战战兢兢问,“你问什么?”

    “昨夜你将岭南剑派的人租了你房子之事,告诉牡丹,我问你,这个消息,是谁指使你说的?”

    崔三一头雾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萧金衍道,“你不老实。对付不老实的人,我喜欢用不老实的法子。”

    他拿起一把水果刀,来到崔三面前,自言自语道,“是先挖眼呢,还是先割舌头?”

    崔三一听扑腾跪下,道:“我说,我说!”

第354章 慈悲大师的杀人经

    萧金衍收了刀,冷冷的望着他。

    崔三道,“大爷,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有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我若说真话,他们会杀了我。我若说假话,你会杀了我,所以我有些纠结。”

    萧金衍道,“同样是死,不过是早死或晚死,区别并不大。事有轻重缓急,你自己掂量一下。”

    崔三道,“真话就是,前两天夜里,有人找到了我,让我去牡丹舫,把我房客的事无意间透漏出去。否则就要杀我全家,还有我养得两房外室。”

    “是谁?”

    崔三道,“他蒙着脸呢。”

    萧金衍脸色一沉,崔三见他动怒,连道,“不过,他手中有一把长剑,剑柄是白色的。”

    “假话!”

    崔三道,“字字属实!若有半句虚假,你把我丢河里陪牡丹姑娘!”

    萧金衍见他说话不似作伪,但也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于是道,“想要活命的话,滚出金陵城,去外面躲两月,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白色剑柄?

    这种剑柄极少见,若真是金陵李家之人,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倾城,或许会对他有用。

    他离开秦淮河,回到清凉寺红星堂的据点,推门而入,忽然愣住了,只见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打扫宅院,见他来,问,“你找谁?”

    “之前有个姓张的住在这里。”

    妇人道,“他啊,被我赶出去了。”

    “赶出去了?”

    “这里租客欠了半年房租了,我若不赶出去,难道还留着在这里过年啊?”

    “有没有说去哪里?”

    妇人指了指清凉寺东,“那边有一堆窝棚,他说去那边看看。”

    清凉寺在定淮门不远,确实有一些窝棚,搭建在寺东,破烂不堪,这里住着的也都是些孤苦老人,还有些无家可归之人。清凉寺是城内大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里施舍粥米,所以金陵城内无家可归之人,往往聚集在这里,

    萧金衍在这里逛了片刻,?忽然听到张头道,“你跟那个二宝去哪里了,几天都没消息,老子还以为你们嗝屁了。”

    萧金衍道,“在城内没事,去外面玩了一圈,张头怎得住这里了?”

    张头将他一把拉了过来,低声道:“计划有变!”

    他本想将这位木牌杀手拉到无人之处,然后用些手段,让他招出幕后之人,听到这句话,萧金衍放弃了这个想法,道,“有什么吩咐?”

    张头道,“对方把要刺杀之人的相貌、名字,还有住址给我了,我们决定,要在今夜动手。”

    “我们?”

    “对,你,我,还有其他人。”张头道,“不过,佣金却也减了,这次行动一共六人,每人十两银子。对了,二宝呢?”

    萧金衍心说他在等着你们去杀呢,口中却道,“遇到个熟人,耽搁了。不然就不用等他了。”

    张头道,“也对,那家伙细皮嫩肉的,看着手无缚鸡之力,若真去杀人,怕他会坏事。”

    张头带萧金衍在窝棚区转来转去,来到一处木头搭建的大棚之内,门口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杀手之家”。

    萧金衍啧啧称奇,“这么明目张胆?”

    张头道,“这窝棚区是金陵内贫民窟,住着得都是流浪汉,江洋大盗,还有下九流的人,这杀手之家是咱们杀手这一行聚会之地,除了交换消息外,?还有清凉寺的大师父定期来讲经。”

    “讲经?”

    “干咱们这一行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若再没个信仰,将来死后会坠入轮回地狱,一辈子也不得翻身。走,今夜是慈悲大师讲经,顺便找几个帮手,我们听完了,再去行动。”

    两人推门而入,棚子里坐了十来个人,围在一名身穿破僧袍的和尚身边,一脸虔诚的模样。

    那和尚一脸横肉,身材肥胖,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一边道,“你们双手沾满了罪孽,为何?就因为你们学艺不精,比如你岳老七,杀猪你在行,但杀人却处处漏洞。”

    慈悲大师道,“杀人是技术活儿。”他站起身,来到岳老七身后,对其余人道,“我若杀他,如何能不让他发出声?你们看好,从后面靠近,左手持刀,右手捂嘴,将他头往你胸口拉,然后用刀刺入他颈部动脉。如此才能一刀毙命,又无法出声,阿弥陀佛。”

    张头拉了一把萧金衍,示意他坐下来。萧金衍低声问,“这讲得是什么经?”

    张头道,“杀人经啊,我们干这行的,难道听阿弥陀佛经?你学着点,我以前经常听大师讲,不然木牌杀手是怎么得来的?”

    慈悲大师道,“好了,今日讲到这里,现在是忏悔时间。你们要心存善念,忏悔要有诚意,决不许欺瞒佛祖。”

    一人忏悔道,“慈悲大师,我有罪。杀人是一项神圣的事情,我再一次执行任务时,却起了邪念。”

    “说出来,大家都帮你分析下。”

    “我是一个泥瓦匠,要杀的是一个农家,那夜我潜入他们家中,将他们杀了之后,看到他们家中正在砌墙,没有及时逃跑,还帮他们把墙给砌好

    了。”

    岳老七也道,“慈悲大师,我有罪,我忏悔。前不久,我接了个杀人的活儿,杀了人之后,看到猪圈里有一头猪,一时技痒,把那猪也宰了,这还不算,我还背回家把猪肉给卖了!”

    慈悲大师点评道,“偷猪,这可是大罪啊!还好,官府没发现,下次注意了。”

    慈悲大师抬头,看到了萧金衍,笑着道,“没想到这次有新来的朋友,能来到这里的,想必也是位十恶不赦之徒,这位朋友,你也来忏悔一下吧。”

    萧金衍道,“慈悲大师,我没有罪,我不忏悔。”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望了过来,一脸不悦之色。

    慈悲大师皱眉道,“怎么,我讲的经不好?”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你杀人时,难道心中没有一丝愧疚吗?”

    “有。”

    慈悲大师道,“有就对了,神爱世人,只要你信奉神,再深的罪过,他都会帮你免除。”

    萧金衍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次我杀人的时候,我骂了他八辈子祖宗。”

    “这位朋友,不是我说你。杀人就杀人,骂人就不对了,后来你给他道歉了吗?”

    萧金衍长叹一口气,“我道歉的时候,他已经死了。这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慈悲大师道,“没事,以后杀了人,经常来这里坐坐。”他取出一个瓷罐,“捐点香火钱,晚上我替你向他道歉。”

    张头道,“你还愣着干嘛?慈悲大师是要点拨你呢!”

    萧金衍只得从怀中取出五枚铜钱,放了进去。慈悲大师倒也不嫌弃,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讲经就到这里。记住,只要你们一心向善,苦练技能,终究一日会出人头地,你看老张,如今成了红星堂的木牌杀手,也算是混出头了。”

    张头哈哈一笑,站起来道,“今晚有个活儿,要五个人,每人十两银子,谁干?”

    刷!

    所有人齐齐站了起来,“我去!我去!”

    慈悲大师道,“十两银子,这么大的活儿,看来我得亲自出马了!”

    张头道,“有慈悲大师亲自出马,这次必是马到功成。”

    “老张,你发迹之后,还能想到来这里照顾我生意,吃水不忘挖井人啊,待事成之后,我给你超度一下。”

    张头儿道,“此人住在城北善和坊李家的别院里,南门进去东侧第一个房间,东家要我们今夜行动,事成之后到鼓楼集合。”

    有几个人一听要杀李家的客人,纷纷打了退堂鼓,“善和坊的活儿,咱们可不敢接啊。”

    慈悲大师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怕什么?干咱们这行的,只要钱到位,就算到皇宫里杀皇上,我们也要干!”

    那几人依旧不肯答应。

    动员来动员去,最后,只有慈悲大师和岳老七同意去执行此次刺杀任务。萧金衍道,“这点人不够吧?”

    慈悲大师道,“人贵精不贵多。有我在,你们两个等着领银子就是了。老张,你也去?”

    张头道,“我堂堂木牌杀手,不杀无名之辈,负责给你们断后。”

    ……

    入夜后。

    李家别院内,一个蒙面人翻墙而过,来到第二个客房,推门而入。摘下面巾,正是李小花。

    李倾城起身道,“小花!”

    李小花望着李倾城,两年不见,李倾城脸上傲气退了不少,行事之间,多了一丝稳重,道:“瘦了。”

    李倾城连跪倒在地,“李倾城不孝!”

    李小花将他扶起,道,“柳家的婚事,是族内的长老们给定的,也是你继承家主之位的条件。我知你不喜,才让你逃婚,为此你娘跟我吵了不少架呢。”

    李倾城道,“我见过柳姑娘了。”

    “那娃模样还不错,但柳家这些年,在朝中势力见长,已有超过李家之势,所以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为何?”

    “一个金陵李家,已让朝廷有些忌惮。若再与柳家联手,盛极而衰,这个道理你懂吧?可长老会那些人一个个目光短浅,看不出其中门道。”

    李倾城回到内屋,将李金瓶搀了出来。李金瓶款款施礼,道:“李金瓶见过伯父。”

    李小花打量着李金瓶,见此女子相貌平常,寻常农家女子模样,论气质论相貌都无法与柳家姑娘相比,但她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适,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你身上有伤,起来吧。”他对李金瓶道,“李姑娘,我与倾城有些话要谈……”

    丑媳妇见公婆,李金瓶心中有些打鼓,她心中本有些忐忑,见李小花并未生气,旋即释然,回到了房内。

    李倾城问,“我给你挑得儿媳,小花可满意?”

    李小花没好气道,“又不是老子媳妇,我满意有屁用?你自己看着办就成。”他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追究,又道,“你回金陵之后作的事,荒唐了一些,但总体来说,并无太大过错。”

    李倾城道,“可惜,岭南剑派的人,跑了一个。”

    李小花道,“早晚会出现的。上次收到你家书之后,我就派人去查了账,去年初,有一笔三十万两银子通过一家当铺给了岭南剑派,是你三叔名下的产业。”

    李倾城道,“真是三叔?”

    “李小树那人经商还行,拉拢人也有一套,但搞阴谋这一套,总比不过你二叔这混官场的。若不是我抓住了一个线索,还差点真以为李小树干的。”

    “二叔跟你可是一个奶妈。”

    李小花道,“那又如何?李世民还杀了亲兄弟呢,人心隔肚皮,想什么谁又知道?”

    “小花准备怎么做?”

    “先放着,你现在就是李家的一个鱼饵,我把你给晾着,那些魑魅魍魉,跳梁小丑们,一个个都跳出来,省的我一个个去找了。”

    李倾城道,“把自己儿子当诱饵,你可真狠心。”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李小花道,“这些年来,李家看似风平浪静,但老子我经营得可是提心吊胆,自从李长福的事之后,我把剑仆还有族内高手都派到外庄去了,睡觉都要枕着一柄剑。这个家若是就这样交给你,我不放心。”

    李倾城望着李小花,心中有些感激,老子果真还是亲的好。“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李小花道,“你在这里呆着,我会刻意的孤立你,大祭祖之前,我会放出风声,准备废掉你继承家主的权力,看看其他几房会有什么反应。但是,你自己却要争,明白嘛?”

    “我也不想当这个家主。”

    李小花不悦道,“身为李家子弟,又是长房长子,坐上家主之位,保住这个家族,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义务!”

    李小花将面蒙上,准备离去,临行前道,“回头弄点金镯子、金链子,往人家姑娘身上怼啊,当年我就是这么追你娘的。”

    李倾城苦笑道,“我娘那衣品,真是不敢恭维。”

    李小花忽然生出警觉,“有刺客,有一个还是高手!”

    萧金衍一入善和坊附近,李倾城已经察觉到了,“是我朋友。”

    “那就好,奇怪,怎得族内剑手竟会没预警?”李小花说了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别院。

    善和坊内住着李家族人,为保护族人安全,家族之内豢养了一批剑手,潜伏于各种角落,一旦有人侵入,会以不同的声音示警。

    李倾城擎剑在手,坐在房内。

    ……

    善和坊。

    萧金衍与张头儿一行人来到坊外不远处,慈悲大师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伸手取出一块,将自己脸涂黑,又让其余人也照做,还解释道,“身为职业杀手,切记让人认出相貌,这是我从锅底刮下来的烟油,可以有效伪装身份。”

    萧金衍等人也效仿,涂在了脸上,张头却摇了摇头,“我送你们到这里,剩下就看你们了,记住,事成之后,在鼓楼汇合。”说罢,一溜烟溜走了。

    岳老七道,“你放心,杀人嘛,跟杀猪一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慈悲大师道,“就你那性子,太冲动,记住,进去之后,看我脸色行事。”

    岳老七指了指脸上的烟油,问,“怎么看?”

    “你质疑我的专业?”

    岳老七连道:“不敢。”

    “总而言之,进去之后,照我说的做,一切听指挥!”

    萧金衍道,“金陵李家乃江湖世家,坊间肯定有高手埋伏,我们若贸然进去,必然会被他们发现,得想办法混进去为妙。”

    慈悲大师不满道,“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大师说了算。”

    慈悲大师道,“跟我来!”

    三道人影进入了善和坊,客人住的别院位于善和坊最外层,守护力量也薄弱,慈悲大师贴着墙,走之字步,来到别院外,从怀中取出一只飞爪,嗖的一下,扔上了房顶。

    “杀人经第一招,梁上君子。月黑风高夜,走房顶,最难被人发现。而且视野好,一看动静不对,也好撤退。你先上!”

    岳老七顺着飞爪,爬上了房顶。萧金衍紧随其后,慈悲大师身材肥胖,爬到了一般,飞爪绳索老旧,忽然断裂,慈悲大师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痛得打滚,口中却不出声。

    过了许久,他才爬了上来,浑然不提方才之事,又道:“跟我来。”他趴在房顶,浑身蠕动,一点点向前方爬去。

    “杀人经第二招,伏地魔。走房顶,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发现,所以一定要静,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啪嗒!

    他踢落一块瓦片,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响,远处听得有人道,“有情况!”

    慈悲大师连喵喵叫了两声。

    那人声道,“原来是只野猫。”人声渐远。

    慈悲大师又道,“杀人经,第三招,惟妙惟肖。遇到意外情况,随机应变。”

    很快就来到了李倾城所在的房顶之上,此处正是两房交错处,有个凹槽,三人潜于此处,慈悲大师道,“杀人经第四招,声东击西。岳老七,你看那里!”

    岳老七刚一转头,慈悲大师一脚将他踹下了房顶。

第355章 七号当铺

    岳老七重重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有刺客!”

    四周人影攒动,向岳老七落地方向围了过来,岳老七顿时慌作一团,哪里顾得上什么刺杀任务,甩开双腿就往善和坊外跑去。

    听得一人喊道,“抓活的!”

    众人追赶,眼见就要将岳老七抓住,嗖的一声破空之声,一支箭从岳老七后背透体而过,他向前跑了几步,扑倒在地上。

    一名剑手上前探了下鼻息,道,“死了。”

    为首剑客对另一人道,“李七剑,为何不听命令?”

    那李七剑冷冷道,“李家族规,善和坊内,有人夜闯,格杀勿论!我不过是按家规行事。”

    剑客头目对李七剑似乎有不满,但却也找不出对方毛病,只得道,“小毛贼而已,已经伏诛,明日去府衙备案一下。”

    众人散去。

    萧金衍见慈悲大师如此做派,心中不满,问,“为何这么做?”

    慈悲大师道,“牺牲一个岳老七,一来可以麻痹对手,让他们放松警惕,二来嘛,一共就几十两银子,三个人分,终究不如两个人分。”

    萧金衍心说这个大和尚自称慈悲大师,行事作风与江洋大盗并无二致,冷冷道,“就怕两个人分,不如一人独吞吧?刺杀之后,你不会把我也出卖了吧?”

    慈悲大师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岳老七在我们三人组中是个累赘,若不将他卖了,怕等会拖累我们,但唐大侠不同,你乃江湖好手,一会儿动手,还得指望你呢!”

    “难道你不下去?”

    “我是讲杀人经的师父,负责指挥,具体行动,还得由你来才可。”说罢,慈悲大师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筒状物什,然后从房顶之上揭下一片青瓦,将竹筒伸了进去。

    “这是什么?”

    “断魂烟。”慈悲大师道,“此烟产自西域,吹入房中,可以让对方在几息内晕倒,全身酸软无力,任你摆布。这可是我花了三十两银子从胡商哪里买来的。”

    萧金衍道,“杀个人才十两,似乎不划算吧?”

    慈悲大师琢磨一番,点头道,“也对。”旋即收起断魂烟,又取出另外两根竹筒,“好在我有备而来,此为迷幻烟,寻常市面上便可以买到,只需百个铜钱,但效果却不如断魂烟,不过,我们可以用两支。”

    他将迷幻烟探入房内,“帮我扶着!”然后用力去吹。

    萧金衍暗施内力,将竹筒下端堵住,只觉得一股呛人的味道从竹筒上方散发出来,慈悲大师骂道,“奸商,给我假货。”旋即,眼前天旋地转,扑腾趴在了房顶上。

    萧金衍叹了一声,跃下房顶,来到李倾城房内。

    “听到了?”

    李倾城笑着道,“你倒是有耐心。”

    “我这是救你一命!”萧金衍倒也没浪费时间,将今日调查之事与李倾城说了,又问,“你们族内,可有人剑柄是白色的?”

    李倾城道,“族内只有守护宗祠的三大供奉用的是白色剑柄,但他们平时根本不出宗祠一步。难道你觉得,他们之中,有人会参与刺杀我?”

    萧金衍摇头,“不知,但不可不防。”

    “那也好办。大不了,祭祖之时,我让父亲找个借口,将他们支到外庄去。”

    两人商议片刻,萧金衍道,“若追查幕后主使,不妨从银钱方向入手,反而更可靠一些。”

    李倾城道,“父亲已命人追查族中三年来的账目了。”

    “可有什么结果?”

    “除了一处当铺可疑,其他账目过于完美。正因为太完美,父亲才诈称审查账目有问题,让三叔自己再查一遍,若三叔心中有鬼,自然会想办法遮掩,到时将两边账目一比对,就能看出其中端倪。”

    李倾城写了一个地址,交给萧金衍,“这是城内七号当铺,账目上记载,去年初有一笔银子转给了岭南剑派,我不方便出面,你想办法去查一下。”

    萧金衍答应下来,又问,“楼上那位怎么办?”

    李倾城道,“既然这么想杀我,明天我就加强这里的守卫,让他在上面呆几天呗。”

    “问题不大,但我怎么向张头交差?”

    “堂堂萧大侠出马刺杀,怎能空手而归,不如咱们趁机做一出好戏。”

    ……

    慈悲大师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他躲在凹槽之内,偷偷向外观瞧,听得下面人影攒动,显然发生了要紧之事,仔细听来,隐约听到“三少爷遇刺”、“全城搜捕贼人”等消息,心想难道昨夜那小子行动成功了?如此一来,便可以跟老张要钱去了。此时,天气炎热,日头晒在房顶上,烫得大师浑身通红,刺痒难耐,却又不敢出声,只等入夜之后,趁机偷偷溜走。

    李倾城昨夜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金陵李家,据说刺客武功十分高强,与李倾城对了两剑,李倾城被剑气伤到了肺腑,脸色十分苍白,受伤极为严重,虽无性命之忧,但短时间内,无法用剑了。

    一时间,前来探望之人络绎不绝,前来送药的,嘘寒问暖的,一波接了一拨,唯独李小花并未前来,只是派管家李如良,送来了一株野山参。

    到了正午,青草喊道,“少爷,三老爷前来探望。”

    李小树走进了别院,李倾城见状,连挣扎着下榻,准备行礼,李小树上前两步,将他托住,“你身受重伤,不要轻易乱动。”说话时,暗中渡入一

    丝内力去查探李倾城,只感到李倾城体内真气空荡荡的,似乎无法凝聚真气。

    李倾城道,“劳烦三叔了。”

    李小树连撤回内力,?满脸关切道,“你受伤不轻啊。”

    李倾城苦笑,“可不是!”

    “我带来了几盒疗伤圣药,你安心休养,切记乱动内力。”他又冷冷道:“竟敢在李家眼皮底下伤人,三叔我定让人找出贼人来。”

    李倾城感激道,“谢谢三叔。”

    李小树叹道,“伤得真不是时候,还有半月就要祭祖了,还好你得家主之位是众望所归,不用斗剑!对了,你爹来过了?”

    李倾城摇头。

    “都是父子,不必因为一些小事伤了感情。”

    两人又聊了片刻,就听青草又道,“河东柳家小姐,听说少爷受伤,前来探望!”

    李小树哈哈一笑,“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我不打扰,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李倾城对青草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便见客。”

    还未等青草开口,柳语寒推门而入,看到脸色憔悴的李倾城,心中忍不住一酸,竟落下泪来。

    李倾城本对柳家的婚事比较排斥,倒不是说对柳语寒有意见,而是不太满意族中长老们的安排,见到柳语寒这番模样,却不知说什么了,回头看了眼内房,听到李金瓶落地穿鞋的声音,又怕她担心,便道:“有劳柳姑娘了,我没大碍。”

    柳语寒道,“是谁这么狠心,对你动手。你告诉我,这次我带了十个高手,就算搜遍整个金陵城,我也绝不饶他。”

    因为逃婚之事,让柳语寒成了族内的笑柄,她嫉恨在心,所以带来了十个高手,本意是想找李倾城麻烦的,但在城门一见,她怦然心动,三魂六魄丢了一半,回去后,满脑子都是李倾城的身影,报复之心已丢到了爪哇国去了。今日一早,听到李倾城遇刺,也顾不得身份,直接来到了善和坊。

    李倾城不想与之纠缠太多,生怕让李金瓶误会,于是故意绷着脸道,“这是李家家事,就不麻烦柳姑娘了。”

    柳语寒听到这话,眼圈又一红,“可我想帮忙。”

    李倾城对内房喊道,“金瓶,你出来一下。”

    李金瓶打帘从内屋走了出来,见到柳语寒,微微点头施礼。柳语寒见李金瓶相貌不扬,又知她身世普通,对她颇为瞧不起,不由道,“就因这女子,你逃婚?”

    李倾城脸色不悦,道,“柳姑娘,我逃婚之时,并不认识金瓶。我要娶李金瓶,是因为李某倾心于她,与其他人无关,与你我的婚约也无关。”

    这句话如一道惊雷,打在了柳语寒身上。她不甘心,若对方是名门贵女,或倾国倾城,她若输了,心里还好受一些,可就这样一船家女子,却抢了她心仪之人,她有些接受不了。

    才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哪里不如她?”

    李倾城道,“你哪里都比她好,可我只喜欢她。柳姑娘,若是我无意间伤害到你,对不起!”

    柳语寒道,“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要说也是她说!”

    李倾城脸色一沉,冷冷道,“青草,送客!”

    柳语寒将带来的礼品扔在地上,一赌气,转身离开了别院。才出别院,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李倾城,我恨你!”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得到你!”

    几个属下看到大小姐这副模样,纷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一中年男子站在柳语寒身前,道,“柳姑娘。”

    “你是谁?”

    “在下李小草,是李倾城的二叔。”

    听到是李家长辈,柳语寒也不敢造次,连道,“我正伤心呢,你有事嘛?”

    李小草道,“姑娘可是为倾城之事?”

    柳语寒点点头,李小草道,“难得姑娘如此有情有义,若倾城能取姑娘,那是他的造化。”

    “可他心中有别人了。”

    李小草道,“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不过,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就看姑娘愿花多少代价了。”

    柳语寒听到这番话,难道事情还有转机?她擦了擦眼泪,道,“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承担。”

    “姑娘,请随我来!”

    ……

    李家十三支中的李向中一家,只有六人。这些年来,李向东夫妇下生了四女一子,但儿子在三岁时得了怪病夭折。由于人丁不旺,在金陵李家中的地位极低,即便如此,在族谱中也算一支。十三支在李家并没有产业,只是靠家族中月钱度日,一年约有五六十万两,毕竟是李家族人,虽无法与大宗族相比,但日子也算不差。

    李向中今年四十岁,喜养花鸟虫鱼,又无多大追求,在族内的脾气是出了名的臭。

    李小树来到他家时,李向中正在摆弄一株芭蕉,他看到李小树来,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也没有理他。

    李小树旁观了片刻,才道,“说起来,我大你两岁,算是你的族兄了吧。”

    李向中道,“我知道你的来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李向中家丁不旺,但却也算是族中长老会成员,这半年来,李小树前后送了不少奇花异草。

    “没事。”李小树道,“就来看看,最近你这边过得如何。”

    “我过得好的很。”

    “对

    了,我听到一些风声。”李小树道,“族内其他几房,觉得你们十三房又不参与家族生意,家中又无练武之人,每年却能分得几十万两银子,很是不满。他们私下里跟家主抱怨过许多次了,不知你怎么看?”

    李向中冷着脸道,“嘴在他们身上,他们说什么管我屁事?我是按族训分银子,又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李小树叹道,“就怕人言可畏啊。一次两次,家主可能会没什么想法,但这种事经不住人念叨。前两天,三房商议,准备按各房贡献大小,调整月钱分配哩。”

    李向中手中一顿,将修剪工具放下,望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要饿死我们十三房吗?”

    “那倒不至于。”李小树笑着道,“最近,我奉家主之命,对族内这几年的账目进行清查,发现老弟你还是有些手段的。”

    李向中皱眉道,“什么意思?”

    “去年年初,有一笔七号当铺给岭南剑派转了三十万两银子,若没猜错,这笔银子,是用来刺杀李倾城的吧?”

    李向中怒道,“我十三房名下根本没有这个产业!”

    李小树呵呵一笑,“据我所知,七号当铺确实不在你名下,而是在你小舅子名下。”

    “血口喷人,绝无此事!”

    “先别着急否认,若不信,不妨去贵夫人核实一下。”

    李向中急脾气,转身进了房内,接着便听到了屋内吵架声,听得他夫人喊道,“李向中,我嫁了你三十年了,就凭你这点月钱,能养得起咱们这个家吗?你没出息,我还不能给咱们三个女儿置办些东西了?要不是三老爷帮衬着,咱们还不去北城要饭去?”

    李小树听到这些,笑而不语,坐下倒了一杯茶,静观其变。果然,过了不多久,李向中耷拉着脸,走了过来。

    “都是你的主意!”

    李小树道,“要知道,刺杀家主继承人,这个罪名,你们十三支可背不起啊!不过,我只是查到了这件事,还没有向家主禀明此事,一切都好商量。”

    李向中道,“我可以跟家主禀明此事。”

    “禀明?怎么说?产业是你的吧?银子是从当铺转出去的吧?人证、物证皆在,谁会相信你?”

    李向中咬牙切齿,道:“你想怎么做?”

    李小树道,“等祭祖大典后的长老会上,按我的意思投票,我会帮你把这件事,遮掩下去。”

    “怎么遮掩?”

    “七号当铺是你小舅子在打理,但名义上,还是我们三房的产业,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贵夫人签的那份契约,我会毁掉。”

    李向中道,“三老爷,你野心不小啊!”

    李小树呵呵一笑,“都是李家子弟,谁坐这个家主位子,你都会领到自己的月钱,有什么区别?”

    “我们不一样。”

    “其实都一样。”

    ……

    李家在金陵城内共有十八处当铺,七号当铺在城东的玄武大街之上,由于靠近皇宫和六部,不少宫里和府中的名贵器皿会在这里流通,在十八处当铺中,生意算是最好的。

    萧金衍走进七号当铺,看到铺内有四五名朝奉,还有五六个伙计在忙碌着,“破茶壶一件,有损口,死当,三两银!”

    当有活当、死当。活当,是可赎回,死当,便是有当无赎。

    一小厮打扮的人低声道,“这是宫里的物件儿,怎么也值个百八十两吧?”

    朝奉冷笑,“宫里的物件儿,那我们可不敢收,你去别得地方问问去吧!”

    那小厮道,“别介,好歹加几个钱,别得地方我去过了。人家明德当可给十两呢!”

    朝奉道,“二两银子。”

    那小厮看似十分缺钱,又与那朝奉纠缠半晌,最终以二两三钱成交,那小厮拿了银子,连当票都没要,径直走了。

    萧金衍打量了那茶壶,做工精美,确实是宫里的物件儿,怎么也得值个千八百两,这一进一出,几百两入账,不由感慨,李倾城家里的钱,也太好赚了。

    他奉李倾城委托,来调查一下三十万两银之事。李倾城怕打草惊蛇,所以无法明目张胆的来查账,萧金衍先来摸底,想的是等入夜之后,混入当铺内,所以先来踩点。

    眼前无人了,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昨夜从李倾城身上取下的,他准备当掉,还未走到高柜口,就见一人匆匆赶来,挤过萧金衍,对朝奉道,“今日初七了,我来领银子。”

    那人三十来岁,脚步虚浮,一看就是酒色过度那种。

    一朝奉从架子上取了个银子包,递了过去。那人掂量了一番,“怎得只有二百两?”

    “这月十三老爷那边用钱多,所以特意叮嘱,给你的就少了一些!”

    那人道,“他用钱不用钱,管我什么事?我不管,我就要五百两,否则,你们这生意也别做了!”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嘛?”

    “无理取闹?”那人道,“当年让我帮你们撮合事儿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事情败露了,我要出城!否则,我就去大老爷家去告状去!”

    当铺掌柜闻言,连道,“取给他!”

    朝奉又补了一张银票,那人才气哼哼走了出去。

    萧金衍注意道,那掌柜去了后柜,叮嘱几个伙计,“等他出城,把他做了。”

    萧金衍心中留神,尾随那人而去。

第356章 绝世古董

    萧金衍虽不认识此人,但从他们对话中,可以推断这中年汉子牵扯到岭南剑派刺杀李倾城事件之中。李小花借账目有问题为名,使出一招无中生有,让三房的人露出了马脚,才想到要消除痕迹,杀人灭口。

    中年汉子离开七号当铺,并未直接离城,而在城内绕圈子。他神色慌张,每走几步就观察四周,生怕有人追踪,而且,专门挑人多的地方走。很显然,他是得到了消息,会有人对他不利,所以才如此谨慎。

    在城内绕了一大圈儿,从城西定淮门出城,在马市上租了一匹快马发疯一般狂奔,一口气跑出了十余里,才住了下来。萧金衍暗中跟随,这中年汉子反追踪意识虽强,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依旧不值一提,他才一停下,便被两人挡住了去路。

    “你便是刘小达?金陵李家十三支的小舅子?”

    中年汉子满是警惕,“你们是谁?”

    “我们是七号当铺的朝奉,我们掌柜丢了个东西,想找你回忆一下。”

    刘小达道,“那边的朝奉我都认识,怎得没见过两位?”

    一人道,“我们是负责收账要账的,偶尔也取人性命。你不认识也正常。”

    说罢,两人上前,将刘小达扣住,离开了官道,径直来到一处偏僻荒野。刘小达觉得不对,但穴道被制,无法反抗,心中早已怕得要死。

    “去年年初那一笔跟岭南商号的买卖,今年在盘点之时,发现记有底单的账册不见了。”

    寻常当铺、商号总有些见不得人的生意,一般都会有两本账册,其中一本给东家看和供官府查阅,另一本底册,则是记载着真实用途。比如七号当铺给岭南商号的这笔钱,在给李家的账册上记载的是茶叶,而真实用途则被掩盖起来。

    刘小达道,“这与我何关?”

    “我们掌柜听你翠花楼的相好说,她在你手中见过这本账册,你若不肯说实话,我们只好用点手段了。”

    那剑手拿出一把小刀,状如勺子,刘小达知道,这是江洋大盗用来施挖眼之刑的工具,吓得面无人色,连道:“我只是想保命!”

    “在哪里?”

    刘小达道,“我不能说,我若说了,你们自然会杀我灭口。”

    “你可以不说,我们会让你生不如死!”说罢,那剑手手腕一翻,从他心口挖下一块肉来,顿时,刘小达胸口鲜血直流。

    “嗷!”

    一声惨叫,传遍山谷。

    只是此处偏僻,人迹罕至,根本没有人理会。

    萧金衍见状,生怕对方杀人,咳嗽了一声,从暗中走了出来,两名剑手未料到,此处会有人,“什么人?”

    “我是一名杀手,红星堂木牌杀手。”

    那剑手道,“这里没你事,赶紧滚。”

    萧金衍道,“有人出了大价钱,让我保住这人性命,你说有没我事?”

    “木牌杀手?哈哈,也算杀手?”

    另一人道使了个眼色,两名剑手猝然出手,一左一右,向萧金衍夹击而来,萧金衍心中惊讶,没想到这两名剑手,竟还是知玄中境,看来金陵李家果然不容小觑。

    萧金衍冷笑一声,脚踏无妄步,弦引真气,将一柄剑引了过来,顺手一送,刺入了另一人胸口,旋即内力一吐,了结了此人性命。

    萧金衍叹道,“木牌杀手,也是有尊严的。”他将两名剑手踢入悬崖,来到刘小达面前。

    “你又是何人?”

    萧金衍道,“我也是来要那账册的,不过,与他们不同,我只要东西,不杀人。”

    刘小达心说你不杀人,谈笑之间,杀了两名李家的剑手,“我怎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没准你们是唱双簧,来骗我信任。”

    萧金衍指着悬崖道,“就算我想唱双簧,想必山底下那两位也不愿意吧?”他又道,“如今,李家的人想要你性命,能救你的,只有我了。”

    “我凭什么信你?”

    “我是李倾城的朋友,想必,你应该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刺杀李倾城之事,刘小达当然知道,当初因为这件事,李家三老爷将七号当铺暗中转给了他妹妹,也就是李向中之妻,他每月可以从当铺领五百两银子。刺杀之事,非同小可,起初几个月,他过得心惊肉跳,生怕有人秋后算账,但一年多来,已逐渐习惯了这件事,开始在城内挥霍,过起了花天酒地的日子。直到前些日子,他听说李倾城活着回到了金陵,刘小达便不淡定了,趁机潜入当铺内,偷走了当时的底册。

    萧金衍道,“现在,有人想杀你灭口。而能救你的,只有李倾城,这其中利害关节,你自己晓得吧。”

    刘小达并不傻,他明白,对方是想拿到账册,然后去找出背后主使,这已是李家高层内部斗争,神仙打架的事,在决出胜负之前,他性命应该无虞。

    “我怎么能信你?”

    萧金衍道,“我会将你带走,将你藏到一个对方找不到你、动不了你的地方,前提是,你得交出账册。”

    半个时辰后,萧金衍将刘小达带回了秦淮河畔,他一摆手,一艘渡船过来,向游龙戏凤画舫走去。

    刘小达道,“我明白你的好意,我平时也好这一口,但如今我受了伤

    ,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来到画舫上,刘小达只见上面有若干李家剑仆,并未见女子,心中还有些失望。萧金衍道,“你且住在这里,目前没人敢动这里。账册在哪里?”

    刘小达交代道,“七号当铺一入门,有个太师椅,右后的腿是中空的,我将账册藏在了里面。”

    萧金衍笑道,“没想到,你倒是挺精明的。”

    刘小达傲然道,“那是自然,我若藏在家里,他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但藏在他们眼皮底下,灯下黑的道理,他们却不明白的。”

    由于账册丢失,这两日七号当铺戒备森严,入夜之后,萧金衍试图靠近那边,隐约发觉对方有高手警戒,以他身手,若是硬闯进去,也有七八分把握,但做到不惊动对方,那就有些难办了。

    从李倾城那边得知,三房那边最近正在重新做账,尤其是这七号当铺,事关重大,一旦被他们察觉,对方哪怕拼命也要把证据毁了,萧金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作罢,回善和坊与李倾城商议。

    由于表面上与李小花关系闹僵,李倾城与李小花之间通过剑仆青草传递消息,他早已得知七号当铺账册失踪之事,听到萧金衍的消息,道,“若能将账册搞到手,按图索骥,就能找到三房的证据了。”

    萧金衍道,“你爹是一家之主,想办一个人,难道还需要证据吗?”

    李倾城道,“正因为是一家之主,所以才按规矩办事,不然,这么大个家族,岂不乱了套?虽然都已猜出是三叔对我下手,但没有真凭实据,一切都是空谈。你赶紧给我想办法,把账册搞到手。”

    萧金衍问,“我要的皇宫舆图呢?”

    李倾城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你可知,今日我为了一张图,冒了多大风险?”

    “怎了?”

    “我去书馆,被李叔公考校了半日的学问,才趁他出恭之时候,潜入藏书阁,将图偷出来,你赶紧记住,我明日还要还回去。”

    萧金衍打开舆图,将皇宫内地形以及要找的地方牢记在心中,心中叫苦。

    太极殿与麻衣剑客小屋,相距不过十余丈,以他的修为,自己怕是不等靠过去,就被发现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李家祭祖之时,那位不知名高手与宫中宣旨的太监一起观礼,自己才有可乘之机。

    两人继续商议偷账册之事,萧金衍想到了个主意,与李倾城说了,李倾城道,“可以一试,我在城内有一处宅子,明日让青草带你过去。”

    临离开之时,萧金衍问,“院内可有吃的?”

    “怎得,饿了?”

    萧金衍指了指不远处的屋顶,“那里还住着一位呢,你不怕他饿死在上面,弄得臭烘烘的?”

    慈悲大师欲哭无泪。

    他在这里已经憋了一天一夜,四周都是剑手,他一动也不敢乱动,这期间,米粒未进,连口水都没有,好在身体肥胖,抵抗力强,倒也坚持了下来。

    萧金衍跃上了房顶。

    慈悲大师看到萧金衍,问,“你去哪里了?”

    萧金衍道,“别提了,你昏过去后,我去下面行刺,差点被发现,被困在了厨房里,若不是这我老兄搭救,我怕是在劫难逃。”

    慈悲大师不满道,“你被困住了,住厨房。我被困住了,只能住房顶,还有天理吗?”

    萧金衍苦笑一声,“慈悲大师,你躺在这里晒太阳,却不知我只能守在冰窖旁,厨房人多眼杂,只能吃点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之类,想吃点清淡的,都难!”

    说罢,一拍慈悲大师肩膀,慈悲大师道,“别碰我,晒脱皮了,疼!”

    萧金衍从怀中掏出一根鸡腿,“先将就吃吧。”慈悲大师已然饿极,正要去吃,萧金衍忽道,“有人来了。”

    紧接着,慈悲大师脑门一痛,又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已是下半夜,萧金衍不见了踪影,他见又有剑手在下面巡逻,不敢妄动,将鸡腿塞到嘴里,吃到一半,才发现鸡腿太咸,又没有水喝,心中不由把萧金衍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

    次日,萧金衍去了趟李倾城私宅,搬出了一把太师椅,来到了七号当铺,一进门,拉过一个伙计,低声问,“收椅子吗?”

    伙计见他搬来了物件儿,打量了这把太师椅,以金丝楠木做成,雕龙画凤,做工十分精美,问,“哪里得来的?”

    萧金衍低声道,“在街上捡来的。”

    伙计一看他就不说实话,冷嘲道,“这椅子可是有年头了,不会是贼货吧?”

    萧金衍佯作生气道,“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换一家问问去。”说罢,往门外走去。

    伙计也是识货之人,跟着他出来,道,“兄弟,这椅子,若没猜错,应该是宫里赏给哪个大户人家的吧?不如我们商量一下,我帮你当个高价,你拿点钱出来意思一下,如何?”

    萧金衍问,“多少钱?”

    “若没猜错,椅子应该是遢罗国进贡的物件,市面上怎么也得值百八十两,我跟大朝奉很熟,给你卖到二百两,你拿五十两出来。”

    萧金衍心中冷笑,取椅子之时,青草告诉他,这椅子怎么也得千两一把,他搬来时,青草还颇为不满。不过,眼见对方上钩,他也觉得也

    算值了,口中却道,“我找人打听了,这椅子怎么也得三百两,你给我二百两,多出来的,我不要!”

    伙计有些为难,进去跟朝奉言语了一番,才出来道,“成,不过,进去之后,你什么也别说,朝奉直接给你开价,死当,拿钱走人。”

    “就这么办!”

    萧金衍又将太师椅搬了进来,眼睛不经意在门口那一张老旧的太师椅上打量了一下。

    伙计喊道,“客到,当太师椅一把!请大朝奉掌眼。”

    伙计对他道,“你先坐下歇会儿。”说罢,他将太师椅搬到了里面。

    萧金衍来到门口处,往太师椅上一坐,将内力灌于其中,确实发现右后处有中空。

    眼见伙计与大朝奉在交头接耳,他双手抱头,向后一仰,听得扑腾一声,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太师椅的后背、扶手都断裂下来。

    伙计一见,眼珠一转,道,“哎哟,客官,你可闯下大祸了。”

    萧金衍道,“怎得?不就是一把破椅子吗?大不了,等我当了我那一把,赔你们便是!”

    “赔?你怎么赔?”伙计道,“你可知这椅子的来头嘛?这可是当年秦始皇老奶奶坐过的椅子,有千年历史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就毁在了你手中,等会若是掌柜回来,你怕是要被抓去见官了!”

    “你就说多少钱吧?”

    “多少钱?这可是无价之宝!”

    萧金衍蹭得站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坑我的,你们这把椅子本来就是坏的!”

    伙计冷笑,“怎得,早不坏,晚不坏,这么多年都不坏,为何今日你一坐下,就坏了呢?”

    他喊了一嗓子,几个剑手围了过来,目光不善的望着萧金衍。萧金衍顿时气馁,“你说怎么办?”

    伙计见他满脸通红,将那几个剑手劝退,好言劝道,“我看老兄也不是本地人,在这里也不容易,不如这样,你拿来的那把椅子,就权当赔这把太师椅吧。”

    萧金衍喊道,“不行!我那可是金丝楠木的!”

    “那咱们就去见官!”伙计道,“要知道,这可是金陵李家的当铺,五城兵马司的城官,可是李家的二少爷,俗话说,民不跟富斗,富不跟官斗,老兄,我劝你一句,就这么算了!”

    萧金衍指着破太师椅道,“敢情,我拿了一把新太师椅,换了一个旧的回去?”

    伙计劝道,“就算是坏的,这可是古董,你也算有赚无赔,知足吧,回去找个匠人修补一下,没准还能卖个好价钱!”

    萧金衍口中不满,一边嘟囔,一边将碎成几块的太师椅,搬着离开了七号当铺。来到无人处,他以内力劈开中空的椅子腿,果然发现有一本账册,藏在了其中。

    他找到了青草,让青草把账册稍给李倾城,心中暗想,希望这有用处,剩下的就看李倾城的了。

    善和坊。

    李倾城拿到账册,细细翻阅起来,这账单记录着近三年来七号当铺的收入支出,终于找到了去年年初的那一笔交易记录。

    年初封账之时,七号当铺有八十万的利润,正月十五,他们从岭南一家商号买了三万斤茶叶,李倾城命人去查验实物,发现茶叶入库验勘等手续一应俱全,并于正月二十日,被三房的人全部领走,而理由则是清凉寺施舍。

    在文书手续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漏洞却是显而易见,有账目记录,没有实物交割,验勘、支取之人,又都是三房,更关键的是,清凉寺那边都是贫民窟,哪里用得着茶叶?更何况,岭南茶并无极品,寻常市面上七八百文已算好的了。

    李倾城将线索给了李小花,李小花从外庄紧急调来账房先生,调查了一日一夜,在确信掌握了三房的证据之后,发出通知,三房十六支在金陵之人,到议事堂议事,而议事的主题,则是大祭祖之中关于焚表账簿事宜。

    李倾城作为未来家主继承人,也获得了出席资格。他明面上与李小花因李金瓶之事闹僵,所以来到议事堂时,众人都望向了李小花。

    李小花一脸不高兴,“你怎么来了?”

    李倾城道,“三年前,我被长老会提名为下一任家族之主,自然有资格参加这次议事,就算没有表决权,但旁听总是可以吧?”

    三房李小树也道,“倾城,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李倾城道,“我是怕他老来糊涂了,别算错了账,祭祖大典上烧给老祖宗,糊弄老祖宗,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李小花勃然大怒,“李倾城!”

    李倾城抱手于胸,“听着呢。”

    “我既然能提议你族子,也有资格废了你的资格,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一家之主。”

    几个长老连劝道,“都是父子,何必闹得这么僵呢?传出去,让别人看了笑话。”

    李小花冷哼,“就怕我现在,在一些长老眼中,已经成了笑话。”

    李小树说和道,“好了,倾城既然来了,就让他坐下吧。”他站起身,指着桌上放着的一叠账簿,道:“奉家主之命,我带着十三位账房,将去年李家的账目又核算了一遍,马上就是祭祖大典,现跟各位通报一下,若没问题,十日后大祭祖,就用这一套账簿了。”

第357章 李小树的反击

    “天统十年,我金陵李家三房十六支、十三行省分号七百五十六家店面,再加上依附李家的十八路兄弟帮派,拢共算下来,共计营收两千三百二十四万两八百七十三两,比朝廷去年的税赋仅少一两,可以说是取得了长足的增长。”

    在座所有人都纷纷雀跃,金陵李家一年营收将近赶上了朝廷的税赋,所谓的“富可敌国”不过如此吧。

    李小树又道,“以上是营收,我再说下开支。李家人员俸禄开支三百三十万两,各店面运营开支一千一百万两,家族内族学、宗祠、剑楼等必须开支一百万两,族内弟子负笈游学、闯荡江湖开支三百二十万两,提取各项盈余和准备金后,年末三房十六支可分配的利润,就只剩下三十四万两了。”

    此言一出,先前的雀跃变成了惊愕。

    “什么?只有三十四万两?怎么会这样?去年还有五百多万两,老三,你不会算错了吧?”

    李家三房十六支,大部分名下都有自己产业,一千多万的运营开支,平日里不知多少落入自己腰包,但也有些不事生产,只靠族内分红谋生,所以一听到只有三十多万两利钱,登时坐不住了。

    李小树信誓旦旦道,“我找人算了三遍,不会有错。不过,也希望各位长老理解,这也侧面说明了家族人丁兴旺,百世之家,必有余庆,据说河南崔家天统十年都已入不敷出了。各分项账簿就在这里,各房若有意见,可以派账房亲自查探。”

    九房问,“查什么查?你们三房专门管理家族生意,做账那一套,比谁都门清。我就问一句,往年族内子弟交流、闯荡江湖,只有三十几万两,怎得去年一下子多了三百多万?”

    李小树就在等这句话,他支支吾吾道,“这个……支出是合理的费用,我们都已经合计过了,没有出错。”

    “合理?要这么说,哪个不合理?我们要的是解释,不是合理!”

    李小树找到了专册,假装翻阅了一下,缓缓道,“想必各位也都知道,从天统九年,李倾城闯荡江湖,在九江城买了个天上人间用去几十万两,去年一场大火,烧成灰烬,算是投资失败,所以也摊入了这一费用,还有在涪陵、蜀中、隐阳,一路上,开销也不少。倾城是未来的家主,闯荡江湖正是花钱的时候,这种钱,该花。”

    李倾城皱了皱眉,这次族内会议,明摆着是冲自己来的啊。这两年多来,他确实花了不少钱,有些是意气之争,有些则是被萧金衍、赵拦江忽悠,但他写的字,打的欠条,后面都有金陵李家背书。这次族内会议,他与李小花本想借刺杀之事,向三房发难,谁料李小树先发制人,把这些抖了出来。以金陵李家财力,年红利每年都在八百到九百万两左右,但账目是人做的,李小树故意做出这笔账目,把火引到了李倾城头上,这一招着实厉害。

    九房不依不挠,“就算是李倾城花钱,那也应从长房的预算中列支,凭什么占用我们的红利?”

    李小树喝道,“凭什么?就凭他是少族主,未来李家的掌舵人!”

    这句话若由李小花来说,恐怕还有些震慑力,但李小树说出来,更会加剧了众族人的不满。

    “现在就这么能花钱,若真当了未来家主,我们整个金陵李家,还不会被他给败光了?十日后的长老会,我九房第一个反对李倾城来当这家主之位!”

    “我十二房也反对!”

    一时间,有两房率先跳了出来,这两房平日里与李小树来往密切,作为回报,李小树在生意和账目上,也颇多照顾,所以他们一切唯他马首是瞻。

    四房的李存钟道,“倾城的三百万两,花得是有点多,但其中有些是投资产业,除了九江的天上人间失败了,其他一些,还是有利可图的,比如在隐阳城拿了一百万的地皮和仓储,未来几年,可以预料会有盈利,若都算在开支里,也有失公允。”

    他一开口,也有几位长老纷纷附和。“我翻看了一下账目,若只算倾城的日用开销,也不过十万两左右,作为未来家主,还是在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之内。”

    九房道,“隐阳什么地方?边关是非之地,战乱不断,在那里花一百万,还不跟打水漂似的?以前的败家子,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撑死一年几十万两,现在的败家子,就怕认真努力的搞投资,多大的产业,到他手中,也迟早败光。”

    表面上,大家是争论李倾城该不该花钱,但暗中却是长房、三房双方派系的站队与斗争,至于二房李小草、以及一些中立派系,则纷纷默然,静观其变。

    李小树喝止道,“老九,少说两句。”他缓缓道,“年轻人嘛,会犯错,犯错并不可怕,能从错误中吸取教训,也算长进了。这样,今年红利我们三房不要了,另外我私人掏出三十万两,作为分红红利。”

    这番话,一来显得大度,二来拿出点银子,来收买人心。李小树这一招用地漂亮。

    九房偏偏不肯住嘴,“三爷,您家大业

    大,几万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我们九房拢共就百十号人,都指望这点红利吃饭呢。李倾城给家族带来的损失,凭什么我们来交学费?这件事,三爷您做不了主,还是请家主给个交代吧。”

    李小树有些尴尬,望向了李小花。作为一家之主,李小花从开始起,一直没有说话,所以大部分人也都在观望之中。

    他淡淡道,“你们也看到了,李倾城几次忤逆于我,我连想罢黜掉他族长继承人的心都有了,这一点,我听大家的。”

    很简单一句话,将皮球又踢给了众人。

    九房道,“那敢情好,既然大家没意见,我提议,下一届族长,恢复百年前的传统,斗剑争雄。”

    众人哗然。

    李家以剑立家,百年之前,族长之位,都由族内嫡系子弟中比武来定夺,当然,三房之中,资源多、资金多,历任族长多从三房内选出,但当年剑十三李剑心横空出世,差点夺了权,才改为如今的继位制度,不过,原来斗剑的形式,还是保留了下来,只是成为走一个过场。

    李小树望向李倾城,“你说两句吧。”

    李倾城站起身,道:“我没意见。”

    李小花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于是又使了个眼色,四房的长老道,“有件事,我得说两句。李倾城这两年虽在外地,过得并不安生,还记得福禄寿三大剑仆中的李长福吧?”

    “他不是出远门去西域了吗?”

    李长福之死,除了族内极个别之人外,并无人知道,族内宣称他去了西域办事,几年内回不来。

    “并非如此。”四房道,“据我所知,李长福与岭南剑派勾结,在途中刺杀李倾城,还暗中支走了三十万两银子。这件事做得十分隐秘,但我恰巧拿到了一本账册,想给在座各位长老看看。”

    说罢,他将七号当铺的账册,拿了出来,在众长老之间传阅,有人又拿着桌上的核定账册一一比对,道,“这三十万两银子,写得是购买茶叶,与这本账册并不相符。”

    族人内部刺杀族人,这可是犯了族内大忌。李家家规第一条,严禁族人相残,一经查出,首恶严惩,其余一支皆革出族谱。

    四房长老道,“若没记错,这七号当铺,应该是三爷的产业吧?”

    此言一出,十三房的李向中心中咯噔一下,他偷偷望向李小树,生怕他拿出夫人暗中签的文契来推脱责任。

    李小树觉得很意外,他看了李向中一眼,才缓缓道,“不错,正是我三房的产业。”

    四房追问,“三爷,这件事,你脱不了干系吧?”

    李小树道,“七号当铺是我的产业不假,去年初有三十万两银子出账,也不假,明账上做的是用来购买茶叶,然后用给清凉寺的施舍,确实是我的疏忽。”

    “那你就是承认刺杀李倾城了?”

    李小树笑道,“我只是承认,我做账中出现了问题,却并未说这笔钱用来刺杀李倾城,李倾城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我又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笔钱怎么解释?”

    李小树望向李小花,“大哥,需要我明说吗?”

    李小花没料到,这个三弟竟会如此淡定,道,“既然有族人问了,你就解释解释吧。”

    李小树将两本账簿拿在手中,分别摊到那一页,解释道,“去年年初,京城中户部尚书庞玉崇一案,想必大家历历在目吧?”

    庞玉崇与李家关系颇为密切,李家许多族人子弟,也都靠着他的关系慢慢升迁,但去年因贪腐被革职查办,许多李家子弟也都受到了牵连。

    “当时,我李家有四名子弟受到牵连,李家拿出三十万两来从大理寺斡旋,才保住了他们性命,这件事,我与族长商议过,族长也写了条`子,由于事情紧急,七号当铺资金充裕,所以从那边转走了三十万两。大理寺寺卿康远成正是岭南人,只是账房做账时出了差错。若没记错,四房你的子侄也在户部任郎官吧?这三十万两,你们四房应该承担一份!若是不信,可与族长对质。”

    李小花沉吟片刻,点头道,“确有此事。”

    李小树这番话,连消带打,将四房说得面红耳赤,躲在了人群之后,再也不敢说话。

    李小树又道,“族长,四房没有真凭实据,诬陷我们三房,按照族规,理应如何处置?”

    李小花也没有料到,今日本想趁机责难三房,却被李小树倒打一耙,看来还是小瞧了这个三弟,他道,“四房,还不给三爷道歉?”

    四房向前两步,拱手道歉,道,“三爷,是我轻信了谗言,给您赔罪。”

    李小树一侧身,避过了四房,又道,“四房管着工建,从天统七年到十年,通过虚开收讫,转包、拆包,中间套利,四年来从族内也套了不下两百万两。今年大祭祖,族内翻修宗祠,花了将近百万两,但真正用到宗祠上的,也只有六十万两,这多出

    的四十万两,怕是进了四房的私囊。我执掌家族钱财,本来都是一家人,族人又多,养家糊口不容易,有些事我睁只眼闭着眼,并不打算说,但若不说出来,又觉得对其他族人不公允。”

    这番话,让四房彻底傻眼。

    本来三房十六支,有些清水衙门,有些则是富得流油,通过家族生意中饱私囊之事,在座众人都干过,若真深究起来,谁也逃脱不了责任。四房是族长的人,跟老三不对付,李小树挑他说事儿,实际上是说给其他众人听的。

    有些事,大家都做,却不明说。但一旦说出来,那就是扯破脸皮了。四房今日发难,李小树直接反击,要一举将四房拿下。

    这一点,大大出乎李小花意外。

    四房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三爷,我错了。”

    “我只是说出事实,错与对,不在于我,而是族长说了算。”他将皮球又给了李小花。

    李小花陷入两难之中。四房是他的人,他若开口维护,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但若弃车保帅,以后谁还会听他的话?

    这时,二房李小草出来打圆场,“毕竟四房也是大支,族人在朝廷中当官的也不少,四房虽有错,但也罪不至死。如今祭祖在即,江湖中都在盯着我们,一切以稳定为主。我觉得,暂时取消四房的长老之职,令他们回去清查,待大祭祖之后,再做定论。”

    李小树道,“二哥说话了,我自然没有意见。”

    李小草又道,“不过,刺杀李倾城这件事,还需严查!倾城,这件事由你而起,那就由你来了结它吧。”

    李倾城道,“我会的。”

    李小树道:“反正祭祖还有十日,这账簿的事,不如一并交给你来查吧,既然要接手家族了,族内的生意,多少还是要了解一些。”

    账簿之事,就这样翻了过去。

    李小花则道,“今日之事,切记保密。”

    接下来之事,则相当于祭祖大典的准备事宜,长老会众人分别讨论了大典的流程以及相关的准备工作和金银支出,定出了祭祖大典,由书馆的李东阳来主持,他年纪高,威望重,是文坛领袖,又参加过朝中祭天大典。由于前期的争论,在这些具体事务上,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议事之后,他回到别院。

    过了没多久,三房的人就将三年来的账簿送了过来。李倾城看得头大,既然他们敢送过来,账务上自然也会做得天衣无缝,就算要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机拖住李倾城,让他无心去追查刺杀之事。

    今日一闹,长房与三房之间的矛盾,算是公开了。当天下午,议事堂内发生的事就已在族内传得沸沸扬扬。

    李小花回到家中,气得摔了一只宋朝的瓷器,李小树则躲在书房内读了一下午书,而二房李小草,则跑去了书馆,与李东阳下了一下午棋。

    ……

    李倾城与萧金衍在画舫内碰面,将上午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又道,“我这个三叔,比想象的更难对付。”

    萧金衍道,“事已至此,李长福已死,岭南剑派也死无对证,你盯着账簿查下去,估计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教我怎么办?”

    “我若是你,就躲在家中,好好练习倾城一剑,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阴谋阳谋都将无所遁形,想必你老爹也是这么想的。”

    李倾城道,“三房既然敢这么做,就算将来动手,想必也藏了什么后手,再说了,倾城一剑的剑谱你也看过了,根本无法修行嘛!”

    萧金衍思索一番,道:“还有一个线索。前几日,你杀岭南剑派十二人,但据说一共有十三人,那便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能将他找出来,出面指证,你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乌衣巷一事,那人肯定藏了起来。”

    萧金衍不以为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今日一闹,族人已将我的钱财权收回了,如今我浑身上下,拿不出十两银子。”

    “那事就难办了。”

    李倾城一脸无奈,“若真不行,干脆我退出家主之争,带着金瓶去浪迹天涯,也不错。”

    萧金衍道,“那不成!”

    “为何?”

    “我还指望你当了家主,跟着你发财哩!”

    李倾城道,“你是宇文天禄的女婿,还是李院长的师弟,没有我,你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

    提及登闻院,萧金衍忽然记起,如今李纯铁已将登闻院的话事权交给了萧金衍,虽然登闻院最近在朝廷失势,但调查这种江湖之事,应不在话下。

    想到此,萧金衍道,“我去问下登闻院的人,看他们手中有没有什么线索,不过,得花钱。”

    “就十两银子,你看着办。”

    ?ps:明日送年,喝醉的话,就请假哈。

第359章 惊鸿一剑

    拿到银子,萧金衍一拍脑袋,道:“忽然记起,我现在与登闻院好像没有什么瓜葛了。”

    在隐阳,为了宇文霜之事,萧金衍不愿意拖累师兄,当着江湖同道的面,与登闻院划清了界限。不过,对于这种表态,登闻院保持了沉默。而且,现在登闻院被陛下刻意冷落,以目前的势力,无法与当年与一笑堂抗衡之时相提并论。

    李倾城一脸鄙夷的神色,“今日在议事堂被长老们围攻,我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犯下的错误,交友不慎这一条,最为严重。”

    萧金衍长叹一口气,“这话太伤人了。不过,我还是会帮你去调查这事,感动不?”

    “这么好?”

    萧金衍道:“为你,千千万万遍。”

    ……

    岭南剑派的漏网之鱼不知所踪,唯一的线索,只剩下红星堂了,若能顺藤摸瓜,找到红星堂的主雇,或许有翻盘的机会。

    张头儿这位木牌杀手,已在鼓楼等了三日。

    萧金衍、慈悲大师和岳老七一去不复返,他有些心急,也去过善和坊打探消息,听说了李倾城被刺杀之事,才知道原来红星堂要杀之人,竟是李家三少爷,吓得不轻,他本想一走了之,但红星堂堂规,作为杀手,不达目的,就算逃走,也必会遭到上面的追杀。

    萧金衍在鼓楼找到了他,张头儿初见时,有些惊愕,“你竟然没死?”

    萧金衍低声道,“随我来。”

    张头儿不明所以,跟着他到了一处僻静之处,笑着道,“我本来有机会杀死李倾城,但李倾城给了我一千两,让我买你的命。”

    张头儿道,“身为杀手,怎能如此两面三刀?”

    “李倾城给的是现银,你开的是空头支票,我也要讨生活,所以要委屈你了,不过李少爷说了,只要你说出后面的雇主,他可以饶你一命。”他假装打量了一眼四周,低声道,“现在周围都是李家的剑仆,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张头儿道,“你可知堂规严厉,接了任务的杀手,要么完成任务,要么死路一条?”

    “这个好办,只要你指认出幕后主使之人,李家三少爷会派人保护你,甚至帮你换个身份。”

    张头儿有些犹豫了,他一番权衡,才道,“这个任务,我是以一千两的价格,从一个铜牌杀手手中接过来的。先拿到了五百两,得手之后,去莫愁湖旁的一文酒家,去结算剩余五百两。”

    两人去了莫愁湖,找到了张头儿说的那个一文酒家,酒肆不大,只有几张桌子,里面空无一人,张头儿上前敲门,无人反应,才一推开门,就见一支箭从暗处射来,萧金衍道,“小心!”

    张头儿反应不及,应声倒地。

    一个黑影从酒家后楼一闪而过,萧金衍连追了上去。那黑影轻功十分高明,与萧金衍始终保持在三十丈之内,萧金衍施尽全力,始终无法迫近一步。

    一口气追出了十余里,那道黑影忽然停了下来。萧金衍这才看清,此人黑衣蒙面,手中拿了一柄长剑,剑体乌黑,剑柄白色。

    萧金衍心中一惊,“李家供奉?”

    黑衣人嘿嘿笑道:“认识这柄剑,眼光还不赖。”

    金陵李家三大供奉,负责守护宗祠,在李家之内,是宗师级的人物,除了李小花外,属三大供奉武功最高。萧金衍明白,方才这人故意有所保留,就是想引他追上来,如今在无人之地,可以杀他灭口。

    “素闻李家供奉以守护家族为己任,阁下却找人刺杀李倾城,李小树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违背自己剑誓?”

    黑衣人道,“李小树?他还不配!”

    “那是谁指使你?”

    “见了阎王,你或许会知道。”说罢,他将长剑抽出,运功剑上,只见白色剑柄瞬间变成了黑色,一道剑气将萧金衍笼罩其中。

    萧金衍知道此战无法避免,收拾心神,以弦力引真气,聚集与身前一丈处,来抵抗这道剑气。

    剑气交接,萧金衍浑身一震,此人战力,竟不逊于孙千古。黑衣人也觉得奇怪,“年纪轻轻

    ,便有如此修为,可惜交错了朋友。”

    话音未落,长剑刺出,向萧金衍眉心而来。还未接触,萧金衍便觉一道惊人的气劲压顶而至。

    萧金衍眼急手快,不退反进,毫不躲避,无双神拳迎上黑衣人胸口,距三尺之时,内力尽吐,要与黑衣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长剑不疾不徐。

    双拳也不撤招。

    这是一场豪赌,他修为不及李家供奉,但这一拳若击中他胸口,就算不死,对方也会深受重伤,他赌对方不会为了杀他,而拼着损失修为。

    果不其然,在距眉间一尺许,李家供奉撤招,斗腕掉转长剑,斜切萧金衍双手,萧金衍向侧方踏出无妄步,与李家供奉贴身而行,无双神拳乃短打招式,一旦近身,十余招连绵不绝,一拳一拳轰出,每一招都是搏命的架势,让本来境界占据优势的李家供奉,竟撤剑不及,陷入被动。

    李家供奉在江湖上其名不扬,但心气极高,就算见到各大门派掌门,也自负有一战之力,想不到今日出手,在一个后辈身上讨不到任何便宜,心中动怒,释放法则空间,整个人瞬间移到了萧金衍拳风之外,还未等萧金衍反应过来,调整剑势,抓住萧金衍一处空挡,倾尽全身内力,一剑刺出。

    轰!

    萧金衍不敢硬接,两道拳劲交叉打出,顺势向后撤出了十余步,才勉强站住身形。

    李家供奉也不追击,持剑而立,淡淡道,“接下来这一招,名为三千相剑,仅次于金陵李家三大绝招,你若能接住,我饶你一死。”

    萧金衍境界上遭到压制,若是往常,他早已逃之夭夭,但此人的剑招,似出未出,只要自己一动,必然会受到全方位的攻击。他曾与李倾城对剑,就算是六道轮回,也没有给他这种感觉。

    萧金衍知道,此时若乱了阵脚,今日肯定命丧此地。

    他心静如水,识海变得一片清明,撤去真元,仅以两道弦力护住周身。李家供奉并不出剑,但萧金衍的感觉却是万剑齐发,时间越久,这种压迫感越强烈。

    萧金衍道:“我若投降,可不可饶我一命?”

    这供奉闻言一愣,没料到他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就一愣神的功夫,萧金衍瞅准时机,顶住威压,猛然出拳。

    拳越往前,阻力越大。

    李家供奉没料到他竟如此,道,“勇气可嘉。”

    长剑一横,以雷霆万钧之势当头劈下,就在此时,一道无形真气破空而至。

    正是萧金衍先前撤去的真气,借助两处山峰为弦,聚气成箭,向李家供奉背后偷袭而来。

    萧金衍曾靠箭公子这一招出奇制胜,屡试不爽,所以准备故技重施。

    李家供奉头也不会,反手将剑鞘格挡,整个人借助气箭之力,凌空跃起,一剑挥出。

    整个空间似乎燃烧起来。

    萧金衍只觉得周身有无数剑影,每一道剑影,都似实似虚,无法判断真假,他浑然不顾,接连挥出了四拳。

    四声轰鸣声,将萧金衍震得口吐鲜血。

    眼见更多剑影向他身上袭来,萧金衍心中暗惊,“我命休矣!”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鹤鸣。

    一道白衣身影从萧金衍上方闪过,凌空向李家供奉刺出了一剑。

    那供奉一声闷哼,胸口如遭雷击,长剑节节碎裂,整个人向后退出了数十丈远,扑倒在了地上。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萧金衍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法!

    白衣女子一剑刺出后,并未做停留,赤足在松间一点,整个人如姑射仙子一般,御风而行。

    一只仙鹤从山涧而过,女子落在仙鹤之上,乘风而去。

    翩若惊鸿,动若游龙。

    他无暇去看受伤的李家供奉,双目远远望着远去的身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身影,他再也熟悉不过。

    这个身影,他曾无数次在梦中见过。

    这个身影,他曾经寻找了五年

    如今再次相见,恍如隔世一般。

    萧金衍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他没有料到,再见李惊鸿,竟是在此情此景,她以手中长剑,救了自己一命。

    七年了。

    这七年,他潇洒过,落魄过,战斗过,失落过,赢过、输过,爱过,却从无恨过。

    当年李惊鸿不告而别,他如发疯一般,将整个江湖翻遍,最后隐居在太湖边上,等着她,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直到宇文霜的出现,他才逐渐接受了现实,那就是李惊鸿已不在人间,至少不在这个江湖之上。

    再见之时,她变得更加空灵、超脱,虚无缥缈。

    天道无情似有情,人间再无谪仙人。

    可不知为何,当她惊鸿一现之时,并未留下只言片语,便离他而去,他心中生出一种失落感。

    萧金衍和李惊鸿,一个要笑傲江湖,一个追求长生,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家供奉死了。

    一个通象上境之人,在李惊鸿的手上,毫无招架之力,这种修为,足以傲视整个江湖。

    萧金衍怅然若失,将那一只白色剑柄的断剑,收了起来,回到了金陵城内。

    ……

    李倾城望着书案上的一张纸条,陷入沉思之中。他也不知纸条的来源,在他回房之时,就放在书案上了。

    纸条上写了四个字:“汇德商号”。

    汇德商号是李家为规避朝廷税赋,用于支付族内运营的一个共用商号,就在数日前,有人拿了九笔十万的银票在不同的钱庄对付,由于金额巨大,导致各大钱庄纷纷拿了银票来核查底票,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命人将三年来汇德商号的账目逐一核对,一查之下,发现了这三年来,有将近五百万两银子,流入了家族内部。而兑付之人,有白衣剑卿,若干黑衣剑相,甚至还牵扯到一名供奉。

    这些李家的剑手,按照职级、修为不同,每月领取固定俸禄,单独出任务之时,也有正常的渠道领钱,但这笔银两的支出,与这些都无关。

    由此李倾城推断出,这些年来,李家的这些客卿、剑手们除了领取固定俸禄外,李小树还在暗中给他们输送银两。通过手中的银钱,逐渐控制了李家的战力。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

    一直以来,李家客卿、供奉、剑手,都是听从家主李小花的调遣,若家主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三房通过掌握各房的账目,来要挟他们,又通过银两输送,控制剑手,这一系列举措,都是有备而来。

    真到了比武斗剑,以武定大局之时,若内部乱了,就算李小花武功超卓,到头来家族也是元气大伤,后果不堪设想。

    他本无意家主之位。

    但身为李家子弟,家族荣誉至上,家族利益至上,这是植根于他骨子中的信念,他绝不容许有破坏和分裂家族的事发生。

    他下定决心,若真到了那一步,便用手中的长剑,来了结一切。若真到了那一步,便用三房的鲜血,来了结一切。

    他将线索整理了一下,把发现之事,告诉了李小花,两人在书房内谈了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是这次谈话之后,李倾城去了一趟剑楼,从藏剑阁中取了一柄剑。

    剑名惊鸿。

    当日下午,李家三供奉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了金陵城外,整个金陵城都轰动了。

    要知道,李家三大供奉武功高强,是仅次于家主的存在,整个江湖之中,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一名李家供奉的人,屈指可数。

    大祭祖在即,先有李倾城被刺杀,后有供奉之死,这无疑对李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李小花动用家族令,宣布整个李家进入戒备状态,将家族之中的高手,四处调出,追查凶手,务必要在大祭祖之前,将凶手抓到。

    一时间,整个金陵江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在这时,李倾城却失踪了。

第360章 危机化解

    李建在加入金陵李家之前,并不叫这个名字,他本姓范,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江洋大盗,后来因为得罪人太多,引起了众怒被追杀,走投无路之下,加入了李家的白衣剑卿,虽然寄人篱下,但没月有不少的俸禄,还能享受一些在金陵城内的特权。但他并不满足,他有野心,想要出人头地,所以两年前,李小树带着美酒、美女找上门时,他很快就站在了李小树这边。

    除了白衣剑卿,他还是李小树的私人杀手,金陵李家看似繁华,藏污纳垢的阴私事也并不少,而他正是帮李小树处理这些事情之人。大祭祖在即,李建知道李小树会有一番大动作,而李小树也向他承诺,待事成他成为李家家主后,将会给李建更大的权力和地位,所以这段时间来,李建极为谨慎。

    他在金陵城外有一座私宅,他生性风流好色,里面养了几名美妾,一来此处风景极美,二来有人迹罕至,只要不在李家当值,他就住在这里。

    这日清晨,李建如往常一般,离开家中,刚走出大门外,他便察觉到了危险。

    门口,站着一名黑衣剑客。

    “李建,你违背了自己剑誓,你辜负了金陵李家。”

    李建第一反应便是拔剑,然而剑才拔到一半,对方长剑便刺穿了他胸口,鲜血洒满了一地。

    他纵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黑衣剑客擦拭了长剑,转身消失在晨色之中。

    这种事情,不断在金陵城内上演,不到三日,有三十三名白衣剑卿,十六名剑相,六名剑侯,死在了金陵城内。

    当一切阴谋诡计都无力应对,暴力成为了解决问题的最佳选择。李小花的底牌,便是这些年来他在外庄训练的一批杀手。在其他人看来,这个庄子毫不起眼,甚至连每年开销中,也未曾列支。

    恐惧,在金陵李家蔓延。

    流言甚广,李家得罪了江湖之中的厉害人物,现在被人上门寻仇,但族内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所杀之人,都是平日里与三房来往密切之人。

    当看到名单上最后一人被杀之后,李倾城松了口气。

    萧金衍问他,“这么做,对吗?”

    李倾城淡淡道,“这不是对或错的问题,而是生存和死亡的选择,他们不死,我们便会死。李家会陷入动荡之中,百年前李剑心的那一幕会重演,到时候便不是死几十人的问题。”

    当年十三房在李家族人过千,李剑心夺权之时,整个李家血流满地,几乎遭到灭顶之灾,幸亏当时家主控制着李家的剑手,将李剑心一支逐出家族。如今形势,比上次尤为严重,作为李家嫡子,李倾城绝不容许这一幕重现。

    豪门争斗,不似寻常百姓两兄弟争夺家产,最终闹得老死不相往来那么简单,在涉及到核心利益之时,如皇权争夺,只有你死、我活这等结局。

    萧金衍不是生活在豪门,他看到了这种家族表面上的荣光,却没有看到这份荣光背后,要承受的阴暗。但既然是李倾城的选择,他责无旁贷。

    “这下,你三叔怕是无法继续兴风作浪了。”

    李倾城却摇了摇头,“可我心中依旧有些不安,却又不知为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

    这三日来,李小树坐立不安。

    自己用时间和金钱瓦解了李家剑手,却最终死在了长剑之下。明明知道是李小花出手,但却没有任何的证据,他低估了李小花的能力和手段,也没有料到,李小花会对自己家中的剑手动手。毕竟,当初是支持过雍王“靖难”之人,一旦做了决定,便是雷霆万钧之势,还没等李小树反应过来,事情已经成为了定局。除了已死去的人,其余的剑手,都纷纷与他划清了界限。

    李小花太狠了。

    一夜之间,李小树头发尽白。原本意气风发的他,整个人都憔悴不堪,他明白,这场斗争的失败,意味着什么。

    李长生被禁足数日,早已闷出鸟来,这日,正要想办法离开,李小树却走了进来,当见到他如今这副模样时,李长生满脸错愕,睁大了眼睛。

    李小树缓缓跪倒在李长生面前。

    “爹,你怎么了?”

    李小树道,“爹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自幼跟着李倾城一起长大,他对你也如亲兄弟一般,如今能救我们三房的人,只有他了,我想让你去找他求情。”

    李长生对突如起来的要求吓蒙了,“爹,你不会吃错药了吧?”

    李小树叹了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以及本来计划要夺权并让他上位之事一并告诉了李长生,又道,“爹本想趁这次大祭祖,为你将来铺好一片锦绣前程,谁料却一败涂地。你去向李倾城求情,让他放过我们三房。”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

    李小树喝道,“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吗?难道,你想如李剑心一族,被驱出金陵李家吗?”

    李长生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又见父亲

    如今这副模样,只得答应道,“我去便是了。”

    李小树道,“事不宜迟。”

    说完这些,他回到书房,李如恭站立一侧,垂手不语,李小树望了他一眼,道,“你跟着我已经十几年了吧?”

    李如恭道,“从老爷赐名到现在,十五年整。”

    “当年,我从一群恶棍手中把你救下来,又扶持你一步步上来,为什么要背叛我?”

    李如恭道,“我本是孤儿,从小就在家主的外庄长大,当日之事,也是家主安排。”

    李小树惨笑道,“难怪,难怪。你一个破落户子弟,又如何懂这么多,我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贝,我输得不冤。二房的李如顺,也是大哥安排的吧?”

    李如恭道,“属下不知。”

    李小树摆了摆手,“你走吧,告诉李小花,我认输。”

    李如恭道,“属下这些年来积攒了些积蓄,今日之后,便与李家没有干系了。还是老爷亲自去为好。”

    李小树道,“还嫌羞辱我不够吗?”

    ……

    李小树解开了头发,**上身,来到了李家正房门前,崩溃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保住这个家。

    李小树跪倒在了李小花门前。

    众家仆见到三老爷这副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招呼也不敢打,连向府内通风报信。

    李小花正在看书,得知老三跪倒在外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先让他跪会儿吧,我这边还有几页没读完。”

    长街之上,空无一人。

    但各家门板之后,墙头之上,却纷纷探出了脑袋。

    在金陵李家,三老爷李小树是意气风发,何等威望之人,众人平日里见了,都要躲着走,而家主李小花则如寻常财主一般,说话不紧不慢,以至于外人看来,李小树更像是李家的家主,但今日之事,却大大出乎人的意料。

    不过,他们也都猜得七八成,与最近李家剑手纷纷被杀有关。也就是说,长房与三房的这番斗争,以三房完败而告终。

    烈日炎炎,照在李小树身上,起了一身红斑。

    长房有家丁看到,从府中取了一些冰镇酸梅汤,端到了李小树身前,“三老爷,天热,喝口酸梅汤解暑。”

    李小树不为所动。

    他必须要有表态,他跪在这里,若李小树不出来,整个三房怕是彻底从李家内剥离出去,所以,他只得继续跪下去。

    活下来,留下来,才能继续在李家立足。

    约莫半个时辰后,当这件事在整个善和坊传遍之后,长房的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李小花穿着单衣,大步迈了出来。

    看到李小树跪着,“老三,你这是干嘛?”又对管家李如良怒道,“我才午憩了片刻,?就闹出这等事来,你这管家怎么当的?”

    李如良连垂手道歉。

    李小花又骂道,“让三爷跪着在这么脏的地上,成何体统?我李家的颜面何在?”又对李小树道,“老三,奴才们欠管教,你受累了。”

    李小树道,“大哥,我有罪!”

    李小花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先起来再说。”

    “大哥若不原谅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李小花冲李如良怒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给三爷找个垫子?算了,没用的东西,我自己去找!”

    说罢,李小花回到府中,上床睡了一觉,又过了一个时辰,空着手出来,“老三,你再委屈会儿,你嫂子正在织布,给你做个垫子呢。”

    李小树这辈子都未曾受过这等屈辱,但他又明白,到了这时候,他必须得忍,抬头道,“大哥,之前是三弟我不懂事,得罪了大哥,请大哥原谅。”

    他一口一个大哥,李小花却始终不肯让他起来。

    这时,二房李小草才急匆匆走了过来,看到这般模样,道,“族长,这又是什么情况?”

    李小花摆摆手,“我也不知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跪着不肯起来了。”

    李小草道,“人多眼杂,传出去丢人。有什么话,去房内说罢,大祭祖上的一些琐碎事,我正要准备跟族长汇报一下。”

    李小花点点头,这才将老三扶起来,“咱们三兄弟也许久没有好好聊天了,先到我书房再聊。”

    又对各房围观之人道,“都散了吧,看什么看!”

    ……

    书房。

    李小花与李小草、李小树聊起了少年时之事,从下河抓鱼被老爷子抓起来毒打,到结婚闹洞房,李小树将新娘子藏起来,换了个青楼女子顶包,感慨起了当年的匆匆岁月,全然没有先前在门口那种剑拔弩张之感,说到动情处,就连李小树整个人,也觉得三兄弟情深似海,情比金坚。

    然而,李小花话锋忽变,“亏你们还记得当年的情分!”

    他收起了先前的模样,一脸阴沉,冷冷道,“老三,我知道

    你对我将家主之位传给李倾城不满,以你的武功和才干,有这种想法,并不稀奇。李倾城还年轻,缺乏经验和历练,所以你勾结岭南剑派在西疆次杀他,雇佣红星堂杀手去杀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若能杀了他,也是你的本事。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手伸到了李家的剑手这里。李家剑手,效忠家族,你却将他用来作为家族斗争的工具,这已不是杀一个李倾城的事情,而是动了家族根基之事,你可知罪?”

    李小树连忙跪倒在地,“我知罪。求大哥能给一个机会,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大哥保留三房的族籍,不要将我们逐出善和坊。我也愿交出三房的一切财产,像十三房那般做个富家翁。”

    “老二,你怎么看?”

    李小草趁势道,“如今大祭祖在即,整个江湖都在盯着我们,李家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徒为江湖同道留下笑柄,所以我建议外松内紧,在族内严肃处理三房。”

    李小花叹道,“只是,我听说,你的霞光万道练到了第九重,我怕是寝食难安啊。”

    此言一出,李小树脸色骤变。

    李小花这是想要废掉他的武功啊,整个金陵李家,李小草剑术平平,除了李小花,武功便以他最高,江湖中许多纷争,也常由他出面解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年来,为了修行武功,他下了多大功夫,又岂能因为族长一句话,就废掉?

    他宁可叛出家族,也绝不废掉武功。

    但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求饶,“求大哥开恩!”又想二房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小草也道,“大哥,李家剑法,冠绝天下,每年前来挑战切磋之人,也多如牛毛,若废了三弟武功,对我们家族实则是一大损失。”

    李小花冷冷道,“若哪天我死了,李倾城剑法不到家,李家又成了他的?“

    李小树道,“我可以在祖宗牌位面前发下剑誓,此生绝不向李家弟子出一剑,若违背此誓,便教我遭受霞光万道反扑,走火入魔而死!”

    李剑剑法,重在修心,对剑誓极为看重。若违背剑誓,修行心境受损,剑法便止步不前,尤其是三大绝学,修行越到最后,越发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李小树敢发这种誓言,也算作一番约束。但李小花却不放心,他道,“明日,我再召集长老会,你要在长老会上,发誓向李倾城效忠!”

    李小树噗噗噗连磕了三个响头。

    “谢家主开恩。”

    李小花又道,“老二,你来找我何事?”

    李小草这才道,“三日后的祭祖,三大家族,八大门派以及中原、江南江湖同道大小七十余门派派了将近四百人前来观礼,算上李家族人、各地旁支,还有官面上的一些人,到时善和坊内怕是将近五千人,这次大祭祖,算是金陵李家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远超出了我们起初的预期,所以在守卫、后勤以及预算等方面,有些捉襟见肘,我寻思这次是向天下展示咱们第一家族的绝佳机会,有些方案需要调整一下,我草拟了一些章程,想跟族长商议下。”

    李小花道,“这等琐事,你自己决定便是。不过,宗祠之内的护卫,我来安排。”

    “这几日,咱们的剑卿、剑相惨遭人暗算,我想若不行,让金堂从五城兵马司借些人手,来协助咱们,当然,银子还是要出一些的。”

    “怕是不妥吧?”

    “届时,宫里的高公公也会出席,他代表着陛下的威严,也是陛下对咱们李家的情分,用这个理由,可以向兵马司借兵。”

    李小花沉吟一番,“可。”

    李小草、李小树走出了长房宅院。

    李小树一房虽然保住了,他在族内的职务却被解除,三房名下的产业,暂时归到李小花这边。

    在书房内,李小草回护三房,让李小树颇为感动,“刚才在书房,谢二哥替我说话。”

    李小草摆了摆说,“都是兄弟,说这种见外的话。大哥身为家主,有些事得为家族考虑,你不要怪他。”

    “他不怪我,就已是心满意足了,哪敢有怨言?”

    李小草道,“等忙过家族,将来倾城当了家主,少卿、长生金堂他们也逐渐成长起来了,以后李家,便是他们的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清闲下来了,到时,再找你喝酒。”

    李小树惨笑道,“我也没有料到,当日我亲自挑选的管家,竟是大哥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这些年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我输得算是心服口服了。”

    李小草拍了拍他肩膀,与他分道扬镳。回到家中,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管家李如顺派到了陇西。

    第二日,李小花又主持了一次长老会议,宣布了接触李小树在族内的一切职务,并让他当着众长老的面,向李倾城发下了剑誓,一场家族危机,化解与无形之中。

    三日后,十年一度的金陵李家大祭祖,终于如期到来了。

第361章 祭祖大典

    七月初七,金陵城内热闹非凡。

    这一日,金陵城内几乎一半的百姓都来到了城南善和坊,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正是为了见证金陵李家十年一见的盛世大典。金陵李家是四大家族之首,也是第一武林世家,更是屹立数百年不倒的大家族。对百姓来讲,江湖太遥远,而李家这些年来修桥铺路,生意遍及天下,使得百姓生活更便利,这才是他们关注的。

    为庆祝这次祭祖,李家在城内的几十家铺子,纷纷推出促销活动,送鸡蛋、送柴米油盐,一些本是城内富人用的商品,也都推出了平民价格,所以那些大爷、大妈们,一大早就来到铺子面前,排起了长龙。

    清凉寺、鼓楼、秦淮河、夫子庙等四处,则设立了粥场,一连十日,向城内的流浪汉、乞丐等人施舍食物,所以就连邻县的一些乞丐也纷纷涌入了城内,最后官府干涉下,直接在城外又增开了一处粥场。

    前来观礼之人,可谓各式各样。

    有江湖中人。毕竟这是与少林武当齐名的大宗族,而且号称天下剑藏,这次祭祖,家主李小花急流勇退,传位于李倾城,可以说,这一举将决定未来三十年江南武林乃至整个中原武林的命运之事,能见证这一时刻,机会千载难逢。

    有官府之人。李家在朝中根基深厚,祖上曾出过多位阁老,江南道这些年科举入仕的进士,有七成是李家族人或李氏族学,与李家关系盘根错节,所以这种场面,也都会给他们一面子。

    有宫内之人。李小花当年有过靖难之功,与皇帝有着旧情分,司礼监高远高公公早已奉旨来到金陵,只等这祭祖大典之日,向李家示恩。

    此外,晓生江湖、八卦周刊的采风,也都穿插其中,将对这场盛世进行追踪报道,不消说,下一期的江湖新闻,李家祭祖的消息必将是铺天盖地。只是,晓生江湖与八卦周刊,侧重方向不同。前者是武林喉舌,侧重公布一些官方消息,八卦周刊则更多是花边内幕,前者注重权威,后者注重娱乐。

    当然,也有些商贩挑着货挑,穿插在人群中,趁机做点生意,对于此事,李家并不阻拦,却也专门给他们划出了指定区域,免得弄得场面混乱不堪。

    观礼之人,按身份不同,都安排了不同的观礼区域,不同区域都有不同的人来负责现场调度,一切井然有序,热闹而不杂乱。

    善和坊长街之上的大理石板,早已被家丁仆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在清晨之时,又用清水泼街冲刷了一遍。

    一大早,来自全国十三道李氏宗族的族人,早已候在了善和坊大门之外,等待祭祖大典的开始。

    萧金衍作为李倾城的朋友,没有去江湖区,一是因为现任武林盟主左斯坦与之关系不好,更因为在隐阳城,因为宇文霜之事,萧金衍大开杀戒,招惹了众怒,他不想在今日招惹是非,一旦祭祖开始,确定了京城的高公公和那位太监离开皇宫,他便混入皇宫去查探究竟。

    此时此刻,他与李倾城在别院之内。

    由于是祭祖大典,李倾城与其他族人一样,穿了一身黑,衣服上镶着绯色边,腰间佩明黄古玉,按礼制,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可以用绯色,今日穿这身衣服,也象征着李家在朝中的地位。

    萧金衍与李金瓶打趣道,“从今日起,以后就不能称他为李少侠,而是李家族长了。小师父以后可要多关照一下。”

    李金瓶帮李倾城整理好衣衫,看着他一身打扮,眼中满是柔情。李倾城却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萧金衍哈哈一笑,“杞人忧天。今日李家高手尽在此处,就算西楚军队来袭,也未必能活着回去。”

    外面传来一阵轰叫声,紧接着锣鼓齐鸣,原来是李家请来跳花灯、彩龙舟的队伍,从长街之上路过。

    待过去后,李倾城问,“你都准备好了?”

    萧金衍点点头,“一旦确定那高手前来,我就离去,若顺利的话,还能赶上你的传位仪式。”

    “路上小心些,等你回来喝酒。”

    李金瓶现在没有名分,加之女性又无法出席祭祖大典,所以李倾城命青草等几个剑仆,在别院之内守护于她。

    等交代完毕,时间已是差不多。

    三声炮响,李倾城走出了别院,来到李家宗祠等候。

    李家三房十六支的长老逐渐抵达,按大典仪式,待吉时一到,李小花将带领李家族人从长街之上穿过,抵达祠堂。

    萧金衍也来到人群之中,混入了观礼的百姓区域。城内百姓议论纷纷,讨论着即将出场的李家剑手。

    有一老者道,“这次祭祖人数之多,规模之大,堪比三十年前那一次哩,那时候,老太爷还在世呢。”

    一年轻人问,“有何不同?”

    “那一次祭祖,李老太爷凭一柄金光剑,在玄武湖力挫江湖十大高手,心气正足,李家剑客也在宁王之乱中立下战功,名动江湖。”

    对于这些陈年往事,老者说起来头头是道,不过年代已久,却勾不起年轻人的兴趣,年轻人望着长街尽头,“都说李家剑客名满

    天下,今日终于可以见到了。”

    又一通鼓响。

    有司仪道,“祭祖大典开始!”

    十九声炮响,震耳欲聋,象征着三房十六支李氏族人的兴旺繁荣。炮声过后,人群之中传来呼啸之声。

    年轻人忽道,“来了!”

    一队白衣剑客,排成八排八列,腰持长剑,踏着鼓声,在长街之上缓缓走过。

    听得一名晓生江湖的采风介绍道,“迎面走来的是白衣剑卿方队,由六十四名知玄中境的剑手组成,领队是三房的李长生。这些白衣剑卿,在加入之前,多是江湖名家,金陵李家号称第一家族,在江湖高手储备之上,独树一帜,其中知玄高手将近百名,而整个江湖也不过两千人,在人数之上,只有少林派能与之比拟。白衣剑卿是李家执行江湖任务,维护江湖和平的主力队伍,也是李家的常备剑客队伍。”

    听闻这番话,众人不由感慨,对金陵李家在江湖上的绝对实力,以及巨大的影响力刮目相看,可以说,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金陵李家。

    白衣剑卿路过祠堂,纷纷举剑,齐声道:“作风强硬,能打胜仗,维护和平,捍卫家族!”

    声音整齐划一,在长街之上飘荡。

    江湖各大门派前来观礼的群雄,也不由刮目相看。知玄中境,只要有两名以上,便可称霸一方,有十名以上,便算是大门派,而李家,足足有百人!

    又是一声惊呼。

    三十六名黑衣剑相目光凛然,踏步前来。

    那采风喊道,“黑衣剑相走过来了!三十六名黑衣剑相,个个都是知玄上境、半步通象境,黑衣剑相历史悠久,曾在靖难之役中立下赫赫战功,当年衢州之围,滁州之战,经历过一次次血与火的考验,成为李家族内的坚强后盾!”

    年轻人问,“黑衣剑相很厉害吗?”

    老者道,“他们是李家自幼培养的剑客,极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寻常一人,拿到江湖上,足以列入晓生江湖地榜。所以说,晓生江湖的那些榜单,看看就成!”

    那晓生江湖采风听到这话,道,“老伯,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的各大榜单,那可是综合了各路实力排出来的,没有半点水分。金陵李家不参与排行,那也怪不得我们吧?”

    年轻人道,“可我听说,只要花一千两银子,就能进入天地人三榜中的人榜前一百呢!”

    采风道,“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要入三榜,谈何容易,没有成名的战绩,哪里能入?人榜百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年一排,除非你胜了百人榜中的人,才有机会进入人榜。”

    年轻人叹了口气,“本来我还想花上一千两,买个人榜玩玩的。”

    采风闻言,生意来了,连道,“小哥若真有兴趣,我也可以帮上忙。”

    “不是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吗?”

    采风嘿嘿一笑,“话虽如此,但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毕竟有些萝卜是我们自己种的,只要你交了钱,我们可以安排一场比武,拔出一个萝卜,把你填进去。”

    “这不是打假赛吗?”

    采风道,“大家都是凭实力入榜,有钱,也是一种实力。小哥,马上就月底了,我还要冲任务,要不我给你申请个折扣,你来帮一帮忙呗!”

    “偌大一个江湖,天下有钱人那么多,为何找我这种三脚猫?”

    采风叹道,“这些个江湖人,武功高强,又爱面子,不肯杀人越货,又不肯做下贱的营生,所以大多都是穷逼。”

    萧金衍闻言,眉头一皱,“这不是骂人吗?”转念一想,道,“有道理!”

    年轻人喊道:“这些人是什么杂牌剑手?走路都不齐整,比白衣剑卿差多了!”

    萧金衍抬头,看到十余名衣衫不同的剑手从身前走过,武功尽入通象初境,其中有几人境界不稳,想必也是得了那名守剑人的造化。

    其中一人听到年轻人嘲笑,手指微动,一道剑气向那年轻人激射而来,而年轻人仍不知,若真击中他,怕是当场毙命。

    萧金衍见状,一侧身,不经意间以挥了挥长袖,将那道剑气接了下来,不由暗怒,你一个堂堂通象境,竟对寻常百姓出手,太不要脸。

    那剑手见萧金衍接住剑气,微微一愕,瞪了他一眼,便随其他人向前走了过去。

    采风道,“你别小瞧他们,这些人可是李家的剑侯、客卿,都是通象境,寻常一人拿出来,放在江湖上都是大门派的掌门,专门应对前来问剑之人,若非今日祭祖,你就想见,也见不到哩!”

    金陵李家名满天下,江湖中想要成名之人,也都以与李家剑客交手为荣,若能胜得一招半式,顷刻间名声大震,这是绝佳的成名途径,而这些客卿、剑仆,则是捍卫家族荣誉名誉的中流砥柱。

    “通象境很厉害吗?”

    “这十个人,就是白衣剑卿一起上,也未必是他们对手。换作是你,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年轻人张大嘴,“太夸张了吧?”

    采风道,“也许有些夸张,

    但随便指你一下,你必死无疑。”

    此话倒是不假,若非萧金衍帮他挡下那一指,怕是这年轻人已横尸街头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声。

    众人望去,两个衣衫朴素的老者,腰间挂剑,手拄着拐杖,分别由两个人搀扶,颤颤巍巍,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也是李家的高手?”

    “估计牙都没了,还能拿得住剑?”

    采风也纳闷,“我不认识他们。”

    萧金衍却心中震惊,且不说这两名老者,就是旁边搀扶之人,武功已是通象中境,若没猜错,应该是福禄寿三大剑仆中的李长禄、李长寿,至于那被搀扶的老者,神华内敛,毫无内力波动,萧金衍却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剑至精处,无形无影,至少也是李纯铁、宇文天禄级数的高手。

    萧金衍望向那二人时,那老者也感应到了他,望了他一眼,萧金衍只觉得识海之内,一阵晕眩,连收摄心神,运弦力抵抗。那老者咦?了一声,便不理会他,向宗祠方向而去。

    先前老者似乎有些激动,道,“原来他们还没死!”

    采风先前得到的消息,并无二人介绍,此刻也来了兴致,连问,“老先生,这两位是何人?”

    老者道:“他们是李家的两位供奉,你们可听过百年前李家之乱?”

    “略有耳闻。”

    “当年李家十大剑手中的两人,若非他们,怕是如今家族之主,便不是这一脉了。三十年前祭祖之时,他们曾露过一面,想不到如今还在人世。”

    那两人到了宗祠前,李小花连带二房、三房出列,亲自将两人搀扶住,并站在了第一排,可见这两人在李家地位之高。

    李倾城为首的二代弟子,紧随父辈,站在了第二排。其余族人则站在了后面,至于先前出场的那些李剑剑手,则分布于李家宗祠及善和坊各处。

    众族人归位,站在宗祠前的广场这上,声势浩大。

    鼓乐声响,众人在李小花带领之下,纷纷行祭拜之礼。大家族祭祖,礼节众多,十分繁琐,好在老夫子李东阳曾在礼部任职,主持过皇家祭典,到也不混乱。

    宰牛、羊、豚、犬、鸡五牲,杀鱼、虾、参、蚌、蟹五鲜、备稻、黍、稷、麦、菽五谷,然后便是上香祭祖、撒酒献爵,最后,由李小花代表族人,向祖宗颂表,说是祭祖,其实也是给活人听的,目的无外乎彰显李家大族之势力。

    一套流程下来,将近小半时辰。

    待祭祖完毕,围观众人纷纷退去,临走之时,也不忘去善和坊门外去领取一份纪念品。

    众宾客纷纷上前道喜,各大门派之人,也都上前祝贺,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李小花则带着李倾城,与众人介绍,便算是将李倾城正式推向各大门派。

    就在这时,忽有人喊道,“京城司礼监高远高公公到!”

    一辆马车,在十余名红衣禁军的护送下,向这边缓缓驶来,萧金衍感应到,马车之内有两人,除了高公公外,还有一名高手藏在车中,想必就是那一位宫中高手了。

    萧金衍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趁众人不察,随着人群,缓缓走出了善和坊,就在这时候,有人从后面道,“唐大宝!”

    萧金衍回头一看,正是慈悲大师。此刻他浑身晒的发黑,形容憔悴,面色苍白,整个人瘦了二十多斤。

    “你怎得在这里?”

    慈悲大师骂道,“老子在房顶之上困了十日了,直到今日,那些剑手才撤去。”

    萧金衍满脸同情,“这些天,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吃喝拉撒怎么办?”

    慈悲大师道,“靠房顶上的麻雀、耗子、蜈蚣、蝎子,好歹没有饿死。你呢,任务成功了嘛?”

    萧金衍叹道,“别提了,张头儿跑了。就算完成任务,也没地儿要银子。”

    他并不打算将张头被李家供奉杀死之事说出来。

    慈悲大师骂道,“死得好。”

    萧金衍还要去皇宫,不欲跟他纠缠,便道,“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慈悲大师却道,“好歹咱们也算患难一场,你办什么事,金陵我比较熟,可以带你去。”

    萧金衍心想你若不怕死,带上你也无妨,于是道,“就在城东不远处。”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善和坊距皇宫不足三里,不片刻,便到了皇宫墙外,慈悲大师问,“怎么不走了?”

    萧金衍道,“我要进去。”

    “作甚?”

    “偷东西,你去不去?”

    慈悲大师一看顿时傻了,连连摆手,“你疯了吗?这里面戒备森严,就算是江湖高手,混进去也是有去无回。你怎么进去?”

    萧金衍道,“硬闯!”

    两人说话间,一队巡逻官兵走了过来,“皇宫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慈悲大师一指萧金衍,大声道,“官爷,我要举报他,他想要闯皇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487/ 第一时间欣赏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作者:三观犹在所写的《大侠萧金衍》为转载作品,大侠萧金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侠萧金衍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侠萧金衍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侠萧金衍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侠萧金衍介绍:
剑修的阴谋已败露;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萧金衍和他的朋友们,还有三十秒钟到达战场。 三观犹在搞笑新作书剑山系列之《大侠萧金衍》全面上线,且看这群大侠如何玩转江湖,纵横天下!微信:sanguanyouzai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大侠萧金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侠萧金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