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突然掉落的记忆（为狂奔的大野狼盟主加更！）
郑达是一位心里有个钟的白案师傅，桃酥进烤箱需要先用上下火烤20分钟，再转上火烤上几分钟上色即可。郑达明明没看手机和手表，心里却像是掐了表一样掐准时间回到厨房给桃酥转上火，然后就在边上候着。
江枫也在边上候着摸鱼，美名其曰学习。
季夏还没回来，让江枫怀疑她可能没有去便利店里买关东煮吃，她可能去了更远的地方偷吃了一些20块钱之内能买到的食物。
比如炸薯条，比如炸鸡排，比如花枝丸，比如可乐，芬达和雪碧。
这样想想江枫觉得他钱给多了。
就在江枫东想西想的时候，桃酥出炉了。
新鲜出炉热气腾腾，拿手抓了都嫌烫手的桃酥，喷香扑鼻。
不同于传统的菜香，这是一独属于白案点心的来自面粉烘烤之后的麦香和酥油的油脂香，浓郁却又不霸道，只是会勾起人们对碳水化合物和油脂的最原始的渴望。
桃酥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后厨里，就连离后厨比较近的几桌的客人都闻到了。不由得招手问服务员泰丰楼是不是新来了白案师傅，后厨在做什么点心居然这么香。
郑达做了一炉，也就是一烤盘的酥饼。量不少，但吃起来也快。桃酥不同于鲜肉月饼，鲜肉月饼更像主食吃上几个就饱了，桃酥则更接近零食，连吃几块也没什么感觉。
全世界的小孩都知道，零食是怎么吃都不会吃饱的。
闻见这么香的酥饼，后厨里几乎人人都忍不住尝了一块，就连两位老爷子也不例外。
外酥里脆甜而不腻，面粉经烘烤后散发出来的香味和油酥的香味相得益彰，吃进嘴里会有粉粉的掉渣的感觉，渣却不会掉到衣服上，这样的桃酥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美妙的点心体验。
众人分完后桃酥还剩了不少，江枫将其一分为二分别装进了两个盘子里，一盘留着季夏回来之后吃，另一盘则由他端去给李教授他们。
郑达虽然提前来了但是在后厨做桃酥花了不少时间，江枫猜李教授估计早就到了，黄师傅和郑思源估计也从药店那儿回来了。
果不其然，当江枫端着桃酥领着郑达从后厨出来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见了已经坐在桌边的李教授，陈素华，郑思源和黄师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教授身边有一个看上去20来岁的姑娘拿着文件袋，远着看好像是在同李教授说话。
黄师傅还没从恐高的阴影里挣脱出来，即使吃了缓解头晕和呕吐的药精神也不太好，整个人跟霜打的老茄子一样坐在桌边发呆。
看来今天的缆车体验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人生阴影。
目光呆滞，两眼无神，看上去仿佛在思考人生。
比他目光更呆滞的是郑思源，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单身的好苗子。
见江枫和郑达来了，郑思源礼貌性的朝他们点点头，黄师傅无精打采的冲他们招招手，李教授因为在同旁边那个年轻姑娘说话所以也只能冲他们点点头，最热情的就是陈素华，差点就跳起来了。
她刚才都快憋坏了，这么多人坐一桌居然没一个和他说话。
“姑爷爷，姑奶奶，这是郑师伯刚做的桃酥，刚出炉正香着呢，你们快趁热吃。”江枫将桃酥端上桌。
郑思源和陈素华的注意力顿时被桃酥所吸引。
“爸，你今天怎么亲自动手做桃酥了？我记得你都好多年没做过桃酥了。”郑思源问道。
“你要是结婚了，我以后天天给你做桃酥吃。”郑达面无表情地道。
“哦。”郑思源拿起一个桃酥塞进嘴里，把自己的嘴堵上，嘴堵上了就说不了话了。
陈素华也拿起一个桃酥咬了起来。
李教授身边拿着文件袋的姑娘见他们都吃上了连忙道：“李老师，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这些资料我先拿回去，多谢您了。”
看来是来帮老师跑腿的。
“还没吃晚饭吧，拿两块桃酥路上垫垫，省得到了学校都饿狠了。”李教授笑着道。
拿文件袋的姑娘愣了一下，从盘中抓了一块桃酥，冲李教授点点头：“谢谢李老师。”
“路上小心，论文上的事情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随时来问我。你谢老师这段时间出国问他不方便来问我也是一样的，不要害羞，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就是了。我一般都在家里，随时打电话都行不要怕打扰。”李教授对这个姑娘的态度倒是和对江枫的有点像，他很少对学生这么热情，除非学生是像江枫这样的晚辈。
江枫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个姑娘几眼，心想难道她也是李教授的晚辈，李家的人。
“记得趁热吃，趁热吃比较香。”江枫顺嘴提醒道。
“啊，哦。”那姑娘点点头，下意识咬了一口。
“叮，获得方雅晴的一段记忆。”
嗯？
方雅晴是谁？
“姑爷爷，她是谁？”江枫好奇地问道。
“你谢师兄带的硕士生，最近在搞一个研究项目写论文遇到了点麻烦，正好你谢师兄前天刚出国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她就跑过来问我了。”李教授道，“雅晴本科和你是一个专业的，也算得上是你师姐。小枫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加一下她微信两个人多交流一下，本科方面的毕业论文怎么写没准她比我还熟一点。”
“哦。”江枫点点头，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毕业论文上来了，心里还在想刚才突然掉落的那个记忆是怎么回事。
他和方雅晴素未谋面，就说了一句话碰都没碰一下，桃酥也不是他做的，游戏也没颁布任务，这个记忆掉落的有点莫名其妙啊。
“姑爷爷，我先回后厨了。”江枫带着一肚子疑问往回走。
走到后厨门口的时候停住了脚，改道前往二楼男厕所。
不行，这个记忆来的太奇怪他必须得先看一下。
不然他等会做什么都不得劲，肯定满脑子想的都是这记忆是怎么来的，得先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不符合记忆掉落的基本法呀。
第五百八十九章 古怪的记忆（第四更！）（为IAG_启神盟主加更！）
（是第五百六十九章，日常打错章节〒_〒）
再次来到许久没来的2楼男厕，江枫开了属性面板，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直接掠过【江孝然的一段记忆】点击【方雅晴的一段记忆】选择是，江枫瞬间被迷雾笼罩。
江枫发现自己出现在街边。
应该是个宁静的午后，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洒在身上。不燥热，有徐徐清风吹得绿化带中的树叶飒飒作响。
马路上没什么车辆，倒是有一些背着书包骑自行车的学生。街边的商铺都在正常营业，就是招牌有些老旧，卖什么的都有，打印店，建材店，五金店，杂货店，还有一家粉面店，看上去应该是一条老街。
明明应该是一个悠闲的环境，但江枫却总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
他跟在一对父女的身后。
父亲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相十分儒雅，穿着正装身上的衣服一丝不苟，脚上的皮鞋也被擦拭的干净发亮，显然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人。
女儿应该就是方雅晴了，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看年纪应该还在读初中，扎着单调的马尾辫穿着普通的帆布鞋，无精打采的走在她爸边上，看神情似乎不是很高兴。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甚至没有发出声音。方雅晴不高兴地一边走路一边踢地上的石子她爸也不在意，她爸看上去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江枫仔细盯着方雅琴爸爸的眼睛看过，感觉他的眼睛似乎在看前方又不像在看前方，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看什么想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两个人就这样沿着这条老街走了十几分钟，仿佛是两个陌生人只不过恰好走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还能听到风声，脚步声，自行车的铃铛声和街边店铺里传来的店主与客人交谈的声音，江枫都要怀疑自己是在看一出默剧。
荒诞且诡异，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方雅琴和她爸爸之间的氛围已经不能用古怪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恐怖片拍摄现场。
江枫觉得这父女俩只要随便拐个弯往一条没人的巷子里多走几步，一直保持这个氛围拉台摄影机全程跟拍，剪辑都不用直接就能拉上大荧幕。
恐怖氛围好到不得了，属于那种让人越看越觉得心慌的类型。
然后父女俩就拐弯了。
不过不是往没人的巷子里拐，是往小区里拐，江枫能清楚的看见前面有一大片住宅区，住宅区的外围有一些零星的店铺。
看来他们俩是要回家。
江枫忍不住在父女之间来回打量，想判断是方雅晴和她爸闹别扭了还是他们父女之间一直就是这样相处的。虽然方雅晴看上去有些生气，但她爸根本就没反应，方雅晴好像是自己在跟自己生气。
两人走到了小区门口，方雅晴他爸转身就要进去。
“我要去买吃的。”方雅晴开口道，也不管她爸是什么反应，径直走向了前面的糕点铺。
方雅晴她爸停下了脚步，转身，跟在方雅晴后面。
江枫抬头看了下糕点铺的名字，发现这个糕点铺没有名字，招牌上是空的就一块牌匾。
江枫感叹了一下这个记忆真是处处充满古怪，跟着方雅晴进了糕点铺。
这个糕点铺店门不大，但里面面积的还挺大的，除了展示柜还摆了几张桌椅供食客在店内吃。
橱窗那没有人但里边有声音，估计糕点师傅在里边忙活。
“有人吗？”方雅晴叫道。
“有，稍等。”江枫惊讶地发现这声音他居然听着有几分耳熟。
没过多久，郑达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桃酥从里边走了出来。
十年前的郑达比现在要胖一些，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出了不少汗，整张脸看起来油光满面的，整个一中年油腻男子的形象。
江枫：？？？
“你是谁，郑师傅呢？”方雅晴显然不认识郑达。
“我是他爸，他相亲去了。”郑达道。
“哦。”方雅晴打量了一下橱窗，“麻烦您帮我称10块钱的芝麻酥糖和10块钱的定胜糕。”
“好咧。”郑达开始业务不熟练地往袋子里塞糕点，上秤的时候还差点把袋子里的糕点撒出来。
“22块钱可以吗？”郑达问道。
“可以。”方雅晴掏钱。
方雅晴他爸一直站在后面看着，江枫注意到他的目光其实是落在刚出炉的桃酥上的。
“称20块钱的桃酥。”方雅晴他爸突然开口。
郑达又给他称了20块钱的桃酥，这次倒是称准了，江枫看到电子秤上显示的价格是20块4毛6。
父女俩就这样个人拎个人的，继续相顾无言沉默地回家。
一直到回到家中，两人把自己所买的糕点放到桌上，方雅晴才先发制人地发起了脾气。
“昨天我和我妈都说好了今天晚上和同学出去吃饭的，今天是我生日为什么我不能和同学出去吃饭？你好端端的来学校门口接我干什么？”方雅晴怒道，显然是憋了一路了只是在外边不好发火。
“我中午和你妈打电话了，她下午会去买菜晚上在家里吃。”方雅晴爸爸道，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冷漠。
“凭什么，我和我同学都说好了凭什么你一出差回来就不让我出去吃？”方雅晴更生气了。
这一次方雅晴爸爸脸上倒是出现了一丝表情波动，江枫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才能看出来他似乎是有话想说，但是最后又憋回去了。
“过生日就该跟家人一起吃饭，和同学什么时候都能吃。”方雅晴爸爸道。
“我上个星期就跟同学说好了，在家里吃什么时候不能吃，我天天都在家里吃！”方雅晴还是不高兴。
“你不要因为你出差回来了想让大家一起吃饭就找这个借口。”方雅晴和她爸吵架也是有意思，发火的是她主动熄火的也是她，吵了没几句语气就缓和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没什么吵头。
方雅晴爸爸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和这种人吵架是绝对吵不起来的，只会让人觉得是自己和自己在吵架。
“今天晚上爷爷奶奶会来吗？”方雅晴问道。
“会来。”
“那还差不多。”方雅晴抓着自己刚买的糕点准备回房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我和我同学说好了这周六再出去吃饭，爸，我提前跟你说好了，不要在这周六又弄出什么其他事情不让我出去。”
“嗯。”
“对了，爸，我生日礼物呢？你这次出差出去这么久，总不可能什么都没给我买吧？”方雅晴伸手找她爸要礼物。
“在行李箱里。”
“行李箱呢？”
方雅晴爸爸顿了顿：“在学校。”
“你怎么不把行李箱带回家，你今天晚上回来吗？”方雅晴追问。
“项目还没有……”
“噢，我知道了。”方雅晴撇了撇嘴，这次是真的准备回屋了。
方雅晴爸爸把桌上还有些温度的桃酥拿起来递给方雅晴，道：“刚出炉的香，少吃点。”
“我不爱吃桃酥。”方雅晴有些不乐意。
“刚出炉的好吃。”
“哦。”方雅琴拎着三个袋子回房间了，江枫也跟着进去。
刚才方雅晴和他爸吵架的时候，江枫趁机参观了一下她家的房子，3室2厅的房子。装修非常简约，两个卧房一个书房，书房有两个书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书架是空的，江枫怀疑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请人搬走的旧书架。
方雅晴的屋子里也有一个小书架，上边放了一些小说和课本，书桌上堆着一摞辅导书，就是一个正常的初中女生的房间。
方雅晴把书包往地上一扔，人往椅子上一坐，打开装着点心的袋子就坐在书桌旁吃了起来。
先吃芝麻酥糖，再吃定胜糕，等这两袋都吃完了，方雅晴把目光投向已经不热的酥饼。
方雅晴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酥饼，撇了撇嘴，狠狠咬了一口。
“哼！”
江枫被迷雾包围，在迷雾中隐约听见方雅晴嘟囔了一句。
“肯定是不记得我生日没买礼物，还撒谎说把行李箱放学校了。”
离开记忆之后的江枫：？？？
所以说这段记忆是想表达什么？
一个初中女生对于父亲把自己生日遗忘的愤怒吗？
江枫感觉自己看了记忆也没弄明白刚刚为什么会突然获得方雅晴的这段记忆，就因为方雅晴吃了郑达的桃酥？
郑达做的桃酥江枫也吃了，好吃是好吃，但应该还没好吃到让人能记10年不忘的地步。
带着这份疑惑，江枫点开了菜谱。
第五百七十章 特殊buff
毫无疑问，菜谱栏里面又亮起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郑达（1/1）
【桃酥 A级】
制作者：郑达
菜品详情：一份色香味都很出色，出自白案大师之手售卖价格却十分廉价的平价桃酥，光靠香味和味道就足以征服绝大多数食客。即使食客在食用时已不是最佳使用口感，桃酥本身也并不符合食客的口味，却因为这是她父亲在生前亲手赠予她的最后一件礼物，成为她永生难忘的食物。即使她从未吃出过隐藏在这份桃酥中，从未开口也并未言喻的父爱。
本菜品不限制做次数。
友情注解：因本菜品为方雅晴一生中最难以忘怀也最难以释怀的菜品，在特殊情况下食用后会获得特殊buff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父爱，因人而异，且每位食客有且只生效一次。
友情提示：本菜品难度远超于玩家目前白案水平，有100%的几率会制作失败。
江枫看着桃酥的菜品详情陷入了沉思。
按照游戏给出的解释，他能够理解为什么郑达所做的桃酥会成为方雅晴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即使过了10年还会在吃一口之后就有所触动掉落记忆。
但他无法理解的是，方雅晴姓方不姓李也不姓陈，在记忆中方雅晴父亲的长相和陈素华与李教授都不相像，看上去也不像是两人比较亲近的后辈。最关键的是陈素华从未跟江枫提到过她，看今天方雅晴跟李教授说话的态度显然和李教授也不是很熟。
可为什么李教授会对方雅晴如此热情？
论关系方雅晴指是李教授学生的学生，李教授对自己的嫡传弟子未必都有这么热情。
当年在A大李教授可是威名远扬，整个物理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年出课表前学渣们都烧香拜佛求李教授不带他们班的课。
李教授挂人是出了名的很，能挂多少挂多少，从不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一般像他这种手下有一大批博士生硕士生的老教授都不太愿意上本科生的课，一个学期只带一门还经常让助教去上。唯独李教授热衷于给本科生上课，多的时候一个学期能带两三门，甚至能记住经常挂科的学生的脸，比如说王浩。
这样一位严师，更加凸显他对方雅晴态度的不一般。
江枫在厕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先回厨房把活干完，晚一点再给李教授发微信要要方雅晴的微信，顺便再以此为借口向他打听一些方雅晴的情况，没准能能问出些什么。
没准方雅晴就是自己的远房表姐，多个姐姐多条路，发展发展没准还能把方雅晴发展为泰丰楼的熟客。
如果她资金够充裕的话。
想明白了这些江枫就回厨房了，回厨房之后江建康还特意跑过来问他怎么端个菜端了这么久，是不是和李教授他们聊了会天。
“没聊天就说了几句话，我是去上了个厕所耽误了点时间。爸，你那里还有几道菜？要是不多的话就都给我做吧。”江枫对于自己摸鱼把活扔给亲爹干的行为感到很愧疚，决定主动请缨帮亲爹揽活，让亲爹去摸鱼。
以往有这种摸鱼的机会，江建康肯定是乐意之至当场放下锅铲躲到柜子后面坐着休息。虽然现在柜子不在了，但是江枫相信江建康的实力应该能发现其他可以摸鱼的地方。
可是今天，江建康拒绝了。
江建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江枫，面露难色，看上去还有点担心：“儿砸，你昨天晚上没睡好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下？这点活老爸帮你做没问题的！”
江枫惊呆了。
这还是他爹吗？
这还是那个偷他零花钱去买菜刀的亲爹吗？
“爸！”江枫感动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儿砸，快去休息吧！”江建康拍拍江枫的肩，“身体不好就多休息，对了，我看你中午也没怎么吃饭现在肯定饿了吧，要不你就去你姑爷爷那一桌坐着吃饭，吃完饭就回去休息。”
江枫觉得他有千言万语凝聚在心中无法说出，最后都汇成了感动：“谢谢爸，辛苦您了！”
“不幸苦，快去吃饭！”江建康端盘去炒下一份菜了。
既然是要去吃饭，又是在大堂穿厨师制服肯定是不行的。江枫去更衣间把衣服换回来，就兴冲冲地往李教授那一桌走去。
与此同时，炒完一份菜的江建康敲咪咪走到角落里，掏出隐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像活不过片头曲的特务一样，给江守丞发起了微信。
江建康：丞丞呐，你前段时间跟我说的那个事情我想了一下，觉得让小枫去医院做下全身体检还是很有必要的。你定个时间吧，我想办法让小枫过去。
点击发送之后，江建康如释重负，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开始努力工作。
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目睹了这一切的江卫国：……
他这个傻儿子又发什么疯？
江卫明注意到江卫国正一脸不善的盯着江建康，以为他是在生气江建康一个人把江枫的活揽了让江枫去偷懒，劝道：“建康这也是一份好心，小枫今天上午来的时候精神头差成那样，让他去外面休息也是好事。”
“我没生气。”江卫国就是看不惯江建康这副喜欢摸鱼的样子，他以为他隐藏得很隐蔽，但厨房就这么大他一200多斤的人能隐藏得多隐蔽。
藏架子后边都能看见，更别提只是往角落里一躲。
“现在是小枫大了我不好打他，他要是小时候干干出这事儿我把他吊起来抽。”江卫国开始放狠话，江家每个小孩他都抽过唯独没抽过江枫。
“年轻人都这样，现在手机这么好玩别说年轻人了，我估计建国他们晚上也喜欢玩手机。”江卫明笑着打圆场，“口头上教育一下就是了，动手打孩子没必要。”
“诶，7点了，我先出去一下，我最近新追的一部剧更新了。”江卫明看了一眼表，“我原先都不知道在哪找这些剧看，都得找建设帮我弄投影到电视上看。还是孝然这孩子有办法，帮我下了一个那个什么APP什么东西，用手机就能看。”
“就是这手机太小了看不清字，孝然说等五一他给我买个平板，平板大就能看清了。”江卫明乐呵呵地走了。
江卫国：……
我怀疑你只是想炫耀你孙子准备五一给你买一个平板。
第五百七十一章 最后的礼物
江枫去蹭饭的时候李教授他们才刚开始吃，对于他的蹭饭大家都表示欢迎。
整顿饭吃下来就数江枫最忙，他得时而附和郑达的话，时而帮助陈素华加入话题，时而和李教授聊聊论文的事，时而关心黄师傅的身体，剩下的时间都在倾听郑思源跟他分析昨天去宫廷糕点铺买的糕点。
江枫全程嘴巴和耳朵都没闲着，第1次体验到了社交达人大伯母的不易。
饭吃到尾声的时候，江枫终于找到机会询问李教授方雅晴的事。
“姑爷爷，刚才那位师姐应该不是北平本地人吧，我听她口音好像是南方人。”江枫道。
“你方师姐她确实不是北平人，她是姑苏人。”李教授道。
“姑苏？”一直在埋头喝汤的陈素华突然抬起头来，意识到了什么，“那丫头不会是小方的女儿吧？”
李教授点点头：“没错。”
“当年的事她知道吗？”陈素华小声问道。
“年前小谢来的那次就提到了这件事，小谢也觉得她应该不知道。都过去10多年了，也没必要再提了。”李教授显然不愿意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见江枫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轻声道，“回去的路上我再和你讲。”
江枫点点头，不再多问。
饭局很快就结束了，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吃这顿饭，其实就是想见个面眼熟一下，本就不是什么特别亲的亲人，未来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交集。
走的时候郑达悄悄拉扯了一下江枫的外套，示意他自己有话要说，还特别看了郑思源一眼。
“小江，刚才吃饭的时候思源他们老板发消息给我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姑娘，这两天就可以给思源安排相亲。到时候就拜托你了，确定了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郑达小声道。
“好。”江枫点头，心想凌广昭什么时候开展了给人做媒这种专属于裴盛华的业务，居然跟裴盛华抢生意。
“思源他们老板真靠谱。”郑达感叹道。
江枫：……
这可能是凌广昭人生中能获得的最高夸奖。
江枫只听过别人夸凌广昭有钱，还是第一次听别人夸凌广昭靠谱。
出了泰丰楼之后，江枫与李教授和陈素华同行步行前往李宅就当是饭后散步。
一路上，李教授将方雅晴的事情讲给了江枫听。
其实准确的来说是方雅晴父亲的事情。
李教授待方雅晴如此特别，并不是因为方雅晴是他的亲戚，而是因为方雅晴的父亲是李教授早年带的一位博士生，更是李教授的得意弟子，名叫方文博。
方文博是姑苏本地人，家学渊源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和李教授有些交情，也正是因此方文博才会选择在李教授手下读博士。毕业之后方文博返回原籍在当地的一所知名大学里当老师，年纪轻轻就升至教授，三十多岁就当上了博导，手底下的学生有的比自己年纪都大。
截止到40多岁之前，方文博一直是人生赢家系列的。前途一片光明，家庭美满，妻子是和自己门当户对的高级知识分子，女儿成绩优异。虽然性子古怪孤僻还有些孤傲，不大与人交往连自己带的学生都不搭理，甚至连父母也不怎么搭理。明明住在同一个小区，却一年都不会上门看望几次父母。
不用任何社交软件，空有手机号但大多数情况下既不接电话也不打电话，邮件只看不回，不上门堵人根本和他说不上话。别人家的研究生是天天帮导师遛狗，他的研究生是天天满世界找导师。
虽然时常会被别人在背后diss他性情古怪高傲自负，但这也无伤大雅。毕竟天才嘛，总是有些怪癖的。
世人对某一方面十分杰出，尤其是在学术方面十分杰出的天才总是宽容的。
直到方文博遇上了中年危机，而且他的中年危机比一般人的中年更加危机一些。
因为性格问题方文博在学术圈没有任何好友，从来都是自己闷头搞研究。这也使他在事业上遇到了巨大阻碍，虽然手上不缺项目但是想再进一步，比如说评学者变得尤为艰难。
就在事业不顺心的时候方文博同时遭遇了家庭危机，同他结婚十几年的妻子因为再也无法忍受他古怪的性格向他提出了离婚。
方文博知道自己的性格有问题，也知道自己很难与人正常相处，更知道自己无法独自抚养和教育女儿，所以他选择了净身出户由妻子抚养女儿并且隐瞒了离婚这件事情，除了李教授之外没有和任何人说。
没有家人陪伴的方文博变得愈发孤僻，在家庭和事业受到了双重打击，同时也丧失了最基本社交的情况下，离婚半年后方文博选择了自杀。
他把自己吊死在了出租屋的客厅，死后两个星期才被别人发现。会被人发现还是因为有本科生向教务处反映他有两个星期没有去上课，教务处的老师联系了他的前妻，他前妻上门找他在敲门无果和询问邻居之后发现事情不对才打电话报警。民警撞开了出租屋的门，发现他早已吊死在客厅，被发现的时候尸体状况非常糟糕。
那个时候资讯还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学校有意封锁了消息当地媒体也没有大肆报道，这个放到现在可以轰动一时的新闻，就这样被时间尘封在了少数人的心中。
略带讽刺的是，方文博的父母直到儿子葬礼那天才知道儿子早在半年前就离婚了，给这个略显沉重和悲凉的故事增添了一点让人笑不出来的黑色幽默。
“他性格有问题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其实用现在的角度来看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但是那时候我们哪有这个意识呢？我们总觉得反正他聪明，他只是不爱和人说话又不影响他搞学术，不说就不说吧，我们都选择了纵容。”李教授说起这件事情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几岁。
“这么多年只要想起来我就后悔，当初他发邮件跟我说他离婚了我觉得没什么，也没过分关心他也没去问他父母。我当时觉得只是夫妻双方感情淡了，小孩也那么大了，顺其自然离婚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他的条件想要再婚也很简单，却忘了他离婚之后，连每天能陪他说两句话的家人都没有了。”
“人哪能不说话呢，一天两天不说话还好，几个月不说话憋都能把人憋死。”
“那……”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江枫再回想一下他在记忆中看见的场景，和菜品详情中所描述的最后的礼物，突然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突然一下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方文博一定要方雅晴在生日当天回家吃饭。
“方师兄在自杀之前有没有做什么，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就自杀了吧？”江枫问道。
“葬礼的时候我和他父母聊了一下，他们说文博在雅晴生日那天突然打电话叫他们去家里吃晚饭一起给雅晴庆生，那时候他们还挺高兴的，谁能想文博那孩子没几天就……”李教授叹了口气，“那孩子就是钻了牛角尖，这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哎。”
“那方师姐她知道……”
“她不知道，其他人没敢告诉她文博自杀的真相，只是跟她说文博是因为交通事故死的，骗她尸体被撞得太惨烈了不让她看。”李教授道，“那孩子其实和文博关系不太好，但文博毕竟是她爸，总不能告诉她真相让她知道其实她爸的死跟她妈多少也有一些关系。”
“我们也有责任，我是文博的老师，我明知道他性格上有问题却选择了纵容他，最后害死了他。”
这下江枫全明白了。
方文博没有出差，他是因为离婚所以从家里搬出去住，也正是因此书房里才会有一个空书架。
没有行李箱，他也没有给方雅晴买礼物，因为他送给方雅晴的生日礼物就是叫上全家人和方雅晴一起吃一顿饭。
他不想活了，但是他想陪女儿最后过一个生日。
酥饼的特殊buff就是为方雅晴准备的，她是最适合的食客，方文博即使不爱这个世界也依旧爱她。
正如菜品详情中所说的，酥饼中包含了方文博对方雅晴从未开口但却胜过世间一切情感的父爱，只是方雅晴没有感受到。
她需要感受到。
第五百七十二章 相亲对象
虽然江枫很想迅速做出符合菜谱要求的桃酥，但以他的白案水平这根本就不是一件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有先加方雅晴的微信和这位师姐聊聊天，以毕业论文为突破口拉近与师姐的关系。顺便把她发展成泰丰楼的食客，等到日后能做出有buff加成的桃酥再天天塞桃酥给方雅晴吃，希望吃有朝一日能把特殊buff给吃出来。
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帮助郑思源解决终身大事，让泰丰楼婚介所打响在北平的第一枪，以达到给季夏找一个优秀的白案师傅的目的。
每每想到这里江枫都不禁夸赞自己真是一个优秀的好师父，为了徒弟操碎了心。
第2天一早，江枫就在后厨里见到了郑达和黄师傅。
黄师傅出现在后厨不奇怪，郑达也在就比较稀奇了。最关键的是他没穿他之前穿的那些奢侈品衣服，而是穿着一套不知道从哪搞来的一看就是厨师服的专业厨房制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郑达是新员工入职，泰丰楼后厨又添一员虎将。
“郑师叔，您这穿的是一身什么衣服？”江枫好奇的问道，心想难道是哪个奢侈品牌子出厨师套装了。
“工作服啊，小江，你看怎么样，合身吧！小凌办事儿就是靠谱，我就昨天跟他提了一下今天早上就让人给我送过来了。介绍姑娘也是又快又靠谱，真是个靠谱的小伙子，好小伙。”郑达对凌广昭那叫一个赞不绝口。
“您穿厨师工作服做什么？”江枫好奇地问道。
“昨天不是答应你，要是思源的事成了就教教季夏吗？我这也好久没动手做点心了，总得先做两天练练手适应适应呐，不然到时候教人都教的不顺溜。”郑达道，“本来昨天晚上我是想跟小凌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他在八宝斋给我挪一小块地儿让我自己一个人弄。”
“但后来一想还是算了，这两天麻烦了小凌那么多事儿现在又要借用他们八宝斋的厨房我实在是开不了这口。而且估计思源那孩子也不乐意，到时候肯定会嫌弃我打扰他工作。”
“这不昨天下午在这儿做了一炉桃酥嘛，我就想着和小江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给我也挪点地儿让我稍微练练手。不会耽误你们正常工作的，我每天做个几炉就行了，材料费场地费什么的我自己出。”郑达解释道。
江枫：……
他觉得凌广昭最愿意帮的忙应该就是这个。
凌广昭可能做梦都想不到他提供的厨师服，人却进了泰丰楼的后厨。
江枫当然是乐意的，就算郑达一天只做几炉他们没法把这些点心售卖或者赠送给客人，留给自家员工吃也是不错的。若是郑达留这些点心另作他用也挺好，至少江枫能让季夏的旁边看着，没准季夏是天才中的天才，看着看着就会了呢。
点心大师做的点心又有谁不喜欢呢？
“当然可以，您看昨天的位置怎么样，这几天正好夏夏有别的事要做那个地方空出来了。”江枫道，“材料费你也不用出了，也不值几个钱，就是不知道那些做出来的东西您是怎么个打算？”
“大家趁热分了呗。我看你们泰丰楼员工也不少，后厨分不完不是还有大堂的那些服务员吗，一天天站着也怪累的。”郑达十分爽快。
“那我替他们先谢谢您了。”江枫笑着的，“要什么东西您随时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找我，我先去忙了。”
说完江枫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一上午的时间郑达只做了两炉糕点，其中有一炉就是桃酥。
即使吃了不少糕点，江枫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没少吃，原因无它，中午的米饭是黄师傅蒸的。
黄师傅有自己独特的蒸米饭方法，在大米质量原本就不错的情况下能将米饭蒸的饱满圆润，Q弹且有嚼劲，越嚼越香，爱吃米饭的人即使没有菜只有饭也能连吃两碗不带停的。
越是朴实无华的食物，越能激发食客的食欲。
吃饭的时候江枫甚至看见已经悄悄添了第二碗的季月，一边吃一边像求神拜佛一样对着碗里的米饭神神叨叨地念。
“罪过罪过，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太罪过了，太罪过了，再吃半碗再吃半碗。”
“真是造孽呀。”等季月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碗里的饭已经空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江枫：……
“季鸽子，最里边的餐盘上有桃酥，你想吃的话可以去拿两块。”江枫提醒道。
“不吃不吃，那玩意儿含糖量太大了。”季月连连拒绝，“等春天一到夏天就不远了，万一现在胖了到时候买起衣服来可糟糕了。”
其实她已经瘦了不少去年的衣服都能穿进去了，但是季月深知减肥是一件一旦开始就要持之以恒的事情，一旦按下停止键开始放纵自己反弹就是分分钟的事。
爱美的女人觉得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之一。
江枫无法理解季月这种身处冬天就开始担心夏天事情的可怕女人：“那桃酥是我郑师伯做的还挺好吃的，不过你不想吃也没关系他下午还会做新的。”
季月：……
你是魔鬼吗？
原本蹲在冰柜边上，对里边的碳酸饮料虎视眈眈，正咔嗒咔嗒啃桃酥的季夏听到江枫和季月的对话，连忙起身为桃酥背书。
“季月姐姐这个桃酥真的很好吃，郑师伯祖做的桃酥真的是好吃极了！”季夏觉得等江枫正式开始教她做点心她第一个要学的就是桃酥。
桃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
“夏夏你少吃点。”江枫看着季夏已经隐隐有些像圆脸发展的小脸，觉得他这个徒弟真的该控制饮食了。
他怕徒弟教着教着就变成堂妹了。
“哦。”季夏继续咔嗒咔嗒地啃着桃酥。
江枫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郑达打断了。
“小江时间定了，明天晚上，你看安排哪个位置比较好？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风水比较好的位置，尤其是那种对姻缘有好处的。”郑达拿着手机兴冲冲的跑过来。
季月：？
她作为大堂领班怎么不知道泰丰楼的座位居然还和风水有关。
江枫把郑达拉到边上详谈这个严肃的问题：“您看上次表白成功的那个小伙子的座位怎么样？”
“那个好，就要这个！”郑达乐呵呵地道，迫不及待地跟江枫分享郑思源明天晚上的相亲对象。
“小江我跟你说，刚才小凌把那姑娘的照片发给我了，我看了，模样端正的很！年龄也合适32岁，配我家思源正好。”郑达高兴得仿佛这姑娘就是郑思源的未来老婆。
“刚才小凌也把详细情况跟我说了，说这姑娘高学历，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前几年一直在忙工作所以没怎么谈恋爱，独立自主还能干。”郑达对凌广昭介绍的相亲对象赞不绝口，“就是好像脾气有点大是个急性子，但急性子的配我家思源正合适啊！要是个脾气温温软软的，和我家思源待在一起半天说不了两句话那才让人头疼。”
“哎，真是哪哪都好，小凌这孩子真是太靠谱了思源真是找了个好老板的！”
“你这边要是没问题，我就跟小凌回信告诉他明天晚上可以。”
“当然可以，明天的位置我给您留着，也顺便让大堂的人布置布置点个蜡烛什么的比较有气氛。”江枫点头。
“就麻烦小江你了，你看着安排这些东西我也不太懂，你觉得行就这么办。对了，那个什么相亲还是姻缘套餐你得给我讲讲，那菜吃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讲究，要不要先吃什么再吃什么，还是要什么时候吃什么，你都给我讲讲。”
郑达给凌广昭回消息。
收到消息时正在办公室看财务报表的凌广昭：？
为什么我的员工，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却要在泰丰楼进行？
我们八宝斋是有哪里不行吗？我们八宝斋的大厅偶尔也是会承办婚宴的好嘛！
凌广昭给郑达回消息。
凌广昭：好的郑伯父，我现在就去通知她。您放心明天一定会一切顺利的，思源的情况我也跟对方介绍过了对方非常满意。[笑]
第五百七十三章 第一枪
为了让郑思源在北平的第一场相亲顺利进行，郑达也是煞费苦心。
具体行为为逼着他师兄下厨给郑思源的相亲宴做精致的苏帮菜。
苏帮菜不光好吃还好看，食材新鲜，色彩丰富，无论是松鼠桂鱼还是蜜汁叉烧都是一端上桌就十分夺目的菜品。
只要稍作装饰，用特殊的盘子在底下放一些干冰，菜品在摆盘的时候精心设计一番端上去的菜用山水画来形容也不为过。
现在的问题是郑达不想画画。
郑达只想在两位师叔祖面前表现时画画或者抢两个徒弟的画笔画画，不想主动画画。
等江枫发现的时候，郑达和黄师傅争论的重点已经变成了黄师傅明天是该只做一份松鼠桂鱼，还是应该再加一盘添头比如说姑苏八艳（用各色水果做的创意菜）什么的。
“郑师伯，明天定好的菜单就有三道菜，剁椒鱼头，糯米藕和菜包鸡，如果您想让黄师伯再做的话做一道菜就够了。”江枫跳出了大圆场。
“不行不行，这四道菜四数字太不吉利了得凑个五。”郑达看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清晰。
江枫：？？？
“你要凑五拿我凑干什么呀？小江家这么大酒楼还凑不出一道思源或者那姑娘想吃的菜了？他们想吃什么你让他们到时候自己点呐，听说过包办婚姻的还没听说过你这样包办相亲菜的。”黄师傅见自己来了一个好帮手当场火力全开。
江枫：……
在经过几十分钟的调解之后，郑达终于敲定下了第二天郑思源相亲的菜单。
剁椒鱼头，菜包鸡，糯米藕，松鼠桂鱼和小份的李鸿章杂烩。
江枫发誓他绝对没有向郑达推荐李鸿章杂烩，是郑达自己翻菜单的时候觉得这菜不错死活要点，但是房梅不相信他的鬼话。
房梅甚至怀疑江枫他们师门是不是有什么内部矛盾，所以用这种阴毒的方法来报复师伯和师兄。
“房经理，菜单定了就是这5道菜应该不会改了。明天是我师兄到北平的第1次相亲，我师伯非常重视，所以到时候外面的事就麻烦您多关照了。像什么桌子上的布置呀，蜡烛和其他能够衬托气氛的东西就得靠您多用心了。”江枫道。
房梅面上的表情有些犹豫，手指无意识的以一定的节奏敲击桌子，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小老板，这个李鸿章杂烩最好是不是换掉？”
江枫上次跟房梅提了泰丰楼可以把李鸿章杂烩当做明星菜品宣传的事之后，她就一直在犹豫。因为亲眼见证太多食客为它而流泪，房梅又清楚江枫是一个很擅长说鬼话的人，这导致房梅不是很相信他。
开业后的这几天，房梅一直在调查其他菜品的顾客评价，成本及潜在市场相关方面的事情，就是想挑出一道比李鸿章杂烩更适合用来宣传的菜。
房梅觉得如果实在找不出来比李鸿章杂烩更好或者与它相当的菜的话，不妨相信江枫的鬼话，让他试试。
“不用换，您放心，到时候做出来的一定是一份非常正常的李鸿章杂烩，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江枫向房梅打保票。
“那行，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事情吗？”房梅决定明天看看情况，要是真的可以的话就把明星菜品定为李鸿章杂烩，她这几天再去考虑宣传方案。
“噢，还真有一件。到时候请您提醒端菜的服务员，上糯米藕的时候告诉我师兄还有他的相亲对象那道菜要先喝汤。”
房梅：？？？
虽然不理解糯米藕一道甜食有什么好喝汤的，但是房梅还是点点头记下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
郑思源相亲的日子。
凌广昭给郑思源放了相亲假，但是郑思源还是很负责任地在下午做了两批糕点让八宝斋其他的白案师傅帮着烤制或者蒸制，这让凌广昭非常感动。
并且更加坚定了给郑思源介绍北平妹子的决心。
凌广昭在给郑思源挑选相亲对象的时候是有选择的，他所瞄准的对象都是那些各方面条件比较适合，且有意留在北平打拼或者根本就是北平人的姑娘。
郑思源和她的相亲对象几乎是同时到的，郑达就坐在郑思源隔壁那桌，背对着他坐。桌上什么菜都没有就只有一份皮蛋瘦肉粥，儿子相亲郑达紧张得什么都吃不下，只能喝点粥冷静冷静。
郑思源的相亲对象叫高晴，是个很健谈的人，知道郑思源可能不太爱说话所以从落座开始就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寻找话题五官端正，画了简单的淡妆只是口红颜色稍微有点深，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显然是刚刚下班。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服务员就上菜了。
“您好，糯米藕。”给郑思源那一桌端菜的服务员是年后来实习的一个很年轻的大四圆脸妹子，因为身背房梅的嘱托所以在上菜的时候显得很紧张。
“糯米藕的话，建议先喝汤。请问需要我帮您二位先盛一碗汤吗？”服务员紧张得道。
“喝汤？”高晴一脸诧异，连自己想和郑思源说什么都忘了，不由得往服务员手上的托盘看了一眼才发现托盘上还有一小碗糖水汤。
“对，这是…这是我们店的特色，糯米藕也是推出的新品，建议喝汤。”服务员道。
“麻烦你了。”高晴冲服务员笑笑，转而对郑思源道，“我之前还没来泰丰楼吃过呢，没想到他们家的菜这么有特色，糯米藕居然还可以喝汤，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也是第一次见。”郑思源道。
高晴见郑思源答话，就知道这个话题可以继续下去：“对了，其实有个问题我蛮想问你的。因为你是凌老板托人和我介绍的，凌老板是八宝斋的老板你又是八宝斋的厨师。为什么我们相亲会定在泰丰楼而不是你们自己店里？”
郑思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自己要来相亲的。
“在自己店里的话怕麻烦大家，而且我和泰丰楼这边的厨师也有点关系，可以提前订菜，订座位都很方便。”郑思源道。
高晴点点头：“也是，相亲的时候如果周边都是自己认识的人确实很尴尬。咱们到了这个年纪，虽然相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也不太愿意告诉别人。”
高晴喝了一口糖水，皱了皱眉把碗放下了：“这也太甜了，根本就是加了太多糖的糖水。”
郑思源闻言也喝了一口：“是太甜了。”
放下碗之后高晴决定不再碰那盘糯米藕，在心里把这盘菜给拉黑了，又就着相亲的话题和郑思源聊了不少，直到其它菜上桌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因为那口过甜的糖水的原因高晴对泰丰楼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觉得这就是一家菜价又贵厨师水平又不行的圈钱餐厅。但在尝了后续菜品之后高晴对泰丰楼的厨师水平迅速改观，觉得这是一家可以经常来吃一顿的好店。
只要不吃那份奇怪的糯米藕就行了，每家店都有一些踩雷菜高晴觉得也正常。
高晴和郑思源这顿相亲饭吃得很快，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差不多吃完了。
在高晴看来，这次相亲应该是她人生中这么多次相亲里最舒服同时也是最满意的一次。
虽然郑思源不怎么爱说话，看起来有些爱搭不理的。但年过三十历经数次相亲，什么样神奇古怪的相亲对象都碰上过的高晴觉得郑思源已经是她们这个年龄层相亲男士中罕见的优绩股了。
她这种年龄段的人相亲，只要相亲对象是正常人就已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毕竟她原先碰上过嫌她年龄大，嫌她学历高，嫌她北平没有房这种十分迷惑的嫌弃理由。
“要不要去附近的商场逛逛或者去看个电影，我知道最近有一部上映的电影特别好看一直没机会去看。今天晚上正好没有事，不如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高晴主动开口。
郑达在他们隔壁桌听得心花怒放，觉得他儿子这次肯定能讨到老婆。
“不了，我还要回店里。”郑思源道。
高晴：？？？
郑达：？？？
郑达甚至忘记自己是伪装在郑思源身边吃饭的食客，一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想看看他儿子脑子里是进了点心渣还是进了黄油块。
“你…你要加班？”高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回去上班，点心应该卖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回去做新的了。账我已经结了你可以自己去看电影，记得早点回家，女孩子一个人太晚回去不安全。”郑思源道，穿好羽绒服，走了。
高晴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露出一丝苦笑：“亏我还自作多情觉得人家不错，搞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看上我。”
高晴摇摇头，提包走了。
郑达：……
到手的儿媳妇飞了，因为他儿子是个二百五。
郑达真想撬开郑思源脑子看看他里面到底都装了些啥。
相亲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意见，也没见他不满意。原先让他去相亲他不乐意对女方态度还不好，这次相亲过程看上去一切顺利，既没挑女方刺也没找女方岔，更没说女方工作不行。眼看就要水到渠成，结果最后一步抽身离去了。
气得郑达当场掏出手机打电话骂儿子。
然后郑思源告诉他，他觉得高晴还行，但是。
他下午做的点心应该卖完了，他要赶去八宝斋做一批新的。
郑达：……
这个儿子我不要了。
：）
第五百七十四章 陪你走到最后的人
江枫从后厨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场相亲宴悲惨的结局。
没成。
在郑思源同志心中，与相亲对象看电影还没有回去重新做一炉点心来得重要。
郑达很悲伤。
从郑思源毅然决然穿着外套头也不回，迈开步子离开泰丰楼开始他就很悲伤。
他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以他儿子这个死德性，孤独终老根本不成问题。
他这辈子怕是抱不上孙子孙女了。
江枫出来的时候，郑达已经开始思考什么让他这个从小就不太搭理人，看上去有些欠揍的儿子一步步变成了今天这副死德行。
“郑师伯，今天这事真是不好意思了。”江枫只知道郑思源今天的相亲没成，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没成。
但他之前夸下了海口如今事又没成，歉总是要道的，季夏到嘴的白案师父八成也飞了。
“这事不怪你，是思源的小子太不争气了。人家姑娘各方面哪哪都好，对思源也挺满意的，吃完饭都提出来要去看电影，结果那小子穿了外套就走了。”郑达越想越生气。
“是不是郑师兄不满意？”江枫问道。
“我刚打电话问他了，他说他对人家姑娘也挺满意的，他就是想赶快赶回去做点心。”
江枫：？？？
“真是气死我了。”郑达又小声嘟囔了几句江枫听不太清，但估计是diss郑思源的话，掏出手机发了几条微信。
“小江啊，今天我还要谢谢你。我觉得你说的那个什么套餐还挺有用的，思源相亲这么多年这次是女方对他最满意的一次，我觉得可以继续。我再去问问小凌看他能不能介绍其她合适的姑娘，再来一次！他下次要是还敢再说什么要赶去做点心不能去看电影逛街什么的，看我不抽他。”郑达恶狠狠地放狠话。
江枫看着郑达这副样子，觉得他这位郑师伯实在是有些太心急了。
就算郑思源已经35了还是个单身汉，年纪确实大了点。但这年头30多岁乃至40岁才结婚的事业有成的男性不少，江枫作为一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还是觉得感情这事情顺其自然比较好。
郑思源没相中一个愿意为了她放弃点心的姑娘，那就接着想，只要运气到了总能碰见对的人。
“郑师伯，我觉得结婚这事儿也急不得。就算郑师兄相亲成了他也得先谈一段时间看看适不适合。就算要结婚，那至少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您不用这么……激动。”江枫努力寻找相对委婉的措辞。
“您看，我爷爷就是30才结的婚，不照样和我奶奶生了我爸他们5个，现在身体好得很，您也不用太担心。”江枫劝道。
“我不是劝他生孩子，我只是……”郑达话到口边又止住了，叹了口气，“小江，你现在年纪还是太轻，你不会懂的。”
郑达有儿子有女儿还有外孙女，他自认为自己虽有些偏爱儿子但从未短过女儿一分半点，郑思源有的他姐姐也全都有。甚至因为郑思源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死德性，他花在女儿以及外孙女上的心思比花在郑思源上的要多上不少。
想抱孙子和催生只是他催婚的一个借口，他心里真正担心的从来就不是郑思源不结婚无后人，他担心的是郑思源孤独终老落得他师父江卫今的下场。
但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将真正的理由说出口第一个抽他的就是黄师傅。
但是郑达怕，他真的怕，他怕如果郑思源真的决定不结婚这辈子就这样一个人活一个人独居，总有一天会落得江卫今的下场。
他师父还算好的，他师父还有两个徒弟。他和他师兄在师父在世的时候也是如同亲儿子一般的照顾他，可是那又怎样呢？
就算是亲儿子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的陪伴在他身边，即使他和他师兄每天都会去看望师父，照顾师父，但是却依旧没有在煤炉倒下的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
郑达永远都忘不了，他提着饭盒回家后发现师父倒在地上，腿上盖着几块燃烧的煤球时的情景。
即使人在第一时间痛昏过去了，可燃烧的煤球是不会轻易熄灭的。江卫今甚至都来不及呼救，邻居即使听见了煤炉倒地的声音也不会在意。
只因为家中无人，只因为江卫今没有妻子儿女，所以煤球就在他的腿上燃烧了近一个小时。
郑达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腿被灼烧得可怕，触目惊心，血肉皮什么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在黑色之中唯有煤球随风散发的隐隐红光耀眼且残忍。
江卫今去世之后郑达时常会梦到那个画面，甚至到现在他都偶尔会梦见。梦见江卫今一个人无助孤独地倒在地上，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帮他。梦是黑色的，一切都是黑色的，唯有煤球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就像是诡异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郑达每次看到类似于独居男子在家中触电身亡，摔倒身亡，疾病突发身亡，被重物砸倒身亡之类的新闻都会心里一惊，因为他害怕下一个新闻的主角就是他的亲儿子。
现在郑思源年轻力壮才30多岁，可是以后呢。
他和妻子终有一天会老去，他们不能陪郑思源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父母不能陪伴，朋友不能陪伴，甚至连孩子都不能陪伴。送走了父母，养大了孩子的郑达比谁都清楚，能够陪自己安稳度过这一生，相伴一生的直到送走对方的只有妻子。（虽然他老婆现在天天沉迷带外孙女根本不怎么理他）
即使已经没有了爱情，婚姻到最后只剩下了亲情，那也是历经了漫长的岁月比所有靠血脉相连的亲情更加牢靠的感情。
这种感情只能通过时间来培养，也只能通过婚姻来构建。
至少郑达是这么觉得的。
他不想等郑思源有一天老了，一个人在家中跌倒之后想呼叫却没有人能够应答，没有人能够拉他一把。郑达只要一想到这个可怕的场景就忍不住要落泪，即使郑思源才30岁。
所以郑思源一定要结婚，无论是30岁还是40岁，无论他以后有没有小孩，他都希望有一个人能陪郑思源走到最后。
就如同他所见到的每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那样。
“小江，以后就照着今天这个菜单做，等小凌联系到了新的相亲对象我再通知你。继续相，我就不信姑苏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北平这么大一地儿还找不到他郑思源看得上的姑娘，哪怕是国外的我都认了。”
“小江你放心，师伯也不占你便宜。只要你郑师兄还在相亲我就留在这儿教季夏白案绝不藏思，一直到他成功为止！”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给我整出些什么新名堂！”
江枫：……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不地道，但他还真挺希望郑思源相亲时间久一点，最好能相上个一两年，等季夏学成了再……
(:3_ヽ)_
毕竟这年头优秀的白案师傅不好找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买二送一
接下来的时间里，郑思源以一周两到三次的频率开始定期来泰丰楼打卡相亲，基本上每顿都是那几个菜就跟吃食堂似得。郑思源也因为每顿都会尝一口四斤甜度的混合糖水而对其产生了奇妙的感情，在第八次相亲后还专门发微信问江枫为什么泰丰楼的糯米藕要加这么多糖，吃起来不是干捞还非得带汤。
时间一天天过去，伴随着郑思源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季夏的白案点心也在郑达的教导下逐渐入门，进展速度可谓是一日千里。
郑达经常有事没事就拉着江枫感叹一下若是人人都有季夏这个学习效率和学习速度，优秀的白案师傅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可以遍布大江南北，他们这些老师傅也不用担心白案断层后继无人这一问题。
江枫觉得任何一位白案师傅都有资格感叹这句话唯独郑达没资格。谁叫在前一代白案师傅还没有老去，白案也还没有面临断层问题的时候郑达就果断抛弃白案投向金钱的怀抱了呢？
3月11日，是郑思源第十次相亲的日子，也是他最后一次相亲的日子。
凌广昭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相亲对象了。
其实凌广昭能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找到十位容貌尚可，年龄适合，各方面条件都相对不错的相亲对象已经很让郑达十分吃惊了。
在这大半个月时间里郑达也看开了，无论是什么工作，外貌如何，性格怎样，在郑思源那里都不如回去做点心来得重要。前面九位相亲对象有七位都表现出来可以继续交往的意图，但郑思源硬生生切断了意图并且在自己身上罩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防护罩。
郑达在北平已经留得够久了，他的生意都集中在南方不可能一个月不回去看一次。他与八宝斋的合作事宜也谈得差不多了，他与凌广昭会联名推出精致，口味稍差但保质期更久的适合用来送礼的礼盒装点心。
这些点心前期在八宝斋店内售卖，等稍有名气之后郑达旗下的网店也会开始售卖。凌广昭最近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给八宝斋弄一个网上旗舰店了，与赚钱相关的事他一向走在北平其它酒楼的前面。
就在八宝斋忙着开辟赚钱新途径的时候，二月份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神秘法国餐厅在三月份终于有了响动。几乎是一夜之间，大洋彼岸知名米其林二星餐厅的主厨会入驻北平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北平城。
这个消息来得比春天来得还要早一些，也显得冬天比以往更加寒冷漫长。
江枫感觉就是一夜之间，这个原本只属于北平几家消息灵通的高档酒楼的小秘密就变成了公开的热议新闻，街头巷尾都能听见这家“顶层餐厅”的消息——这家餐厅的名字是法文，章光航解释如果直译的话就是顶层餐厅。
顶层餐厅的宣传来势汹汹，显然是准备已久。商场内部拉起了巨大的长条横幅，简单的话语和单调却十分高级的调色显得这家餐厅十分高冷。
各种硬广软层出不穷，网上也突然出现了许多曾经在大洋彼岸品尝过罗兰手艺的神秘网友，字里行间内全是对罗兰的推崇，仿佛不品尝一次罗兰的手艺就不是合格的美食家，不懂得欣赏美食。
章光航在午休的时候不止一次和江枫他们吐槽网上网友的评论要么是抄的国外美食杂志对罗兰的评价，要么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有的网友夸赞的菜品甚至不是罗兰所擅长的，这让章光航怀疑这些神秘网友是抄了其它杂志对其他厨师的评价。
无论怎么样，顶层餐厅还未开业就打响了名声，来势汹汹。
当然，泰丰楼是不怎么关心这方面的事情的，泰丰楼自身也有一大堆需要操心的事。
郑思源在泰丰楼的相亲第一枪虽然以失败告终了，但是桌上那份吃完的李鸿章杂烩向房梅证明了江枫能做出不让人哭的李鸿章杂烩，只是他原先不做。
失去了让人哭的buff的李鸿章杂烩虽然失去了灵魂，但也变得能让大众接受。
房梅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只要事情确定来下就要迅速执行的人，在郑思源第二次相亲之前李鸿章杂烩就成为了泰丰楼二月份主推的明星菜品。除了菜单c位出道和门口显眼处的照片宣传之外，房梅还让季月画李鸿章杂烩的相关漫画制作成册和每张桌子上的菜单放在一起做宣传——故事原型就用许成在《知味》上写的小作文，菜品则由薛绍衡亲自操刀。
只有薛绍衡才能画出简单却又直击心灵的菜品，栩栩如生。
许久没拿过画笔的季鸽子在奖金的鼓励下每天奋力赶稿，终于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赶出了粗制滥造的第一版。有薛绍衡的灵魂菜品的加持，季月的粗制滥造也显得没那么粗糙——至少在食客中饱受好评，短短几天时间李鸿章杂烩的点单率直线上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除了郑思源的相亲。
从早上开始郑达就愁眉苦脸的，仿佛如果郑思源这次相亲还不顺利的话他就要一辈子孤独终老了。
作为buff菜的制作者，郑思源相亲不成功唯二的受益者（另一位是季夏），江枫只能不停地宽慰郑达。
“郑师伯，您别担心，郑师兄只是暂时还没有看对眼的。其实他还是很受欢迎的，等到郑师兄找到自己喜欢的了肯定就能水到渠成！”江枫虚伪地说着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郑达还是一脸忧心忡忡。
“小江，你说思源相了这么多次都一直不为所动，一点表示都没有，会不会是……”郑达一脸凝重。
江枫也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会不会是他对女的没兴趣？”
江枫差点被自己都口水呛死。
就算郑思源对女性没兴趣，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对男性有兴趣。郑达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想到这方面，江枫也不知道是改佩服他涉猎广博不输年轻人还是劝他不要胡思乱想，杞人忧天。
郑思源有恋物癖喜欢点心都比这个合理。
江枫又绞尽脑汁地规劝了郑达几句，然后把夏夏塞给郑达用教导晚辈冲刷他对儿子终生大事的瞎想。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江枫看了看时间，走进后厨开始工作。
江建康已经在后厨认真工作了，江枫甚至还有些习以为常。
这段时间江建康一改往日偷懒的良好习惯，每天努力工作甚至还会帮江枫分担不少事情。这让江枫一度怀疑江建康是看中了某套天价刀具私房钱不够所以想让自己赞助一点。
亲爹不开口，江枫也就装作不知道，每天乐得清闲甚至还能偷偷留到季夏和郑达身边偷学一些白案入门小技巧。
都怪季夏学得实在是太快了，原本就是偷学的江枫很快就跟不上季夏的进度，从偷学变成了观望。
“儿砸，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江建康悄悄接近江枫。
“挺好的啊。”江枫不太明白亲爹怎么突然问这个。
“身体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累或者其它不舒服的？”江建康一脸关切。
江枫觉得亲爹不光问题很奇怪就连看自己都眼神都很奇怪，浑身都不自在。
情不自禁地抖抖，江枫道：“就…挺好的，我觉得挺健康的。”
“真的，爸你别看网上那些文章瞎想，咱们身体都很健康。”
江建康见江枫表现得如此不自在以为儿砸这是做贼心虚，叹了一口气：“儿砸，是这样的，丞丞最近不是轮转到内科了吗？”
江枫点头，江守丞轮转到内科这件事他是清楚的，今天江守丞天天在小群里抱怨内科堆积成山写都写不完还要查重的病历。
江守丞甚至觉得内科的日子还不如急诊，他在急诊的时候虽然忙但是从事大多是抬担架和解决医闹的武职，偶尔缝个皮高兴得跟过年一样，虽然经常加班还不加钱但痛并快乐着。
内科就完全不同了，内科是纯文职。各种病历，大病历小病历查房病历，江守丞从进内科的第一天起就被扔进了病历的海洋里，让他想起了本科时被课本支配的恐惧。
最关键的是病历还不能找，因为要查重得花心思自己去改。江守丞天天在群里抱怨自己就是一个无情地写病历机器，时长哀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丞哥怎么了吗？”江枫问道。
“他们内科最近有体验优惠，买二送一。正好丞丞和载德都准备体检，你也跟着一起去吧，难得的优惠这年头体检可贵了不要错过。”
江枫：？？？
买二送一？？？
这年头体检还有买二送一？？？
“时间就在下周日，周日人少，快的话一个上午就结束了，多好。”江建康笑得一脸灿烂。
“爸，这个体检买二送一是不是有点不太靠谱？”江枫觉得简直是闻所未闻。
“所以说医院有熟人就是好啊，要不是丞丞正好在医院实习咱们哪能碰上这种好事啊！儿砸，千万不要错过，这可是丞丞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江建康开始睁眼说瞎话，无比真诚，满脸高兴。
“啊？哦。嗯……”
第五百七十六章 让为师检查一下你学得怎么样
郑思源的最后一次相亲依旧以失败而告终，给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亲画上了一个圆满的省略号。
江枫甚至觉得郑思源在穿上外套毫不留情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画面上打出了4个大字：未完待续。
还是加黑加粗那一种的。
是的，郑思源的最后一次相亲江枫都去围观了。
作为buff菜的制造者，江枫想亲眼看看那些曾经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buff菜是怎么在郑思源身上一次又一次的翻车的。
如果是王浩，9次相亲套餐都能直接把他送进婚姻的坟墓了。
在亲自围观了第10次相亲之后，江枫发现其实buff菜还是很有用的。可能姻缘套餐因为郑思源没有姻缘暂时失效了，但相亲神器还是起到了主观作用的效果。
至少妹子没有生气，即使郑思源穿外套转身离去的表情和动作是那么的熟练而又自然，妹子也没有露出什么象征生气的神情。
见证了相亲全程的江枫，即使隔着几张桌子都能和郑达一起感受到郑思源那一桌相亲时的尴尬。
据郑达所说，前几次凌广昭介绍的都是外向活泼的姑娘。可能是因为到了后期实在是难以找到外向话多能调节气氛的妹子，凌广昭开始向郑思源介绍一些性格正常的姑娘。
到了第10个，也就是今天的这位姑娘，已经变成了较为沉默跟郑思源一样不怎么爱说话的存在。
相亲全程两人都没什么交谈，相亲饭吃得特别快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郑思源根本就不像是来相亲的，他像是来吃饭拼桌的。从头到尾除了开头的自我介绍郑思源就没有开过任何一句口，甚至没有向相亲姑娘介绍哪道菜比较好吃，全程都只是自顾自的吃，甚至还喝下了两碗糖水。
和郑思源相亲的那姑娘虽然也没说话，可能性格有些内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她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偷偷盯着郑思源看，显然是对郑思源有些好感。她见郑思源一直在喝糖水以为糖水特别好喝特意给自己盛了一满满，喝了一口之后就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但这个姑娘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她怀疑人生之后看见郑思源一直在喝，更加怀疑人生，于是又喝了第二口第三口和接下来的许多口。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把这一碗令她怀疑人生的糖水全部喝下了肚，惹得郑思源都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但那也只是看了一眼，吃完饭后郑思源还是毫不留情的走了，连微信都没加。
喝完一碗糖水的姑娘在经历了这样一场堪称窒息的相亲之后居然也没有发火和不满，只是坐在原位发了一会微信，就略有些失落着拎着包走了。
坐江枫对面的郑达已经绝望了，前几次相亲他还会在郑思源离开之后打电话质问他到底对相亲对象有哪些不满，当郑思源说出他并没有不满，甚至觉得其中的几位还不错之后再大声地唾骂他。
现在郑达不光不唾骂甚至连电话都不打了，他只会在内心祈求他儿子喜欢的不是同性。
刚刚郑思源相亲的时候他甚至都在心里想了一下，如果郑思源跟他摊牌自己喜欢的并非女性，他是该接受还是该自尽，还是该让郑思源自尽。
郑达都不想在北平呆了，他只想尽快回到南边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生意上的事情，用金钱来麻痹他的身体和灵魂，暂且忘记这个该死的糟心儿子。
“郑师伯，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姑苏那边？”相亲结束之后江枫就知道让郑达留在北平是没戏了。
“明天就走。”郑达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赚钱了。
“那黄师伯呢？”江枫问道。
黄师傅在郑思源第三次相亲之后就热情大减，并不在热衷于抢两位徒弟的锅铲，恢复了每一个有钱有闲的老头的日常——吃吃喝喝玩玩转转。
董仕和董礼没什么时间陪他，他就一个人在北平城里乱窜。和同龄的老人家不同，黄师傅精通运用各种手机APP，无论是导航还是某团都运用自如，甚至还混进了一些神秘的群聊，在公园里结识了一帮每天都能吹牛逼的老大爷。
自从黄师傅爱上去公园里看别人遛狗，下象棋和吹牛逼之后就不怎么在泰丰楼里晃悠了。从固定掉落的苏帮菜大厨变成了偶尔掉落的苏帮菜大厨，导致董仕董礼风评受损。不少食客纷纷投诉，觉得这两位厨师最近懈怠了，超常发挥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
但不知为何，明明黄师傅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董仕董礼的点菜率却越来越高。江枫还听到了一些不切实际的传闻，似乎有一些无聊的食客在暗地里悄悄计算董仕董礼超常发挥的几率，想要找到他们超常发挥的规律。
对此，江枫表示根本不需要计算，只需要在后厨门口蹲着，看什么时候有一位老头笑呵呵地走进去。
也是因此江枫非常关心黄师傅准备什么时候回去，他担心黄师傅一回去董仕和董礼的风评就不是受损了。到时候可能是急速下降跌到冰点，没准不少食客会脱粉回踩。
然后资本家王秀莲同志就会借机大扣工资，董仕和董礼在经济和精神上受到双重打击，于是决定奋发图强，苦练厨艺，努力达到自己师父的水平。最后泰丰楼就会收获两位不输于黄师傅的苏帮菜大……
诶，这样想想黄师傅早点回去也挺好的。
郑达是不知道江枫在刚刚那么短时间里就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道：“他应该近期不会回去，昨天我还听见他跟他儿子打电话叫他儿子也到北平来玩几天。”
江枫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们提及黄师傅的儿子，不免好奇多问了几句：“师兄他…现在在做什么？”
江枫觉得黄师傅他们师门都挺神奇的，搁其他人家要是儿子把自己辛苦经营数年攒下良好口碑的酒楼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弄到破产，最后直接挂牌出售了，那儿子不是打死就是反派，反正公众形象不会太好。
但黄师傅的儿子似乎并不是一个反派，他就是一单纯路人甲。仿佛黄记酒楼不是由他挂牌出售的，是黄记酒楼自己主动挂牌出售，黄师傅的儿子只不过在里面打了个酱油。
“他？就整天闲在家里教教小孩写作业，干点其它事。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反正你黄师伯他那酒楼不是卖了嘛，只要你师兄不去赌那些钱他一辈子都花不完，爱怎样怎样呗。”郑达毫不在意地道。
江枫：……
这是怎样让人羡慕的人生呐。
如果他要是把泰丰楼卖了……
那他大概只有死路一条吧。
“对了，小枫有件事情我一定要提醒你。季夏真的是个好苗子，好好教，实在不行你就去招个合适的白案师傅让季夏呆在后厨偷学。她现在已经入门了，这几天在跟我学桃酥。要是可以的话你就请两位师叔祖抽空指点她一下，我听说两位师叔祖在白案上还是有几分造诣的。”
“别耽误了，真的。”郑达原本只是随便教教做个交易，教了一段时间倒真的生出了几分爱才之心，舍不得季夏这么好的胚子被江枫这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师父给糟蹋了。
其实就算郑达不说江枫也会给季夏物色其他白案师傅，只不过现在郑达是最合适的人选退而求其次太可惜了。
“那您…教会夏夏做桃酥了吗？”
郑达：？？？
我的重点是桃酥吗？
“前天刚教。”郑达的意思很明确，教了，但季夏会不会他就不清楚了。
江枫瞬间懂了，去隔壁便利店抓季夏。
他刚刚坐在桌子边卧底偷看郑思源相亲的时候瞄到季夏好像溜出去了，十有**是去便利店和便利店老板一起看动漫了。
江枫走进便利店，果不其然，季夏正坐在收银柜后面和便利店老板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着她跟本看不懂的动漫——因为她是从第3季开始看的。
季夏现在就和每一个在写作业时间恰好路过电视机边，电视机上又恰好播放着看上去很好看的电视剧或动漫的小孩一样。
即使看不懂，但就是好看。
“夏夏。”江枫感觉他虽然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但他已经直接过渡到了出来抓逃学小孩的家长阶段。
“吃饭了。”
只可惜，他不是来抓小孩回去上课的家长，他是来叫小孩回去吃饭的师父。
他和郑达都不在后厨里，季夏呆在后厨里又不能玩手机，确实是难为她了。
“哦。”季夏乖乖从收银台后面跑出来，跟着江枫回泰丰楼。
“夏夏，你郑师伯祖明天就要回姑苏了。”江枫道。
季夏只是看着江枫，还没反应过来她的便宜师傅已经没了。
“刚才你黄师伯祖夸你最近学的不错，点心方面已经入门了，他还说他前天刚教了你如何做桃酥。”江枫笑着道，“你桃酥学得怎么样了？”
季夏有些迟疑，她不清楚江枫是想听实话还是想听夸张的话：“还……还可以吧。”
“都学会了吗？”江枫笑得更加灿烂了。
“学…学会了吗？”
“到底有没有学会？”
“应该学会了…吧？”季夏最后还是变成了疑问句。
“那正好，今天晚上我来考察一下你学的怎么样。等下回去的时候记得把做桃酥的材料带上，让师父我看看你怎么做……”
“让为师检查一下你学的怎么样。”
江枫觉得，他果然收了个好徒弟。
真正优秀的徒弟，就是要在师父不会的时候挺身而出。
?(?òωó?)?
第五百七十七章 她是天才
有人常说人和人的差距，有的时候比人和猪的差距还要大，江枫觉得这样说不妥。
因为猪和猪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有的猪努力把自己活成了最好吃的样子，英年早逝，惨死于屠刀之下，生得伟大死得喷香。有的猪好吃懒做，养出一身肥膘却能安居北平二环的四合院，冬有暖气夏有空调，一日三餐加夜宵顿顿不少还会被假主人经常牵出去遛弯儿。
江枫觉得夏夏如果是一头猪的话，估计是那种即使好吃懒做也能把自己活成最好吃的样子的天赋型猪。
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徒弟是一头猪？
江枫和吴敏琪就坐在家里看一下做桃酥。
两人全程都没有出声，因为他们觉得他们不是在看一次简单的桃酥制作过程，他们是在亲眼见证一位未来白案大师的诞生。
如果不是亲自见到，他们真的不敢相信季夏是前天才开始学习如何做桃酥的。
见识过季夏是如何学习蟹酿橙又是如何抻面的吴敏琪不禁感叹道：“夏夏还真是天生就注定要吃白案这碗饭的人。”
之前抻面的时候他们虽然觉得很惊艳，但由于没有亲眼见证季夏是如何学习的反倒并没有很惊讶的感觉。可如今，季夏的白案点心从入门到现在的全程他们都亲眼看过，他们甚至还知道季夏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努力练习，期间还偷偷跑到隔壁便利店里去看了不少番。
有的厨师，终其一生都在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从老天爷那里讨饭吃。有的厨师，老天爷跟在后面喂饭吃，不愿意吃，老天爷还会轻生细语的规劝她说，吃吧，再多吃一口，就一口。
做桃酥并不复杂，当季夏把桃酥放入烤箱烘烤之后，便兴奋地跑到江枫和吴敏琪面前邀功似地问道：“师父，吴姐姐，我刚才做得怎么样？”
“很棒。”江枫笑着点头。
“夏夏真的很棒，比所有人都要棒！”吴敏琪笑着道。
江枫和吴敏琪对视一眼，吴敏琪点了点头，转头对季夏道：“夏夏，你是更喜欢红案还是更喜欢白案？”
刚才季夏在做桃酥的时候，江枫和吴敏琪小声商量了一下，他们想给季夏找一个更优秀更专业真正的白案上的师父。
这个想法江枫一直都有，只不过在看季夏做桃酥的时候越发坚定了而已。
江建国不行，两位老爷子也不行，他们都不是真正从事这方面的专业的优秀的白案师傅。原本郑达是最好的选择，奈何郑达并没有收徒的意思，能教季夏这么久已经算得上是爱才心切了，想让他一直教导季夏根本不可能。
北平城没有多少优秀的白案师傅，就算有估计也不会愿意教导季夏，如果季夏想要拜师学艺，就只能去南边。
没有人能陪她，只能她自己一个人去，就像《中华小当家》中的刘昴星独自一人离开蜀地，前往粤省的阳泉酒家拜师学艺一样，只是不知道季夏能否找到真正适合她的阳泉酒家。
“我喜欢白案。”季夏道，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耀。
“为什么？”吴敏琪追问。
“感觉不一样，我觉得学点心的感觉和之前跟师父一起学切菜，还有同梁师傅一起学抻面时候的感觉都不一样。”季夏一脸兴奋，“点心和它们都不同，郑师伯祖教我做点心的时候我就觉得郑师伯祖真厉害。明明是一样的面团，在他手底下就像活的一样，他做出来的点心比其它点心好看，也比其他点心好吃。”
“那夏夏，你想不想学做更多的点心？”江枫问道。
“想！”季夏以为江枫准备教她做点心了，兴奋不已。
“可是师父教不了你。”江枫轻声道，“拜师之前师父就和你说过了，师父只是一个红案厨师，在白案上面能做的很有限。我能教你煲粥，但是并不能教你做点心，因为这些东西师父也不会。”
季夏露出失望的神色，小声道：“那…那我就不学了，我以后跟着师父学煲粥！”
“但是夏夏，如果你只学煲粥的话你就当不了白案师傅了。”吴敏琪道。
“那……”季夏还没意识到她已经被江枫和吴敏琪联手绕进了一个套路里。
“夏夏，你如果真的想当一个优秀的白案师傅，你可能得离开北平去南边学习点心。师父可以帮你找一位优秀的老师指点你，你可能得学很多年才能学成，在那之前你得一直待在南边。”江枫道。
季夏想了想，问道：“师父，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像婆婆原先给我讲的那种，有的人为了学艺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去到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先从最低的打杂工干起，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还会被别人刁难欺负，可能还会被打，扔到街上去或者不给饭吃关起来。但是最后一定能学成，学成之后就可以回到家乡去开店，成为一个有钱又有名望的人，还能收很多徒弟。”
江枫＆吴敏琪：……
季夏婆婆前些年到底给她讲了一些怎样的故事……
“不是的不是的。”江枫连连否认。
这都法制社会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脏活累活都得干，干活还会被别人打，打了之后关进小黑屋的这种充满了封建压迫的苦情戏情节。
“夏夏，你如果要去南边学点心的话只需要像在这里这样就行了，没什么区别只是换了个地方。”
“那师父和吴姐姐你们回去吗？”
江枫摇了摇头。
“姐姐和季月姐姐呢？”
江枫接着摇头。
“师伯，师伯祖还有太师父他们呢？”
江枫只能摇头。
“只有我一个人去是吗？”
江枫点头：“夏夏你是要去学厨的，我们不能陪你。”
“要去很久吗？”
“可能会去很多年。夏夏你要知道，学点心本身就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从入门到学成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但是夏夏你很有天赋，很多人可能需要学十年二十年，你可能只需要学五六年就可以了。”
“那我还能回来吗？”
江枫感觉季夏快哭了。
他从未见过季夏这个样子，哪怕是季夏刚来的时候她和季雪吵架也只是一个人蹲在地上捡行李，脸上只有冷漠没有丝毫委屈。
可现在，江枫在季夏的脸上看到了委屈。
还有在眼眶里打转迟迟不曾掉下来的眼泪。
“夏夏当然可以回来，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就算隔得远夏夏如果坐飞机坐高铁的话半天也就到了。”
“就像过年回家看婆婆那样吗？”季夏眨了下眼，一颗硕大的眼泪从右眼眶里直直地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仿佛没有在哭。
“夏夏，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原先在店里工作的周时，还有现在的董仕和董礼，他们都是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去外面拜师求艺了。”江枫劝道。
他觉得他现在就是要送小孩出去读大学或者出去工作的家长，虽然心里舍不得但是终归要迈出这一步。
“我也离开了。”季夏吸了吸鼻子，“我离开得可远了，坐火车要十几个小时呢。”
“师父我不想去。”季夏的声音小得可怜。
她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有很多人都喜欢她的地方，她不想再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
烤箱叮了一声，桃酥烤好了。
“那就别去了，师父和吴姐姐只是跟夏夏商量，如果夏夏不愿意的话就不去了。”江枫笑着道，“别难过了，师父还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庆祝你学会了桃酥，你等着，师傅去房间给你拿。”
江枫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没办法，孩子实在成长得太快了，连家长都没有做好让她去外地读大学再进修的准备。
江枫去房间里给季夏拿礼物，其实就是走进房间点开属性面板，从道具栏里取出之前游戏奖励的那根擀面杖。
季夏的抻面等级已经到高级了，用得上这跟擀面杖。
当江枫拿着擀面杖走出来的时候，季夏已经把烤箱里的桃酥取出来了。
热腾腾的桃酥摆放在烤盘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夏夏，这是师父特意给你挑的擀面杖。”江枫把擀面杖递给季夏，虽然这份礼物看上去有些奇怪，但真的很实用。
每一位未来的白案大师都应该拥有一根有buff加成的擀面杖。
季夏接过擀面杖，像是签下了承诺书一样：“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不需要别人教我也会学会的！”
江枫：……
明明他应该感到很欣慰，为什么他此刻内心如此想流泪。
江枫看了一眼桌上的桃酥，笑着道：“别说这种傻话。刚才说的话夏夏你也别在意，师父和吴姐姐也没有要把你赶走的意思，如果夏夏不乐意的话就算了，师父再想办法给你找其他老师。实在不行师父就天天给你郑师伯做媒，等你郑师伯结婚了郑师伯祖留在北平，就让他继续教你。”
当然，江枫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郑达根本就没有教徒弟的兴趣，徒孙也是同理，偶尔指点一二没问题，让他一直教肯定是不现实的。
季夏需要一个真正的白案老师。
在她愿意的情况下。
江枫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桃酥。
【桃酥（失败） D级】
她是天才。
第五百七十八章 季夏的未来规划
季夏抱着擀面杖回去之后，江枫和吴敏琪坐在餐桌边面对面啃起了刚出炉的桃酥。
d级的桃酥味道虽然算不上多好，可能还比不上市面上所售卖的大多数桃酥，但胜在刚出炉喷香，又是季夏亲手所做有情感加成，江枫和吴敏琪两个人啃得十分欢快。
一边啃桃酥，江枫一边在心里思量着该给季夏找哪位白案师傅当老师。
虽然季夏不愿意去南边学艺他们也不好强求，但是老师人选还是要定的，万一这位白案师傅自己跑到北方或者被八宝斋给挖过来了呢。
江枫对凌广昭有信心。
“枫枫，夏夏不愿意去南边现在你想怎么办？”吴敏琪在啃了七八块桃酥之后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一块小小的桃酥其实蕴含着十分可怕的卡路里，连忙停嘴开始聊天。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拜托大伯和爷爷教夏夏吧。”江枫道。
“夏夏需要一位专业的老师。”吴敏琪看着江枫，“就像我们小时候学艺那样，夏夏需要一位绝对专业并且有着多年白案师傅经验的老师来指导她。”
江枫当然知道每位厨师都是这样学过来的，跟着师父几年甚至几十年寸步不离地学艺，厨师行业想要培养出一位优秀的徒弟需要漫长的时间以及和极为可怕的耐心，这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不然也不会说师父就是第二个父亲。
“看情况吧，其实我也没有想好该把夏夏送到哪位大师门下学艺，关键是得看看人家收不收，毕竟夏夏是我的徒弟，帮别人教徒弟这个事……原本我是想先问夏夏的意见，如果夏夏愿意的话我再去拜托许成先生。”江枫苦笑。
以季夏的天赋，哪怕师父教得并不用心她也能学得比一般人要好。
“其实如果夏夏愿意，这件事情不难。”吴敏琪温声道，“找臧穆先生就行了。”
“臧穆？”江枫吃了一惊，其实他都快把臧穆给忘了。
自好味道厨艺大赛结束之后，江枫就再也没见过臧穆和朱昌。
这两位是淮扬菜大师，和同为淮阳菜大师喜欢八卦，身为呈舫局主厨却经常不务正业满世界跑的裴盛华不同，这两位鲜少出省。
除非是有商务活动，比如说担任好味道厨艺大赛评审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都在酒楼里呆着，安安静静地当一位优秀的主厨，老板放心食客安心。
只是江枫不明白吴敏琪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臧穆，臧穆话少朋友也少，社交一般都靠他师弟朱昌帮他完成。
“你忘了？臧穆老师和知味居的几位白案师傅关系一直很好。”吴敏琪提醒道。
江枫瞬间懂了：“你的意思是把夏夏送到知味居去学艺？但知味居那几位老师傅年纪都不小了还会教徒弟吗？”
“知味居现在还招学徒。”吴敏琪道，“不是打杂的学徒，是那种真正教手艺的学徒。”
“知味居是国内少数白案水平比红案水平要强的高级酒楼，白案厨师不计其数，总体氛围非常好。以夏夏的天赋，哪怕不去专门拜师，只是留在酒楼里单纯的学艺几年的功夫也可以学得十分出色。”
“而且据我所知味居现在还在沿用当年的老模式，每隔五六年便广招学徒工，末位淘汰，从中筛出优秀的视情况收为弟子。像夏夏这种情况知味居一般是不会收的，因为他们培养学徒工其实也就是为知味居培养未来优秀的白案师傅。但如果由臧穆老师出面，我们泰丰楼在派人去和知味居的老板谈，让夏夏留在知味居应该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样一来，夏夏可能会面临单纯的拜其他大师为师更多的问题。知味居不会像培养其他学徒工那样尽心培养夏夏，夏夏可能会成为一个异类，也可能会遭到排挤。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和假设，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知味居厉害的白案师傅手艺各有千秋，夏夏如果真的用心去学她可以学到很多白案厨师终其一生都学不到的绝活。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夏夏愿意的基础上，如果夏夏不愿意，当然要按照她自己心中的想法和选择去做。我们不能强迫她，只能把我们觉得适合她的选项给她，让她自己去学。”
听吴敏琪的话，江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觉得像养孩子一样？”吴敏琪笑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太急，毕竟现在夏夏的白案点心才刚入门，如果让江爷爷他们去教的话应该也还能教。”
“但是最多一年，一年之后无论夏夏愿不愿意，我们舍不舍得，都该做选择了。”吴敏琪其实暗地里为季夏的未来做了很多规划。
江枫有些头疼地抓了抓头发。
季夏其实是一个和同龄的小孩儿都十分不同的奇怪的小孩儿。
她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生存能力，在这一点上她甚至比绝大多数成年人都要强。内心坚强，能吃苦还能打，在忽略生活质量的情况下她能在任何情况任何地方生存下来。
但另一方面，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她在心智上远不如同龄的小孩，是一个看上去很坚强早熟实际上却十分脆弱的小孩。
在没有人爱她的时候，她是一个可以用冷漠包装自己去面对冷漠的社会的成年人。在有人爱她的时候，她是一个极度依赖他人的未成年小孩。
江枫觉得他狠不下这个心。
他狠不下这个心以为她好的名义把季夏送到一个可能会被排挤，充满了负面的未知数，但最后结局似乎真的是为她好的环境下去。
“我觉得这种事情咱们两个人单方面做决定也不好，夏夏也不愿意，不如问问季雪吧。”江枫提议道。
“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告诉阿雪。”吴敏琪道。
“为什么？”
“因为如果阿雪知道知味居是最适合夏夏的地方，即使夏夏不愿意，她也会把夏夏送过去。”吴敏琪道，“至少现在，在她眼里夏夏还是一个无法作出正确决定的小孩儿。阿雪是夏夏的姐姐，所以她会帮夏夏做出她认为正确的决定。”
“但这个决定应该由夏夏自己来做。”
江枫沉默不语，只能继续啃已经凉了的桃酥。
“以后再说吧。”
吴敏琪起身：“本来就是以后的事情，没准等到一年之后我们能给夏夏更好的选择。”
“都快12点了，枫枫你吃完桃酥就早点睡吧。”吴敏琪道，进卫生间洗漱了。
在卫生间里，吴敏琪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中比年前瘦了不少的自己，只能在心里感叹养孩子果然是一件头疼的问题。
尤其是在她家枫枫如此不靠谱将来可能会溺爱小孩的情况下。
吴敏琪摇摇头，漱口。
真是让人头大，以后要是真有了小孩该怎么办呐。
另一边，江枫坐在餐桌带着愁绪边啃完了所有的桃酥，缓慢吐出一个充满糖分的饱嗝后走进卫生间洗漱。
原本睡前快乐的五分钟玩手机的时间，也因为季夏的未来道路而变得不那么快乐。
既然玩手机不能为自己带来快乐，江枫决定看一看记忆快乐一下。
虽然有时候看记忆不一定会带来快乐反而会让人心里憋屈，但万一负负得正了呢？
江枫点开道具栏在，【江孝然的一段记忆】和【田琳的一段记忆】之间纠结了一番之后，选择了【江孝然的一段记忆】。
由于最近事太多，他都忘记自己其实还有两段记忆没有看，这两段记忆还是刚才他在道具栏里找擀面杖时看见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枫的直觉告诉他江孝然的这段记忆应该就是他在年三十那天被他爹狠揍的那段。
有道是自己的快乐大多数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不对比一下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么幸福美满。
江枫小时候每次看爷爷揍几个堂哥，都觉得洗猪大肠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惩罚方式，只熏不痛。
江枫在选项上点击了是，瞬间被迷雾包围。
第五百七十九章 年夜饭
观看记忆之后，江枫去过许多奇怪的地方，也经历了许多他在正常生活情况下都不会经历的事情。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待过船舱，挤过车站，坐过拖拉机，踩过垃圾山。蹲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抬头看星星那更是家常便饭，但像这次这样趴在车顶抬头看星星还是第一次，尤其是这辆车仍处在行驶状态下。
雾还没散的时候，江枫就觉得风大。
最开始他还以为这次是在船上，心想风这么大怎么没闻见来自大海的海腥味。结果雾散之后发现自己是在车顶，差点从车上掉了下去。
幸亏他没掉下去，不然他就得被空气墙撞着挪，还是以时速60千米的速度撞着挪。
坐在车顶的江枫表示这不光风大，路还挺颠的。
天已经黑了，但没有全黑，江枫趴在车顶上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即将消散的光明。介于路边的树木都秃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应该是冬季，江枫估算现在大概是晚上六点左右。
路是江枫十分熟悉的乡间小路，他没猜错的话乡村和县城连接的那种，虽然是路但人走得费劲车开得也颠，就算是慢慢开运气好也能开出蹦床的效果。
江枫在车顶趴了几分钟，已经听到了至少4次底盘撞击路面石子所发出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车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记忆中的缘故，江枫这一路上没被车颠下来也没颠晕，车停之后就顺利从车顶爬下车，甚至觉得还有几分小清醒。
车停在了距离村口几百米的地方，附近都挺黑的只有村子那边才有光亮，可能是村口装了路灯的缘故，江枫隐隐看到村口有一束微弱的光。
江永，林娟和十几岁顶着板寸的江孝然从车上下来，江勇打开后备箱，把里边的年货拿出来分了分，三人各拎了几袋东西朝村里走去。
“妈，我们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走就住爷爷家呀，我坐一天车坐的头都晕了，我不想吃完饭再坐车回县里。”江孝然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小声跟他妈抱怨。
“你待会儿跟你爸说。”林娟道，打了个哈欠显然也是坐车坐累了。
三人之中只有开车的江永看上去精神还可以，提着东西走在最前面，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回家过年的高兴。
江孝然想跟江永说晚上不回县里的事，提着两袋桂圆干跑得飞快，一眨眼工夫就跑到了江永身边，刚要开口就摔了一跤。
路太黑他被树枝绊着了。
“啊！”伴随着江孝然的一声惨叫，江枫即使离他有五米远看不清他摔成什么样也能猜出来他这一跤估计摔得不轻。
因为他刚才好像隐隐看见江孝然是脸朝地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没有，摔到哪了？”林娟连忙上前和江永一起把江孝然从地上拉起来，抱着江孝然的脸在黑暗中猛看。
“走路就好好走，乱跑什么。”江永替江孝然拍了拍身上的灰，把他手中的东西拿过来，“看清楚路。”
“是然然吗？”黑暗中传来了一声苍老的询问。
江孝然本来想跟爸妈详细描述一下刚刚那一跤摔得有多疼，听见声音连诉疼也忘了，连忙抬头到处看。
“奶奶？”江孝然大喊。
“哎呀，真的是然然来了呀。”
江枫发现他之前隐约看见的村口的那束光动了，朝江孝然他们走去。走近之后江枫才发现他之前以为的路灯的光其实是手电筒发出来的，一个穿着棉衣干瘦的老太太这么拿着手电筒步履艰难地着江孝然他们走去。
手电筒的光照在江孝然的脸上，清楚地照出了泥巴和血。
他这一脚摔得是真不轻，额头上有一道血痕。
江孝然奶奶看见江孝然这副样子心疼不已，连连惊呼：“唉呦，然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摔着了？”
“妈，今天外面这么冷你在村口呆着干什么，快回去。”江永无奈地道。
“我这不是看天黑了，怕你们车停的远走过来看不见路摔着嘛。幸亏我来了，今年村口不知道被谁放了一堆沙泥石头，白天走着都容易摔跤。要不是我来了，等会然然在那还能再摔一跤。”江孝然奶奶道，明明自己是一个需要被搀扶的老太太却两步上前搀住江孝然，“走，回家奶奶给你擦药。”
“妈，你慢点小心摔着。”
“摔不到，你妈我走路稳得很。”江孝然奶奶举着手电筒照路。
江枫跟在他们身后，江卫明家就在村口附近，走两步就到了。
房子不大没几间房，院子也很小，客厅只能容得下一张大桌子，这样的户型在乡下算得上是非常小的了。
客厅里只有三个人，如果在后面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江延路夫妻俩和他们的儿子。
江延路的儿子看上去也就20岁出点头，整个人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正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
江延路的妻子正在摆放碗筷，江延路则心事重重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江永几人进来之后江延路起身就要给他们倒茶，看着十分殷勤。江延路的儿子依旧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盯着江永他们拎着的年货看了一会，发现只是一些寻常的吃食之后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竟连看都懒得看叔叔一家一眼。
林娟忙着关注江孝然脸上的伤没注意到侄子的神情，江孝然也只顾着问他妈和他奶奶他有没有破相没注意堂哥。
唯有江永注意到了，但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看了侄子一眼，把东西放进了里屋。
江延路端着热茶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江孝然脸上的凄惨模样，惊道：“然然怎么摔成这样了？”
江孝然奶奶正用热毛巾小心地擦江孝然脸上的泥巴：“刚才在村口摔的，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堆村口，这些日子不知道摔了多少人。”
“小哲，你去房间里拿下碘酒。”
江哲装作没听见继续若无其事地嗑瓜子。
江孝然奶奶转头看向江哲，江哲依旧嗑瓜子仿佛看不见其他人。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妈，我去，小哲他也不知道碘酒在哪，我去拿。”江延路放下热茶就去房间里找碘酒。
林娟只关注江孝然脸上的伤没工夫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江孝然也毫无察觉问奶奶什么时候能吃晚饭他饿了。
“马上就能吃了，你爷爷听说你考上了省重点高中高兴得不得了，特意托人买了好东西今天晚上给然然做好吃的。”江孝然奶奶笑着道，“然然等下多吃一点，把脸上的伤补回来。”
“切。”江哲发出不屑的声音，狠狠地吐了一口瓜子皮。
这下连林娟和江孝然都注意到他充满敌意的态度了。
江孝然有些无措，林娟略带不善地看了江哲一眼没有说话。
“小哲，别嗑瓜子了，把地扫一下准备吃饭了。”江延路的妻子略带指责地道，对刚才江哲的行为只字不提。
江哲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起身去拿了扫把。
“然然别理你堂哥，他今天下午被你爷爷骂了心情不好别理他。”江孝然奶奶温声道，小心的擦拭他脸上的伤口，“等下奶奶带你去厨房，看看你爷爷都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把好吃的都吃光不给你堂哥剩。”
第五百八十章 年夜饭（二）
江孝然苦笑：“奶奶，我都上高中了。”
“都一样。”江孝然奶奶笑眯眯地接过刚从房间里出来的江延路手中的碘酒，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小心地处理江孝然脸上的伤口。
林娟虽然对江哲刚才的态度很不满，但毕竟是大过年的马上就要吃年夜饭，现在发作难免伤了和谐。她只能先忍着不说话，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太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枫站在这几人之中能明显感觉到除了刚到的江孝然一家之外，在座的每个人都有问题。
江哲突如其来发神经式的挑衅完全是冲江孝然一个人来的，他虽然对所有人态度都不好却不怎么敢看江永，十分惧怕这个叔叔。
江孝然奶奶从进门开始就在无视大儿子一家，很显然之前江延路一家做了什么触怒了她。江延路的妻子在被所有人忽略的同时也忽略了所有人，江枫用陪江奶奶多年看家庭伦理剧的经验敢打保票江延路的妻子和林娟的关系并不好，可能也是因为过年的缘故故作和气，刚才避重就轻的训斥儿子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
江延路就更不用说了，他几乎把有求于人四个字刻在了自己脸上。
江枫在屋内来回走动，努力想观察每个人脸上的神情，想从他们虚伪的表情之下看出一点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来看去，江枫除了江哲谁都没看透，毕竟像江哲这样把我是个混蛋这几个字刻在脸上的人不多见。
大多数混蛋都会伪装一下，像江哲这样连戏都不会演的混蛋也算是稀有品种。
江孝然也没留给江枫很久的观察时间，他虽然自称已经上高中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却依旧干出了每个小孩子都会干的事情——溜进厨房看长辈烧了什么菜。
在这个记忆里江枫的活动范围很窄，他只能离开江孝然5米左右。这么短的距离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根本去不了厨房，不然他早就溜进厨房看江卫明烧菜而不是站在客厅玩高难度版的谁是卧底。
江孝然进到厨房的时候江卫明正坐在烧火口的小板凳上发呆。
江枫在看见江卫明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10年前的江卫明。
他看上去太老了。
穿着单薄的棉衣，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白发苍苍，皮肤松弛，眼神暗淡，双眸无光，找不出一点精气神。
就像是一个被岁月蹉跎的老人家，喘口气都费劲，行将就木。
“爷爷。”江孝然叫了一声。
“然然来了呀。”江卫明脸上挂着他的招牌笑容，看见江孝然之后才多了几分生气，“在外边等急了吧，马上就开饭。”
“你的脸怎么了？”江卫明在说完之后才发现江孝然的脸上有伤。
“刚才在村口摔了一跤。”江孝然道。
江孝然十分熟练地扫了一眼放在厨艺台上已经做好的菜，他们家因为人不多的原因每年年夜饭都是做七菜一汤。
厨艺台上的几道菜显然江孝然都吃过很熟悉，并不觉得意外，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灶上的蒸锅。
蒸锅的锅与盖子之间还封了一层草纸，这是为了更好的锁味，江孝然不懂这个好奇地问道：“爷爷，锅里蒸的是什么呀？蒸蛋吗？”
“清蒸青鳝。”江卫明笑眯眯地道，“这些青鳝是卫生今天早上拿过来的，肥美得很，在这个时节尤为罕见。每年青鳝正肥的时候你都不在家里，清蒸青鳝你也没吃过，我就想着今天晚上做了让然然尝尝看。”
江孝然虽然不知道青鳝是什么东西但还是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好吃吗？”
“当然好吃，然然不喜欢吃姜爷爷就给你配其它蘸料，绝对好吃。”江卫明道。
江孝然目光灼灼地盯着灶上的蒸锅。
江卫明看见小孙子这个样子笑得更和蔼了：“再蒸几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江孝然就站在旁边守着。
江卫明给江孝然拿了一小碗洒了些许盐巴的油渣，让他一边吃一边等，顺便跟他聊会天。
“然然，你们今年是坐火车来的，还是开车来的？”江卫明问道。
“火车票没买到我爸开车来的。”江孝然咔吱咔吱嚼着油炸，“爷爷，您这个油渣炸的都比我妈炸的香，我妈炸的油炸可老了。”
“今天刚炸了半盆油炸，然然要是喜欢等一下全带回去，回去让你妈用油炸给你炒腌菜吃。”
江枫在旁边羡慕到质壁分离，江孝然原先这是什么神仙待遇啊，他和几个堂哥做梦都不敢想啊！
“高中学习累吗？”
“还好，感觉和初中一样，就是英语难了点，完形填空一错就错一半。我妈在家里天天逼我做英语完形填空，今天走之前还在做，还有……”江孝然跟江卫明聊起了学习。
他也只能聊这个，作为一名普通的天朝高中生，他从迈入高中校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活中就只剩下学习，毕竟这个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江孝然就这样一边吃油渣一边同爷爷抱怨学习抱怨了几分钟，一直到自家奶奶进来才停嘴只吃不说。
“饭好了没？”江孝然奶奶问道。
“快了，你们先把这些菜端出去吧，清蒸青鳝马上就能出锅。然然，先别吃了等下再吃，帮爷爷把这两盘菜端出去。”江卫明开始分菜。
江孝然连忙放下装着油炸的小碗开始干活。
江卫明趁机小声问道：“你跟小永说了没？”
江孝然奶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声音同样很小：“说什么说，这种破事要说你去说，我可没这脸。”
“你知道刚才老大那一家在外面都是个什么态度吗，那是求人的态度吗？除了老大那个窝囊废个个都是大爷，我这是大过年的不愿意说。”江孝然奶奶声音越来越大，连原本已经往外走出两步的江孝然都注意到了。
“小声点，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个。”江卫明劝道。
江孝然：？
“然然，你先把菜端到客厅去奶奶有些话要跟你爷爷说。”江孝然奶奶勉强笑道。
“哦。”江孝然端着菜走了出去，然后猫在门边开始偷听。
江枫：……
妙啊！
江孝然蹲在门口偷听，江枫就明目张胆的站在厨房里面听。
“老头子，这事真不是我偏心。而且要说偏心这么多年我们俩也是偏心的老大，有些事情是没有摆在明面上说，要是摆在明面上说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江孝然奶奶强压怒气。
“现在根本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再说，我们两个有钱吗？我们两个一把老骨头了，成天待在乡下能有几个钱。你看看小哲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延路再不管教他，照这个状况发展下去，别说把我们两个的棺材本给拿出来，把他的棺材本也给拿出来都不够小哲败的！”
“我知道，可是，可是…可是延路现在也没有办法了，15万，这么大一笔钱他哪拿得出来，总不能让他把房子卖了或者让小哲真的进监狱啊。”江卫明脸上写满了妥协。
“你……你就惯着吧，你看看把他们爷俩惯成什么样。”江孝然奶奶气到说不出话来，“反正要开口你去开口，这个话我是说不出口。你不心疼老二我心疼，都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就偏心吧你。”
说完江孝然奶奶就要离开厨房，连菜都不想端。
江孝然猫在门口其实没听见什么，探了半个头出来也没听清，主要是外边风大啥都听不清。
江孝然见奶奶转身要往外走连忙撒开腿就往客厅跑，他这边跑了江枫还在厨房里边毫无准备，整个人被空气墙撞着走一下就撞倒在了地上。江孝然跑得又快江枫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一路被拖到客厅整个人躺在地上都不想起来，感觉自己刚才被十几个壮汉围殴暴打。
“你这孩子跑什么呀，小心把菜给洒了。”林娟抱怨道。
江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想抓着江孝然怒喊。
“你跑什么呀！”
记忆里这么多偷听别人说话的，你是我见过最差的一个！
辣鸡！
第五百八十一章 年夜饭（三）
江枫虽然很想跳起来把江孝然暴打一顿，但是他不能。
在记忆里不能，在记忆外也不能。记忆里揍不到他，记忆以外师出无名。
他只能默默把这份被十几个壮汉围殴的悲愤埋藏在心里，等下次有机会和江孝然吃饭的时候把他的座位安排在江隽清和江隽莲中间。
江孝然把端来的两碟菜放在了桌上，林娟和江延路妻子进厨房端菜。江延路和江永并排坐在椅子上围着火盆烤火，江永脸上没什么表情，江延路一边搓着手一边露出讨好的笑容，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瓜子皮，很显然人渣同志扫地的时候十分敷衍，根本没有扫干净。
“小永，那个，哥有一件事想和你商……”江延路量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怒气冲冲走出厨房，然后又折返回去端了一盘菜出来的江孝然奶奶给打断了。
“吃饭了，都上桌了。”江孝然奶奶笑着道，警告似地瞪了大儿子一眼。
江延路连忙闭嘴，江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坐到了桌边。
江哲是最后一个上桌了，一直到江卫明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他才不情不愿地坐到了他妈身边。坐下的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下他身上的人渣气息和流氓气场，可能是因为江永就坐在他边上的缘故。
最后一道上桌的菜就是清蒸青鳝，可能是怕端过来的路上撒汤或者跑味的缘故装菜的盘子被江卫明用另一个盘子扣着，菜上桌的时候江枫能闻到淡淡的鳗鱼香味。
“爸，这是什么？”江延路问道。
“清蒸青鳝。”江孝然抢答。
江卫明点点头，把清蒸青鳝边上的菜盘都往边上挪了挪：“这菜原先你们两个都在家的时候我常做，这几年小永不是只有过年才回来吗？也没什么机会吃，正好今年有肥美的青鳝就做了。”
江卫明揭盘
香味四溢。
仿佛被解开了封印一般原本封存在盘中的香味顿时爆发开来，鱼肉，猪肉和芙蓉蛋混杂的鲜香就像山洪一般席卷而来，包围了在座的所有人。
香。
非常香，不是花香也不是单纯的肉香，是鳗鱼的鲜香和顶级清汤混合的香味。江卫明是吊清汤的高手，这点江枫在吃鸡豆花的时候就已经领略过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着面前的这盘清蒸青鳝流口水。
大块且肥美，被切成片段状的鳗鱼肉就这样明晃晃地摆在盘里，肉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酱汁的颜色，靠近皮部的鱼肉雪白且细腻。
这道菜江枫年前在吴家酒楼吃过，是吴翰学做的。吃的时候吴敏琪还向他介绍了清蒸青鳝的做法，江枫很清楚地记得吴敏琪说过，厨艺特别好的厨师做出来的清蒸青鳝上桌揭盖之后能香飘50米。
当时江枫没在意，只当这是一个存在于厨师界美好的传说。毕竟这种传说在厨师界并不罕见，每个人的口中都有一位传说中的厨师能把某一道菜做得出神入化，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现在江枫见到了，传说中揭盖后能香飘50米的清蒸青鳝就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
虽然江枫不可能真的跑到距离这盘菜50米远的地方去闻闻看，看能不能真的闻到清蒸青鳝的香味，但他心里很清楚江卫明所做的就是传说中的菜品。
香味的秘诀正是最后浇在菜上的那一勺清汤。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田琳新得到的做菜就浇鸡汤理念并没有错。顶级的高汤和清汤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毕竟高汤和清汤是中餐厨师在近千年来对食材鲜味的极致探索和极致提炼。
无与伦比。
可惜，江枫只能看着江孝然在餐桌上大快朵颐，自己站在边上流口水。
江孝然作为一名十几岁正处在发育期，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高中生，不光食量吃的还快。可能是在食堂抢饭练出来的吃菜和抢菜的速度，和他同桌的也处于壮年江哲愣是没在餐桌上抢银行。
盘中的清蒸青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减少。
清蒸青鳝中除了肥美的鳗鱼肉，埋在鱼肉下的猪肉和芙蓉蛋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味。尤其是芙蓉蛋，因为埋在最下面饱吸了各种汤汁，几乎是整道菜的精华所在，鲜味汇聚之处。
因为江孝然吃得快，等到表面上的猪肉和鳗鱼都吃完了，埋在最底下的芙蓉蛋还是热的甚至有点烫。
江孝然之前一直忙着吃，吃到芙蓉蛋的时候才忍不住抽出嘴来感叹一下：“哇，爷爷，你做的这个鱼下面的蒸蛋真的是超好吃！”
“你们快来尝两块！”江孝然仿佛发现了新宝藏。
江孝然奶奶笑眯眯地舀了一勺蛋，江卫明则笑着摇摇头：“爷爷不爱吃的，然然要是喜欢就多吃点。”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跟小猪拱食似的。”林娟笑道。
“小然正在长身体，吃得快也正常。”江延路道。
江永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这顿年夜饭终于开始向其乐融融合家欢的氛围发展。
“哼。”可惜，真正的人渣是绝对不容许气氛变得其乐融融合家欢的。
江哲的冷哼似乎是向在座的所有人表达他内心的强烈不满，整个人跟被抽了骨头一样软塌塌地撑着脑袋坐在桌子边，看上去跟村口收保护费的流氓一样。
江永看江哲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了，一时没忍住道：“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子，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好好坐。”
江哲这才不情不愿地恢复了正常人的坐姿。
听江永这样说，江延路的妻子顿时就有意见了：“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好端端的骂小哲做什么，他爱怎么坐怎么坐，怎么舒服怎么坐。”
末了还不服气地加了一句：“然然刚才吃成那个样子你都没管，小哲不过是坐姿有些随意而已。”
埋头吃蛋的江孝然：？？？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娟把碗往桌上一放，火力全开，“什么叫然然吃成那个样子，然然是吃成什么样了，十几岁的小孩谁吃饭不是这样的？”
“江永他刚才说的是小哲的坐姿吗？他说的是什么你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要是对我们家有意见就直说，从我们进门开始江哲他就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了？有话挑明了说，别在这里指桑骂槐的。”
每一个家庭妇女都是吵架的优秀选手。
“行了，大过年的吵什么吵。”江孝然奶奶跳出来打圆场，“小哲的坐姿确实有问题，长辈说一下没什么。然然等下吃的时候也别这么狼吞虎咽的小心噎着了，慢一点，你婶婶说的也没错。”
“吃饭。”
可惜桌上的几个人除了埋头吃蛋的江孝然之外，没人真正吃得下去饭了。
江枫都想坐在桌子上面替他们吃。
真是的，想吵架吃完饭去院子里直接battle啊，饭桌上吵什么，多影响吃饭的心情呐。
桌上的几人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菜，林娟虎视眈眈地盯着妯娌时刻准备battle，江延路妻子却不知为何直接投降认输败下阵来不去看林娟，不停地给江哲夹菜。
江永面无表情，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江延路似乎有话要说但从来就没有开口，江卫明和江延路的表情有些像也在纠结些什么，只不过他更会伪装一些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江孝然奶奶不理所有人自顾自的吃菜，只是偶尔给江孝然夹几块荤菜。
江孝然绝对是全场最佳，就属他吃的最多，虽然被莫名其妙diss了但绝对不亏。
“奶奶，我可不可以今天晚上就住这里，然后明天早上让爷爷再给我烧一盘这个清蒸鳝鱼，我想拌面吃。”江孝然凑到奶奶耳边小声道。
“你去跟你爸说，然然要是今天晚上住这里你爷爷明天早上肯定给你烧。”江孝然奶奶笑着道。
江孝然刚想扭头对坐在他对面的亲爹提这事，江卫明就把碗往桌上一放，道：“延路，小永，跟我来一趟房间我有事要跟你们两个说。”
江孝然奶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五百八十二章 年夜饭（四）
听到江卫明的话江永和江延路纷纷起身跟着他进了房间，江孝然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端碗吃饭。
典型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江枫只能离开江孝然身边5米，江卫明可能是为了谈话不被大家听到特意挑了个最里边的房间。这也导致江枫根本就进不去，他只能卡在墙里。
是的，卡在墙里。
江枫第一次发现不光游戏里能卡图，记忆里同样也能卡图。
卡在墙里啥也看不见，却因为黑暗偷听起来格外清晰的江枫：……
算了，至少能听到，卡着就卡着吧。
“说吧，什么事？”江卫明还没开口江永就率先开口了，语气十分冷淡。
“就是，就是…小永，哥想找你借点钱周转周转。”
“多少钱？”
“15万……”
“15万？”江永的声音里充满了诧异，“你要15万做什么？”
“就是……就是……是……”江延路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句话来。
“是小哲。”江卫明开口道，“小哲去厂子里打工的时候把工厂里的仪器弄坏了，要赔20万。”
“对。”江延路道，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底气不足，“我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拿的都是死工资就那么点钱，也没什么大本事。拼拼凑凑加在一起也才凑了5万多，所以就想找你借15万周转一下。”
江枫看不到江永脸上的表情，但他觉得江永此刻面上的表情绝对不会太好，甚至可能会一脸嘲讽地盯着江延路，因为他的声音里就充满了嘲讽。
“周转，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还？”
江延路没想到江永会问自己这个，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
“就当是我替延路向你借的，我和你妈手上还有一些养老钱，家里还有几亩田和一些老玩意，全卖了应该能抵点。”江卫明突然开口。
一片死寂。
别说屋内的几人，就连卡在墙里的江枫也是惊讶不已。他之前一直听江卫明说他自己前些年太过宠溺大儿子对小儿子十分不公平，一碗水端不平，但他没想到江卫明能一碗水端不平到这个地步。
这哪是一碗水端不平，这简直是把一碗水端成了跷跷板。
过了许久，江永才开口问道：“爸，你信吗？”
没有人回答。
“你真的相信大哥说的吗？你真的相信江哲是因为弄坏了工厂里的仪器要赔20万吗？”
“是……是真的。”江延路无比心虚地小声辩解，“如果下个月不还清的话，小哲就…就可能要坐牢了。”
“坐牢？”江永冷笑一声，“你是觉得我是傻子还是爸是傻子？既然江哲是弄坏了工厂里的仪器，那么赔偿单呢？”
“是哪家工厂？弄坏了什么仪器？什么时候弄坏的？要是这是真的比如说15万，就算是25万我也借。”
“是…是…是……”江延路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爸，你告诉我，你信吗？你要是信我明天就把钱汇给大哥。”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良久江卫明才开口，声音满是沙哑：“延路，跟你弟说实话。”
“爸，我刚刚说的真的……”江延路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说实话！”江卫明的声音无比严厉。
“是…是小哲欠了高利贷。”
“怎么欠的？”江永问道。
“他就是……小哲也是被人骗了，他也没想到，他真的是被人利用了。他不是这样的，他原先不会干出这种事的。”江延路还想替江哲辩解。
“怎么欠的。”江永又重复了一遍。
“小哲说他是打牌的时候输的钱输多了，他肯定是被人骗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个晚上输了20多万，他肯定是被人骗了！”
“呵。”
江永冷笑一声，没说话。
“弟。”江延路声音里充满了恳求，“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了。高利贷的人在年前都找上门了，他们说如果小哲下个月再不还钱的话就要把他手脚都打断。他们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上个月让小哲光脚站在冰块上，不到冰块化不让他下来。”
“哥求你了，就这一次，哥最后一次找你借钱。小哲也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也是被人骗了，他都跟我发誓他以后再也不会去借高利贷了。弟，你要是不借我们钱我们就只能卖房子了，要是卖了房子我们这一大家子就没地方住了。小哲还没结婚呢，他这要是连房子都没有，他以后该怎么讨老婆呀！”
“他发誓你就信？你看看他今天这个德行，哪里有半点反省的样子？”江枫怀疑江永都想直接摔门走了，“你打他了吗？”
“他……他都这么大了，哪还能打呀。”
“这么大了，你也知道他这么大了，这么大了你还替他擦屁股呢！”江永厉声道，“你卖房子吧。”
“弟！”
“我只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卖房子他连最后一点教训都收不到。反正把房子卖了你还有钱，我听过人吃不饱饭会死还没听说过人没房子会死。”江永道。
江延路被江永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去求江卫明：“爸。”
江卫明叹了一口气：“小永，你就最后帮你哥一次吧。”
“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帮他？”江枫感觉江永的话语里强压着怒火。
“他也是没有办法，只有你能帮他了。”江卫明的声音低到让人快要听不清。
江永被气笑了：“爸，我们家现在也就十几万的存款，然然英语成绩不好他妈还想给他报补课班。”
又是一阵沉默。
“你先借你弟10万吧，我和你妈这边还有一些养老钱凑凑应该够。”江卫明无力地道。
“不用。”
“您放心，我就算是去借也给哥借出这15万来。爸，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既然您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儿子，那我也就最后一次再叫你一声爸。”
“希望以后他能给你养老送终。”
江永推门而出，江枫也连忙从墙里出来，看见江永沉着脸快步走向客厅。
过了几十秒，门再次开打开，一下子仿佛又苍老了几岁的江卫明和压抑不住心中喜悦，脸上满是笑容的江延路从房间里走出来。
“爸，弟刚才说的就是气话您别放在心上。”江延路道。
“最后一次。”江卫明道。
“最后一次？您放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小哲他会改好的，他以后再也不会干出这种荒唐事了，他最近这段时间在家里可乖了都没有出去打牌。”江延路乐呵呵地快步走向客厅。
江卫明深深看了大儿子一眼，眼中满是失望与心寒。
他没有动，就那样静静的在原地站着，站着发呆，像一座雕塑一样。
回到客厅的江永冷着脸对老婆孩子道：“把衣服穿好，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江孝然奶奶起身，看见江永的表情大概能猜到屋里发生了什么，有几分不舍。
“小永，再坐下来说会话吧，妈都好久没看见你了。”江孝然奶奶看着江永。
江永看了一眼江延路一家又看向亲妈，他怕他再在这里呆着会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妈，我今天晚上真的有点事，明天再跟您打电话。”
“爸，我们能不能不回去啊？我好累，我不想回去，咱们今天晚上就住在爷爷家吧！”江孝然劝道。
他当然能看出来江永不高兴，但江永每年过年回家都不会很高兴所以他早就习惯了。
“把衣服穿好。”
“爸！”
江孝然不知道他此刻正好撞在了亲爹的枪口上，江永怒从中来，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狠狠甩了江孝然一个巴掌。
这一个巴掌把所有人都甩蒙了，包括江孝然。
作为一名十几岁正处于中二期的叛逆少年江孝然哪能受得了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巴掌，当场就闹了起来，和江永在客厅里就吵了起来。
也不知江孝然的哪句无心之言触到了江永的怒点，可能是那句“你就是跟爷爷关系不好才不回家，还不让我住爷爷家”，让江永勃然大怒，一个抬脚就把江孝然从客厅中心踹到了墙上。
这下整个江家都乱成了一锅粥，林娟连忙上前查看江孝然有没有伤到。江孝然奶奶也管不了那么多，对着江永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骂声和吵闹声惊醒了站在房间门口发呆的江卫明，江卫明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地上眼泪刚干正在隔空大骂亲爹的江孝然。
江枫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十几岁的江孝然头是真的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忘骂回去。
“怎么了？然然你这是怎么了？”江卫明一脸关切。
“爷爷，爸他刚刚发神经，他踹我！”江孝然告完状又接着大骂亲爹。
江枫：……
没什么好说的，牛逼！
江孝然在隔空大骂亲爹，江孝然奶奶在当面大骂儿子，江永被亲妈和亲儿子夹击相骂，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主要是他也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江孝然那一脚和一巴掌挨得着实有些无辜。不然江孝然平日里如果敢这么当面骂自己，早就被他一顿爆锤了。
没过几分钟，两人的骂声几乎同时停歇，江孝然奶奶是骂累了，江孝然是骂渴了。
和江孝然奶奶比起来，江孝然刚刚与其说是骂倒不如说是单方面声嘶力竭的吵架，话语里充满了你凭什么踹我这种满是悲愤的话语。
代价就是江孝然叫哑了。
“林娟，厨房里还有我用鸡汤吊的高汤，我给你装两瓶明天早上记得给然然煮碗鸡汤面吃。”江卫明道。
“谢谢爸了。”林娟道，用勺搅拌杯中的开水等水凉。
江孝然在那里吵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得喝。
“咳，爷爷我想喝口鸡汤。”江孝然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在爷爷家住下了，打也挨了架也吵了，走之前不再多吃点简直是亏大了。
“那爷爷去给你盛一碗。对了然然，油炸要吗，要不要把油炸也给你装起来？”江卫明问道。
“要。”江孝然点头。
没过多久江卫明就端着一碗温热的鸡汤出来了，江孝然接过鸡汤就咕咚咕咚的往下灌，用牛嚼牡丹来形容也不为过。
江枫还在边上回味刚才江孝然的精彩表演呢，突然一下就被迷雾笼罩，只能听见江孝然咕咚咕咚喝鸡汤的声音。
江枫：……
“咕嘟咕嘟。”
喝这么香干嘛？他也想喝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