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孙茂才来访
在江枫给孙继凯发消息，打电话皆无果后，他们开始研究能不能报警立案。
“这里说的是失踪者的直知系亲属可以持本人身份证件和失踪者的关系证明文件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并提供相关情况。”季月眯着眼睛顶着手机，她连着看了几个小时的手机现在眼睛疼。
“我这里说的是有证据证明对方可能会有人身安全危险，或者说是对方可能会受到侵害，随时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的。”吴敏琪道。
“我这里说的是异地可以报案，但不一定能立案。对于不属于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应当移送主管机关处理，就是会移至当地警方处理。”江枫也查到了。
王秀莲：“……那咱们这种情况是能报案还是不能报案？”
章光航一锤定音：“别想那么多了，先报案。”
于是大家兵分两路，章光航和季月去派出所报案找警察叔叔求援，大家对警察叔叔还是很信任的，毕竟当初季夏就是在警察叔叔的帮助下被跨省联合抓获。
其余的人待命，手机揣身上以防孙继凯玩意心血来潮给谁回了个消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孙家的遗产之争远在fj，现在已经尘埃落定江枫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可做的。因为隔着远除了报警和打电话大家也不能做什么，离营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王秀莲和房梅就挥散了众人让大家不要聚集在一起讨论此事，该干活干活该发呆发呆。
除了江枫几人和孙继凯关系必要好，有着一起约饭一起吃烧烤的交情，其余人和孙继凯基本都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会关心会震惊也只是因为惊讶于我认识的人居然上了社会新闻头版头条，发出“啊，他好惨好倒霉的感叹”，有点小小的担心，要说有多么关切还真没有。
大家都开始干自己的活，一切都归于平静。
除了江枫，吴敏琪和老爷子。
江枫一边处理手上的牛肉，一边悄悄看老爷子。
老爷子在发呆。
这很罕见，老爷子不是一个喜欢发呆的人，上次江枫见老爷子发呆还是在去往fj的飞机上。
“琪琪，你有没有觉得我爷爷现在的状态不太对。”江枫端着盆悄悄挪到吴敏琪边上。
吴敏琪悄悄看了老爷子一眼，道：“好像是有点，可能也是在担心孙继凯吧，他家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又联系不到人。”
江枫叹了口气。
他刚刚又看了几篇新出来的报道，各种报道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孙继凯他爸听到遗产分配结果后气到中风，现在已经躺在医院里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还有报道说孙继凯她妈早就出轨了孙继凯他二叔，这些年一直潜伏在孙继凯他爸身边演碟中谍，还有说孙继凯她妈已经被孙继凯他爸给杀了，现在孙继凯他爸已经被警方逮捕拘留。
没有出实锤，孙常宁对遗产之事只字不提只是公开进行了一场代表着胜利者的聚宝楼未来规划的宣讲，孙常平和孙继凯这两个事件中心的人又迟迟没有露面，聚宝楼的其他股东正在控评，真实情况如何除了当事人恐怕没有人能说清。
江枫也只是随便看看，一个都没信。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孙继凯他妈脑子有病！
此时此刻，孙继凯在哪儿呢？
他在家里，但不是原先的那个家。
他家之前位于良好地段的房子已经归他妈，他爸让的，他也默认了，他们父子俩都不想再呆在那个曾经生活过的只要随便看见一件物品就能想到那个蠢货的地方。
不用想到她的脸，只要想到她的名字，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妈，孙继凯就会气得肝疼。
他妈是个十足的蠢货，这点他和他爸都十分清楚，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蠢货会蠢到这种地步，蠢到连老公和儿子都不顾，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亲哥哥的挑拨就在最后关头捅了他们一刀，把遗嘱原件销毁了。
孙继凯听到手机又响了。
他坐在地板上，没有动作。
这段时间他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他爸被打击得终日醉酒，他不想劝没那个功夫去劝，如果可以他也想和他爸一起醉酒，不过这样估计过段时间警方就能通过邻居的报警在房子里发现两具已经死亡多日的尸体。
王助理已经辞职了，聚宝楼被大换血，孙继凯觉得既然今天电话不断，应该是他二叔已经掌控全局媒体开始大肆报道了。
孙继凯躺在地板上，闭上眼，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一场怎么闭眼睁眼就醒不来的噩梦。
明明，一切一开始都是好的。
孙茂才主动提出要回聚宝楼，江枫的八宝栗香鸽帮聚宝楼重新唤起了老食客的记忆，明明只要他顺利接受，整顿酒楼，再去北平和八宝斋谈糕点合作事宜，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他二叔拿出那份遗嘱，那份和他手中一样没有经过公证却又都能证明其有效性的，和他手中的那份同一天立下的遗嘱。
孙继凯很清楚，按照爷爷生前留给他的话语，二叔手上的那份遗嘱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但他无法证明。
从那一刻开始，一切就变了。
股东开始站队，员工开始站队，就连聚宝楼后厨的厨师开始站队。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他二叔那样一个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不要聚宝楼只拿一点分红的薄弱股份就甘心。只不过他和他爸都没想到，他二叔能够伪造出这样一份让人挑不出错处，就连日期都是同一天无法判断先后顺序的遗嘱。
孙继凯睁开了眼睛。
因为他听见房间里的酒瓶子倒了。
“爸，你别乱动，要是饿了就出来吃饭我叫了外卖。”孙继凯大声道。
没有回音。
他这些天都没怎么出门，准确来说从他爸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们父子俩搬到这间小公寓开始他就没怎么出门，吃饭靠外卖，隔几天下楼扔次垃圾。
他不看手机，不看电视，什么都不敢，每天就是去房间看看他爸醉死了没有，吃饭了没有，白天躺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晚上困了回房间睡觉。
他知道，他应该劝劝他爸，让他和自己振作起来，但他连自己都不想劝更何况去劝他爸。
他们完全可以起诉他妈，婚内财产转移，恶意损坏遗嘱，还有一系列这些年她做过的有证据的足以让她进去的罪名，随便哪条都能让她一无所有地抱着栏杆唱铁窗泪。
但他们没有，任由她自以为聪明地带着孙常宁给她的一大笔钱财离婚回娘家，还暗自窃喜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孙常平甚至自愿放弃了那套最值钱的房产，虽然还没有过户。
因为离婚协议虽然签了，但离婚官司还没打。
孙常平无心这些事情，孙继凯也不想再想这些破事。
和聚宝楼比起来，这些算个屁。
他把酒楼丢了，把爷爷的临终嘱托给丢了。
孙继凯继续躺在地上胡思乱想，想到了很多，很多事，很多人。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孙继凯没理睬。
那人还在继续敲门。
“小凯，我是邱伯，你在家吗？在家的话就开个门，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在家。”邱富在门外喊道。
自从孙常平板上钉钉要败之后邱富就辞职了，现在赋闲在家，这段时间邱富和王助理也试图来找过孙继凯父子，只不过孙继凯一直都装不在。
孙继凯依旧没有动。
“我来说吧。”另一个声音道。
孙继凯动了动，他感觉就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小凯你在吗？我是孙茂才，我刚刚从港城过来，我想和你谈谈。”
孙继凯坐了起来。
第七百零四章 问与答
孙茂才也是今天早上在港城看了新闻才知道孙家的事情匆匆赶来的，他在港城多年，人脉，家产，妻儿和朋友都在港城。对于他要离开港城回到聚宝楼的决定，孙茂才的妻儿都没什么意见。
他和她妻子这些年来感情一般，全靠两个儿子维持婚姻。现如今他大儿子在国外定居，小儿子也准备出国留学，孙茂才的妻子原本就准备陪小儿子一同出国，这些日子甚至帮着孙茂才一起处理这些年他们在港城购置的房产。
这几个月孙茂才都在港城和妻子一起处理这些繁杂的琐事，顺便糊弄老板的挽留，加上信息的天然屏障，孙家的事情他此前一无所知，和江家人一样是看了今天早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才知道聚宝楼已经易主了。
不光易主，还不做酒楼生意主攻服务业改做酒店生意了。
刚辞职就失业的孙茂才：？
孙茂才在看完新闻后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王助理，从同样事业的王助理口中得知了孙继凯父子俩的近况就匆匆赶来。原本王助理是想和孙茂才一同来的，但孙茂才觉得这种时候王助理的劝诫没有邱富来得有用，便让王助理安心在家等消息跟着邱富来找孙继凯父子俩。
孙继凯从地上爬起来开门。
邱富和孙茂才就站在门口，衣衫整齐，和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长了没剪也没梳乱糟糟的，精神萎靡不振，脸色苍白眼底乌青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睡好觉的，就差在脸上写下我想轻生四个大字的孙继凯形成鲜明对比。
邱富看见孙继凯这副样子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孙继凯何时会以这个样子出现在人前，就算是一年前孙冠云还在世时把他赶出家门冻结银行卡、信用卡和信托的时候，孙继凯衣服上的袖扣也从未摘下过。
“小凯……”邱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劝他想开点吗，别说孙继凯，就连他自己都想不开，不然他也不会拒绝孙常宁给他开的丰厚薪水毅然决然地辞职了。
邱富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师父给两个儿子取的名字都没取好，常平没有太平，常宁也不见安宁。
孙茂才却仿佛没看到孙继凯的模样一般，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方便让我们坐坐吗？”
“当……当然。”孙继凯已经很久没和正常人进行交流了，对着人张口说话甚至有些不适应，点外卖都是备注外卖放门口就行无需按铃敲门。
“我去……”孙继凯想了想好像冰箱里还有饮用水，就朝厨房走去，“给你们倒杯水。”
邱富不放心孙常平去卧室看了看，只看见孙常平躺在床上脸朝下好像是醉倒了，地上全是空啤酒瓶，叫了他两声也没应，随即出来有些担心地道：“小凯，你爸他……”
“他没醉。”孙继凯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邱富是不信的，卧室的地上全是啤酒瓶，卧室里也是酒气冲天的，怎么可能没醉呢。
“我看那地上……”
“都是之前剩的，我爸就开头几天天天喝得烂醉，这几天每天也就喝一两瓶啤酒，喝不醉，只是地上的酒瓶他不让我捡而已。”孙继凯没精打采地道，“他可能，不想喝醉也不想清醒就想这样吧。”
“那你呢？”孙茂才看着孙继凯。
“我不知道。”孙继凯低下了头。
“因为不知道，所以就这样吗？天天带着这样一间拉上窗帘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不和外界接触，不见人，逃避，可以逃避有用吗？今天早上我一看手机铺天盖地都是有关聚宝楼易主的新闻，现在只怕全国都知道了，现在呢，你还想继续逃避吗？”孙茂才道。
孙继凯不说话。
邱富有些急了用眼神示意孙茂才别在这种时候再刺激孙继凯了，却被孙茂才同样用眼神示意不要阻拦他。
“你还想争吗？”孙茂才问道。
孙继凯摇头。
“为什么不争？我今天早上问了王助理，你和你爸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妈在没有人想到的情况下损毁了遗嘱，已经损毁只有复印件没有原件的遗嘱同你二叔手中的那份留有原件的遗嘱比起来没有竞争力，但这不代表你们没有打赢这场官司的希望。”孙茂才接着道，“港城这些年出过很多轰动一时的遗产争夺案，别说没有遗嘱，就算有遗嘱，官司打上个一年半载十年八年也很常见。只要一方不松口遗产不能进行分割，有众望所归的胜者，也有出乎意料的赢家，靠着伪造的遗嘱获胜的有，因此败北的也有，为什么你们不争？”
邱富已经被孙茂才的这段话吓得说不出话了。
“因为不能。”孙继凯道。
“有什么是不能的？”孙茂才步步紧逼，“这是你们应得的，如果你们咬死不松口不退让不承认，这场遗产官司就可以无休止地打下去，倒那时就算你们赢不了你二叔也一定会让步，你们能得到比现在得到的更多的遗产。为什么不能？”
“因为聚宝楼拖不起！”孙继凯大喊。
“之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因为他病重无暇顾及店里的生意，聚宝楼的生意就已经很惨淡了。葬礼之后原本应该重新整治人员，但是因为……因为这场遗产官司，变得更混乱了。股东站队，职员站队，聚宝楼的股价大跌，如果我们拖着这个官司一直打下去，只怕官司还没打完聚宝楼就完了。”
“现在聚宝楼也一样完了，孙常宁要把聚宝楼改建成酒店，以餐饮为辅打造一系列围绕酒店的周边设施你知道吗？”孙茂才问道。
“我知道。”孙继凯盯着地板，“我二叔很多年就想让聚宝楼转型做酒店，只不过爷爷一直不让。”
“这样你也甘心？”
“我不甘心。”孙继凯喃喃道，“但我和我爸不想聚宝楼因为遗产官司就这样毁在我们手里。虽然我二叔一心想做酒店，但他不会放弃餐饮，他知道聚宝楼的核心是什么，现在这样，至少聚宝楼还在。”
“那你妈呢？”孙茂才换了一个话题，“她损毁了遗嘱导致你们输了这场官司，我听说离婚协议是在遗产官司出判决结果之前签的，她因为损毁遗嘱失去了继承权，但似乎没少得东西。”
孙继凯冷笑：“她会后悔的，很快就会后悔。她自以为聪明，我和我爸不追究，但她很快就会为她的聪明付出代价，得到了再一一失去，比让她从一开始就得不到要痛苦多了。”
孙茂才不再多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孙继凯。
孙继凯原本一直低着头盯着地板等待孙茂才的下一个问题，却迟迟未听见他开口，抬头，正好对上孙茂才的目光。
“您这次来就是想问这些吗？”孙继凯问道。
“不止，但剩下的已经没必要了。”孙茂才突然笑了，“我以为你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才会这样一蹶不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但你很清楚你都做了些怎样的选择，现在看来你也没为这些选择后悔，既然不后悔，为什么还会这样？”
孙继凯沉默了。
良久，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孙茂才道。
孙继凯看向他，邱富也看向他。
孙茂才正要开头，话到嘴边又止住了，顿了顿，道：“孙先生，别在那里站着了，坐下来喝口水吧。”
孙常平不知什么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靠在墙边，一幅醉汉的邋遢样，眼里却毫无醉意。
“在说我的意见之前，我还是先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第七百零五章 去北平
“四十多年前有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那个孩子的亲戚不愿意养他，他便吃百家饭，今天这家吃一顿明天那家吃一口。后来为了活下去，那个孩子跟着别人从乡下到了城里，靠着自己那双灵巧的手当了小偷，时常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进出饭店和百货大楼偷人钱财，因为年纪小无人怀疑便屡屡得手。”
“直到有一次，他去当地最有名的酒楼偷窃时被人抓住了。按照当时的风气，小偷被人抓住打死也不算什么事，但那家酒楼的老板是个好心人，见这个小偷年纪小便放了他，让他在店里做工抵打坏的物件。”
“那个孩子就这样留在了酒楼里做工，后厨事杂且繁重，那孩子最初只是帮着洗碗和洗菜，事多的时候也让他帮着给土豆削皮。再后来别人见他皮削得不错觉得他刀工还可以，就让他帮着切一点简单的蔬菜。最初那孩子只是在酒楼里做工抵债，呆着呆着就这样留下来了，后来甚至还好运地被酒楼老板看重收为关门弟子，甚至还上了族谱。”
听到这里，在座的三人都听出来孙茂才口中的这个孩子其实是他自己。
孙茂才接着往下讲。
“那个孩子厨艺天赋极佳，短短十几年的功夫就超过了所有师兄。他的风评很好，最开始还有人因为他原先是个小偷而对他心生戒备，但他对任何人都很尊重，谦让，不争不抢，从不自傲，甚至还经常会在一些小事上吃亏。渐渐的，酒楼里的人包括他的师兄们都忘记了他的过往，他也成了一个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孩子，好徒弟。”
“后来，酒楼老板去世，因为一些你们都知道的原因他卷进了酒楼的争夺里。决赛前一天晚上，他一整晚都没睡着觉，不是因为比赛而煎熬，而是他那时突然发现他离酒楼继承人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而他，想要那家酒楼。”
三人都惊得睁大了眼睛，孙茂才却像真的在讲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接着往下说。
“他是自傲的，也是自卑的。他一直以自己的天赋和厨艺为傲，也因为自己的出身和曾经是个小偷而自卑。他从小就会察言观色，那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都在非常隐晦地讨好酒楼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当他发现酒楼就放在他面前，他伸手就能够到的时候，他心动了。”
“其实在比赛之前有很多人偷偷找过他，让他在比赛的时候放水，故意输了比赛。即使他小师兄是一个极度骄傲的人，在家传酒楼面前也会低头，到时大家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一切都会恢复如初走上正轨。”
“若是他当年这么做了该有多好啊。”孙茂才露出了一个苦笑，“但是他没有，他其实一直都在嫉妒他小师兄，嫉妒那个嘴巴不饶人，带着他练厨，指点他刀工的小师兄。可能是因为他师父当年对他实在是太好了，把他当亲儿子一般对待，收他做义子，让他上族谱，让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赢了比赛，他以为他会得偿所愿欣喜若狂，但他没有。他在比赛结束的那一刻看见一向高傲的师兄失魂落魄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是想要酒楼，但他不想要一个只有酒楼没有人的空壳。事情已经做了，想后悔就要付出代价。后来的事相比你们都清楚，他离开酒楼前往港城，酒楼因为内斗人走得走散得散，曾经的fj第一酒楼很快就衰败了，如果不是他小师兄后来做出了一道一雪前耻的名菜让酒楼起死回生，聚宝楼fj第一酒楼的名号只怕早就成为历史了。”
“你们知道这件事最讽刺的地方在哪里吗？这场闹剧，始作俑者背上了骂名，最终的胜者顶着败者的头衔被人指指点点一度消沉，而那个因为自己的私心造成这个下场的人却被大家交口称赞。当初他师父去世前曾嘱咐他，让他日后好好和师兄一起经营酒楼，不要堕了酒楼的名声。可他做了什么呢？他恩将仇报，他亲手把这家养育他多年的酒楼推向深渊，还得了多年美名，你们说荒唐不荒唐，可笑不可笑。”
“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
一个众所周知的故事被当事人亲口讲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版本，孙继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孙常平和邱富也差不多是这个反应，只不过孙常平的反应要迟钝一些，四人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
过了很久，孙继凯才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这个人要在参加他小师弟的葬礼，还向他小师弟的孙子主动提出要帮助他重振酒楼。甚至在他孙子失去酒楼之后，特意一早赶来给他讲故事激励他呢？”
孙茂才看着他：“因为他在赎罪。”
“他当年怀揣着那份不为人所知的负罪感离开了故土，在外拼搏。靠着过人的厨艺很快就在港城站稳了脚跟，渐渐的，知名度越来越高，甚至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大师，而那段充满负罪感的往事也成了证明他品行优良的证据。酒楼日渐衰败，他的事业却蒸蒸日上，那份负罪感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想为他当年的所作所为进行补偿，只不过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那他现在找到了？”孙继凯问道。
孙茂才摇头：“没有，但他很清楚，这是他最后赎罪的机会，他想要这个机会，而那个人的孙子也需要这个机会。”
孙继凯沉默了。
突然，一直在安静听故事的孙常平开口了。
“那这个人现在能做些什么呢？”
孙茂才笑了：“能给你们两个建议。”
“第一个，拜我为师，跟我去港城，我会把我这些年在港城经营的人脉都交予你，倾囊相授，以后你就在港城立足，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不输于你爷爷的粤菜大师。”
“第二个呢？”孙继凯追问道。
“去北平，去泰丰楼。”
“泰丰楼？！”孙继凯坐直了身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为……为什么。”
“因为江师兄。”
“你应该很清楚，聚宝楼在你二叔手里能留下的只有一个名字，既然你宁愿聚宝楼只剩下一个名字也不想它彻底被毁掉，那么我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我这第二个建议。”
“我虽然是你太爷爷的关门弟子，但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佛跳墙的精髓没来得及学，唯一学到孙家佛跳墙精髓的现如今估计只有江师兄了。江师兄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习得这道菜，这点哪怕是你爷爷也是不及的。你应该很清楚，聚宝楼是你太爷爷的父亲所创，他当年带着些许钱财，一身手艺，几乎是一无所有地创建了这家酒楼。因为佛跳墙，聚宝楼从默默无名的小酒楼成为声名赫赫的fj第一酒楼。”
“如果你想做名厨，我能教你，但你如果想重振聚宝楼，只有江师兄，不，应该说江枫的爷爷，只有他能帮你。我了解江师兄，如果你真心想学，他一定会教。”
“重…振？”孙继凯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酒楼生意，是这世上最难做的生意，却也是这世上最好做的生意。泰丰楼关了大半个世纪，当年的老食客们大多都以作古，江师兄他们不还是靠着他们江家的手艺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打出了名气，就连我这个远在港城的人都能听人提及泰丰楼。”
“就算聚宝楼已经不是你们的了，只要聚宝楼的手艺在你身上，有朝一日你重开聚宝楼，哪怕不叫这个名字，在食客们的心里这就是聚宝楼的手艺，招牌就在你这里，有何所惧呢？”
“当年你太爷爷的父亲能创建聚宝楼，你为何不行？”
孙继凯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可以说，这个选择从一开始就在他心里，但他没有孙茂才想得那么多那么深。
“爸。”孙继凯看向孙常平，“我们去北平吧。”
孙常平点头：“好。”
“我也去！”邱富一脸激动，仿佛自己才是主角一般。
“不如挑个时间，我和江师兄联系一下，一同去。”孙茂才道。
孙继凯愣了愣：“您…您也去？”
孙茂才点点头。
“说句实话，我有些不放心江师兄的教徒水平。反正我现在也失业了，不如去投奔师兄，看看他愿不愿意收留我。”
“江师兄的性格，的确是不太适合带徒弟。”
第七百零六章 包吃包住
孙茂才没有在孙继凯家久呆，把该说的话说完，杯中的矿泉水喝完就离开了。
孙继凯已经彻底清醒不再消沉，带上袖口就可以变回从前那个孙继凯，孙常平也没有喝得烂醉如泥不需要人照顾。邱富在孙茂才走后又留了几分钟，确定孙继凯和孙常平都没有问题才离开。
“小凯，今天天气不错如果可以的话多出门走走吧。”邱富临走之前嘱咐道。
孙继凯点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拉开窗帘，让阳光进来。
盛夏的阳光格外刺眼，刺得孙继凯下意识眯起了眼用手挡光。
也格外夺目。
阳光照进屋子里，很多之前不怎么能看出来的东西就能看出来了。
比如说灰尘，比如说餐桌上没擦干净的外卖盒留下的污渍。
满屋弥漫着的难闻的酒味就不用说了，原本孙继凯因为一直呆在家里闻惯了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开窗通风呼吸了正常的空气，瞬间就觉得家里的酒味让人难以忍受。
也亏得孙茂才和邱富演技好，进来的时候眉头都没眨一下，换个年轻点演技差的只怕要当场作呕。
“爸，我们把家里打扫一下吧。”孙继凯道。
“啊？”孙常平的反应还是比原先要慢一些，过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打扫？哦，是该打扫。”
他们父子俩在这间屋子里宅了这么久，用猪窝来形容这间屋子都是侮辱猪窝。
自暴自弃了有段时间的父子俩抄起拖把抹布就开始给这间小房子大扫除，房子虽不大但打扫起来也麻烦。角落里全是灰尘，餐桌和地板上的污渍也不好清理，更别提孙常平住的房间，到处都是散落的啤酒瓶，简直就是重灾区。
这父子俩又都没什么打扫的经验，菜鸟清洁工一上手就挑战这种高难度项目，打扫到一半孙继凯甚至生出不如把这房子卖了换间房子住的心思。
“小凯，你用手机上网查查这油渍怎么清掉，这餐桌上的油应该是你半个月多前吃麻辣烫沾上的，我这怎么都擦不掉，你去查查。”孙常平已经擦了二十几分钟的桌子了，时间长到孙继凯一度怀疑他是在摸鱼。
“哦。”孙继凯放弃拖沙发底下，去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踢到角落已经没电的手机。
给手机连上充电线充电，等了一分多钟孙继凯开机，还没来得及点开浏览器就收到了一连串的微信，qq消息的提醒，随手一划就能划到孙家遗产争夺战的新闻。孙继凯都没看新闻的心思，这年头媒体造谣又不犯法，不光不要钱甚至还能赚钱，再加上他妈的那个是个人都看不懂的极限操作，媒体会怎么写他们家的相关报道孙继凯光想就能想到不下五个版本。
孙继凯点开了微信。
他的联系人里可谓是相当热闹。
基本上认识他的都给他发了消息，朋友，同学，商业伙伴，老师，前女友，前女友的现任男友，就连专门负责给聚宝楼修理水管的修理工都给他发了微信。真关心的，假关心的，打听消息的，幸灾乐祸的，吃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什么的不是就是想单纯的发个消息的，多到孙继凯都想清一下微信好友。
孙继凯一直往下翻，终于翻到了他想看到的。
江枫发的微信。
因为江枫发消息发得最晚，他的消息相对于泰丰楼其他人排在上面，季月她们发的消息都被压在了底下。
孙继凯想了想，给江枫打了个微信电话。
另一头，江枫正在吃午饭。
今天的午饭由董礼和江建康负责，江枫没什么胃口就让亲爹给自己开小灶淡出炒了份腊肉腌菜炒饭，与吴敏琪，季夏，季雪坐一桌，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炒饭。
季夏就坐在江枫对面大口大口地吃红烧肉。
季月和章光航还在警察局没有回来，因为是异地报案，他们又不是孙继凯的直系亲属在程序上稍微有些麻烦。但孙家遗产争夺又是今天的热点头条，再加上章光航那张中法混血的帅脸，当地警局还是非常认真仔细地受理了，季月和章光航现在还在警局给警察叔叔提供消息，甚至还蹭了一顿警局的盒饭。
居季月的线报，两素一荤，味道还可以。
江枫感觉到他兜里的手机在震动。
江枫无精打采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了一眼。
呆住了。
整个人当场定住。
坐在江枫对面妄图偷吃炒饭的季夏：？
“师父，你怎么不动了？”季夏问道。
“孙继凯！”江枫惊叫出声。
吴敏琪&季雪：？
“孙继凯给我打电话了！”江枫一声大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快接啊！”吴敏琪催促道。
江枫连忙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外放。
“喂？”江枫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季夏连饭都不敢吃了喊着红烧肉盯着桌上的手机。
“喂。”孙继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孙继凯……啊。”江枫因为过于激动前三个字声音格外高昂，最后一个字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不该这么激动声音瞬间降低。
孙继凯：？
“吴敏琪和季月她们应该也在你那边吧，消息太多我就不一一回了，我很好，没有想不开，只不过最近因为一些事情想静静所以没怎么看手机，也没回你们消息。”孙继凯道。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我是说你慢慢想，多想点，啊，不，是少想点，想开点，别多想，千万别多想。”江枫连忙道，“你要是觉得呆在fj不舒服你就来北平玩玩，来泰丰楼玩玩，来后厨玩玩都行。”
孙继凯：？
吴敏琪：？
季雪：？
季夏：？
来后厨玩玩？？？
江枫：……
我说我是因为太紧张所以才口误你们信吗？
孙继凯笑了。
“当然，过段时间我就会去北平。”
“就是不知道泰丰楼还缺不缺厨师，需不需要几个失业赋闲在家急需找工作的厨师。”
“要，当然要，五险一金，包吃包住，工资面议，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江枫一口答应下来，说完才反应过来，“几个？”
“是啊，三个。”
“哪三个？”
“我，邱富，孙茂才。”
江枫：！！！
江枫抓起手机想把外放关了和孙继凯详谈此事，然后一个激动把电话挂了。
孙继凯：？？？
江枫：……
江枫沉默了很久，扭头小声问吴敏琪：“琪琪，你觉得我们泰丰楼如果有三个厨师长，会不会显得很鹤立鸡群？”
吴敏琪：……
“鹤立鸡群应该不是这么用的，而且枫枫，江爷爷一直在看着你。”
第七百零七章 准备反击
如果一栋酒楼同时拥有顶尖的鲁菜，粤菜和川菜大师会怎样？
牛逼！
如果你恰好是这种酒楼的老板会怎样？
做梦笑醒。
江枫现在差不多已经接近这个状态了，做梦有没有笑醒他不知道，反正他做菜的时候都美得冒泡。
孙茂才是什么人，他是公认的当今粤菜第一人，名厨录排名十一的顶尖厨师，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挤进名厨录前十，让阿诺厨师不在是名厨录前十中唯一的现役厨师。
他年轻，有活力，有创造力，比阿诺厨师还要小上几岁，早些年还没结婚的时候，港媒每次评选黄金单身汉他都能上榜。
最关键的是，他在亚洲极其吃香，不光是在国内，哪怕是在隔壁日韩东南亚，孙茂才的名气也远超过阿诺厨师。毕竟他是粤菜专精，做的是中餐，国人的胃，最适应的还是中餐。
江枫因为之前吃孙家的陈年旧瓜专门查过孙茂才的资料，据不靠谱的媒体报道，孙茂才的老东家这几年为了留住孙茂才这块金子招牌每年不惜给他开出数百万的年薪加提成，孙茂才年收入基本维持在八位数以上，泰丰楼全体员工一年的薪水和奖金总额加起来估计都没他一个人高。
想到这里，江枫切菜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姜卫生就在江枫边上找东西，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大打扰到了他，连忙道：“小枫，我很快就找好了，你继续。”
“姜伯。”江枫一脸纠结，“你说我们该给孙茂才开多少年薪才合适？我要不要先去打听一下他老东家每年给他开多少薪水？”
姜卫生：？
我们之前不是还在关心孙继凯吗？
章光航和季月是下午四点才回来的，说起来他们才是最惨的。报案报到一半，各种证据消息都提供了，季月还找无数人要了截图就差做份ppt写份报告，结果江枫一个电话告诉她们是误会，孙继凯没事，人很好，甚至还帮泰丰楼挖了两个墙角。
季月：？
然后季月就开始向警察叔叔道歉，各种道歉，无比诚恳，无比熟练，她和章光航浪费人家几个小时还蹭了两份味道不错的盒饭，结果转头就和人家说不好意思，这是个误会。季月作为泰丰楼的优秀领班，在这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学会做表格就是道歉，道歉的各种方式可以说是非常熟练。她和章光航会一直到四点多才回来，完全是因为她道了半个小时欠又诚恳地接受了警察叔叔半个小时的批评——章光航因为装作自己是普通话不太好的外国人警察叔叔批评的一直都是季月。
季月回到泰丰楼后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厨房：“亲爱的老板，你不觉得你应该给你亲爱的员工一点小小的奖励和补偿吗？”
季月现在只觉得嗓子冒烟，把这个星期该说的话都说了。
章光航已经去给她买胖大海泡水了。
“当然有奖励，必须得补偿！”江枫当即道，“说吧，想吃什么，只要你想只要我会！”
这是要让季月点菜了。
季月家经济因为她妈妈的腌菜年后又景气了起来，季月妈妈心疼女儿在北平当服务员每天都要端比家里的腌菜坛子都要大的粥盆，每个月都给季月塞了不少零花钱，原本应该给季祺然的都给季月了，现在季月俨然有了当初的富婆气场不差钱。
江枫这么大方反倒让季月犹豫了，江枫如今厨艺大涨菜品已然今非昔比，能够让她随便点菜随便做算得上是非常大的奖励了，她当然要好好想想。
“鸡豆花？”季月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其它的菜哪怕是八宝栗香鸽她平时脸皮厚点也能吃到，现在能想到的吃不到又贼想吃的就只有鸡豆花了。
要知道，她昨天吃完那一小碗鸡豆花，晚上做梦都在吃鸡豆花，一吃就是一整晚，整整吃了一大缸。
江枫感觉到边上有几个人瞬间精神了。
“鸡豆花有点太麻烦了，这玩意吊汤都得吊大半天，而且一做就是一锅你吃得完吗？你要是真想吃等下次有多余的清汤，我给你开小灶单独做一小碗。”江枫婉拒。
季月刚想说一锅我也吃得完，听到后半句又收住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道靠谱的菜。
江枫倒是想到了。
一道躺在游戏菜谱栏里的，他从来没做过但是有信心一次就能做出来的，buff非常适合季鸽子的菜。
“我想到了一道菜，鸽吞燕怎么样？”江枫问道。
“鸽吞燕？”季月完全没听过这道菜。
“和八宝栗香鸽的做法有点像，八宝栗香鸽就是孙爷爷以鸽吞燕为灵感创造出来的，只不过鸽吞燕比较名贵内馅是燕窝。”江枫解释道。
季月当场就被震住了。
鸽吞燕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江枫觉得季鸽子倒是间接提醒了他，他现在火候和调味都已经升到宗师级，刀工眼看也要宗师三宗师只是时间问题，菜谱里那些很多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buff菜也该提上日程了。
虽然buff可能有后遗症，但基本上都是些好buff，江枫觉得不试试怪可惜的。
晚间营业照常进行。
晚上10点30分，王秀莲在泰丰楼员工总群全体成员，发布了三天后泰丰楼休息全体员工放假的消息。
因为晚边上的时候孙茂才也联系了老爷子，两人商议了一番后把面试时间定在了三天后，这几天江家这边需要帮孙茂才三天找好可以居住的房子。这个好办，江家楼上还有几户空房没有出租，到时候一并租下来就行，还能一起上下班，季鸽子到时候要约大家下班后吃烧烤也方便。
五险一金，包吃包住，江家人是认真的。
说是面试，实际上就是试菜定菜单。孙茂才，孙继凯和邱富的加入会大大扩宽泰丰楼的粤菜系菜单，在短短一天的时间要试菜，定菜，定价工作量其实不小，同时江枫的鸡豆花也要上菜单，部分菜品还要提价，说是放假但领导层的工作量不减反增。
等到菜单定下来，就是泰丰楼全面反击的时候了。
顶层餐厅仗着名厨录排名第六的阿诺厨师耀武扬威了这么久，是时候让他们领略国产的名厨录前十的实力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第七百零八章 Revenge
关于要怎么迎接孙继凯，让他感受到社会的温暖，最直接的体验到泰丰楼对员工的关怀，江枫这几天和季月她们商量了很多。
季月觉得，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孙继凯一下飞机行李一放大家就直奔烧烤摊，两杯啤酒下肚孙继凯就会做成最真实的自己。
江枫觉得不行。
季夏觉得大家可以请孙继凯吃顿大餐，烤鸭，猪蹄，红烧肉，羊排全上齐，再加上各种甜点巧克力冰淇淋和冰可乐，孙继凯一定可以烦恼全消。
江枫觉得季夏肯定又偷吃垃圾食品了。
吴敏琪觉得可以把孙继凯的干炒牛河加到同季雪一样的价位。
王秀莲觉得不行。
章光航觉得大家可以一起去听音乐会，陶冶情操放松身心。
包括季月在内，大家觉得都不行。
经过几天激烈的探讨，江枫最终说服了王秀莲给季雪的干炒牛河降4块钱，给孙继凯的涨4块钱，让孙继凯的干炒牛河史无前例的到达了季雪一样的高度——这次新来的三个都是纯正粤菜厨师，如果邱富愿意做干炒牛河的话江枫觉得孙继凯和季雪的干炒牛河都可以下线了。
除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准备工作，江家人还做了一些非常有用的准备工作。
比如说一口答应下来的五险一金，包吃包住，江建党联系房屋中介把他们同栋楼19楼，18楼和16楼的符合员工宿舍标准的两居室都租下来了，其中一间采光最好精装修的给孙茂才，孙继凯和邱富想住哪间让他们自己挑。
由于考虑到孙继凯刚刚经历了残酷的遗产争夺一无所有可能穷困潦倒，江建设很贴心的把所有生活中可能需要的物件都备齐了。牙刷毛巾洗洁精洗衣液这种自然不用说，就连垃圾袋他都买了几百卷放在柜子里，就是不知道孙继凯有生之年能不能用完这些垃圾袋。
面试定在了8月2日，孙茂才三人为了不耽误时间提前一天赶到8月1日晚上就来了，10点落地的飞机，依旧是接机小能手江枫去接机。
为了凸显泰丰楼对孙茂才的重视，这次接机不光派出了熟练工江枫，还派出了泰丰楼的门面章光航。因为有章光航，江枫头一次借机不是坐地铁而是蹭章光航的大奔，总算有了一点资本家的牌面。
“老章，房经理她们把盛夏宴定在了几号你知道吗？”江枫就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看手机再次确定了一下孙茂才三人的航班问道。
“orchid说她们要等明天的试菜结果出来才能定，但邀请函已经做好了，等菜单出来就能定日子，最早也该是下周，这种事情不用急。”章光航专心看路。
顶层餐厅五月份的时候靠了抽奖的主厨套餐精准打击，抢了泰丰楼不少优质顾客，让泰丰楼的生意很是低迷了一段时间直到现在才稍有缓解。梁子已经结下了，既然要打反击战自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房梅就提出泰丰楼可以接着孙茂才的名号，邀请那些曾经失去的和从未得到的顶层餐厅的优质顾客们吃一顿盛夏的宴席。
名头很好找，就说泰丰楼新进顶尖粤菜大厨孙茂才，推出全新菜单，顾特邀请部分食客品尝新菜单提提意见。这种邀请函发出去，江枫相信绝大多数客人都不会拒绝。
名字房梅都取好了，八月的宴席，自然要叫盛夏宴。
江枫正在给季月发消息，虽然季月想要请孙继凯吃烧烤的提议被江枫一票否决了，但她自己还是觉得唯有烧烤才能抚慰孙继凯这些日子受伤的心灵。于是她仍旧不死心的让江枫接机的时候问问孙继凯想不想吃烧烤，反正现在也快下班了，想她就请客请大家吃一顿楼下的烧烤，不想就直接回家睡觉迎接明天的假期。
江枫给季月回了个“好”。
回完消息，江枫才想起来章光航好像和孙茂才学过手艺，他应该和孙茂才挺熟的。
“对了老章，我记得你原先说过你和孙茂才师傅学过几道菜，你应该和他挺熟的吧。”江枫道。
章光航依旧在专心看路，头都没偏：“有过交情，说是学菜其实也就是受过他几天指导，要说熟也不算特别熟。”
“你专程去港城请教他的？”江枫有些好奇。
“不是，之前参加厨艺比赛的时候遇上的。”章光航道，“其实如果真要论起来，孙师傅和阿诺厨师应该还蛮熟的。”
“啊？”江枫惊了。
章光航便开始和江枫解释。
因为国内很少举办厨艺大赛的缘故，厨艺界公认的比较有含金量的厨艺大赛的主场都是在国外。国内的厨艺大赛大多为企业性质的，多为地方，之前的好味道厨艺大赛把赛区拉至全国已经算是规模巨大了，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多有实力的青年厨师，让第二届好味道厨艺大赛成为泰丰楼的厨师选拔赛。
因为料理方式的不同，国外的厨艺比赛国内的厨师很少会去参赛，就算去参赛大多也会因为客场作战评委口味不同的原因无法取得好成绩，这些年来国内的喜欢参加厨艺比赛的只有孙茂才一人。
也不能说是喜欢，孙茂才参加比赛的频率也不高，一年一两次，参赛也都是为了和其它厨师交流切磋，胜负欲不强。但他毕竟实力和名厨录的排名摆在那里，哪怕是随便参赛玩玩也能取得不俗的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阿诺厨师参加就是第一，阿诺厨师不参加就是第二，两人一年总能在厨艺比赛中碰见一回，所以章光航觉得他们应该有点交情，虽然八成不是什么好交情。
说到这里，章光航还特意提及了阿诺厨师作为反派**oss的一个不值得一提的爱好——虐菜。
阿诺厨师作为一个曾经以刻薄嘴毒而在真人秀上大放异彩的全美知名厨师，最大的爱好就是虐菜，而他虐菜的途径就是参加厨艺比赛。别的像他这种等级的名厨参加厨艺比赛都是给主办方面子，只有他是因为热爱所以参赛，甚至于有些他明明应该坐在评委席上的厨艺比赛，只要他想又恰好有空，比如说刚刚炒掉了旧老板还没找到新老板的时候，他就非要去当选手。
击败参赛对手之后阿诺厨师也不走寻常路，非但不鼓励，不装模做样的宽慰，还会嘲讽对手。说一些你再练十年也不行，就你这样也能被称之为天才，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这种标准的反派式的话语。
为什么章光航会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这些话就是他之前参加厨艺比赛的时候阿诺厨师对他说的。
是的，天才如章光航，当年也被阿诺厨师锤得很惨。
听完之后的江枫：……
怎么说，他突然觉得上次在菜市场碰见阿诺厨师他突然对自己开嘲讽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毕竟这是人家的爱好。
阿诺厨师的兴趣就是虐菜和嘲讽他人。
“老章，你说如果我们把顶层餐厅的客人都抢过来了，阿诺厨师会不会气到跳脚？”江枫大胆猜测。
“那倒不会，阿诺厨师应该会想法设法把客人抢回来，然后再狠狠地嘲讽一番。”章光航道，“他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佩服比自己强的，看不清被自己弱的。”
“那他佩服谁？”
章光航想了想：“可能只有彭师傅吧。”
“毕竟他不止一次说过名厨录排名有问题他应该排第二，我记得之前他还说过排名第二的布莱克师傅完全是靠着年纪大才排到第二的。”章光航有些无奈地道，“布莱克师傅已经96岁在轮椅上坐了三四年了。”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是这样的，但把这话当众说出来的只有阿诺厨师一人。”
江枫：……
“老章，等下你把车停好我去接人就行了，你到时候发个定位给我免得我找不到车位。”江枫果断转移话题。
此时此刻，反派阿诺厨师在干什么呢？
他在和罗兰一起满脸不耐烦地和他心中的除了钱给得多其它啥也不行的狗屁老板开视频会议。
阿诺厨师已经在神游天外了，平板里的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将着顶层餐厅未来的战略计划。
“根据我们这边的大数据分析，顶层餐厅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目标，接下来我们要转移侧重点，除了顶层食客还要把握住中上层食客。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就绪，预计在今年可以在北平再开三家米其林三星级的西餐厅，等到北平市场拿下来，我们再向南进军，到时候还要麻烦阿诺先生去……”
阿诺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狗屁老板的讲话：“你们攻占你们的市场，管我屁事。”
视频那头的老板：？
“阿诺先生，我记得我们最开始说好了，你这次……”
“我这次只是来北平帮你们击败北平的中餐厅让这个垃圾餐厅站稳脚跟，剩下的事情关我屁事，你们的那个什么一群菜鸡组建的所谓的联盟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签了合同吗？”
老板：……
“其实我们……”
“以后开这个狗屁会议别叫我，浪费我时间还不付加班费。”阿诺厨子直接走了，走就走还不忘把视频会议给掐断。
罗兰：……
掐断视频会议后阿诺厨师心情好了不少，神色也缓和了些，掏出他最近一直在研读的《我的汉语教室一到三》，一边看一边问道：“泰丰楼明天放假的原因你打听清楚了吗？”
泰丰楼三个字他是用中文说的，显得整句话特别奇怪。
罗兰：……
他堂堂前米其林二星餐厅的主厨居然沦落为打听情报的小兵，简直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算了，还是忍忍吧，他去年做投资被人骗了亏得血本无归险些破产，不然也不会好好的主厨不当为了钱千里迢迢跑到北平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打擂台，现在擂台打得主厨之位都没了。
“打听清楚了，好像是泰丰楼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孙茂才给挖来了，明天就入职。”罗兰道。
阿诺点点头，没怎么在意：“那他们的那个江枫呢？最近有没有去永和居？”
“没有。”罗兰道。
阿诺若有所思。
罗兰看见阿诺厨师这副模样，不止为何有些想八卦，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诺主厨，请问您为何也会来这里？”
在罗兰看来阿诺厨师应该不会同他一样是因为钱才来的——阿诺厨师可比他有钱多了，而且如果是因为钱想必不会对老板如此硬气。
阿诺厨师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露出一个看起来非常可怕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味道的冷笑。
“revenge.（复仇）”
第七百零九章 上一本
江枫到达机场的时候孙茂才三人已经取好行李，就在出站口的位置，三人站成一排非常显眼，一眼就能看见。
虽然要来北平暂时定居，但三人带的东西都不多，一人一个行李箱，章光航的大奔的汽车尾箱完全放得下。
江枫迎了上去。
“孙师傅，邱师傅，孙继凯，路上幸苦了，休息得怎么样？房子那边都准备好了，等下你们去看看要是满意的话就直接住下，生活用品也都备齐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十点在泰丰楼试菜。”江枫道。
“真是麻烦你们了，准备得这么周全。”孙茂才显得很从容，笑着道。
“麻烦你们了。”邱富显得有些拘谨。
孙继凯冲江枫笑笑，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
江枫领着三人朝章光航停车的地方走去，停车场车不多，好找，江枫没看定位凭着记忆也找到了。来的时候江枫做副驾驶回去的时候副驾驶就得让给孙茂才坐，江枫和邱富还要孙继凯三人坐后排，所幸章光航的车空间大，一点也不挤，让习惯了坐后排被几个堂兄堂妹挤成夹心饼干的江枫非常感动。
从上车开始，孙继凯就在发呆，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保持沉默，一个人不开口大家都不开口，这让章光航不得不把摇滚乐换成了钢琴曲，以配合车上沉默的氛围。
“对了，季月今天晚上想请你吃烧烤，你去不？”江枫小声问孙继凯。
“今晚？”
“对，就今晚，明天不上班她可以睡懒觉，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回他，这刚下飞机谁有胃口吃……”江枫正要掏出手机告诉季月孙继凯不去大家可以各回各家，孙继凯打断了他的话。
“可以啊，我请客。”孙继凯露出了一个笑，“上次就说来北平请你们吃饭的，现在来晚了估计以后也没什么时间请你们吃饭了，就今天晚上吧。”
江枫：？
江枫仔细打量了一下孙继凯的装扮。
gucci的鞋和休闲裤，burberry的格子衬衫，似曾相识的价格不低于五位数的袖口。
江枫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去年逛优衣库时趁打折买的某动漫联动的两位数衬衫。
不得不说，和孙继凯比起来他更像是争家产失败一贫如洗的破产者。
一路无言，在章光航喜欢的钢琴曲中车驶进了江枫所居住的小区。江枫和章光航的任务只是把人接到，接到后的事情由老爷子负责。老爷子是孙茂才的师兄，也是泰丰楼名义上的掌权人，由他来负责和孙茂才的第一次交接再适合不过了。
季月，季夏，季雪和吴敏琪已经在烧烤店里坐着了，章光航先去烧烤店，江枫则陪孙继凯放行李看看屋子有没有什么问题。
孙继凯甚至都没有多看屋子，只是看了看有几个房间，确定有牙刷毛巾这些他今晚需要的生活用品，就接过江枫手中的钥匙道了句谢谢和他一同下楼朝烧烤店走去。
江枫只是觉得孙继凯经逢变故之后人客气了不少，这从机场到家里不过短短半个多小时他都对自己道过两次谢了，搁原先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等江枫和孙继凯到的时候，季月点的小龙虾都上桌了。
季鸽子自从拿了两份零花钱之后财大气粗了不少，请客吃饭都舍得请小龙虾了，一请就请两大盆。除了小龙虾之外冰啤酒和冰可乐也上桌了，季夏甚至都已经喝上了。
“快来快来，主角没来我这都不敢点串，生怕串上了你们还没来到时候凉了。来来来，龙虾已经上了，你们俩点串，咱们边等边吃龙虾！”季月一看见江枫和孙继凯就疯狂冲他们挥手。
江枫坐到了吴敏琪边上，孙继凯悍不畏死坐在了章光航边上。
江枫才刚落座季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烧烤吃什么好吃啊？季月姐姐和我说腰子和五花肉好吃，琪琪姐姐说羊肉串好吃，章哥哥说烤大蒜好吃，姐姐说都好吃，到底什么最好吃啊？”
江枫心里一惊，看了一眼章光航心想老章还挺重口烧烤爱吃烤大蒜，道：“都好吃，都好吃，夏夏你全都尝一遍就知道了。”
江枫已经从季月手中接过菜单开始点单了，比起上次江枫请王浩吃烧烤酒后吐游戏，这次烧烤摊的菜单又新增了一些菜，像是烧烤小龙虾这种古怪的夏季限定。平时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次数比较多，江枫先是按照众人的口味点了一些基本款，然后把菜单交给孙继凯让孙继凯看着点。
孙继凯明显还在想事情十分心不在焉，接过菜单之后扫了一眼：“这些就可以了，不够到时候再加。对了，今天这顿我来请吧。”
季月一惊，开啤酒的动作一顿，道：“不行不行，我说了我请客的，我请我请。”
她这个枯木回春的富二代哪能让家道中落的孙继凯请客呢。
“我请吧，这顿理应我请。”
“我请，这顿肯定得我请。”
“我请。”
“我请！”
眼看季月和孙继凯直接靠烧烤建立起来的友谊就要因为烧烤而破灭，其他人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都一样，都一样，这顿咱们aa吧。”
“不行，这顿我来请！”季月和孙继凯异口同声。
江枫：……
我真的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家道中落的富二代。
孙继凯叹了口气：“你们看的新闻是哪个版本的？”
众人：？？？
既然他都这样问了，大家就只能说。
“一贫如洗。”季夏在吃小龙虾的空挡说了一个成语。
“兄弟阋墙。”吴敏琪也忙着吃小龙虾没空说话。
“你爸被你妈气到中风住院了，你二叔把家产全抢了你现在身无分文。”季月头比较铁。
“遗产分割你二叔拿了大头，你和你爸只分到了两套房产还全归你妈了。”章光航补充说明。
“这些版本我基本都看过。”江枫委婉的道，还有一些更刺激劲爆地他不敢说。
孙继凯：……
怎么说呢，他虽然都想到了，但没想到现在媒体还挺能编的，他们两家明明没有对外公布财产分割细节居然还能编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
然后孙继凯就开始辟谣。
孙家虽然算不上顶级豪门，和隔壁遗产5000亿霸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豪门没可比性，但也算家产颇丰。孙常宁擅长经营，是个十足的生意人，这些年孙家的产业早就不局限于餐饮业，像是服务业，娱乐方面的相关产业也有所涉猎只不过一直以餐饮业为主一般人不了解罢了。
孙继凯的成年礼就是公司1.5%的股份，他的堂弟也是如此。再加上孙继凯本身有信托，光是这两项就足够普通人不工作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最关键的是，孙常宁并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对孙继凯家赶尽杀绝，和他争夺遗产时收买孙继凯他妈，令孙常平在最关键时刻被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的狠毒行径相比，他在后面的遗产分割上大方得仿若一个圣母。
他不光分给了孙继凯和孙常平各1.5%的股份让他们可以当一个只拿钱但没有话语权的股东，在房产，商铺极其它不动产的分割上也极其大方。所有孙冠云留下的古董珠宝首饰孙常宁都大方的分给了孙继凯，美名其曰叔叔给侄子的一点小礼物。
除此之外，孙家的一部分旺铺，本地和外地的房产他也分了不少给孙继凯一家，甚至孙继凯家占的比重偏多。可以这么说，孙继凯除了输掉聚宝楼之外，在遗产分割上是没吃什么亏的。
孙常宁的这个操作就连孙继凯和孙常平都很吃惊，毕竟他才是最终的赢家，反正名声都没了就算他赶尽杀绝什么都不给也是合理的。
当然，这个结果孙继凯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之前他和他爸天天宅在家里一个自暴自弃，一个买醉装醉，手机不看，电话不接，上门不理，孙常宁就算想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也没办法。
孙继凯一度觉得自己自暴自弃了个寂寞。
当然，孙继凯他妈是不知道这个遗产分割的结果的，毕竟他妈在反手通了老公儿子一刀后就果断转移婚内财产离婚跑路了，甚至没等结果出来，而且他妈因为恶意损毁遗嘱早就丧失了继承遗产的资格知道了也没用。
除了获得夏穆苪全部遗产的章光航，在坐的所有人里就属孙继凯最有钱。
而孙常平这次没有和孙继凯一起来北平，就是因为遗产分割的事还没有完全结束，他得留在fj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能过来。
得知真相的众人差点眼泪掉下来。
江枫都从季月奔溃的表情中读出了她的内心os：
早知道你孙少爷这么有钱我还请个屁客安慰个屁啊，你算个屁家道中落啊，你?比老娘有钱多了好嘛！
“所以。”孙继凯有些尴尬，“这顿还是我来请吧。”
这一刻，江枫听见了一个从远方传来的十分飘忽但同时又十分清晰的声音。
今晚所有的消费都由孙公子买单。
江枫和季月对视一眼。
“老板，再来十斤龙虾！”
“老板，上一本！”
第七百一十章 创新
龙虾一剥，烤串一撸，气泡水与啤酒沫起飞，辣椒粉与孜然料并存。
两杯啤酒下肚，为今晚所有消费买单的孙公子就倒了。
burberry的格子衬衫贴在了廉价的塑料桌子上，衣袖上还沾了一看就很难洗掉的红色的小龙虾的汤汁，只需要两杯冰啤酒，孙继凯就基本告别今天的夜宵了。
还好孙公子提前把账接了，不然这上一本的架势季鸽子和江枫都有点吃不消。
光腰子就点了40串呢。
和上一次刚醉倒就开始骂全家不同，这一次孙继凯醉倒之后没什么反应，爬在桌上闭着眼不动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
季月正大口嚼着烤鸡心，见孙继凯酒品突然变得这么好了有些不习惯，道：“他这是不是醉得太厉害了直接倒了啊？”
江枫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有些噎着了赶忙喝了一口可乐：“没啊，和上次一样就喝了两杯啊，第二杯都没倒满。”
“可能是太累了吧，他刚刚来的时候就有点无精打采的。”吴敏琪道，伸手指了指前面她够不着的麻辣鸭头，“夏夏，帮我递下那盘鸭头。”
季夏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龙虾把鸭头递给吴敏琪。
季雪一直没说什么话，她和孙继凯本来就不熟，这次也就是单纯地来蹭个饭，看见孙继凯这也样子没由头地感叹了一句：“我觉得他也挺倒霉的。”
季月：？
季月看了看孙继凯的gucci和burberry，又看了看自己的淘宝爆款，回忆了一下这些天看到的报道，最后想了想今天这顿是谁买单。
“可能吧。”季月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她可能终于亲眼见到了活着的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人。
大家突然都沉默了。
一切都冷却了下来，就连桌上的烧烤也是，明明装着蒜蓉花甲的锡纸盒还冒着热气，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失去了温度，就连烧烤摊上特有的烟火气和热闹都变成了随时可以被忽略的背景音。
气氛突然一下变得如此诡异，吴敏琪抓着鸭头啃也不是不啃也不是，季夏悄悄咽下嘴巴里的肉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章光航盯着手中烤大蒜的签子似乎是在考虑是吃还是放下。
突然，孙继凯动了。
他噌地一下直起了身子，艰难地半睁开眼，脸色写满了我是醉鬼，嘴巴微动在用十分微弱的声音嘟囔着什么。
孙继凯张开了嘴：“我觉得……”
然后又倒了。
众人：……
“看来是真醉倒了。”江枫感叹道。
章光航快速撸完签子上的烤大蒜，即使他是一个正在吃大蒜的帅哥也不能掩盖他是一个帅哥的事实。章光航放下签子，喝了一口橙汁，待准备工作全都做完了，缓缓开口道：“明天的试菜，你们没有什么其它的想法吗？”
“啊？”江枫被他这个问题直接给问懵了，反问，“明天不是孙继凯他们试菜吗？和我们没关系吧？”
“我说的不是他们的试菜，是盛夏宴的试菜。”章光航道。
这下大家都提起了兴趣，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包括每天只能在厨房打杂偶尔做酥饼的季夏，都是盛夏宴的参与者。
“盛夏宴？”季月往嘴里扒了两口牛肉炒粉，“那个不是还没定菜单和时间嘛，不过邀请函我们都写好了，消息也已经放出去了正吊着大家的胃口呢，就等你们出试菜结果确定菜单了。”
“其实基本上也确定了吧。”吴敏琪继续啃鸭头，“江枫的鸡豆花，三爷爷的清蒸青鳝和百味汤，江爷爷的德州扒鸡，现在就等孙师傅和邱师傅的试菜结果就能确定菜单，都是之前没上过菜单的新菜，有什么问题吗？”
德州扒鸡老爷子和江卫明原先在健康炒菜馆的时候做过，来了北平之后因为两人不怎么下厨的缘故就没想起过这道菜，是盛夏宴老爷子实在是不知道还能上什么能展示他实力的新菜才拉出来凑数的。
盛夏宴原本就是用来搓顶层餐厅的锐气打响反击第一枪的，自然要派出泰丰楼实力强劲的厨师。就算单挑可能锤不赢阿诺厨师，群殴也要把他捶死。
“你们就没有想法吗？”章光航问道。
“想法？”吴敏琪和江枫异口同声。
“我觉得我是水平……”吴敏琪有些犹豫，“可能不太够吧。而且盛夏宴要求上的全部都是新菜，我拿手的那些菜都不够格，就别说是新学的那些了。”
江枫倒是品出了章光航话里的意思：“老章，你是不是有些想法？”
章光航点点头：“上次去顶层餐厅吃过那份烤全鸡后，我就一直有些想法，正好前段时间也取得了一些成果，所以想在明天试菜的时候试试，看看能不能上盛夏宴的菜单。”
章光航此话一出，众人接惊。
他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我最近新创了一道贼好吃的菜，很有自信，准备明天做给你们尝尝看看能不能上盛夏宴的菜单。
自创菜，这大概是每个厨师的终极理想了。
别说是自创了，就算是对经典菜进行改良，改良的结果令绝大多数人称赞都是一件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
不是每一道自由发挥的菜都能叫自创菜，像是香蕉炒番茄，蓝莓炖梨子，西红柿炒火龙果那都只能叫黑暗料理。到了章光航这种水平的厨师，能够对别人说出自己最近琢磨出了一道新菜邀请大家前来品鉴，就代表他对自己的自创菜十分有信心。
料理发展至今，尤其到了信息互通交流频繁物流快捷的现在，曾经因为南北之隔注定很难出现在一个盘里的食材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相遇，烹调方法能创造出来的都已经创造出来，优秀的前人已经帮后面的小辈把每条值得探索的路都探索了，想要再走出一条全新的路就变得尤为艰难。
这也是为什么孙冠云的厨艺算不上顶尖却是公认的粤菜大师的原因，真正的大师要么厨艺顶尖足够服众，要么能超越前人推陈出新。
“你的菜取名了吗？”吴敏琪问道。
“果香鸡。”章光航道，“名字不是很好听，等明天做出来还要麻烦你们帮我想个好名字。”
吴敏琪点点头，若有所思。
被章光航这也一打岔，大家聊天的重点就转向了明天的试菜，吃吃喝喝聊聊天，大伙就这也一路吃到了十二点多，一直到桌上的烧烤被一扫而尽，季夏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打了一个充满了孜然味的二氧化碳嗝才散场。
“老章你先回去吧，孙继凯就住我楼上我把他扛回去就行。”章光航本来想帮忙把孙继凯抗上去的，听江枫这么说就作罢，点点头开车回家了。
这顿夜宵一共就上了两瓶啤酒，季月一瓶孙继凯一瓶，章光航因为是开车来的不能喝酒，季月酒量尚可，一瓶啤酒下肚与往常无疑，还帮江枫搭把手把孙继凯拖进了电梯。
孙继凯住16楼。
拖进电梯的时候有季月帮忙，拖出去的时候就只有江枫一人了。孙继凯睡得死，整个人死沉死沉的，这段时间天天宅在家里点外卖吃麻辣烫还胖了几斤。人又不像快递那样想怎么抗都行，江枫把孙继凯拖出电梯的时候动作太大还不小心踹了他一脚，把孙继凯踹醒了。
就算醒了，也是个醉倒的酒鬼。
“孙继凯，孙继凯。”江枫拍拍孙继凯，“醒了没，醒了你就自己去洗澡，我先走了。”
孙继凯趴在沙发上，光看眼睛分不出是闭着的还是睁开的，眼泪从眼角溢出，嘴巴张张合合，正无声地呢喃。
江枫通过口型看懂了其中两个字，非常好懂的两个字。
爷爷。
江枫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的孙继凯有些像他之前在记忆中看见的年少的老爷子，同样离开家乡，心中有着相同的信念，只不过孙继凯的开局要比老爷子当年好太多了。
他想到了孙继凯曾经的经典中二名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只希望多年之后，他能以一种全新的口气再说这句话吧。
江枫把钥匙放在玄关上，离开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太史蛇羹
试菜定在十点，来得人不多，多了后厨也站不下。大堂就来了房梅，后厨除了两位老爷子，也只有江枫，章光航，吴敏琪和王师傅来了，其余人都呆在家里享受难得的假期。
孙茂才，孙继凯和邱富都是正统的粤菜厨师，粤菜选料范围广，品种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是能上餐桌的都能上菜单。为了让孙茂才能更好的发挥，江家人特意提前联系供货商让他们今天早上送货，品种越多越好。
不夸张的说，现在的泰丰楼后厨就是一个品种齐全的农产品和养殖业展销会，甚至连活蛇都有，关在装蛇笼里。
就在江枫远远地看着琢磨笼子的蛇是不是毒蛇的时候，孙茂才就径直往装蛇笼走去，两个笼子全部拿走，一刀一条蛇，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是熟练工。
看得江枫都有些流口水。
蛇肉他是吃过的，不过仅限于小时候。那时候老爷子所住的村子里还有专门的捕蛇人，什么蛇都敢抓，江奶奶偶尔会去买一两条无毒的草蛇让老爷子做蛇羹。后来捕蛇人渐渐没了，江奶奶也懒得去寻其它买蛇的地方，江枫就再也没吃过蛇肉了。
北平这边做卖蛇肉菜的餐馆有，但不多，做得好的几乎没有。八宝斋就卖蛇羹，又贵味道又一般，吃起来和一般肉羹的味道无异价格却要贵上几倍，完全吃不出蛇肉应有的鲜美甚至吃不出蛇肉的味道。一道蛇羹端上来就只有几丝肉眼可见的蛇肉，属于吃过一次绝对不想吃第二次的交智商税的踩雷品。
“老章，你看得出来孙师傅想做什么吗？”江枫问道。
“太史蛇羹。”章光航道。
“我知道这道菜，孙师傅前几年好像凭借这道菜拿过一个厨艺交流会的金奖吧，我看过相关报道。”吴敏琪道。
既然是拿过金奖的菜，自然就有金奖的含金量。江枫远远地瞧着，孙茂才手上动作十分麻利，速度快，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宰完蛇没有先处理，而是直接扔进沸水锅里煮上一道，再拆骨切丝，将蛇肉切成细丝分开装盘。
孙茂才一边做，章光航一边给江枫讲解。
“太史蛇羹虽然拿过奖，但因为步骤繁琐孙师傅很少制作没什么名气。这道菜要用上五种蛇，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水律蛇和锦蛇。眼镜蛇运动量大，肉甘甜结实耐煮，非常适合煮汤。水律蛇的肉质和眼镜蛇相似，只不过鲜味和甜味要逊色一些，相较于煮汤更适合焖煮。太史蛇羹的具体做法我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将除了水律蛇外的蛇肉同高汤等多种辅料一起熬煮，最后再加上水律蛇丝勾芡，撒上菊花和柠檬叶丝。”
江枫只能在心里感叹这才是真蛇羹，和八宝斋那种肉羹里添几根蛇肉丝的假蛇羹不是一个等级的。
孙茂才做蛇羹的方法和章光航所说的一样，因为隔得远细致的步骤江枫也看得不真切，只能看见孙茂才一直在处理各种食材，鲍鱼、鳘肚、木耳、冬菇、冬笋、生姜之类的都有，每种食材的处理方法都不一样，鲍鱼和鳘肚打的甚至都不是一种刀花。高汤是现成的，江枫就看见孙茂才不断将食材投入锅中炖煮，过段时间再捞出，再炖煮，就连薄脆都是现炸的，可以说是相当繁杂了，也难怪孙茂才不愿意做。
仅这一道菜，孙茂才就做了近五个小时。
孙继凯和邱富的试菜都已经结束，孙继凯的文昌鸡没有翻车，但也算不得有多好。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他遇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遇不见的糟心事，除了孙冠云还在世的那几个月孙继凯能把心思放在练厨上，其余的时候他连厨房都很少近，厨艺没有退步还有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记的小进步已经算是不错了。
邱富的三道菜则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赞赏，他是孙冠云的大弟子，天赋尚可，老实努力，基本功相当扎实，如果善于经营愿意多花些时间在交际上，多多参加比赛，没准现在已经能被旁人称上一句大师了。
邱富的三道菜分别是江枫之前在聚宝楼吃过的清蒸鲈鱼，没吃到的上汤焗龙虾和芙蓉虾。清蒸鲈鱼一如以往的鲜美且有特色，上汤焗龙虾因为泰丰楼的高汤不太符合这道菜的缘故味道有些怪异。邱富表示如果这道菜需要上菜谱的话他每天会抽出些时间专门制作高汤，他原先在聚宝楼的时候就是如此。
孙茂才还在做蛇羹，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
锅中的羹汤经过漫长的炖煮锅内的蛇肉丝已经和高汤融为了一体，汤成橙黄色，看起来非常有食欲，其余被切成小块的食材也被炖煮得分不清那块是那个，之后最后放入的水律蛇丝根根分明，就像是画中的物件，被画家用细笔根根勾画出来的一般。
要出锅了。
孙茂才用先前炖煮时剩下的清汤给蛇羹勾薄芡，给蛇羹增添了几分厚重感，看起来更像是一幅画了。装碗，撒上才炸出来不久的薄脆，撕碎的白色菊花，切得细如发丝的柠檬叶丝，太史蛇羹就算成了。
这不是菜，这是一幅画。一幅颜色单一，充满意境的水墨画。
大家都情不自禁的围了上去。
“趁热尝尝吧。”孙茂才退到了一边。
每人拿了一个小碗，一个小勺，想吃多少自己舀。太史蛇羹表面看上去只有汤和蛇肉丝，料都沉在底下，只要想随便一舀就能舀满满一勺的料。
陈皮，竹蔗，煮散的鸡肉，切成小丝的木耳，冬菇和冬笋，刚撒上的鲜绿的柠檬叶丝，当然，最多的还是水律蛇丝。
满满一勺的料，料里还渗着橙黄的糖，江枫没有犹豫，一口包下。
鲜！
蛇肉的美味之处就在于肉质的细腻和鲜嫩，这份连汤中都充斥着蛇肉鲜美的蛇羹更是鲜上加鲜。不同于鸡豆花的极致清汤带来的鲜美，这份蛇肉的鲜大半来自于蛇肉本身，其余的一小部分来自鲍鱼这类海鲜，鲜美中带着一丝蛇肉特有的甘甜，吃起来隐隐还有一点回甘。
不愧是能拿金奖的需要耗费五个小时的蛇肉菜，这份蛇羹的味道对得起它所花费的时间。
“前两天江师兄和我提起盛夏宴我就在琢磨改做哪道菜。既然宴席上已经有德州扒鸡和清蒸青鳝这样的大菜，又有鸡豆花这样的顶级清汤菜，我若再做类似的菜肴未免显得鸡肋。宴席菜贵精不贵多，浅尝辄止比大鱼大肉更会令食客回味无穷。既然是盛夏宴，吃一碗蛇羹清热解毒，我觉得再好不过了。”孙茂才解释道。
房梅把他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想了想，开口道：“既然如此，盛夏宴现在就有五道菜，再加上一道主食，两道素菜，两道凉菜应该足以。”
江卫明点头：“差不多，凉菜的话一道足够，我来负责。”
“如果是素菜的话做鼎湖上素如何？”孙茂才提议，“我负责两道菜应该没问题。”
“另一道素菜我可以负责。”邱富积极发言，觉得自己总该做些什么。
三言两语间，盛夏宴的菜肴就要确定下来。
“不好意思，可以再耽误一下大家吗？”章光航突然开口，话语非常客气。
众人齐齐看向他。
厨房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鼻梁分外挺拔，五官更加立体，乍看上去就像最后隆重出场的男主角。
“我有一道新菜，想请大家帮我品鉴一番。”
第七百一十二章 果香鸡
章光航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和江枫一样站在边上远远地看着孙茂才做蛇羹江枫还以为他改了注意不准备在今天做他做完提到的自创菜，没想到章光航只是不想打扰孙茂才做蛇羹，免得喧宾夺主罢了。
“琪琪，你觉得老章的自创菜是什么个自创法？”江枫凑到吴敏琪边上小声问道。
他现在厨艺已经算是非常高超了，但进步速度太快有点像修仙小说里得了天才地宝一口气连升数级境界不稳的好运着，自创菜这种天赋，实力，创造力和运气缺一不可高难度菜品完全不在他的字典里。
吴敏琪想了想，一直到章光航开始处理整鸡也没想出个头绪：“不清楚，前段时间也没见他在厨房捣鼓菜品。”
章光航捣鼓菜品一般都在芬园，于他而言上班时间只需单纯的上班，课外辅导要在办公室之外的地方。
“什么自创菜？”孙继凯昨晚倒得太早啥都不知道。
“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反正就是老章自己琢磨出了一道菜，等他做出来就知道了。”江枫道。
章光航的自创菜属于烤鸡类，却又不止是烤鸡类，做法既有烤鸡的做法又有八宝栗香鸽的做法，算得上是比较新颖。
江枫就在边上瞧着，看章光航将一只整鸡处理干净，稍微腌制几分钟，再在鸡腹中填入糯米，鸽蛋，鸽肉，玉米粒之类的味道相对清淡的食物，没有塞满，用和八宝栗香鸽松针相似的手法在肚子上快速扎几个小孔，然后放入沸水中滚上几分钟。
看上去就像一个特大号的八宝栗香鸽。
自周朝的八珍起，各国厨师们就热衷于在各种各样的动物腹内塞入各种各样的食材，或炖或蒸或烤，不显方法不显菜系甚至不限国家。有像八宝栗香鸽，八宝鸭这种只塞馅料的，也有像烤骆驼这种骆驼里塞羊，羊里塞鸡，鸡里塞鸽子，鸽子里塞鱼，鱼里塞蛋这种不断套娃的。还有像三套鸭这种野鸭里塞家鸭，家鸭里塞鸽子，不光考验厨师手艺更考验野鸭长得够不够大的。
这些菜有的吃味道有的吃噱头，只要食客敢吃厨师就敢做，富有创造力的厨师们连骆驼都没放过，把几乎能塞的能套的都试了个遍，章光航以此做切入点尝试做自创菜算得上非常高明了。
鸡在沸水里滚了不过几分钟就被章光航捞出，表面抹上黄油和法餐最爱用的香料，鸡腹里之前塞入的食材也被全部掏出，放入全新的以微煎过一道的牛肉为主的肉类内馅，塞至六成满，最后放入一个被切成两半的苹果，再次填满整个鸡腹，放入烤箱。
烤至过半的时候将从外表看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烤鸡模样的全鸡从烤箱中拿出，将被烘烤得略有干瘪的苹果从鸡腹中掏出，把之前的素馅馅料塞进去，搅拌，鸡身再次抹上黄油和少许蜂蜜水，重新放入烤箱中烘烤。
单单看步骤，这道菜就比八宝栗香鸽和炮豚加起来都要复杂。
一道菜的步骤越复杂，就代表这道菜能犯错的机会越多。章光航的这道果香鸡光馅料就要反复塞三次，先煮再烤，需涂抹两次黄油，但看这制作手法和用料江枫觉得以他的厨艺这道菜肯定不会难吃，没准还会非常美味，但步骤太多耗时太长，除非是开水白菜鸡豆花这种人间珍馐，不然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值。
就像孙茂才刚刚所做的蛇羹一样，好吃是好吃，麻烦也是真麻烦。
到了晚饭时分，章光航的果香鸡才算烤制结束。
切几片柠檬当点缀，用酱汁在大号的盘子上勾勒一番，一份看起来就知道是西餐系的烤鸡就做好了。
江卫明和孙茂才赞许地点点头。
老爷子性子直，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见章光航的菜做好了就直接开口道：“太麻烦了。”
章光航没有说话，用刀切开了鸡腹，鸡腹内被糯米包裹着的各种食材就这样倾斜了出来，白色的糯米铺在略显焦黄的烤鸡上，看着非常有视觉冲击感。
“是有些麻烦，我也曾尝试过精简步骤，但如此一来味道就全变了。”章光航解释道。
老爷子点头表里理解，用勺子舀了半碗内馅，又用刀切下来一小块鸡肉，找了个地方坐下先吃上了。
试菜从上午十点一直持续到了晚饭时间，这段时间里大家就吃了孙茂才几人做出的六道菜还没有主食，等到现在大伙儿基本上都饿了，就一人一个碗把章光航所做的果香鸡全分了。
味道还是可以的。
因为烘烤时间没有把握得很好的缘故鸡肉稍微有些干柴，口感不是很佳，但味道还不错。因为鸡腹中塞了食材的缘故鸡肉没有出现只有外面一层有味道里面寡淡无味的尴尬，吃起来隐隐还要一丝果香，带着苹果的香甜。内里的馅料调配得很好，糯米吸收了大部分的油脂和汤汁吃起来最有味道，但也是因为导致牛肉有些干巴巴的，口感不是很好。
这些小问题，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能吃出来。
“菜很好，很有想法，但确实是太麻烦了。”孙茂才放下碗筷，“步骤繁琐，难以掌控火候，香料涂抹过多会掩盖其它味道，涂抹太少又会显得鸡肉寡淡无味，你现在涂抹的量还是有些问题，感觉你是有点收着不敢放开，量还是偏少了。”
“内馅的食材选择也有点问题，牛肉味鲜但用你这个做法难免干柴，试过猪肉吗？”江卫明问道。
“试过。”章光航道，言下之意就是猪肉更不行。
“多尝试尝试吧，如果做好了未尝不是一道好菜。”江卫明笑着鼓励。
虽然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章光航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江枫注意到，吴敏琪一直在盯着盘中残余的少许鸡肉和鸡骨，出神。
试菜结束，菜单也基本拟定，大家都对即将成为泰丰楼第三位厨师长的孙茂才的实力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后厨已经结束了目前的全部工作，余下的事情就是房梅需要处理和解决的。只要她和王秀莲商定好日期将邀请函发出去，盛夏宴顺利举办，泰丰楼第一阶段的反击战就算完成了。
散场后江枫本想拉着章光航一起去附件找家小馆子随便吃一顿解决晚餐，但章光航心里惦记着他那道果香鸡婉拒了独自开车回芬园继续改良菜谱。房梅还要事情要处理叫了外卖就回家了，王师傅就是来凑热闹的，见识到了新厨师长的水平心里安定了不少，乐呵呵地回家吃饭去了。邱富初到北平对周围都不熟悉，四处转悠顺便去超市买点水果先走了。孙茂才则跟着两位老爷子去他们中老年人爱去从餐馆吃饭，顺便谈些厨师长之间该谈论的事情。
一眨眼的功夫，泰丰楼门口就只剩下江枫，孙继凯和吴敏琪了。
看似是来试菜实际上也就打了一天的酱油的孙继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咱们晚上吃什么？”
江枫想了想：“你吃火烧吗？”
孙继凯：？
什么烧？
然后从未吃过火烧的孙继凯就被江枫和吴敏琪拉到何月茹家的火烧店去吃火烧了。
江枫已经有段时间没去何月茹家的火烧店了，何月茹不在，但何月茹妈妈还认得江枫，给他塞肉的时候特意塞得满满的，还不忘说两句闲话。
“小江，你最近工作挺忙的吧，在忙也不要累坏身体啊。阿姨上次听月茹说你工作太认真都累进医院了，这样可不好，这钱能赚得完吗？你看你哥平时工作也挺幸苦的，每次来我这儿吃晚饭都快九点了，还说是刚下班，阿姨我就常劝他，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在意这些，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苦了。”何月茹妈妈正给江枫剁驴杂。
江枫没想到他过劳住院的消息都传到何月茹她妈这里来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阿姨，月茹姐呢？”
“她和你哥出去吃饭了。”何月茹妈妈道。
江枫：？？？
您刚刚不还说德哥工作幸苦都没时间吃饭吗？
“月茹这丫头爱吃，从小在北平城吃到大，什么犄角旮旯的馆子她都吃过。你哥这段时间好像要弄一个什么什么专题，和吃有关，月茹这孩子就来劲了，天天带着他到处吃，都一个星期没回家吃过饭了。”何月茹妈妈无奈地摇摇头，“我今天早上瞧见她好像又胖了，这么大的丫头也不知道爱漂亮，真是愁死我了。”
江枫：……
德哥一个设计师好端端地弄什么专栏，怎么还抢起王浩的饭碗了。
何月茹妈妈也就是随口抱怨两句，没有多聊，切好驴杂让江枫端走聊天就结束了。
江枫端着驴杂回到作为，孙继凯和吴敏琪都没动面前的驴肉汤和火烧，一个在看手机一个在发呆。
吴敏琪已经发了很久的呆了。
“琪琪。”江枫唤了她一声，让她回过神来，“你怎么了，感觉从刚刚起就有些心不在焉的。”
“哦。”吴敏琪回过神来喝了一口驴肉汤，“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老章能不能把这道菜做出来。”
江枫没怎么听懂，咬了一口火烧：“哪道菜？”
“今天这道。”
“他不是已经做出来了么，虽然火候和细节上有点问题，但我感觉总体其实还行，就是太麻烦了，要求还高不能假手他人，估计上不了菜单。”江枫道。
“他没做出来。”吴敏琪摇头，“现在这道菜顶多算是和有个雏形，离真正做出来还差得远。”
江枫这才懂了吴敏琪的意思。
“难。”孙继凯放下手机，“想要真正做出一道合格的自创菜，还说太难了。”
江枫赞同的点头，这些年不是没有名厨自创菜品，甚至还要不少菜品上过杂志参赛得过奖，但被大众所接受并记住的只有少数。除了八宝栗香鸽和瓦坛花雕鸡这种极为罕见的名菜，大多数自创菜都只是昙花一现，如落地深潭的小石子只能激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水花，很快就沉底消失不见。
吴敏琪叹了口气，眼底是难以察觉的羡慕：“虽然只是雏形，但也很不错了。”
“有多少人连雏形都没有。”
第七百一十三章 出差（一）
难得八点不到就回到家中可以咸鱼，许久没有咸鱼过的江枫一时间竟不止该如何咸鱼，打开电视机把app里的热门电视剧全都扫了一遍也找不出一部想看的。吴敏琪也没什么兴趣看电视，江枫觉得章光航的自创菜可能有点刺激到她了，早早就洗澡回房睡觉，九点不到房间的灯就关了。
江枫坐在客厅，看法制频道的普法小短剧。
看着看着，江枫觉得这些东西还没有看记忆来得有意思。
等等，记忆。
江枫终于想起了躺在道具栏里无人问津的n段记忆。
点开属性面板打开道具栏，江枫发现这里面躺着的记忆还真不少【张褚的一段记忆】【赵兰花的一段记忆】【江卫明的一段记忆】【江卫国的一段记忆】和之前没看的【孙茂才的一段记忆片段】，可以说是老年组的记忆都齐了，如果再来个彭长平或者秦贵生的记忆没准就能全明星阵容出道了。
记忆太多从何出看起也是个问题，江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张褚的一段记忆】。
根据以往的经验，张褚的记忆肯定是和曹桂香相关的。
桂香出品，必属精品。
江枫就这样坐在沙发上非常随意的点开了【张褚的一段记忆】，一边点一边还在心里感叹自己如今真是越发大胆只要没人在哪儿都敢看记忆，点击是，随即被浓雾笼罩。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江枫感觉就是眼睛一闭一睁，雾就散了，他出现在一间标准的乡下土房的屋子里，就站在门口，门是开的，屋子很小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连桌椅都没有。角落里放着几个盖着布的竹篮，布是灰扑扑的落满了灰，把竹篮遮得严严实实的。
上次江枫看见这种类似的屋子还在在韩贵山的记忆里，韩贵山第一次卖货时在村长家住的屋子差不多就是这样，格局都差不多。墙面灰扑扑的床也很简陋，有一扇纸糊的小窗关上挡风开开透阳光，不过韩贵山住的那间屋子有书桌和椅子因为村长的儿子要读书写作业。
就在江枫打量这件房间的时候，隐隐听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说话，说话的两人声音低听得不真切，江枫能听见全靠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顺着声音江枫走出了房间，确定说话声是从隔壁传来的。
隔壁的房间明显比这间要大，门是紧闭的，江枫就直接穿墙走了进去，迎面撞上了正在和一位精瘦且黑的中年男人说话的张褚。
这件屋子也是一间卧房，比隔壁那边要大上不少，家具也更齐全。不光有一个比人还高的大柜子，柜子上着锁显然里面放着贵重物品，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长木凳和一张小方桌。可能是因为只有一条木凳的缘故，屋里的两人都只是围着桌子站着而不是坐下。
此时的张褚已经不能被称为年轻的帅小伙了，帅还是帅的，只是不能被称作年轻的小伙了。张褚人瘦，笔挺，脸还是那张棱角分明一看就让人觉得一定是好人的正气凛然的帅脸，身上那件因为穿得时间太久导致有些泛黄的白色短衫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夏季新款的效果。
和上次记忆中时相比，此时的张褚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年轻人的朝气和羞涩，看得出来这些年的经历令他改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脸虽没怎么变但气质变了。
“大队长，道理我都懂，前两年我也不是没去其它村换工，但今年真的不一样，前些年换工也没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不是吗？”张褚道，“桂香要在家里带孩子，赤远正是学走路的年纪需要有人在边上看着，我和桂香本来就没经验。”
“我们都是知青，这家里一没老人二没兄弟姊妹，您刚刚也说了，这次去得远得在龙口生产大队住下，这一住少说得一个星期吧。这一个多星期让桂香一个人在家里，又要上工又要带孩子，根本忙不过来。”
“小张啊，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但人家龙口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都专门来咱们生产队找我了，态度也很诚恳。你都来这儿两年多了咱们这边的情况你也清楚，缺木匠啊！”大队长叹了口气，“在你来之前，咱们这周边七八个生产大队就一个木匠，原先咱们生产队也是要去其它村借木匠换工的。”
“龙口生产大队离咱们这儿远，往常就算借木匠换工也不会到咱们这儿来。但这次不一样，他们那边的廖木匠掉沟里把手摔断了，村里的农具都等着修呢。原先换工都是一换一，现在他们愿意一换二，咱们生产队缺劳动力，你看这……”
张褚犹豫了一下：“其实去龙口生产队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工分……”
“和原先一样，记满，去几天记几天！”大队长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如果农具实在太多的话我可能需要桂香和我一起去帮着打下手。”
“没问题，一起去，工分都记满，你们是两口子住一个屋那边也好安排。”
“那赤远……”
“送到我家来让你婶子帮忙带几天，你婶子带孩子的水平你还不清楚，肯定好好的，没准等你们回来赤远都会跑了。”大队长道。
“那也行，就是麻烦大队长和婶子了。什么时候去？我也好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张褚算是同意了。
大队长顿时眉开眼笑：“等会儿就走，你赵叔呆会儿要开拖拉机去镇上拖化肥，你和桂香蹭一段路也能少走十几里，那边换工的人今天中午就到咱们村了，等会儿就要下地了。”
张褚：？
一脸懵逼的张褚被大队长热情地送了出去，不光给他塞了根煮熟的玉米还叮嘱他赶快回家收拾东西把儿子送过来，尽早出发，拖拉机不等人。
张褚一边啃玉米一边琢磨刚刚的事，玉米啃得只剩半根人也走到了家门口才琢磨出来自己刚刚应该是被套路了，但好像也没吃亏还赚了。
张褚摇摇头，走进了院子。
曹桂香正蹲着端着碗给坐在椅子上不安分总想往外爬的儿子喂粥。
碗里是熬得很细致的红薯粥，红薯掺着少许米，香香甜甜的，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喜欢的款。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饭在锅里应该还热着自己去吃，欸，你玉米哪儿来的？”曹桂香注意到了张褚手中啃了一半的玉米。
“大队长刚刚给的。”张褚道。
曹桂香也没在意：“哦，你上午去大队长家修东西了？椅子腿又断了？你下次修结实点，别隔两个月就断一次，就算他家那几个小子好动皮实还爱乱跑容易撞上桌子椅子，这断的次数太频繁了大队长也该怀疑了。”
“没，我上午修锄头呢。”张褚接着啃玉米，“你上次和我说了之后我就修结实了，就算他们家那几个小子天天撞今年也断不了。大队长刚刚和我说换工的事呢。”
曹桂香往张大嘴的儿子嘴巴里塞了一口红薯粥，抬头看了一眼张褚：“什么时候去？隔壁的几个村子前几个月不是都换过了吗？”
“去龙口生产大队，这不是远回不来嘛，得住在哪儿。大队长说了，咱们一起去，等会儿就走，还能蹭赵叔的拖拉机少走点路，赤远这几天送去他家。”
张褚话语刚落，曹桂香就停止喂饭动作站了起来，张赤远嘴巴还长得大大的一脸茫然地看着亲妈，显然很是疑惑这饭没怎么不喂了。
“不早说，你先把赤远抱到大队长家去，我去收拾东西。这小子这几天稍微能走两步闹腾得不得了，一不留神就爬地上去了我这衣服都洗不过来，喂饭的时候也不老实总想着往外跑，正好让婶子帮着带两天。”曹桂香把碗往地上一放就要进屋收拾东西，见张褚还愣在原地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赤远抱过去啊。”
张褚：……
“这饭……”
“都吃了半碗了饿不着，你抱过去后和婶子说一声让她再给赤远喂一小块红薯就行。”曹桂香说着就进屋了。
“衣服……”
“等我整理好了一起送过去。”
张褚觉得曹桂香说得也有道理，看了看地上的碗，想到自儿子出生后自己每天吃的就是红薯饭配白菜，这种需要花时间熬出来还费柴的红薯粥只有梦里才能吃到，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张褚把地上的碗拿起来把碗里剩下的一点红薯粥全喝了。
喝完还不忘砸吧一下嘴以表示对有儿子之前的美好生活的怀念。
等着亲爸接着喂饭的张赤远：……
“哇！！！！”
小孩的哭声顿时响彻整个院子。
“张褚，你又干什么了？！”曹桂香的吼声从屋子里传来。
张褚连忙抱起儿子，笨拙地拍打了几下，得到的只有儿子越发凄厉的哭声。
“我现在就抱过去，现在就过去！”张褚抱着儿子就跑，脚底生风，这模样像极了每个做了亏心事的亲爹。
目睹了这一切的江枫：……
他好像知道小时候王秀莲同志和江建康同志把他送到乡下学厨时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送走的了。
大概也是这种敲锣打鼓过新年式的送走吧。
第七百一十四章 出差（二）
张褚抱着嚎啕大哭的儿子跑得飞快，仿佛手上不是儿子是一颗定时炸弹。到达大队长家的时候大队长一家人正在吃饭，小小的一个方桌坐了八个人还不算在外面乱跑的不知道有没有吃饭的小孩，算得上是人口兴旺了。
见张褚来了，大队长的媳妇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结果张褚手中的张赤远哄了两下小孩就不哭了，只是脸上还有泪痕鼻子下还有鼻涕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被亲爹暴揍过。
“婶子真是麻烦你了，我家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桂香一进房间收拾东西就开始哭，我怎么哄都哄不住。”罪魁祸首张褚甚至不知道他儿子是为何而哭。
大队长媳妇抱着孩子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哪儿懂带孩子，你这又是头一个还没老人教你，慢慢来以后就会了。”
“桂香在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就把赤远的衣服送过来。”张褚解释道。
“没事，不急。对了，小张，这有一件事我倒是要麻烦你，你和我进去我给你点东西。”大队长媳妇道，抱着小孩走进了之前张褚和大队长谈话的那间屋子。
张褚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看了一眼大队长，大队长冲他点点头，张褚这才跟了上去。
大队长媳妇进屋后把小孩往床上一放，拿索打开柜子，从最上层拿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有一个布包，把布掀开里面全是钱，各种面值的都有，江枫甚至还看见了一张十块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几毛几分的零钱。
大队长媳妇没拿零钱，从里面抽了一张两块钱和一张一块钱的纸币，把布合上放回盒子里，把盒子重新放进柜子，上锁，才把钱递给张褚。
“小张啊，你等会儿不是要去龙口生产大队换工吗？他们生产队这两天肯定有人家要杀猪，你帮我多留意，买几斤肉，能买几斤买几斤，部位我不挑最好肥点，剩的零钱你留着，就当婶子的一点心意。”
张褚没有拒绝接过钱攥在手里：“杀猪？这不年不节的怎么会杀猪呢？”
大队长媳妇轻声道：“他们生产队钱会计的儿子过两天过十岁生日，他们那边的情况你可能不了解，钱会计家就这一个儿子可宝贝呢，满月周岁都没敢办酒就怕被小鬼勾走。呸呸呸，你是知青知识分子我和你说这些干嘛，钱会计家去年特意养了一头猪就为了今年他儿子的十岁生日。你是知道的，这年头人都吃不饱哪儿有多余的东西给猪吃，养猪费力不讨好吃少了还不长肉，一年养到头精心伺候最多也就两百斤还没多少肥膘，前两年咱们生产队还有人家愿意养今年养鸡的都没多少了，养了也不下蛋杀了还心疼。”
“反正你过去之后就帮我注意点，杀了猪就赶紧上门买肉，辛苦你了啊。”
“没问题，您放心吧。”张褚舔舔嘴唇，感觉已经吃到猪肉了。
张褚出去的时候曹桂香正好带着行李过来，把装着张赤远衣物的小布包交给大队长媳妇后两天就匆匆往村口赶，生怕赶不上拖拉机要多走十几里路。
快到村口的时候，张褚偷偷把刚才大队长媳妇给他的三块钱塞给曹桂香。
曹桂香看见这巨款都惊呆了，忙问：“你哪儿来的钱？”
“刚才婶子给我的，她说龙口生产大队这两天要杀猪，让我帮她买几斤猪肉，多余的零钱就当给咱们的跑腿费。”张褚道，脸上写满了向往，“可惜咱们没钱，我都好久没吃过红烧肉了。桂香，你说要是我晚上接私活帮他们修点家具打个柜子一个星期能不能攒出一盘红烧肉？”
曹桂香失笑：“白天修农具，晚上接私活，你不像睡觉啦？还红烧肉，你能攒出一盘红烧猪蹄就不错了。”
张褚没忍住又舔了舔嘴唇，感觉红烧猪蹄已经吃紧肚子里了：“红烧猪蹄也不错啊，实在不行红烧猪下水也行，反正你做啥都好吃。”
“还做梦呢？你当咱们还在北平，我还在永和居想用什么调料都有？你也不看看咱们家里，除了盐和油还有别的调味料不？辣椒都没有得去山上采茱萸代替，炒蔬菜的时候可以用豆豉替代酱油，烧肉的时候怎么替代，还有醋，难道又去会计家借白醋？他们家的醋也是自己拿米酿的，哪儿能老借。”曹桂香不禁吐槽，“猪下水就更别想了，没有大料去味能吃？”
张褚只能叹气：“就应该写信给你秦师兄让他别老寄奶粉，麦乳精和饼干这种精贵玩意，寄点酱油，醋，辣椒，大料比什么都强。”
“秦师兄哪知道咱们现在穷得连酱油都买不起，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肯定把店里的调味品全都一锅端了寄过来，那还的了。反正咱们平时就是吃玉米，红薯和蔬菜，也没什么用得着调料的机会。你有时间琢磨下水，还不如花时间琢磨从哪儿弄点精面粉吃顿白菜饺子来得实在。”曹桂香笑笑。
张褚开始认真思考村里谁家有精面粉能弄来包点饺子吃。
两人也就这走路的时间有空聊天，上了拖拉机，路不平颠得能把前天吃的饭吐出来不说，光是烧柴油的老式拖拉机的巨大轰鸣声就能阻挡一切声音，拿着高音喇叭对面的喊话都不一定能听清。
虽然拖拉机又颠又吵，但总比靠腿走的十一路要强。如果张褚和曹桂香这次不是换工而是自己要去外面，拖拉机都蹭不上。
蹭了十几里顺路的拖拉机，张褚和曹桂香又走了几个小时的土路，中途还因为路不熟险些走错问了一个路边的老农才走上正轨。等两人走到传说中的龙口生产大队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龙口生产大队的人都已经下工，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村口有一个小孩在一脸生无可恋的玩泥巴，见张褚和曹桂香背着东西走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孩估计是一个人玩泥巴太寂寞了，急着回家吃饭。见着张褚和曹桂香后就直接拉着他去了龙口生产大队的会计家，会计家还有一间空屋子张褚和曹桂香未来一个星期就住这里。
因为没有电话信息交流全靠跑和吼的缘故，龙口生产大队一直一位这次换工只换张褚一个人，会计见到来的居然是两口子的时候还愣了愣，随即就是狂喜——原本是一换二现在变成一换一，会计觉得自己至少赚了一根猪蹄。
张褚和曹桂香这段时间的吃住都在会计家，一开始江枫听大队长媳妇讲龙口生产大队的会计家只有一个儿子还以为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其她全是闺女，如今见到了才发现居然是真的只有一个儿子。
独生子。
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瘦瘦小小，感觉平时连泥巴都不怎么玩难怪爹妈会担心养不活的独生子。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计划生育都还没怎么开始普及的时代，十岁的独生子可谓是非常罕见，也难怪十岁生日都要兴师动众要专门养一头猪来杀的地步。
晚饭很丰盛，红薯，白米饭，炒青菜，还有一碗蛋花汤。
吃完饭后张褚也没工作，他今天只上了半工却拿了全工分四舍五入少说赚了一根猪尾巴。会计领着张褚去看了看他未来要修理的农具，都是锄头，耕地的犁之类的常见木制农具，比较有难度的是谷仓的大门和脚踩的打谷机，工作量不小，也难怪一换就是一个星期。
看完东西之后会计又领着张褚去见了见村里的领导，也就是大队长和支书，认了人就领着张褚回去，等张褚回去的时候曹桂香都在教会计老婆怎么用最少的蛋打最好吃的蛋花汤了。
农村睡觉早，没通电煤油也精贵，基本上天完全黑了之后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了。曹桂香和张褚也不好意思浪费会计家的煤油，简单擦了擦身体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我刚刚去后院看了看他们家的猪。”
江枫没有看别人睡觉的习惯，都准备穿墙出去了就听见曹桂香突然说话了，顿时停住了脚步。
张褚：？
“我发现刘会计家这猪养得真不错，少说也有二百多斤。”曹桂香感叹了一下，“要是能弄一块五花肉来烧，肯定特别好吃。”
张褚：？？？
“你中午不是还说没调料吗？”张褚灵魂发问。
“我说的是我们家没有，刚刚我进厨房都看见了，不光有酱油还有醋，都是供销社买的那种，我还看见了八角和香叶，估计还要别的调料在柜子里。”曹桂香砸吧了一下嘴，“我都好久没见过八角和香叶了。”
“大户人家啊。”张褚感叹道，“桂香，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家的桌子腿该修了？”
曹桂香点点头：“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桌子有点歪。”
“我觉得椅子有点少。”张褚道。
“刚刚我在厨房看到的柜子好像也有点旧了。”曹桂香接话。
“他们家就一个儿子居然连玩具都没有。”
“对，必须得有玩具。”夫妻俩一唱一和。
江枫：？？？？？
人言否？
第七百一十五章 出差（三）
张褚和曹桂香虽然一心惦记着会计家的猪，甚至还惦记着会计家的调味料，但该做的工作一点都没马虎。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床，和会计一家吃完饭后去仓库修缮农具。曹桂香虽然不会木工，但她力气大，从小学厨的她手上的力气比寻常需要下地的农村妇女还要大。张褚负责修缮，曹桂香负责帮忙递工具，偶尔帮着拖重物，看起来有模有样的还真像木匠师父带着学徒工。
这样单调的天亮修农具，天黑休息睡觉的生活，就这样过了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里江枫把会计家转个遍，不光知道他家的布料红糖放哪儿，甚至知道他家的钱，鸡蛋，麦乳精放哪儿，柜子的锁在谁身上，猪吃些什么，以及他家儿子虽然长得白白净净的和别家的看上去不太一样，但每天还是要背着竹筐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割猪草。
如果不是曹桂香每天下工之后都会帮会计媳妇一起煮猪食顺便打听一下猪的消息，江枫都要觉得这个记忆只是简单的换工出差与猪无关了。
换工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全部的农具修缮完成。
这五天的时间里张褚和曹桂香基本上都在专心干活，和其它人也没什么过多的交流，就像是两个正常来换工的人，以至于刘会计媳妇只知道曹桂香和张褚是北平来的知青别的一概不知，偶尔会问问曹桂香**广场是什么样的。
曹桂香没有向刘会计家打听他们什么时候杀猪，也没有主动提出要帮刘会计家修家具，张褚也没有做木制小玩具。
那天晚上的谈话仿佛只是夫妻二人的谈笑，说说而已。
短短五天的时候，张褚就干完了原定一个星期的活。
在北平，他只是金木匠的小徒弟，连千工床都没资格参与，打下手都不太够格。但在这个七八个村子共用一个木匠的乡下地方，张褚无疑是一位手艺高超的木匠师傅，这点江枫从龙口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打量修好的打谷机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龙口生产大队这次之所以愿意提出一换二这么急切的换工，主要是因为耕地的犁坏了一个，可以这么说，犁才是重点，锄头之类的都是顺带的，打谷机压根就没指望。
大队长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病急乱投医请来的年轻的知青的木匠手艺居然这么高，这手艺完全可以给他们这边的廖木匠当师父了，不对，没准面前这个小伙子还瞧不上廖木匠。
大队长盯着修缮完成，甚至比之前还要灵活一些的打谷机思绪万千，因为在走神，心里想的就完全写在了脸上。
张褚在整理农具和工具，曹桂香则打量了大队长一会儿缓缓开口：“刘队长，这活我们也都干完了，现在是下午回去不太方便，我和我爱人明天早上就回去你看怎么样？”
龙口生产大队的人大多都姓刘，只要想总能理出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刘大队长一听曹桂香这么说就有些急了，心想这年轻的知青就是不靠谱，公活干完了还有私活呢，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时间又没到。
但他又不能这么说，大队长支吾了一会儿，看见了正朝自己走来的会计，顿时心声一计：“不用这么着急，后天刘会计他儿子过十岁生日要杀猪，他昨天还和我你们这些天辛苦了，要留你们一起吃顿饭。”
刘会计：？？？
刘会计投给大队长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
大队长示意刘会计让他不要说话。
曹桂香见张褚已经把东西整理好了，便道：“只要您不嫌弃就行，这几天如果村里还有什么其它需要修理的东西尽管来找我们，谢谢您了。”
说完曹桂香就拉着张褚走了，走到仓库门前的速度很快，出了门口的速度很慢。
刘会计满脸问号：“大队长，人家张木匠活都做完了怎么还不让他们回去，咱们这边也缺劳动力早点换回来不也挺好的吗？”
大队长依旧如痴如醉地转着打谷机，江枫一直没感受到空气墙就没走想听听大队长和会计要说写些什么。
“你看看着打谷机，修得多好啊，多快啊，比没坏之前还好。”大队长像摸宝贝一样摸着木制打谷机，“张木匠手艺这么好，咱们家里没有要修要打的东西？你似不似撒？”
刘会计一脸委屈：“可是咱们之前不是和廖木匠说好了等他手养好了让他给咱们修吗？我还想让他给我做两把椅子呢。”
“廖木匠那手艺能有张木匠好？你看看着打谷机，你看看这犁，廖木匠能修成这样？人家在你家住了这么多天你都没……”大队长还想说什么，吸了一口气又不说了，“早知道让他们两口子住我家了。”
“你家有空屋吗？”刘会计吐槽道。
“滚！”大队长懒得理他，继续琢磨他的宝贝打谷机。
江枫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了刘会计人比较木讷，甚至还有些古板，做事一板一眼的。张褚和曹桂香在他家住了这么多天他愣是除了第一天外就没和两人说几句话，日常交流还没他媳妇来得多。
大队长不说话，刘会计就开始清点农具并记录，江枫在仓库里等了等发现空气墙还没来，觉得奇怪就穿墙走了出去，发现张褚和曹桂香根本就没走，一直在边上站着偷听。
“好像没声了。”张褚小声道。
“走。”曹桂香拉了拉张褚，两人开始朝会计家走去。
“桂香，你说咱这事能不能成，活都做完了咱们还不走留在这里专门接私活不会被举报吧？”张褚还是有点怂。
“你没听见刘队长说吗？是刘会计要请我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咱们又没说接私活，咱们这是帮忙，举报啥？举报咱们不帮忙？还是举报刘会计要留我们吃饭？大不了这两天不算工分不就行了，怕什么。”曹桂香道。
张褚吞了口口水：“也是，就两天的工分，要是能换口猪肉值了。”
曹桂香笑道：“瞧你这点出息，为了两口肉至于嘛。”
张褚叹了口气：“原先不至于，但现在不是不一样嘛。咱们都来好几年了，吃肉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之前听人家说这乡下只要靠山就可以打野味，来了都知道全是扯淡。”
“哪有什么野鸡野兔，连跟毛都没见过，麻雀都没几只，咱们结婚的日子都是根据打着野兔的日子定的。还有那野猪，去年隔壁村倒是有两只野猪下山了，他们高兴得跟过年一样，咱们拿着锄头去的时候连根猪毛都没见着。”
“你说这野猪也太过分了，下山就下山，怎么不来咱们村，两只来一只也行呐。”张褚一脸遗憾。
曹桂香：……
“你知道还说这些做什么？人都吃不饱，猪养着不长肉，鸡养着不下蛋，山里的就能吃饱了？别说野猪下山，就算是老虎下山都敢一人一锄头敲死，我听刘会计她媳妇说这两年已经比之前好多了，我寻思着明年咱们也可以养一头猪。养一年，等赤远长牙了就可以吃猪肉了。”
张褚：？？？
等张褚和曹桂香回到刘会计家时杀猪匠都到了已经在准备杀猪了，二百斤的猪不算大但力气不小，需要几个壮劳力合力按着才能搞定，光听叫声江枫觉得和三四百斤的猪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围观的人不少，这不年不节杀猪是件新鲜事，除了刘会计媳妇请来帮忙的，还有许多不请自来的没上工的妇女和小孩，有看热闹的也又想着能不能趁人多手杂捞点便宜的。
刘会计的儿子就在边上围观，黄金地段，一边看一边咽口水。
刘会计媳妇没想到张褚和曹桂香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从人群中挤出来，愣了愣，问道：“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活都干完了，本来准备明天就走的，大队长说你们要留我们多住两天吃三根（刘会计的儿子）的生日饭，我和张褚就过几天再走。”曹桂香道。
刘会计媳妇：？
刘会计媳妇仔细打量了一下曹桂香，觉得她好像没在撒谎，就更弄不清楚了：“啊，是啊。”
一直到猪叫声渐渐平息，杀猪匠开始分肉刘会计媳妇才回过神来：“欸，你们今天不是修打谷机吗？这才多久就修好了。”
“修好了。”张褚道。
刘会计媳妇惊了。
曹桂香笑道：“张褚的师父是北平最有名的木匠，大件的雕花桌椅，稀奇的木制玩具他都能做，修打谷机很快的。”
刘会计媳妇更震惊了：“那椅子能打吗？”
曹桂香点点头。
“要那种很结实的，有靠背，最好还好看一点，正好能让我儿子坐下写字的。”
曹桂香接着点头。
“那……”刘会计媳妇感觉自己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心里甚至有点埋怨刘会计怎么不告诉她这次换工来的木匠这么厉害，她还想说些什么又来不及，因为那边杀猪匠已经在分肉了她得过去看着免得有人偷偷拿了她辛苦养了一年的猪肉，哪怕是下水也不能丢。
“桂香你们先回屋休息吧，外面有点脏等我都弄完了再来找你，我有点事想和你说。”说完刘会计媳妇就挤进人群，高喊大家别靠这么近。
“能成吗？”张褚看向曹桂香。
曹桂香看着刘会计媳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成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出差（四）
张褚和曹桂香没有在外面呆着，听了刘会计媳妇的话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张褚就立刻把门关上，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这木雕的小鸟还做吗？”
“当然要做。”曹桂香道，看了看窗户外面，“也就是这龙口生产大队离咱们这儿远，要是原先换过工的生产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是啊。”张褚附和道，“不过我刚刚怎么觉得刘姐突然一下变热情了。”
“她想请你打家具，当然会变热情。”曹桂香笑道，“你忘了咱们刚来的那会儿了？在你修犁之前有谁搭理过你？哦，大队里的那些小姑娘倒是愿意搭理你，就是她们的爸妈都防你跟防贼似的生怕你把人家闺女给霍霍了。”
张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还不是先前的知青里因为出了个败类把人家好好的闺女给祸害了还不认账，还偏偏是个和我一样英俊的搞得大家都对我有偏见。”
曹桂香笑笑不再提这事：“我估计等会儿刘姐就会来找我让咱们帮忙打椅子，到时候你别说话，什么都别管，我来说。晚点刘队长肯定会找上门来，他说什么你都答应下来，等刘队长上门了估计就会有别人上门，我看这村里也有几家人是喜欢占便宜的，他们要是只说帮你你就……”
“我知道，他不开口我不松口呗，又不是第一次换工。”张褚打断了曹桂香的话。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大概是猪肉分好了，外面的喧嚣声渐渐消退，曹桂香开始整理东西，没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刘会计媳妇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妹子，忙着呢。”
“不忙，有事你说。”曹桂香道。
刘会计媳妇又冲张褚笑笑：“你们也在我家住了几天了，张木匠手艺高超想必也看出来了，我家这些桌子椅子都不太结实，歪歪扭扭的，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总归是旧了些。”
“你放心，我和张褚在这儿打扰了你们这么久，明天我让他帮你看看家里有什么是需要修缮的，也就半天的功夫，随手的事而已。”曹桂香先把话头截了过去，“对了，你那边忙完了？”
“忙完了，猪杀了猪肉也分了，交半头，自己留半头，咱们这儿一直都是这样的。”刘会计媳妇道。
两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无非是养猪有多难，比人还难伺候，这杀了猪放血去骨后根本没多少肉，还要熬油。忙活了一年根本赚不到钱也就几斤肉，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才不费时费力养这猪之类的。
“我现在正好闲着，刘姐我去帮你处理猪肉吧，你一个人今天肯定忙不过来。”曹桂香提议道，直接起身。
张褚没动。
由于话题已经完全跑偏，从家具完全转移到了猪身上刘会计媳妇也没觉得曹桂香这话有什么问题，便亲热地拉着她一起往厨房走。
张褚所在的屋里离厨房不算远，只要张褚不动江枫完全可以跟着曹桂香走到厨房。江枫看了看正在研究床脚的张褚，跟着曹桂香一起往厨房走去。
刘三根在厨房里看着肉防止有人来偷，见亲妈终于来了迫不及待地道：“妈，我想吃猪肉！”
多么朴实淳朴的愿望！
本来杀猪就是给刘三根吃的，他这个淳朴的愿望并没有得到刘会计媳妇的斥责。刘会计媳妇摸摸儿子的头，笑着道：“今天晚上就给你烧肉吃。”
猪肉都混着放在大盆里，没有猪头，猪蹄也只剩下一个，腥臊味重的猪下水单独放在一个小盆里。这个场景江枫熟，每年过年杀猪的时候老爷子家的厨房就是这样的。
“后天三根就十岁了，要请家里的长辈吃饭这才留得多。有人先前就定好了肉，估计晚上就会过来拿，等到后天这盆肉就不剩多少了。”刘会计媳妇解释道。
曹桂香点头表示理解，眼睛盯着盆里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道：“刘姐，我帮你把下水处理了吧。”
“那哪儿行。”刘会计媳妇连忙阻止，“这猪下水腥臊味重怎么能让你来处理，你和我一起把肉切好分好就行，这些下水晚点我自己处理。”
杀猪匠只负责把猪肉分成大块，刘会计媳妇说是分肉就真的只是分肉，单纯地把肉切小，完全不按部位。可能她也不懂这些，毕竟想懂就得接触到足够多的猪肉，她原先也没这个机会。
刘会计媳妇没怎么剁过肉，光有力气不会剁，不光慢看起来还笨拙。曹桂香则完全不同，下刀迅速，动作麻利，就算完全不懂的人，在边上看着也能看出来曹桂香剁肉比刘会计媳妇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渐渐的，刘会计媳妇停止了剁肉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曹桂香。
“妹子，你这……很厉害啊。”刘会计媳妇都看傻了。
曹桂香剁完最后一块排骨：“原先做得多。”
“这块肉是猪颈肉，肉质差但韧性强，适合剁肉馅包饺子吃。”
“这块是前腿肉，我都给你剔下来了，焖、炖、红烧都可以，还可以直接做成肉丸子吃。”
“这块是里脊，瘦肉里嘴嫩的就是这块，直接炒着吃就可以。”
“这是三岔肉，也是炒着吃的，最好切成肉片和肉丝，加点豆豉和白菜一起炒都可以。”
“这块……”
曹桂香开始给刘会计媳妇介绍各个部位的猪肉适合怎么做，把刘会计媳妇听的一愣一愣的，刘三根听得口水直流直叫他想吃肉丸子。
他可从来没吃过肉丸子，原先家里吃肉阔气点是烧一盘，一人吃两块尝到肉味就没了。一般都是剁成肉馅包饺子，实在是馋肉了就把腊肉切两片下来和菜一起水煮就算是吃肉了。
“吃什么肉丸子啊，我哪儿会啊！”刘会计媳妇骂道，转头看向曹桂香瞬间切换表情，“妹子，这肉丸子怎么做啊？”
“我这空口叫你你也学不会，我得给你做一遍才好懂。”曹桂香道。
“对对对，你这样和我说我也学不会。”刘会计媳妇连连点头，有点犹豫。
把肉交给外人做，就算曹桂香不会偷拿偷吃她也不放心。
辛苦了一年才这么多肉，要是做坏了可怎么办。
“妈，我想吃肉丸子。”刘三根央求道，“你就让曹姨做嘛！”
刘会计媳妇：……
我也想吃肉丸好嘛！
曹桂香看出了刘会计媳妇的顾虑，笑着道：“这样吧，今天时间不太够估计肉丸子也做不了，这里不是还有点碎肉嘛，我拿它用鸡蛋给三根打个肉末蛋花汤解解馋吧。”
曹桂香指了指案板上刘会计媳妇因为技术不佳剁出来的碎肉，没多少，江枫感觉连半两都没有。
“好啊好啊。”刘会计媳妇当即同意。
曹桂香把碎肉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小碗里，舀了一瓢清水仔细清洗一番，将瘦肉切成肉末，把锅用油布擦一圈沾了些油就把肉末倒进锅中煸炒。煸炒的时候曹桂香没用铲子，直接拿筷子炒的，等到肉末有些变色又舀了两瓢水倒入锅中，盖上盖等水烧开，中途揭盖一次撇去浮沫，烧开之后又撇了次浮沫，这才洒了些盐。
撒完盐后曹桂香把已经搅拌好的蛋液沿着锅壁倒了下去，再用筷子快速搅动锅里的沸水让沉底的肉末全部翻了上来，迅速盖上锅盖，等了两分钟，出锅装碗。
一个碗不够装装了两大碗。
刘会计媳妇和刘三根看着碗里的肉末蛋花汤，眼神中充满着呆滞。
“怎么……这么多……”刘会计媳妇都惊了，一个蛋一点肉，怎么就打出了这么多汤。
“尝尝吧。”曹桂香笑道。
刚出锅的肉末蛋花汤香味四溢，鸡蛋和肉的味道勾引着缺少油水的刘会计媳妇和刘三根的胃。
刘三根迫不及待地端起其中一碗蛋花汤，狠狠喝了两大口。
“妈，好好喝啊，你快尝尝！”刘三根大喊。
刘会计媳妇从刘三根手里接过碗，喝了一小口，没忍住又喝了一大口，舍不得当即咽下说不出话来，把碗递给儿子只能不停地点头附和。
“妹子，这碗你端屋里去和张木匠一起喝，你都忙了这么久了辛苦了，等着吃晚饭就行。”刘会计媳妇连忙道，“明天还要麻烦你……”
“小忙而已。”曹桂香笑笑端着汤走了，江枫没走想看看刘会计媳妇接下来的反应。
刘三根和刘会计媳妇你一大口我一小口，没过多久一碗汤久见了底。
下工回来闻见香味以为老婆做了好吃的走进厨房只看见一个空碗和一个空锅的刘会计：？
我老婆和儿子居然背着我吃独食？！
还是一闻就特别好吃的独食！
刘会计媳妇：……
“爸，曹姨做得肉末蛋花汤好好喝，比过年的时候吃的红烧肉和饺子还好吃，比去年过年去姥姥家吃的炖鸡还好吃！”刘三根迫不及待的和亲爹分享吃到美食的喜悦。
刘会计：？
刘会计媳妇有点尴尬，肉末蛋花汤太好喝了她居然都忘了给老公留点，道：“老刘啊，我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
“之前你不是说三根的生日酒只请家里人不用专门从隔壁生产队请厨子浪费，不如多弄点调味料自己烧，反正手艺也差不了多少。但我现在觉得这手艺还是有差距的，咱们不清隔壁的请曹知青吧，大不了搭两斤肉。”
“她做的肉真的是太好吃了。”
刘三根疯狂点头表示支持。
第七百一十七章 出差（五）（4800+）
刘会计最终还是没有当场同意，他没吃到肉末蛋花汤没领教过曹桂香的厨艺，即使老婆和孩子都力荐他也说要再考虑一下。
晚饭依旧是简单的红薯饭和炒蔬菜，只是蛋花汤没了。吃饭的全程刘三根都端着碗用星星眼看着曹桂香，一边看一边扒饭，仿佛只要看着曹桂香吃饭就特别香。
刘会计：？
不出曹桂香所料，晚饭过后大队长就来找张褚了，表示家里有些木制家具需要修缮，想请张褚明天过去看看。张褚一口答应下来，没提钱的事，把时间定在了下午。
第二天一早，张褚早早就起来查看刘会计家有多少家具需要修缮，在他看来刘会计家的家具老旧，下直桌椅板凳上至柜子和床都有可以修缮的空间，只不过乡下根本不讲究这个能用就行，除非缺胳膊断腿一般不会特意请木匠来修理——有的时候修理比重做更废时间，有拿闲钱修理不如重新打一个。
曹桂香则揣着盆准备去河边洗衣服，刚走到门口就被刘会计媳妇拦住，拉到角落里神秘兮兮地道：“曹妹子，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曹桂香点头。
“是这样的，明天不是三根过生日吗？昨天你做的那两份肉末蛋花汤真的是太好吃了，你这做饭的手艺我算是服了，我想请你明天帮着掌勺，不用烧很多菜，你负责烧肉菜就行，我这水平和你比烧菜简直是在糟蹋猪肉。”经过肉末蛋花汤的洗礼，刘会计媳妇对自己的手艺有了清晰的认知。
曹桂香等的就是这句话：“当然可以。”
“有的话我要先和你说好，你是北平来的知青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前几年请别人帮忙烧菜那都是给钱的，但现在不是不让吗，就给东西，剩的菜随便拿。我这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专门杀了头猪剩的猪肉比较多，不可能让你随便拿，最多给你两斤，玉米红薯之类的你可以多拿点，猪尾巴也可以给你。”刘会计媳妇道。
曹桂香也没指望能拿多少，这年头想吃口猪肉比登天还难，她帮忙烧饭还能坐在厨房吃，再多拿两斤猪肉已经是大赚。如果不是刘会计媳妇被曹桂香的手艺惊艳到了，只怕都不肯出两斤猪肉。
“刘姐你太客气了，小事而已没问题。”曹桂香当场答应下来，“对了，如果肉有的剩能不能额外卖我和张褚几斤，别人多少钱买我们就多少钱买，肥肉瘦肉无所谓。”
刘会计媳妇想了想，答应了：“行。”
“但是啊，还要一个事。”
曹桂香：？
“我想请你帮忙这事我家老刘不同意。”
曹桂香：？？？
刘会计媳妇看见曹桂香的表情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昨天那肉末蛋花汤老刘没吃到，他这点见识哪能想象到你的手艺啊，所以愣是不同意。我就像请你中午再做一次肉末蛋花汤，让他尝尝，尝了肯定就同意了。”
说着刘会计媳妇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仿佛在回味昨天的汤。
曹桂香想了想：“做汤倒是没问题，但只做汤的话只怕不能让刘会计完全信服，毕竟汤和菜还是不一样的。”
“那怎么办啊？”刘会计媳妇又被曹桂香带跑了。
“我记得昨天分肉的时候我专门分了一条肥瘦非常合适的五花肉，万福肉你知道吗？我取一小块做一份万福肉应该就没问题了。”曹桂香道。
江枫都惊了。
曹桂香居然想做万福肉，在这种情况下做万福肉，这菜可是宫廷菜啊。
刘会计媳妇茫然地摇摇头：“万福肉是什么？”
“一种好吃的烧肉。”
刘会计媳妇顿时懂了。
“对了，厨房有黄酒吗？昨天我好像没看见，烧肉最好还是要有黄酒去腥。”曹桂香问道。
“有的有的，我特意托人去镇上的供销社买的，还有八角和花椒，我听他们说烧肉加这些好吃都托人买了点。”刘会计媳妇为了儿子的生日酒算是准备得非常周全了，就是厨艺没到位。
“你把那些调料都拿出来吧，我先去洗衣服，洗完了就回来做。这万福肉有点麻烦比较废时间，要是不早点开始准备等会儿该耽误你做饭了。”曹桂香道。
“不耽误不耽误。”刘会计媳妇连连道。
曹桂香去河边洗衣服了，张褚依旧在检查家具。刘三根今天不用上学猪也杀了不用割猪草清闲得很，就跟在张褚边上转悠。曹桂香没回来刘会计媳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没干活就在屋里瞎转悠，时不时看看张褚，最后没忍住走到了张褚边上。
“张木匠，我有个事想问你。”刘会计媳妇道。
“嗯？”
“万福肉究竟是个什么肉？”
一听到万福肉张褚顿时就精神了，为之一振：“刘姐你听谁说的万福肉？”
“就是你媳妇，刚刚和我说等她回来就做万福肉。我这想了好久，我听都没听过这名字就听过红烧肉，这万福肉到底是什么肉啊？要是做坏了你老刘下工回来肯定要骂我。”刘会计媳妇还是不放心。
张褚笑道：“您放心吧，桂香当初在北平手艺那可是……就差不多相当于这十里八村比较有名的做菜师傅，万福肉是我们北边的菜，您在南边肯定没听过。”
刘会计媳妇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过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曹桂香才端着洗好的衣服不慌不忙地走了回来，晒完衣服后，才去厨房开始准备做菜。见曹桂香进了厨房，刘三根顿时抛下了张褚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厨房，俨然一副曹桂香的小粉丝的模样。
万福肉江枫并不陌生，他之前在夏穆苪的记忆中见到过，去永和居打牙祭的时候也吃过。作为一道宫廷菜，万福肉首先摆盘得非常精致，端上桌的肉宛如一朵盛放的鲜花，想要把肉做成花的样子对刀工的要求极高，永和居也没几个厨师能把万福肉做好。
江枫觉得想要把万福肉做到真正符合它宫廷菜的地位以及深受老佛爷喜爱的水平，刀工少说也得大师级，可能一般的大师级都不行，得经验特别高的那种。
曹桂香就属于经验特别高的那种。
万福肉一般是将五花肉入清水锅中煮至八成熟再捞出，然后切成三厘米大小左右的方块，再将这些块状小肉沿着边切横片，横片要薄且均匀，到角时转刀再片，中间不能断，一直转到中心为止。
曹桂香进厨房第1件事情没有先割肉，而是先找昨天剃好了骨头，把猪骨洗净，切断敲碎，放进锅里加两片姜片开始炖汤。
刘会计媳妇会心疼猪肉但完全不会心疼猪骨，如果是她来弄猪骨肯定也是这样煮汤的，就是有些废柴。她都要用这么多猪肉给儿子办生日酒了，也不在乎这点柴了，便没有阻拦看着曹桂香做。
处理完猪骨后，曹桂香才开始打量她昨天切好的那条五花肉。伸手在五花肉上比了一会，曹桂香最终切下了很小的一块，长方形的，江枫感觉这点量大概只够做两块万福肉。
将肉煮好后，曹桂香用刀把它切成了4个小方块，如果用这4小块肉来做万福肉的话只怕是袖珍版的万福肉。
大大的菜刀，小小的肉，肉越小，切片的时候难度越高。曹桂香也不敢切快，只能慢慢地一刀一刀地切过去，小肉块就这样在她手里打转，最终转成了一条扭曲的肉条。
4块肉足足切了将近一个小时。
刘会计媳妇和刘三跟在边上看着都要看傻了，他们感觉曹桂香不是在切肉而是在表演杂耍。
刘会计媳妇想到了自己昨天剁的肉，惭愧地低下了头，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厨艺有多么的不行。
曹桂香把4条肉条重新转回了原来的样子，肉皮朝下整齐地码在了碗中。沿着蜿蜒倒入黄酒和酱油，在肉上撒了一点白糖，肉顶上和肉边各放两片姜片，一把葱段，几个八角和七八粒花椒。
配料都放齐之后，曹桂香掀开盖子看了看锅里的骨头汤，大火煮了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也能用，只有骨头没有肉，除了姜片什么都没加的汤也不能指望能炖成什么样子。尽管如此，只用骨头炖出来的汤依旧散发着虚假的肉香，曹桂香舀了两勺汤进碗里，把锅盖盖上让骨头汤继续煮，把灶里的柴抽出来几根让火不要这么大，这才把碗放进另一个锅里上锅蒸。
“刘姐现在主要等肉蒸熟，蒸烂后再勾芡就可以了，估计要些时间。你看明天就要做菜了，这些肉都没怎么处理，就算刘哥到时候不同意也没关系，你先告诉我想用哪些肉做什么菜，我帮你把这些肉先处理一下吧。”曹桂香道。
刘会计媳妇愣了许久才艰难的开口：“不是都处理好了吗？还要再处理？”
后面一个问题问的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回答不出老师问题的差生。
曹桂香点点头。
他她刚才在切肉时所展现出的水平已经完全让刘会计媳妇折服了，刘会计媳妇现在只觉得曹桂香是全天下厨艺最好的人，而她自己大概从来没有真正学会过做菜，这些年做的饭大概也是假饭。
“我……我也不知道，你……你看着办吧。”刘会计媳妇甚至不敢随意乱发言。
“那我就先帮你处理一部分了。”
曹桂香开始处理猪肉，该切小块的切小块，大概提前腌制的提前腌制。刘会计媳妇为了明天的宴席买了不少调味料，结果自己愣是一粒花椒都没用上，全被曹桂香给用了。不过她也巴不得曹桂香全用完，她算是看出来了，同样的菜，同样的料，同样的刀，甚至是同样的锅，在曹桂香的手里和在她手里完全就不是一个东西。曹桂香用刀切肉那才叫切肉，她用刀切肉简直就是在杀猪。
随着时间的过去，锅里的万福肉也渐渐熟烂，被黄酒，生抽，八角，花椒和排骨汤所烘托出的肉味开始从紧闭的锅中蔓延出来。
这对于从来没有吃过这种档次的肉菜的刘三根和刘会计媳妇而已，这样的肉香是对他们的鼻子的一次洗礼。
万福肉的特点本来就是香，即使没有高汤导致有些美中不足，但这并不妨碍刘三根和刘会计媳妇一脸如痴如醉地使劲闻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
肉怎么可以发出这么好闻的味道！
肉本身已经很香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这么香！
他们俩就差把这两句话写在脸上了。
江枫觉得奇怪，这肉味都这么香了张褚怎么还没过来，便出去看看他在哪里。
张褚在客厅修桌角，他原本是想去厨房看看的，结果还没等他起身就撞见了回来拿本子刘会计，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显得极为尴尬。
刘会计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肉味，他险些以为是自己的鼻子出现幻觉了。
“这，这是什么味啊……”刘会计呆愣愣的问道。
“桂香在厨房做万福肉，现在应该已经好了，刘会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张褚道。
“好……好……”刘会计还是有些呆滞，人虽然呆滞但腿脚一点都不呆滞，还没等张褚有动作自己就先往厨房走了。
万福肉也确实是快好了。
曹桂香停止手中的动作，手在锅边上等待时间，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刘会计已经进来了。
另外两人也没有注意到，大家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没有掀盖的锅。
曹桂香将木盖掀开。
刘会计一家齐齐发出没有见识的哇声。
其实现在锅里的万福肉算不上有多好看，没有配菜，没有摆盘，甚至还没有勾芡，但是已经有了花朵的形状。
这就够了。
曹桂香用筷子夹去表面的葱姜和八角，将汤汁直接倒回锅里，肉倒扣进盘里。往灶里添了一根柴和少许稻草让火迅速烧旺，刘会计家没有淀粉无法勾芡，准确的说刘会计家什么粉都没有，曹桂香就只能把汤汁烧的浓稠一点看准时机浇在肉上。
肉成了。
4块万福肉，安安静静地摆放在盘中。
刘三根已经在默默咽口水了。
刘会计媳妇这才开始注意身边，发现刘会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张褚也进来了。
厨房里有5个人，可盘子里只有4块肉。
这让刘会计媳妇有些犯难了，虽说柴是她家的肉是她家的，就连调料都是她家的，按理来说怎么分应该是由她家说了算。但刘会计媳妇很清楚这些东西是她家的，可做成万福肉之后就好像不是她家的了。
刘会计媳妇有些纠结。
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她已经习惯了在饭桌上谦让，可是在这种时候她又不太想谦让了。
谁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吃上第2次。
曹桂香开口了：“你们一人一块尝尝吧。是我疏忽了，只想着4块比较好弄忘了咱们有5个人，我就不吃了。”
“这多不好啊。”刘会计和刘会计媳妇齐声道。
“没事的。”曹桂香笑笑。
大家也就不客气了，心里的口水都快泛滥成灾了。刘三根还是个小孩最沉不住气，率先摸了双筷子，拿了个碗把肉爬进碗里，不吃不咬，甚至不进口，端着碗小心翼翼的舔。
“你这孩子，这样吃像什么样子！”刘会计媳妇第1次觉得自家儿子居然有点丢人。
然后她就发现刘会计也在舔，父子俩的动作甚至还有些同步。
刘会计媳妇：……
她也默默舔了一口。
然后一家三口的动作就同步了。
江枫＆曹桂香＆张褚：……
张褚一直没有动，还是曹桂香催促他赶快吃，就一口肉再不吃就凉了不好吃了，这才寻了碗筷夹起肉来狠狠地咬了一口，咀嚼着。
刘会计已经有点缓过神来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拍下曹桂香的马屁又不知该怎么拍，毕竟这道题严重超纲了不在他的知识范围内。
“曹知青，你这个手艺可真的是……是……都能直接去城里当国营饭店的大厨了！”刘会计感叹道。
曹桂香和张褚愣住了，张褚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但很快就收住了。
曹桂香冲刘会计笑了笑。
起雾了。
江枫开始有些看不清曹桂香的脸了。
“可能吧，要是有机会回城没准我还能当上呢。”就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有些飘渺，就像是一声叹息。
江枫离开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