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宫赴宴
二门前下车，换上轿撵，又行了一盏茶的时间，轿撵方才落地。
小西掀开轿帘搀扶穆兰梦出来，穆兰梦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目不斜视的跟着领路的太监往前走。
上一世虽然嫁给了席元龙贵为王妃，但是因为脸被烧伤的缘故，除了大婚第二日入宫拜见皇帝和柳贵妃之外，穆兰梦并没有第二次入宫。
而这皇宫的景色再好，也不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太监将尚书府一行人领到了御花园，便告退离去。
御花园中已经有到了不少夫人小姐，夫人们围坐在凉亭中说话，小姐们或是凑在一起赏花，或是聚在一起作诗论画。
虽然都是些后宅女人，但是看到她们，就知道了前朝的势力圈。
穆兰梦扫了一眼那几个小团体，暗暗记了下来。
叶氏虽然是穆雄的继室，但是这些年也在贵妇圈子里有了一席之地，叮嘱了穆兰梦与穆渺凝之后，便带着穆柔心去了相熟的夫人们那里拜见，生怕别人不知道穆柔心是她的宝贝女儿似的。
穆兰梦并不在乎，瞧见曲安安和全之贤正在赏花，便带着穆渺凝走了过去。
“梦儿你可来了！”曲安安见到穆兰梦，朝她挥了挥帕子，然后想起自己不是在自家花园而是在皇宫，赶紧咳嗽了一声收敛了姿态。
全之贤在一旁无奈的摇头，又跟穆兰梦打了声招呼。
还未说几句话，便听见一道不是十分友善的声音道：“听说曲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如我们来作诗玩儿，如何？”
四个人齐齐转过头去，发现来人正是那日在琳琅轩中有过过节的赵圣墨。
赵圣墨身为定王府的小郡主，今日一身大红衣裙如火如荼，其上以金银线绣着与云间飞舞的仙鹤，头戴一套红宝石头面，端的是贵气逼人，而她身后那些美丽的小姐们都成了衬托她这朵红花的绿叶。
见几人没有回答，赵圣墨微微抬着下巴，目光挑衅，“怎么，几位小姐不敢？”
“既然是以诗会友，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敢的！”曲安安虽然性子直率，但却不傻，一句以诗会友，便警告了明显来者不善的赵圣墨：可千万别想给她使绊子，不然丢的是她的脸。
赵圣墨本就是想要给她们难堪，谁知却被曲安安堵了回来，心中不快，本就不友好的脸色更是倨傲，“既然如此，我们去凉亭吧！”
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金丝楠木匣子，里面放了不少折好的小纸条。纸条上早就写好了作诗的主题，只不过谁也不知其中内容。
一众小姐们在凉亭中坐定，赵圣墨伸手从匣子随意取出了一张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一个雪字。
赵圣墨将纸条展示给众人看，又瞥了一眼曲安安和穆兰梦，“这次的题目是雪，我先来吧！”
沉吟片刻之后，赵圣墨胸有成竹的道：“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云。”
说完，赵圣墨稍显得意的看了穆兰梦一眼，“不知诸位觉得，我这首诗，做得如何？”
自然赢得了一片叫好之声。
赵圣墨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的笑了笑，看向曲安安，“轮到曲小姐了！”
曲安安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最让人赞不绝口的便是去年春日宴上同时与三人对诗不落下风，论才才思敏捷鲜少有人能够与之匹敌，她自然不会害怕赵圣墨的挑衅，张口便道：“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将雪赋予人的情感，思路巧妙不得不让人佩服。
“好诗！”全之贤将曲安安的诗默念了一番，点头称赞。
不少人纷纷点头，觉得曲安安的诗别有一番味道。
没能压过曲安安一头，赵圣墨暗暗磨了磨牙，转眸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穆兰梦，“穆小姐以为，本郡主与曲小姐的诗哪个更胜一筹？”
穆兰梦抬眸看了赵圣墨一眼，目光又从其余人身上扫过，发现大部分人眼中都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
“郡主，既然是以诗会友，又何必非要说出个高下？”穆兰梦笑了笑，十分客气的建议。
赵圣墨哼了一声，“若本郡主就是要你说出个高下呢？”
“你……”曲安安看不得别人欺负穆兰梦，正要与赵圣墨理论，却被穆兰梦按住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然如此，那么……”穆兰梦沉吟片刻，微微蹙起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顿了顿，穆兰梦看向赵圣墨，“不知这个回答，郡主满意不满意？”
穆兰梦以梅雪喻两人所做的诗，点名两者各有所长，既不得罪赵圣墨，也不会让曲安安不高兴，一举两得。
关键是，这首诗做的当真不错。
穆兰梦从前少有抛头露面，贵女们更熟悉的是穆柔心，而穆柔心巴不得能够将穆兰梦描述的一钱不值好来衬托她的才女形象。今日原先的印象被推翻，贵女们惊诧不已，不少人想起穆柔心的母亲是妾室扶正，纷纷明白过来：穆柔心这是欺负原配嫡女没有母亲庇护，将人当成踏脚石呢！
顿时，众人心中对穆柔心鄙视了起来。
正巧此时穆柔心拜见了一圈贵夫人们过来，进了凉亭就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穆柔心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问。
赵圣墨对穆柔心有点印象，至少知道她跟穆兰梦一样都姓穆。穆兰梦聪明的化解危机让赵圣墨生出的那点不悦，全都对准了穆柔心，“这位……就是穆二小姐，穆尚书继室的女儿？”
穆柔心脸上的笑容硬生生僵住了。
她此生最痛恨的，就是自己的身份，继室之女，纵然也是嫡女，但是却永远，矮了原配嫡女一头！白氏死后，叶氏上位，穆雄在前朝受到重用，自然不会有人上赶着讨人嫌，当面点明白这一点，久而久之，穆柔心都快忘了这件事。
赵圣墨毫不留情的点明，简直就是在穆柔心的自尊心上狠狠戳了一刀！
第47章 解围
穆柔心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成通红。
凉亭中没有人说话，但接受着大部分人目光洗礼的穆柔心却好像听到了这些人心中的窃窃私语，皆是议论着她那身为继室的母亲，还有她这个继室的女儿！
赵圣墨看着穆柔心脸色通红羞恼不堪的模样，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胜利者姿态的微笑，因为穆兰梦出风头而生出的不快消散不少。
穆柔心赤红着眼睛看向洋洋自得的赵圣墨，长指甲深深嵌进了柔软的掌心。
坐在一旁的穆渺凝拿着手帕掩了唇角，掩饰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往日穆柔心总是自恃嫡女身份处处压她一头，今日在这群原配所出嫡小姐们的面前，看她还如何嚣张的起来。
“穆小姐，你们尚书府的女儿都是这样失礼的吗？”赵圣墨扬了扬眉，重新将矛头转向了穆兰梦，“见到本郡主，就这样傻乎乎的看着，都不知道要给本郡主行礼吗？”
就个人情感而言，对穆柔心吃瘪这件事情，穆兰梦乐见其成，但若是赵圣墨非要扯上整个尚书府的脸面，穆兰梦就没有办法接着袖手旁观了。
“郡主有沉鱼落雁之姿，二妹妹见到郡主惊为天人，一时失态，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二妹妹计较。”穆兰梦面不改色的将赵圣墨夸了一通之后看向还站着不动的穆柔心，斥责了一声，“二妹妹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给郡主行礼？”
穆柔心看了穆兰梦一眼，穆兰梦那冰冷中带着警告的目光让穆柔心瞬间想起了叶氏对她的叮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今日都绝对不能够惹事！否则想要从祠堂里出来就是难上加难！
穆柔心咬紧了牙关，不甘心的低下了头，冲着赵圣墨福身行礼，“穆柔心拜见郡主，请郡主原谅臣女方才失仪。”
赵圣墨的虚荣心刚刚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见到穆柔心将姿态放得极低，也没有继续纠缠，挥了挥手大人有大量般道：“起来吧。”
“多谢郡主。”穆柔心起身，盯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走到了穆兰梦的身边，“长姐。”
这声低不可闻的称呼中满含咬牙切齿的愤怒，穆兰梦抬眸冷冷的看着穆柔心，“坐。”
穆柔心看了穆渺凝一眼，穆渺凝如同惊兔一般立刻往边上挪了挪，给穆柔心让出一个位置来。
穆柔心在穆兰梦的身边坐定，怨恨的目光在在座诸位小姐们的身上扫过，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定然要你们这些看不起我的贱人都匍匐在我脚下！
中途闹了这样一出，谁也没了作诗的兴致，随后又几位小姐作两首都不尽如人意，众人又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结伴去赏花了。
穆兰梦自然是跟曲安安与全之贤在一道，穆渺凝紧紧跟在穆兰梦的身边。
而孤身一人的穆柔心看起来相当可怜。
她并不是没有交好的小姐们，但是方才赵圣墨已经摆明了态度，对比一下两个人的身份，那些所谓的昔日好友竟然没有一个敢跟穆柔心走在一道，生怕自己只要跟穆柔心近一些就会被赵圣墨针对，更会被其余贵女笑话，说她们这些原配所出的嫡小姐，竟然自降身份，跟一个继室的女儿交好。
穆柔心又窘又怒的跺了跺脚，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了穆兰梦与穆渺凝。
看着穆柔心那张臭脸，曲安安厌恶的皱了皱眉，拉起穆兰梦的手道：“梦儿我们去那边看。”
“曲安安你什么意思，穆兰梦是我姐姐，要拉人也轮不到你啊！”穆柔心不敢对身为郡主的赵圣墨发火，却并不将曲安安看在眼中。彼此的父亲都是六部尚书之一，谁的官职压得过谁？
“住口！”穆兰梦在曲安安开口讽刺之前出言呵斥，“有火气就去喝茶静静，没人有那个义务给你出气！”
“穆兰梦，我还没找你算账！明明是你惹了赵圣墨，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穆柔心不傻，知道赵圣墨不可能跟疯狗似的逮谁咬谁，一下就联想到了穆兰梦。
“我有那个本事不被刁难，你有么？”穆兰梦冷笑了一声，反问，“你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把场子找回来，也不用我为了尚书府的面子还要帮你打圆场！”
说完，穆兰梦转身便走。
……
幽幽青烟从桌案上的鎏金瑞兽香炉中升腾而起，皇后将一支九尾凤钗稳稳插进发髻。
她转动脖子左右看了看镜子里妆容发髻无可挑剔的自己，最后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娘娘可是不想去？”凤仪宫的大宫女蕊儿将皇后肩上的几根落发拂去，微微蹙着眉瞧着镜中面露疲乏之色的皇后。
“想去如何，不想去又如何？”皇后撑着自己的额头，叹息一般反问，“左右总是要去的，本宫的意愿又有什么重要？”
蕊儿抿了抿嘴，面露心疼之色，“娘娘且忍一忍，去一趟走个过场也就是了。做又没什么大事，她柳贵妃想要挑媳妇，跟您可没什么关系。”
“嗯？”皇后睁开眼睛，看着镜子映出的站在自己身后的蕊儿，擦了金粉的眼尾微微上挑，一双凤眸中满是凌厉，吓得蕊儿立刻低下头去，“娘娘，奴婢失言！”
皇后重新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失言就好，本宫虽不怕她柳氏，但也不想惹麻烦。”
“是，蕊儿再也不敢了。”蕊儿做了保证。
“不过……”皇后蹙了蹙眉，“柳贵妃都想着要给席元龙相看王妃了，本宫的轩儿，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蕊儿是看着席睿轩长大的，对席睿轩的性格相当了解，听了皇后的感慨，颇为担忧的道：“可是太子殿下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您给他定好的妻子，若是不合殿下心意，他是不会娶的。”
想起席睿轩那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强迫的倔强性子，皇后忍不住一阵头疼。但是一想到若是席元龙先行成亲，得到有力的外戚支持，席睿轩势必矮人一头，皇后刚刚动摇的念头又坚定了起来，“无论如何，各家小姐是什么样的，本宫心里总该有数，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娘娘说的极是。”蕊儿点了点头，转而看了一眼角落中的滴漏，“娘娘，时辰到了，该动身了。”
皇后扶了扶自己一丝不苟的发髻，在蕊儿的搀扶下站起身，不紧不慢的朝外走去。
第48章 才艺表现
“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太监尖细高亢的公鸭嗓音在御花园上空响起，花园中所有贵夫人小姐们纷纷起身跪地迎接，“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一身明黄凤袍的皇后在蕊儿的搀扶下走上上座，柳贵妃在皇后右下方坐下。
待两人坐定，皇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含笑道：“起来吧，入座。”
“多谢皇后娘娘！”窸窸窣窣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所有人有条不紊的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柳贵妃掩唇轻笑，“今日是本宫生辰，皇上皇后宠爱本宫，令诸位夫人小姐进宫来陪本宫热闹热闹，倒是辛苦诸位了。诸位不必拘束，千万要尽兴啊！”
贵妃客气，众人却未必敢接，夫人们纷纷笑着说娘娘客气，该有的恭敬却是分毫不少。
穆兰梦抬眸看了柳贵妃一眼，岁月流逝的速度在柳贵妃身上仿佛特别的缓慢，这个女人跟记忆中的一样光彩照人。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柳贵妃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冷淡，却也绝对说不上亲昵。
那时候穆兰梦还天真单纯的以为，是因为席元龙执意要娶自己这个容貌受损的女子，惹得柳贵妃不快，她才对自己不冷不淡。
将所有错误揽在自己身上的穆兰梦一心想要修复席元龙和柳贵妃的母子关系，并且竭尽全力想要在柳贵妃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改变柳贵妃对她的态度。
可惜柳贵妃从不领情，一句妇容有损有失王府颜面，硬生生逼得穆兰梦蜗居王府，如非必要绝不踏出半步。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本该是王妃出面的场合，都由穆柔心代替了。
如今想来，穆兰梦只想对上辈子的自己说一声蠢货。
席元龙对她本就是逢场作戏，柳贵妃自然是知道的，又何必对一个注定要被抛弃的棋子白费感情？
幸好这辈子，自己不会再成为柳贵妃的儿媳。
只看了柳贵妃一眼就收回目光的穆兰梦没有发现，柳贵妃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两秒。
柳贵妃早就听说了，尚书府的嫡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她儿子的示好，心中对穆兰梦颇为好奇，却也觉得这丫头不识抬举。不知多少女人排队想要嫁给席元龙，偏生就她一人弃如敝履，也不知是这丫头当真心比高天，还是玩得一手欲擒故纵。
一旁，有太监双手呈上帖子，“请皇后娘娘点戏。”
皇后看了这红色的喜庆帖子一眼，看向柳贵妃，“今日妹妹是寿星，寿星最大，妹妹先点吧。”
柳贵妃收回自己的视线，弯了弯眉眼冲皇后一颔首，“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后宫妃子长日无聊，多爱听戏。
每年生辰，一出麻姑献寿是必点的，不过是为了图个喜庆。至于其余的曲目，看得多了，戏文都倒背如流，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穆兰梦的视线偶然扫过柳贵妃，发现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戏台上，心下了然：今日的重头戏，怕是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那出南柯梦才刚刚唱了一半，柳贵妃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帕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在后宫里这么多难低头不见抬头见，柳贵妃动一动手指头皇后都对她的下一步动作有了个大概了解。
若是往日，皇后未必有那个心思去配合，不过难得有能够将所有贵族小姐聚集在一起的机会，皇后便顺了柳贵妃的意，“妹妹瞧着兴致缺缺，可是觉得这戏不好看？”
“年年都是这些曲目，早就看腻味了。”柳贵妃懒洋洋的倚在软榻上，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娘娘，不如今年我们换一些别的花样？”
带着金色护甲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扶手的软垫，皇后故作好奇，“怎么说？”
“见到这些貌美如花的小姐们，臣妾就想起了臣妾从前年轻的时候。”柳贵妃的目光在在座所有小姐们的身上一扫，掩唇轻笑一声，“记得有一年宫宴，所有小姐们聚在一起，各展所长。如今会想起来，当真是有些怀念呢！”
柳贵妃的话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都安安兴奋起来：这么好的一个能够在皇后和贵妃面前表现自我的机会，可绝对不能够放过！要知道，太子殿下和三王爷可都没有娶妻呢！
柳贵妃对众人的反应相当满意。
只是在目光落到穆兰梦身上的时候，柳贵妃微微蹙了蹙眉。
原因无他，便是因为穆兰梦的脸上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兴奋都没有，仿佛她根本不想出风头。
有意思——柳贵妃微微眯起眼睛，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中立派穆雄的女儿，倒是懂事。
穆兰梦早就料到会是这个情况，上辈子这种事情可不少。
不过穆柔心和穆渺凝却不同。
内宅女子跟外男接触的机会太少，若是她们想要得偿所愿，就必须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两人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娘娘以为，臣妾的提议如何？”柳贵妃看向皇后。
皇后也看向柳贵妃，嘴角忽然一翘，“本宫说了，今日寿星最大，妹妹的要求本宫自然应允。不过为了公平起见，蕊儿，去准备一个抽签的签筒来，让这些小姐抽签决定出场顺序。”
蕊儿福身应是，立刻下去准备。
戏台上红妆京腔还在咿咿呀呀唱个不停，台下的人却早就已经无心观看，小姐们纷纷思考着自己一会儿应该表演什么才艺，夫人们则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大放异彩，得到皇后与贵妃的青眼！
不多时，蕊儿便带了签筒回来了，在皇后点头之后，蕊儿拿着签筒递给在座每一个小姐抽签，另一个小宫女拿着纸笔，将每个人抽到的序号一一记下。
穆兰梦看了一眼自己不上不下的序号，轻轻松了一口气。
就一般情况而言，处于中间位置的人，只要不十分出彩，是绝对不会留下深刻印象的。
她这辈子就没打算跟席元龙有除了报仇之外的交集，自然没那个必要让柳贵妃记住她。
将竹签放在桌上，穆兰梦看了看坐在她身边的全之贤与曲安安，“你们俩可想好要表演什么了？我能和你们合作吗？”
第49章 观看
作为皇帝批改奏折之处，御书房中长年累月保持着安静。
不过今日是个例外，一阵朗笑声打破了往常的宁静。
在御书房外伺候的小太监隔着半开的门往里头张望，被自家师父拿拂尘敲了一脑袋之后缩了缩脑袋，只不过好奇心却还没有收回去，“师父，皇上今日怎么那么高兴？”
从皇上还是少年那会儿就开始伺候在身边的大总管路公公斜眼瞥了小太监一眼，低声道：“想不想活得久一点？”
小太监当然点头如捣蒜。
“那就收起你的好奇心。主子们的事情，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路公公别有深意的看了小太监一眼。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小太监却硬生生打了一个寒战，立刻闭紧了嘴巴，连带着最后一点好奇心都收敛的严严实实。
从路公公的角度，抬眸正好能够看见站在书案前的席睿轩与席元龙的背影。那双睿智清明的眼中露出些许沉思，片刻之后他垂下眼睑，不言不语的专心做起了雕像。
……
“苏文是个好样的！”皇帝龙颜大悦，眼角的细纹都笑了出来。他拿起一本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递给席睿轩，“他刚到江南就开始安排治水一事，如今已经初有成效，按照这个速度，水患不日便可解决了！”
席睿轩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奏折，又给了身边的席元龙，“是啊，苏大人治水有方！”
席元龙看完奏折后，双手将奏折还给了皇帝，道：“苏大人确实是个人才，不愧是苏丞相的儿子。”
席睿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抬眸果然见到皇帝脸上的喜色稍稍减退，立刻道：“苏大人勤勉，不过儿臣以为，还是多亏了那几位老大人倾囊相授，不然苏大人头一次治水，少不得要走些弯路。”
皇帝的脸色因为席睿轩的救场而有所缓和，点头道：“是啊，若是水患顺利解决，不仅苏文，还有那几位老爱卿，朕都要好好褒奖！”
“父皇圣明！”席睿轩与席元龙立刻恭维了一句。
皇帝摩挲着奏折的封皮，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一般道：“老三，今日你母妃生辰，她这会儿正与你们母后一道在御花园宴请众夫人小姐，你一会儿去看看她吧。”
“是，儿臣明白。”席元龙拱手应是。
皇帝抬手往外扬了扬四指，“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行礼之后，席元龙与席睿轩两人先后退出了御书房。
路公公冲两人微微一礼，道：“方才皇后娘娘派人来请两位殿下前往御花园边上的揽星楼，还请二位殿下快些过去吧。”
想到御花园中现在的情况，皇后让他们过去的目的昭然若揭。
席元龙早就知道柳贵妃央求皇帝办这宫宴是动了给他相看王妃的念头，却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也参与进来了。
心中微微惊讶，席元龙看了席睿轩一眼。
席睿轩神色如常，实际上心中对皇后的做法稍有不满，不过想到今日穆兰梦也受邀在列，那一点不满立刻一扫而光，甚至隐隐生出了些期待。
“既然母后派人来请，”席睿轩笑着看向席元龙，“三弟，我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这是自然。”席元龙客客气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哥，请。”
两兄弟离开之后，路公公听到御书房中皇帝正喊他，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恢复平静之后立刻走进了御书房。
“皇上喊奴才有什么吩咐？”路公公有些富态，一笑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相当喜庆。
皇帝手中朱笔不停，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刚刚跟他们俩说什么？”
路公公立刻把事情客观的陈述了一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听完，皇帝顿了顿，将手中的朱笔放下，抬头道：“是啊，不知不觉，两个儿子都这么大了，朕也老了。”
语气中满满都是萧索之意，听得路公公老脸一苦，赶紧劝说，“皇上您别这样说，您正值壮年，怎么就老了？”
皇帝嗤笑了一声，“你不用哄朕开心，有些事，朕心里明镜儿似的。”
路公公心里一阵发寒，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你派个机灵的人去御花园瞧着，回来把经过都告诉朕。”皇帝重新拿起了朱笔，声音平静，仿佛方才的萧索都是装出来骗人的。
路公公半分不敢耽搁，领命之后，立刻离开了御书房。
……
揽星楼坐落在御花园一角，是附近最高的一座楼。倒不是为了观星占卜，只是为了夏日乘凉的时候，好抬头看看璀璨的星空。
楼上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从窗口望出去，正好将宴席的那一块尽收眼底。
穆兰梦最近一直跟着叮当学习武功，武者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经过训练之后，穆兰梦一进御花园就注意到了那座高高的揽星楼，而现在，纵然距离颇远，穆兰梦还是感觉到揽星楼中忽然多了人。
不过她来不及细看，因为在穆兰梦问出能否合作之后，曲安安与全之贤都一脸惊诧的看着她。
“梦儿，为什么要合作？”曲安安性子直藏不住话，说完了才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担心穆兰梦抢自己风头的意思，赶紧澄清自己，“我的意思是说，你不想参加这个才艺表演？”
穆兰梦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目光扫了一圈四周，她压低了声音道：“这宫宴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也知道，反正我不是想出风头的，你们就行行好，让我做个绿叶衬托红花吧！”
曲安安略一思索之后，觉得穆兰梦的话很有道理，“不行，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做绿叶了！”
然后，两个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全之贤，看得全之贤一个哆嗦，“你们两个……不是吧？”
“之贤，你不是一直都对太子殿下嗯……”曲安安别有深意的嗯了一声，笑嘻嘻的看着全之贤的脸上飞起两抹绯红，“所以拜托拜托！”
穆兰梦倒是没有料到全之贤心仪席睿轩，不过全之贤与席睿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十分登对。穆兰梦在心里点了点头，登时跟曲安安一样，眼巴巴的看着全之贤。
全之贤心里感慨自己怎么就交了这两个损友，然后点头妥协了。
第50章 才艺表演开始
蕊儿将记录了序号的纸张给皇后与柳贵妃过目，皇后点头之后，才艺表演便正式开始了。
抽到一号的是赵圣墨，赵圣墨踩着淑女的步伐走到中央，冲皇后与柳贵妃行礼，半点看不出之前飞扬跋扈的模样，“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臣女今日愿抚琴一曲。”
自有宫人抬了琴桌上前，琴桌上放置着当世唯一一把焦尾古琴。
赵圣墨施了礼后坐下，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拨动冰蚕丝制成的琴弦，清透乐声在御花园中响起，竟然引来蝴蝶翩翩起舞，皇后与柳贵妃面露惊诧之色，纷纷感慨定王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赵圣墨得到皇后与柳贵妃的夸奖，面上的得意之色掩饰都掩饰不住。
已经商量好到底要怎么应对这个才艺表演的三人，除了全之贤认真的估量着对手们的水平，穆兰梦和曲安安极少将目光投向中央。穆兰梦时不时看向揽星楼的方向，想要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上去了。而曲安安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今日的小点心上。
曲安安给穆兰梦夹了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粉红色桃花酥，低声道：“梦儿吃这个，这个好吃！”
穆兰梦冲曲安安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咬下一块花瓣。
表皮酥脆入口即化，南枣馅儿特有的清甜在空腔中弥漫开来，带着丝丝缕缕桃花的清香。
穆兰梦弯了弯眉眼：好吃。
虽然皇宫不是个好地方，但是不得不承认，御厨们的手艺当真是没话说的。
穆兰梦享受的将桃花酥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
揽星楼上，席睿轩端着酒杯看着御花园中的穆兰梦。
他武功高强，目力远超常人，纵然隔着老远，还是将穆兰梦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这副模样，当真与母后宫里吃小鱼干的猫儿一模一样，可爱的叫人想要抢走她的吃食，看她炸毛的模样。不过这猫儿一直往揽星楼张望，莫不是已经察觉这里有人了？
坐在对面的席元龙见席睿轩面带笑容，还以为他是对赵圣墨的表现相当满意。赵圣墨对席睿轩的爱恋他不是不知道，不过赵圣墨飞扬跋扈的性子，根本就不适合成为一国太子妃！
当然，席元龙才没有那个好心提醒席睿轩，毕竟他也是以席睿轩的不好为快乐的。
轻轻晃了晃酒杯，席元龙笑着道：“小郡主的琴技当真是高超，堪称绕梁三日啊！”
席睿轩决定让席元龙接着误会下去，毕竟他对穆兰梦的心思也不纯。若是被席元龙知道自己对穆兰梦有好感，怕是会更加不遗余力的想要将穆兰梦夺走。
这可不是席睿轩想要见到的。
“是挺好听的。”席睿轩不痛不痒的回了一句，随后他看了一眼刚刚送上来的序号单，眉头一挑，“下一个是三弟的表妹柳小姐啊。”
席元龙的眉头微微皱起，一看便知是对她们感到束手无策。
见席元龙神情不快，席睿轩饮了一口酒，重新看向了御花园中，看向了穆兰梦。
……
“那是……”穆兰梦看着场中央这个已经换好舞服的女子，片刻后眉头一跳，“柳贵妃娘家的外甥女柳清照？”
曲安安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是啊。我瞧她方才是跟柳贵妃一起来的，当是很受柳贵妃宠爱呢！”
穆兰梦点了点头不说话，心中却是冷笑连连：是了，是很宠爱。上辈子的时候，这位爱慕席元龙的柳小姐，仗着宠爱可没有少欺负自己。不过再宠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送去北洋国和亲了？
正身着舞衣在场中翩翩起舞的柳清照忽然觉得一阵寒意，险些乱了心神没有跟上节拍，幸亏及时扭转了过来，随着音乐的结束停下了舞步。
水袖一甩，柳清照冲着皇后与柳贵妃行礼。
皇后看了一眼柳贵妃，轻笑着道：“柳小姐出落的愈发水灵了，本宫瞧着，与妹妹年轻时候，倒是有几分相像。”
“多谢娘娘夸奖。”柳贵妃掩唇轻笑，眼神中满是对柳清照的满意。
穆兰梦的目光在柳夫人身边扫了一圈，疑惑了一声，“我记得柳家有两位嫡小姐，怎么今日只来了一个？她妹妹柳杨呢？”
“许是病了？”曲安安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哎，梦儿，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瞧，轮到你家三妹上场了！”
穆兰梦看向穆渺凝。
穆渺凝毫不露怯，落落大方的走到中央，冲着皇后与柳贵妃行了一礼，“臣女斗胆问娘娘讨要文房四宝。”
“允了。”皇后抬了抬手。
不多时，宫人们抬着一张书案放在穆渺凝面前。
穆渺凝将右手袖子挽起了一些，拿了一支狼毫，蘸上浓墨，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洁白的宣纸上书写。
虽然看不清穆渺凝写的是什么，但是光看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便能够想到这幅字一定不会差。
笔锋一勾，穆渺凝放下了笔，将桌上宣纸拿起展示给皇后和柳贵妃，“今日贵妃娘娘大寿，臣女不才，献上寿字，愿娘娘吉祥如意，事事顺心。”
柳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字！穆尚书家的三小姐不错。”
“多谢贵妃娘娘夸奖。”穆渺凝不骄不躁，“臣女不过雕虫小技，臣女的二位姐姐才是真正惊才绝艳。”
“哦？”柳贵妃颇为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既然如此……”
柳贵妃看向穆兰梦，还未说话，穆柔心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娘娘，臣女穆柔心参见娘娘。”
穆柔心的序号比较靠后，本就心急如焚，生怕前面的人抢了自己的风头。穆渺凝倒是给她送了个枕头，一下就让柳贵妃将注意力放在穆家人身上，穆柔心此时哪里还管的上别的，只想表现自己。
她姿态优雅的走到了穆渺凝的身边，冲着皇后与柳贵妃行了个万福，想要将自己最优雅的一面展现在柳贵妃面前。
“原来这就是穆二小姐。”柳贵妃反映平平，“穆大小姐人在何处？”
被点名的穆兰梦有些头疼，只好起身行礼，“臣女穆兰梦，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第51章 各有千秋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穆家三姐妹的身上，目光之中或多或少有些怨恨。
皇后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穆兰梦的身上。皇后看人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穆兰梦的不凡之处，比起故作谦虚的穆渺凝和急于表现自己的穆柔心，淡然如水的穆兰梦让皇后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穆夫人真是好福气，瞧这三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出色。”皇后笑着看向叶氏，“本宫从前也想着，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
叶氏受宠若惊，立刻起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能够得到娘娘青眼，是这三个丫头的福气。”
“这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柳贵妃掩唇轻笑，大有一副想要让三姐妹成为众矢之的的意思。
穆兰梦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将擅作主张的穆渺凝骂了一遍。
“穆三小姐的字写得不错，不知穆二小姐与大小姐准备了什么才艺？”柳贵妃问。
“娘娘，”穆兰梦抢在穆柔心之前回答，“皇后娘娘为了公平起见，让众小姐抽签决定顺序，我们姐妹不好插队。”
大袖之下，穆柔心握紧了拳头，暗骂穆兰梦放走这大好机会。
皇后暗暗点头，道：“确实如此。好了都落座吧，妹妹你且耐心等一等，总会等到的。”
柳贵妃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是了，是臣妾心急了。”
穆兰梦转身之时冰冷的看了穆渺凝一眼，穆渺凝吓得身子轻轻颤了颤，脑中开始飞快思索回去之后怎么样才能够给穆兰梦一个解释。
小插曲过去之后，才艺表演仍在继续。
揽星楼上，席元龙与席睿轩将刚才那一场小插曲完全看在眼中。
“这位穆大小姐，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席元龙对席睿轩道，语气中带着些试探的意思。
席睿轩饮了一口酒，“跟她两个妹妹比起来，确实更懂得进退。”
听起来像是在夸奖穆兰梦，但又好像只是在客观评价。
席元龙一时之间也吃不准席睿轩到底是什么意思。
……
耐心等待一番之后，终于轮到了全之贤。
全之贤起身，穆兰梦与曲安安跟着一起站起来。
三人一同走到中央，冲皇后与柳贵妃行礼。
“你们这是做什么？”柳贵妃挑了半边眉毛，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回禀娘娘，臣女三人自觉才疏学浅，难登大雅之堂，故而决定三人合作献艺。”穆兰梦上前一步，如实禀告。
柳贵妃皱了皱眉，“这……不大好吧？别人可都是一个人，你们三个人，不是比别人更占优势？”
穆兰梦不慌不忙，无视周围那些像是要把她们三个戳穿的目光，“娘娘容禀，臣女三人所要展示的才艺不同，只不过相互配合，还能节省一些时间。还望娘娘允许。”
柳贵妃还要说话，皇后却饶有兴趣的道：“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就一起吧。”
顿了顿，皇后看向似乎有所不满的柳贵妃，“毕竟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说不能一道不是？”
“多谢皇后娘娘。”三人行礼道谢。
全之贤身为兵部尚书嫡女，从小习武，拿了两根系带将宽大的袖子束起，她伸手拔出了一对短剑。
短剑折射阳光，剑光冰寒，透露出凌厉之气。
曲安安借了文房四宝，铺上了宣纸，看向全之贤。
穆兰梦在边上坐下，怀抱琵琶，转轴拨弦细心调音。
片刻之后，穆兰梦抬头，冲曲安安与全之贤点了点头。
下一秒，拨片划过琵琶弦，铿锵一声琵琶声响起，全之贤双手挽了一个剑花，短剑划破空气，竟是一曲剑舞！
与此同时，曲安安开始奋笔疾书。
三人一同表演，全之贤的剑舞凌厉之中却带着舞蹈的柔美，穆兰梦一曲十面埋伏使闻者始而奋，继而恐，眼前仿佛当真出现了霸王被沛公大军包围之时走投无路的场景！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全之贤的剑舞，耳边是穆兰梦的琵琶曲，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一曲终了，全之贤应声坐倒在地，天鹅般扬起脖颈，手中短剑横于咽喉之前。
片刻后，全之贤站起身来，穆兰梦将拨片放下，两人起身冲着皇后与柳贵妃躬身行礼。
曲安安将手中毛笔扔进笔洗，松了一口气，拿起了宣纸。
任谁也没有想到，曲安安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写得一手狂草，恣意张扬气势磅礴，比起那些书法大家也不遑多让！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皇后令蕊儿将宣纸拿来她看，细细辨认内容，读出其中四句来，“好！”
皇后一声叫好，让所有还沉浸在乐曲和剑舞完美配合之中的人回过神来，看向三人的目光之中纷纷带着惊诧，还有服气。
她们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她们三人单独出来露一手，就足以惊艳四座，三个人的配合，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当真是……”柳贵妃深吸一口气，“叫人叹为观止！”
“多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夸奖。”三人行礼谢恩。
“难怪你们三人要合作，原来如此。”皇后满意的点头，眼中满是笑意，“如此优秀，当赏！”
柳贵妃咬了咬牙，觉得柳清照的风头被压了下去，心中颇有不快，但是她不能反驳皇后，只能够佯装赞同，“是该赏赐！”
“多谢皇后娘娘！”三人行礼谢恩。
有珠玉在前，之后的表演似乎都略逊一筹，等到所有人都表演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宴会就这样结束。
“不是说我们两个做绿叶衬托之贤的吗？”曲安安有点蒙，“怎么好像……我们三个都出了风头？”
穆兰梦揉了揉额角，“第一次配合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啊……之贤，这个……”
“诶，你们两个可别那么坏啊，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出风头，你们不担心我被那群女人生生撕了啊？”全之贤故作夸张的反问，“好了，现在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风头，就算要被撕，还有你们俩给我垫背，不亏！”
见全之贤还有心思开玩笑，穆兰梦与曲安安放下心来，三个人笑闹着出了宫。
第52章 不悦
御花园的宴会结束之后，席元龙陪着柳贵妃一起回了芳仪宫。
每年柳贵妃生辰，席元龙都会来陪柳贵妃用膳。芳仪宫中提前准备好了精致可口的菜肴，母子二人净手之后，便在小桌上面对面的坐下。
柳贵妃兴致缺缺的用了一些，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她看着一声不吭吃饭的席元龙，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龙儿，母妃今日为何举办这宫宴，想来你心里清楚。”
“儿子明白。”席元龙放下了筷子，“只是皇后那是什么意思？”
说起皇后，柳贵妃的脸上露出些许冷笑，“想必是害怕你先娶妻，壮大了势力，太子就处于弱势了。”
席元龙皱起眉头，想起席睿轩今日的表现，“可是大哥似乎并没有对谁表现出特别感兴趣。”
“先不说他了。”柳贵妃道，“说说你吧！你也老大不小了，清照今日进宫来还问本宫要个恩典，说是想要嫁给你。你与清照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一道长大，彼此知根知底的，清照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平心而论，对柳清照成为自己儿媳这件事情，柳贵妃乐见其成。自己的外甥女自己了解，更重要的是，若是日后席元龙登上皇位，皇后之位非柳清照莫属，如此一来，柳家在朝中的地位就更稳固了！
柳贵妃心里什么算盘，席元龙并非不知道。
如今前朝几股势力相互牵制，上次出面怀疑苏文成为状元一事有猫腻的官员，就是依附柳家的。
现如今他是皇子，想要成功登基，外戚的支持必不可少。但是他却不希望等到自己登基之后，还要面对强大的外戚势力。
更何况，能够给他带来巨大助力的女人，可不止柳清照一个。
“母妃，这件事情，儿子觉得应当从长计议。朝中能够拉拢的大臣不少，王妃的人选不少，可以慢慢挑。”席元龙的内心是拒绝迎娶柳清照的，但是他也不愿意为此而惹得柳贵妃不快，语气十分客气，“更何况自古长幼有序，大哥还没有成婚，儿子并不着急。”
“说的也是，那我改明儿宣嫂子进宫，将这件事情回绝了。”柳贵妃拂了拂自己的鬓角，想起宫宴上众位小姐的表现，道，“我瞧今日那些小姐，为出众的也不过就那几个。定王府的小郡主赵圣墨，不过性格飞扬跋扈了些，那赵圣墨喜欢太子又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必考虑了；穆尚书的三女儿穆渺凝不错，就是有些小心思；曲尚书的女儿曲安安文采斐然，不过字如其人，怕不是个好管束的。至于兵部尚书的女儿全之贤，那是皇后娘家的亲戚，倒是不用考虑了。”
柳贵妃掰着手指头将今日出彩的人列举了一遍，“你可有中意的？”
席元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些疑惑的看向柳贵妃，“母妃是不是忘了穆兰梦？”
想到穆兰梦今日的表现，柳贵妃沉默了一瞬。
“母妃不喜欢穆兰梦？”席元龙微微皱眉：若是柳贵妃不喜欢穆兰梦，那么他想要娶穆兰梦为王妃的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也不是不喜欢。”柳贵妃叹了一口气，面露思索之色，“有道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你离得远听不清，那曲十面埋伏里头的杀伐之气可是货真价实！穆兰梦好是好，却叫本宫有些不安。更何况，她之前不是一直再拒绝你吗？”
说起此事，席元龙也不免露出头疼的神情。
想他堂堂三王爷，有权有势还生的一表人才，不知道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唯独穆兰梦，他纡尊降贵亲自去接近她，却碰了一鼻子灰，简直让席元龙恼火不已。可是同时，却也激起了他的征服**！
“此事儿子也不太清楚。”席元龙摇了摇头，“但是一个闺阁少女而已，儿子不信自己拿不下。”
见席元龙态度坚定，柳贵妃也不再说什么打击人信心的话，帮着席元龙分析道：“穆雄为官清正，深得皇上信任。朝中似乎还有不少官员，是穆雄的门生。若是能够得到穆雄的支持，对你所图谋的大事，可是大有助益啊！”
“正是如此。”席元龙点头表示赞同，“而据儿子所知，穆雄最宠爱的便是穆兰梦。所以儿子之前才想要通过接近穆兰梦来拉近和穆雄的关系。奈何穆兰梦不肯见儿子。”
柳贵妃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本宫的儿子，多少人想要依附都依附不上，这个穆兰梦倒是好大的架子！本宫看她这样做不过是欲擒故纵，故意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席元龙的眼角一跳，觉得柳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你自己已经有了打算，那母妃也不逼你了。”柳贵妃道，“有什么需要母妃帮忙的尽管说。不过穆雄不止一个女儿，穆柔心和穆渺凝虽然比不上穆兰梦，但也不失为一个选择，你可千万别做出什么非穆兰梦不可的傻事来。”
“是，儿子知道了。”席元龙点头应是。
母子二人又吃了一会儿，席元龙便起身告退离开了芳仪宫。
……
姐妹三人回到尚书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老太君请安。
“怎么样，一切顺利吧？”老太君拉着穆兰梦的手，目光慈爱。
穆柔心与穆渺凝没有资格坐在老太君的身边，只能够坐在一旁。
穆柔心本来打算在宫宴上大放异彩，没有想到自己运气不好也就算了，风头还全被穆兰梦给抢走了，心中憋着怒火，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酸溜溜的道：“老太君你有所不知，长姐这次可是大出风头呢！皇后娘娘亲自给了赏赐，旁人都没有的殊荣！”
穆兰梦冷冷地看了穆柔心一眼，随后对上了老太君惊喜却带着点担忧的目光：“柔儿说的是真的？梦儿你真的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赐？”
“是，孙女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赐。”穆兰梦从袖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翡翠耳环，“不过不是孙女一人得到赏赐，还有曲安安与全之贤。”
穆兰梦将她们三人合作表演大放异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心里那点担忧这才全都转化成了喜悦，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好好，我们梦儿真是争气！”
看着老太君眼里仿佛只有穆兰梦一个孙女，一旁的叶氏便觉得心里发堵，“老太君……”
只是话才刚刚起个头，老太君就不耐烦的看了过来，“你身子还未好全，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至于柔儿，明日就回祠堂。”
说要，竟是一点求情的机会都不肯黑，让穆兰梦扶着她起身进了内室。
第53章 关进祠堂
“梦儿，”老太君拉着穆兰梦在床上坐下，睿智的眼睛看着穆兰梦，“你老实告诉祖母，你是怎么想的，一个人的才艺表演，却非要与那两个丫头合作？”
穆兰梦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无奈的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祖母。”
老太君轻声哼了一声，到：“你们可不要以为我年纪大了，就老糊涂了。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你那点小心思，我怎么看不出来？”
“梦儿的本意是不想太显眼。谁知……”说起事与愿违的结果，穆兰梦也觉得自己心好累，“爹在朝中一直是中立，您也说了这其实就是一场相亲宴。梦儿是万万不敢成为爹爹的软肋的！我们的本意是做绿叶衬托之贤，可没有想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太君轻轻拍了拍穆兰梦的手背，“你有心了。之前你一直拒绝三王爷我就有些明白了。虽然嫁给天家人是无上荣耀，但其中苦楚又有谁知道？”
说着，老太君深深叹了一口气，“祖母如今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你们姐妹三人日后嫁的门当户对，你弟弟钰晟能够考取功名。只是你看柔儿，哎……”
穆兰梦安慰道：“二妹妹总会长大的，祖母不要担心。”
“她如果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满足了！”老太君摆了摆手，“你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对了，这几日你找时间去铺子里看看，一直窝在家里看账本不够，还要出去看看实际情况。”
“是，梦儿明日便找机会去。”说完，穆兰梦起身行礼告退。
……
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从穆柔心房间里传出，伴随着穆柔心不满的尖叫，“凭什么还要把我关进祠堂！”
穆柔心的丫头桃花不敢上前劝，生怕正在气头上的穆柔心一个杯子砸在自己脸上。
直到把手边最后一个能砸碎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穆柔心才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狠狠捶打桌面泄愤。
叶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屋疮痍。
“我的祖宗，你这又是做什么呀！”叶氏担忧不已，“也不怕伤到你自己？”
“伤就伤了，现在这个家里，谁还会关心我的死活？”穆柔心恨恨的反问。
“你何必说这话来戳我的心窝子？”叶氏在穆柔心对面坐下，“娘总是担心你的啊！”
“你也就只能担心我了！你刚才也听见了，老太君要我明日就回祠堂去！”穆柔心想起那阴暗冰冷的祠堂，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娘，我不要去！”
“当然不去！”叶氏目光坚定，“娘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
听到可以不用去祠堂，穆柔心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娘你没骗我吧？你想到办法可以让我不去祠堂了？”
叶氏点了点头，“不过……可能要你受些罪。”
听到自己得受罪，穆柔心的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不过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娘你说吧，只要能够让我不回祠堂，一点罪，我不怕！”
“好，你放心，娘都给你安排好了。”叶氏握住穆柔心的手安慰道，“娘一定不让你再回去！”
……
穆渺凝没有回她的院子，从老太君处离开之后，她直接去了兰馨苑。
穆兰梦回到兰馨苑之时，穆渺凝已经喝了半盏茶了。
“长姐你回来了。”穆渺凝小心翼翼的笑着，眼中满是讨好之意。
穆兰梦脱下披风交给阿红，径自在软塌上坐下，“怎么不回去休息，反而来我这里？”
穆渺凝看着穆兰梦神情如常地端茶饮水，不知为何心里没底。犹豫了片刻，她忽然扑通一声在穆兰梦面前跪下，“请长姐原谅凝儿！”
穆兰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似笑非笑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穆渺凝，“妹妹这是做什么？还是快些起来吧！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如何编排我，说我苛待庶妹呢。”
话虽如此，穆兰梦却没有半点扶她起来的意思。
“姐姐，凝儿错了！”穆渺凝却不敢起身，委委屈屈的哭诉，“凝儿不该在皇后和贵妃面前多嘴，可是长姐，实在是因为二姐姐她……她说她的序号太靠后了，让我想办法提一提她，我这才……”
穆兰梦不为所动，淡定的抿了一口茶，“别把什么事情都往穆柔心身上推。”
穆兰梦一针见血地戳穿了自己的打算，穆渺凝猛地抬头看向穆兰梦，目光中满是惊慌，“长姐……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穆兰梦的语气冰冷，“如果不是每个人的序号都记录在册，穆柔心强迫你跟她换一换序号倒是有可能。她还没那个胆子敢让你说那样的话，更何况，若是皇后和贵妃没有夸赞你，你哪儿来的机会提起？还是你就有那个把握，皇后和贵妃一定会夸赞你？”
见自己不可能把事情推到穆柔心的身上，穆渺凝忙道：“长姐凝儿错了！求您饶恕凝儿，原谅凝儿这一次，凝儿不敢了！”
穆兰梦嗤笑一声，目光犀利的看着穆渺凝，“我没有生气，只不过你记住了，下次做事情之前过过脑子，你想要的，我未必想要。”
“是……”穆渺凝颤抖着应了一声。
“好了，我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穆兰梦起身走进内室，不再跟穆渺凝多费口舌。
穆渺凝见穆兰梦走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阻隔视线的屏风，转身走出了房间。
大袖之下，穆渺凝的双手紧握成拳：穆兰梦，你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一定要将你踩在脚下！
“小姐，刚刚三小姐离开的时候，眼神好可怕。”阿绿走进来，心有余悸地道。
穆兰梦将自己的发髻拆散，看着手中的牡丹玉簪冷笑了一声，“毕竟是条毒蛇，难道你还指望她面容慈祥？”
阿绿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了。
第54章 苦肉计
次日一早，柴嬷嬷奉老太君的命令，去接穆柔心回祠堂。
穆兰梦正陪着老太君用早膳，柴嬷嬷面色不善的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太君有些惊讶，旋即面色一沉，“怎么，叶氏不让你把人带走？”
柴嬷嬷摇了摇头，“老太君，二小姐病了。”
“病了？昨天还好好的，这才一个晚上，怎么就病了？”老太君眉头一皱，忽然冷笑了一声，“终于舍得用苦肉计了！之前我还在想，她什么时候才会舍得让她宝贝女儿生个病好逃脱惩罚。”
穆兰梦给老太君盛了一碗红枣小米粥，“老太君您吃点小米粥消消气。”
看在穆兰梦的面子上，老太君缓和了脸色，不过看起来依旧十分不悦。
穆兰梦看着老太君吃下米粥，转头问柴嬷嬷，“既然二妹妹病了，可请过大夫没有？”
“府医来过了，说二小姐这是感染了风寒。”柴嬷嬷如实回答道，“需要静养。”
穆兰梦没有接着说话，看向了老太君。
老太君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冷笑一声道：“既然她都病了，那就好好养病吧！没事不要出来走动了！”
便又是变相将穆柔心禁足了。
“是，老奴这就去告知夫人。”柴嬷嬷点头应是。
穆兰梦看着柴嬷嬷离去，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说来昨儿管家来找孙女，说二妹妹身边的桃花去账房支银子，说是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需要重新购置。管家给我瞧了那账册，哪儿是一个杯子的钱，拿来买一整套都绰绰有余！倒像是……屋里的瓷器碎了个干净，要重新购置一套。”
老太君哪里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那丫头气不过我还要关她祠堂，把东西摔了个干净而已。哼，气性倒是大！连我这个老太君都快要不放在眼里了！”
“二妹妹还是很尊敬您的。”穆兰梦口不对心的劝了一句。
老太君摆了摆手，“你不用帮她说话，我都明白。”
说话间，有丫鬟进来禀告，说穆钰晟来了。
穆钰晟可是老太君的命根子。
一听他来了，老太君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赶紧让丫鬟把人请进来。又让人拿了一副碗筷过来，生怕自己的宝贝孙子没吃饱。
穆钰晟今日穿了身竹青色圆领长袍，衬得肌肤白皙如雪。
虽然才十二岁，但是穆钰晟身上已经没了少年人的调皮，瞧着颇为沉稳。
“孙儿给老太君请安。”穆钰晟乖巧的冲老太君行礼，也不忘跟穆兰梦问好，“长姐安好。”
“来，快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君笑着招呼穆钰晟来自己身边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过早膳了没有？今日不用去学堂吗？”
“今日先生有事，所以不用去学堂。”穆钰晟本来打算偷个懒多睡个半刻再起身，没想到被叶氏派人直接叫醒，连早膳都没能吃上一口就到了老太君这里。此时，他的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咕咕叫了声。
“看来弟弟是饿了。”穆兰梦笑着给他盛粥，又夹了晶莹剔透的虾饺在他碗里，“先吃着吧。”
“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不吃早膳就跑出来了？”老太君心疼的不行，“这些可够吃？不够祖母再让人做些来！”
穆钰晟连连点头，“够了，这些便够了！”
等到穆钰晟吃完，丫鬟们扯下了碗筷，老太君拉着姐弟两个坐在软塌上，“钰儿，最近功课做的如何？”
“老太君放心，孙儿很用功，昨日先生还夸奖孙儿了。”穆钰晟年轻的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得意。
老太君面露喜色，“是嘛？我们钰儿可真厉害！要什么奖赏，跟祖母说！”
穆钰晟踌躇了一下，“什么奖赏都可以？”
“只要祖母做得到，都可以。”老太君沉浸在天伦之乐中，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
穆兰梦无声冷笑了一声：不得不承认，有个儿子就是好，尤其是这个儿子还乖巧懂事，更是府里唯一的男孩。
果不其然，穆钰晟在犹豫片刻之后哀求：“祖母，二姐病了，你可不可以看在钰儿乖巧努力的份上，饶过二姐这一次？别再让她去祠堂了……”
听到穆钰晟提出这个要求，老太君愣了一愣，面色一沉，“可是你二姐做错事情了你可知道？”
穆钰晟羞愧的低下头去，请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她受罚是应该的。”老太君道。
“可是她毕竟是孙儿的姐姐，孙儿不忍心……”穆钰晟抿了抿嘴唇，有些纠结。
他知道穆柔心做错了，还是大错，他不该求情；可是穆柔心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叶氏亲自跟他说要他来求情……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对错，穆钰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钰儿，我也是你姐姐。”穆兰梦缓缓地道。
穆钰晟猛地抬头看向穆兰梦，神情忽然变得羞愧，“对不起，长姐……我……我……”
“又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穆兰梦微微第一笑。
“因为二姐是我姐姐，她犯了错，我愿意替她道歉。”穆钰晟认真的看着穆兰梦，“长姐，对不起。”
“没关系。”穆兰梦大方地摇了摇头，“方才老太君已经说了，让二妹妹好好养病，不用去祠堂了。”
穆钰晟闻言，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谢谢长姐。”
老太君拍了拍穆钰晟的脑袋，“回去念书吧。记住，后宅的事情以后你别过问，这不是你该管的。”
穆钰晟乖乖点了点头，“记住了。”
等穆钰晟走了之后，老太君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了敲地面，“好她个叶氏！竟然让钰儿参与到后宅之事来！听听钰儿说的什么话，二姐是他姐姐，难道在叶氏眼里，你就不是姐姐了？混账！竟然敢这样教唆我的钰儿！不行，绝不能让叶氏再这样胡来！”
“来人！”老太君起身，“去请老爷过来！”
有丫鬟匆匆去请人了。
老太君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穆兰梦，神情中带着惭愧，“怎么每次都委屈你呢……”
穆兰梦回握住老太君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委屈么？并不委屈。穆柔心只有离开了祠堂，才更容易对付啊！
第55章 叶氏受挫
穆雄刚到府门口，就被门口翘首以盼许久的管家一路请进了老太君的院落。一路上穆雄将事情的经过了解了清楚，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老太君在佛堂礼佛，听到柴嬷嬷禀告，不紧不慢的念完最后一段，方才在柴嬷嬷的搀扶下起身看向身后恭敬站立着的穆雄。
“老太君……”穆雄行礼开口，却被老太君打断，“既然来了，先给菩萨上炷香吧。”
穆雄不信鬼神，却也点了头，接过点燃的三支香，躬身三拜之后，将三支香插入了香炉之中。
“我一心向佛，所求之事，也不过是家宅安宁，你能够在朝廷顺风顺水。”老太君平静的声音在佛堂充满檀香气味的空气中响起，“今日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穆雄回过神来，面色有些难看，“是，儿子已经知道了。此事，确实是叶氏不对。”
“既然知道，你应当也知道该怎么办。”老太君轻轻冷哼了一声，“钰晟是你唯一的儿子，穆府的未来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后宅之事，不该把他也牵扯进来！”
“是，儿子明白。”穆雄十分恭敬，“老太君，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
“嗯。”老太君点了点头，看着穆雄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
柴嬷嬷在老太君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老太君一眯眼睛，她就将她心中所想猜了个七七八八，“老爷最是孝顺老太君，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太君的脸色稍有缓和，看了柴嬷嬷一眼，“儿子是孝顺省心，就是那儿媳……”
奴婢不好公然编排主子的不是，柴嬷嬷叹出一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君又何必太过操心呢？您瞧大小姐这不是能独当一面了吗？”
“是啊，梦儿确实是个好孩子。”老太君点了点头，眉头却微微锁了起来，“只是想要真正扳倒叶氏，可不简单呐。”
老太君将话挑明了说，柴嬷嬷也不好当个糊涂人，“老太君，奴婢说一句僭越的话，大小姐在夫人面前，到底是个晚辈，孝字压死人呐！若是老夫人当真看不惯那作妖的，不如……”
柴嬷嬷故意压低了声音，在老太君耳边嘀咕了两句。
老太君瞧了柴嬷嬷一眼，笑道：“你这老货，心思倒是活泛！”
“奴婢也是为您，为大小姐考虑。”柴嬷嬷挑着老太君爱听的说，“就盼着老太君您能早些享清福，不用再管这些糟心的事情呐！”
老太君眯起眼睛笑了，“这件事情，你去办吧，是时候给叶氏一个警告了。”
……
穆雄从老太君处离开之后，直接拐去了叶氏的院落。
叶氏的身体较之前几日有了些起色，正与张嬷嬷盘算如何东山再起，便见到穆雄沉着张脸大步走了进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担心密谋之事被撞破，叶氏慌里慌张的下床迎接穆雄，又往门外斥责道：“老爷来了都不知道禀告，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
“好了，是我让她们不用禀告的。”穆雄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径自在桌边坐下，张嬷嬷为他端来的茶水也不喝，只是看着叶氏。
叶氏被穆雄看得心中没底，手心都冒了冷汗。扯了扯嘴角，叶氏露出一个微笑来，“老爷看起来不大高兴，这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穆雄眉头一皱，为官者的威严立刻显露，“是你教唆钰晟去老太君面前为柔儿求情的？”
一听“教唆”二字，叶氏登时瞪大了眼睛，张口喊冤，“老爷，这怎么能是教唆呢？钰晟是柔儿的亲弟弟，姐姐病了，弟弟去求情难道错了吗？”
“求情确实没有错。但是梦儿和凝儿也是钰晟的亲姐姐！”穆雄冷声道，“你心疼柔儿，无可厚非，那你有没有想过梦儿和凝儿险些被贼人所杀，皆是拜柔儿所赐？身为亲弟，钰晟是不是应该维护二位姐姐，让老太君严惩柔儿？”
“老爷！”叶氏哀叫一声，梨花带雨“哪儿有弟弟请求严惩姐姐的道理？”
穆雄却是不为所动，“这件事情，钰晟夹在中间本就为难，你还非要让他去求情？你可想过钰晟会怎么想？”
叶氏嗫嚅着嘴唇，想说为姐姐求情天经地义他还能怎么想，但是看着穆雄的黑脸，话到嘴边便拐了个弯，“是，此事是妾身做错了。可是老爷，请老爷体谅妾身身为母亲的一片苦心！妾身怎么都不相信柔儿会买凶伤人，柔儿去佛法寺之前答应过妾身的，妾身不相信！”
叶氏哭得穆雄有些头疼，愈发想念亡妻的得体懂事，“那之前呢？柔儿买通乞丐想要毁了梦儿的清白，这件事情你总是相信的吧？我一直以为柔儿温柔善良，少女小小的骄纵根本无伤大雅，结果呢？她太让我失望了！”
“老爷，柔儿已经知错了！更何况梦儿不是好好的吗？”叶氏擦了擦眼角，语气颇为抱怨。
穆雄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怒道：“什么叫做梦儿这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梦儿好好的，柔儿就没有错了吗？你可还记得，几年前梦儿推了柔儿一把，柔儿没事你却关了梦儿半月禁足！按照你的说法，梦儿知错了，柔儿也好好的，你为什么非得关她那半月？叶氏，你的心未免太偏了吧！”
叶氏被反问得哑口无言，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低声啜泣个不停。
穆雄到底有些不忍心，压了压怒火，冷声道：“我来是告诉你，从明日起，钰晟会被送去国子监，半月归家一次。”
叶氏还没有想出如何平息穆雄怒火的办法，就被穆雄突如其来的决定惊得瞪大了眼睛，“老爷，钰晟他……从没离开过家啊！”
“总要离开的。”穆雄态度坚定，毫不动摇，“钰晟已经十三岁，再过两年，就到了能够参加考试的时候，这段时间，我希望他能够心无旁骛的读书。”
说完，穆雄一甩袖子大步离去，留下叶氏狠狠的咬了咬牙。
第56章 视察铺子
张嬷嬷将叶氏从地上扶起来，叶氏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反手抓住张嬷嬷的手腕，赤红着眼睛，声音都在颤抖，“他要把钰晟从我身边带走，他要把我的儿子从我身边带走！”
“夫人，您冷静一些！”张嬷嬷不顾自己手腕上的疼痛，尽力安抚着遭到打击的叶氏，“少爷是老爷的亲生骨肉，他是绝对不会害少爷的！”
“可是他要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叶氏呜咽了一声，抓着张嬷嬷手腕的力道一松，整个人软绵绵的滑坐在地上，面上满是绝望，“若是我连钰晟都没有了，我在这个府里还有什么依仗？”
“夫人，您在老爷身边那么多年，老爷是什么样的为人您应该清楚啊！既然老爷摆明了不想让少爷掺和内宅的事情，您若是强行将人留下，只会将老爷推的更远！”张嬷嬷索性也跪在了地上，苦口婆心地劝。
叶氏此时满脑子都是穆雄对她的不留情面，一点儿也听不进劝告，“他已经对我寒了心，心里头只惦记一个穆兰梦！”
“夫人，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张嬷嬷耐着性子接着劝，“少爷和小姐都是您的心头肉，可是他们也都是老爷的孩子！您若是重新得到了老爷的欢心，等过一段日子，枕边风一吹，老爷心软，定然会饶恕小姐，让少爷回到您身边的。”
叶氏没有说话，但是张嬷嬷知道，叶氏已经在权衡利弊，只需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夫人，老奴听说，三小姐最近跟大小姐走得很近，青氏明里暗里也对大小姐献殷勤。”张嬷嬷道。
叶氏闻言，神情哀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冷笑，“我被打压，青氏那贱人自然是上赶着去巴结穆兰梦！到底穆兰梦才是尚书府的嫡女，穆渺凝就算再出色，也不过是个庶女！”
叶氏越说越气氛，啐了一口道：“青氏当年不过是我的一个丫头，能成为姨娘都是拜我所赐，她竟然敢踩到我的头上！”
张嬷嬷见叶氏的斗志被调动了起来，心中一喜，急忙趁热打铁，道：“夫人，老爷洁身自好，身边也就只有您和青氏两个女人，现在您遭到冷落，正是青氏勾引老爷的好机会！若是青氏翻身得宠，您还怎么将少爷留在身边，还如何保护小姐？”
身为母亲的天性被激发，叶氏瞪着屋中最为阴暗的一角，低声道：“我绝不会让青氏那个贱人得逞！”
……
穆兰梦并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遵照老太君的吩咐，出门到店铺之中巡视。
其实穆兰梦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因为从收上来的账本来看，总有那么几家店是在亏损，还有另外几家利润微薄，这样下去迟早关门大吉。
走过熙熙攘攘的大街，穆兰梦在挂着“白家绣庄”牌子的店门口停下。她抬头看着已经有些褪色的招牌，有些被遗忘在角落多年的记忆重新涌入脑海。
她的娘亲白氏，一手好绣技。穆兰梦还记得小时候，娘亲坐在窗边，就着明媚阳光绣花的场景。娘亲敛着眉眼认真绣花，纤细手指上下翻飞，仿佛世上最优雅最美丽的舞蹈。
她会忽然微微勾起嘴角，笑容温柔而甜蜜。还是个奶娃娃的穆兰梦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挥舞着双手引起娘亲的注意。娘亲就会放下手里的绣绷，将她抱在怀里亲她的额头，然后重新拿起绣绷，一针一线的绣着。
记忆中，那已经过世多年的人忽然变得鲜活起来，穆兰梦眨了一下眼睛，险些落下泪来。
抬手飞快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湿润，穆兰梦又变成了那副温柔谦和的模样。
白氏绣庄，那是她娘亲白氏的陪嫁铺子，后来白氏过世，铺子一直都是叶氏在打理。若说叶氏没有做什么手脚，穆兰梦是不相信的。不然曾经日进斗金的店铺，怎么可能会是现在门可罗雀的模样？
“小姐，我们进去吗？”小西见穆兰梦在门外站了许久，忍不住开口问询。
穆兰梦点了点头，直接走进了店铺。
店铺疏于打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灰尘的味道，呛得穆兰梦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西挥了挥手，一边咳嗽一边抱怨，“这店铺怎么回事，连打扫都不打扫吗？”
小西的声音吵醒了在柜台后面打瞌睡的伙计，伙计睡眼惺忪的看了穆兰梦和小西一眼，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小姐这是要买布，还是定做衣服？”
穆兰梦不回答，径自走到一旁的座椅边，双指在桌面上一捻，指腹便染上了一层灰色。
“你们掌柜呢？”穆兰梦声音冰冷的问。
伙计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掌柜今儿有事不在，您……”
“叮当。”穆兰梦不等伙计把话说完，喊了叮当的名字，“把人给我绑了！”
“是，小姐。”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立刻出现在了伙计面前，干脆利落的反剪了伙计的双手，抽了他的腰带捆了个严严实实。
叮当一脚踢在伙计的膝弯，伙计嗷地一声痛呼便跪在了穆兰梦面前。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伙计想要扭头去看叮当，被叮当用剑鞘打了回去，半边脸顿时肿的老高。
“什么人？”穆兰梦冷笑了一身，“自然是你的主子！”
“不可能！”伙计扭动着身子妄想反抗，下场自然是又被叮当用剑鞘敲打一番，疼得他一点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但是说辞却没有改变，反而强硬起来，“我的主子是穆尚书的夫人，你是什么人，胆敢在穆尚书家的铺子里撒野？”
“原来你还知道这铺子是穆尚书家的。”穆兰梦嗤笑了一声，在小西已经擦拭过一遍的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注定任人宰割的伙计，“我还以为这个铺子已经成了叶氏的东西，所以你见到我这个大小姐，竟然如此怠慢呢！”
“什么？”伙计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圆溜，“大……大小姐？”
就在此时，一个圆滚滚的家伙一掀帘子出现在众人面前，肥肉横生的脸上满是愤怒，“吵吵吵吵什……额……大……大小姐？”
穆兰梦勾唇冷笑，“是我，白掌柜。”
肉球一样的白掌柜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坐在了地上。
第57章 处置刁奴
白掌柜做梦也想不到，穆兰梦竟然会毫无征兆的就出现在铺子里。想到白氏死后的这些年他在叶氏的授意下做的那些事，白掌柜心里就一阵阵打鼓。
他擦了擦脑门上冒出来的冷汗，给穆兰梦赔笑，“大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好久不见，白掌柜比起从前倒是富态了不少。”穆兰梦上下打量着快要长成一颗球的白掌柜，语气中满是嘲讽，“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啊。”
“大小姐这话可真是冤枉笑小的了！”白掌柜忙给自己喊冤，“您看着铺子都入不敷出了，小的这是愁的，愁的！”
穆兰梦嗤笑了一声，“只听过愁白了头的，倒是头一次听说还能给人愁发福了的。”
见穆兰梦一点面子都不给，白掌柜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大小姐，小的守着这个铺子这么多年，哪怕都到了这境地都没想过要弃之不顾，您说这话，真叫人寒心啊！”
“哟，还委屈上了？”穆兰梦挑眉冷笑，根本不吃这套，“铺子会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经营不善，治下不严？我还没有追究你的过错，你倒是还有脸在我面前说寒心？”
白掌柜双手笼在袖子里，被肥肉挤得格外显小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小姐想要发落小的，然后再去找个人来代替？小姐，您还是省省力气吧，这铺子都已经亏空成这个样子了，您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穆兰梦一歪脑袋，好笑的看着白掌柜，忽然道：“叮当！”
叮当飞起一脚踢在白掌柜的膝窝，白掌柜哀嚎一声跪在了穆兰梦的面前，惊恐的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穆兰梦不予解释，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掌柜，“小西，掌嘴！”
“小姐，铺子都是夫人在打理，你不能对我动手！”白掌柜搬出叶氏，妄图让穆兰梦知难而退。
穆兰梦不为所动。
小西早就看这个肥肉横生的中年老男人不爽，穆兰梦一下命令，她撸起袖子左右开弓，只听啪啪啪几声清脆响声在这冷清的店铺中响起，白掌柜本就臃肿的脸又肿大了一圈，看起来像个猪头似的可笑。
白掌柜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目光怨毒的看着穆兰梦，口齿不清地咒骂，“呼……呼人不费……放过你的！”
穆兰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叶氏如今自身难保，你还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不觉得可笑么？”
叶氏是白掌柜最大的靠山，听到自己的靠山倒了，白掌柜下意识的慌张了一下，随后立刻怀疑穆兰梦是在说谎，“不可能！里……里一定是在骗我！”
“骗一个我准备解雇的掌柜有什么好处？”穆兰梦微微抬起下巴，神情倨傲，“我不妨告诉你，如今尚书府的掌家之权在我手里，我想处置怎么处置下人，不用经过叶氏。更何况，这绣庄本来就是我母亲的陪嫁，日后还是我的东西！”
白掌柜见穆兰梦说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顾虑，心中对穆兰梦的怀疑轰然倒塌，紧随而来的恐惧潮水般将其淹没。
他膝行上前两步，冲着穆兰梦哐哐哐的磕头，“小姐……是小的错了，求小姐看在小的这么多年守着这绣庄的份上，扰了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尚书府过活啊！”
“指望着尚书府过活？”穆兰梦意味深长的复述着这句话，面色骤然冷了下来，“我看你是在指望着叶氏过活！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将绣庄的东西全都拿去给叶氏店铺售卖，从叶氏那里拿分红的事情吗？你是我母亲选定的掌柜，但凡有一点可原谅之处我也不愿将事情做绝！可是你看看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枉我娘当年那么信任你！”
暗地里的所作所为全都被抖搂了出来，白掌柜顿时面如死灰，如同一滩烂泥一般坐倒在了地上，脸上的肥肉颤抖着，却连一句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绣庄的掌柜，带上你的东西给我滚！别再脏了我娘留下的地方！”穆兰梦一锤定音，直接让叮当将人丢了出去。
……
隐藏身份又去其余几个利润不高的店铺中看了看，穆兰梦这才回到府上。
“小姐您回来了。”阿红迎上来，从穆兰梦手中接过了锥帽，“青姨娘来过了。”
“说了什么事情吗？”穆兰梦在软榻上走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阿红摇摇头，“奴婢们说您不在，她便回去了，只说晚些时候再来。”
话音刚落，穆兰梦便听见阿绿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青姨娘好。”
“梦儿回来了吗？”是青氏的声音。
穆兰梦的眉头皱了皱，骤然警惕起来：青氏来的太快，她难以相信这是个巧合。
正思索间，阿绿已经带着青氏走进了房间。
“姨娘来了，坐。”穆兰梦冲青氏友好一笑，“丫头们说您之前就来了一次，可惜那会儿我不在，倒是委屈姨娘又跑这一趟。”
“梦儿跟我客气什么？”青氏拿着帕子掩着嘴轻轻的笑了笑，“我来，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什么好事？”穆兰梦抬眸，饶有兴趣的追问。
青氏脸上的笑意扩大，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老爷明日就要将钰晟送往国子监了！”
穆兰梦惊诧的挑了眉毛，“爹这一次怎么……”
“听说老太君请了老爷过去说话，老爷后来去了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做了决定！”青氏的语气难掩兴奋。
双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穆兰梦轻笑了一声，“看来这次爹是真的恼了。”
“可不是呢！”青氏脸上的笑意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就没有下去过，“梦儿，姨娘来也不仅仅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到底是钰晟的姐姐，可想好要给钰晟送点什么？”
这个提醒倒是贴心，幼弟离家，长姐若是不给点关怀，便是坐实了他们姐弟关系生疏这件事情。
“多谢姨娘提醒，梦儿记住了。”穆兰梦冲青氏道了一声谢。
第58章 礼物
“小姐您打算给少爷准备什么？”青氏走后，小西问道，“明日就走，时间太紧张了，若是现在做，怕是来不及啊。”
穆兰梦想了想，指着角落里的绣篮道：“之前无聊绣了一个苍松怪石图的荷包，拿来送他正好。”
小西将绣篮拿了过来，穆兰梦翻找了两下，拿出一个半成品来，她又拿出针线，想要将最后的一点补全。不过还没绣完，穆钰晟却先来了。
“钰晟见过长姐。”穆钰晟冲着穆兰梦行了一礼。
“不用多礼，起来坐吧。”穆兰梦冲穆钰晟笑了笑，示意小西给穆钰晟看茶。
虽然穆钰晟是叶氏所出，但却丝毫没有沾染上叶氏母女一丝一毫的狠毒。便是上辈子，连一个下人都不愿给穆兰梦好脸色看的时候，穆钰晟见到她，依旧会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声长姐，丝毫没有看不起她的意思。若是见到下人对她不敬，定然会出言维护。
穆兰梦心中还是很感激穆钰晟的，只是她到底是要对付叶氏和穆柔心的。若是穆钰晟知道自己的打算，便是不反目成仇，也会成为冷漠路人。
因而，穆兰梦并不打算与穆钰晟走得太近。
穆钰晟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有些局促的看了穆兰梦一眼，还是鼓起勇气道：“长姐，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要跟你道歉的。”
“道歉？”穆兰梦放下手中绣绷，惊诧的看向一本正经的穆钰晟，笑了出来，“你跟我道什么歉？”
“我知道是二姐做错了事情，她受罚是应该的，我不该替她求情。”穆钰晟对叶氏让自己求情的耿耿于怀，觉得十分对不起穆兰梦，“娘和姐姐虽然都不告诉我，但是她们欺负长姐的事情，我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说起那些事情，穆钰晟的眼眶微红。
他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眼中的慈爱的母亲，温柔的姐姐，在穆兰梦的面前就会换上另一副嘴脸。可是那是他的母亲姐姐，他虽然知道她们做错了，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在为她们道歉？”穆兰梦微微皱眉，打定主意若是穆钰晟请他原谅叶氏母女，她跟穆钰晟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姐和娘做错了事情，谁都不能够代替她们跟长姐道歉。”穆钰晟摇了摇头，“所以，我是为我自己向长姐道歉的。身为弟弟，本该成为姐姐的依靠，可是我帮不了长姐，也不能让二姐收手……是我无能。”
穆钰晟的头越说越低，看起来失落极了。
穆兰梦放下手中的绣绷，冲穆钰晟招了招手，“来，到姐姐身边来。”
本以为会被责骂的穆钰晟稍一犹豫，便依言上前坐在了穆兰梦身边，“长姐。”
“我听说父亲要送你去国子监。”穆兰梦岔开了话题，“在外面不如在家里，你可要照顾好自己，也要与同窗好好相处。当然，若是遇到一些蛮不讲理的，也不用一味退让，我们尚书府的嫡子没有低人一等。”
穆钰晟心中一暖，乖巧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穆兰梦拿起绣绷给穆钰晟看，“时间太紧，来不及给你绣个鹏程万里。不过苍松四季常青，姐姐希望钰晟也要像苍松一样保持自己的品性，日后做个造福一方的好官。”
苍松挺拔，怪石嶙峋，皆呈现在巴掌大小的一块缎面上，就连松树干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穆钰晟惊诧的看着这个一看便知费了大工夫的绣品，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这是……给我的？”
见穆兰梦点了点头，少年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来，“谢谢长姐！”
穆钰晟双目澄澈，一看便知心里在想什么。本是无聊之时做的东西，却收获了这样真心实意的感谢，穆兰梦有点心虚。不过既然这孩子心有愧疚，彼此就扯平了吧。
“那些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那跟你没关系。”穆兰梦摸了摸穆钰晟柔软的头发，“后宅是女人们的地方，而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才是你一个男孩子该做的，旁的你都不要管了，记得没有？”
“嗯，我记得了。”穆钰晟见穆兰梦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对他十分关切，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陪着穆兰梦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离去。
穆兰梦看着穆钰晟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傻孩子，不关你的事，所以姐姐不迁怒于你。但是你的母亲和二姐，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
穆雄说到做到，次日清晨便着人备好马车，送穆钰晟去国子监。
穆钰晟是老太君最疼爱的孙儿，老太君亲自来送，叶氏也拖着病体出来了。
“娘亲身体不好，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若是为了儿子而加重了病情，儿子于心难安。”穆钰晟微皱着眉头，担忧叶氏的身体。
叶氏欣慰的笑了笑，拉着穆钰晟的手道：“娘没事，你头一次离家，娘来送送你。”
说着，她从柴嬷嬷手中接过一个包裹，“这些都是娘给你做好的衣裳，你带去。记得好好读书，不要让你爹失望。”
穆钰晟接过包裹，道：“我会好好读书的，娘。”
老太君见叶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看向穆钰晟的时候，她的脸上笑容慈爱，“若是短缺了什么，尽管跟家里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是，老太君。”穆钰晟乖巧的点了点头。
穆兰梦上前，从怀中掏出昨晚才赶工做好的荷包递给穆钰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冲穆钰晟眨了眨眼。
穆钰晟会意，咧嘴冲穆兰梦笑了笑，直接将荷包系在了腰带上，“多谢长姐，我很喜欢。”
青氏不甘落后，推了穆渺凝一把，“凝儿不是也给钰晟准备了东西吗？怎么不拿出来？”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穆渺凝的身上。
穆渺凝怀里抱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闻言将绸缎打开，露出里面那个精致的枕头来，“这是我亲手做的枕头，里面塞了些安神的草药。读书费神，希望这个枕头能让钰晟夜夜好眠。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钰晟可千万不要嫌弃啊！”
“这是三姐的一片心意，我自然不会嫌弃。”穆钰晟亲手接过枕头，冲穆渺凝笑了笑。
一家人若是能够一直像今天这般其乐融融，那该有多好。
穆雄心中叹了一声，催促道：“我们该动身了。”
穆钰晟点了点头，拜别了送行的众人，跟着穆雄上了马车。
第59章 查账
穆钰晟被送走，叶氏带着穆柔心安心养病，府中风平浪静了一段日子，眨眼间就到了这个月的月中。
每月十五，是各个铺子的掌柜们来送账本，汇报生意的日子。
铺子一直都是叶氏在打理，掌柜们的眼里也就只有一个叶氏。
青氏一大早就来了兰馨苑，等着穆兰梦梳妆完毕一起去前厅见那些掌柜们。
“姨娘怎么那么紧张？”穆兰梦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青氏，问。
穆兰梦这样一提，青氏才发觉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搅得不成样子，急忙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担心那些老油条吗？”
青氏的担心无可厚非，那些人干的年份长了，总爱倚老卖老。乍一看换了主子，他们怎么可能不给她们使绊子？
“有什么好担心的？”穆兰梦将一支金簪稳稳当当插进发髻，“去会一会就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了。”
……
为了逃脱惩罚，穆柔心泡了一晚上的冰水，成功染上了风寒。却因为之前在祠堂受罚之时耗了些元气，本该早就康复的人拖到现在都还时不时地要咳嗽几声。
叶氏看着面色苍白脸颊都有些凹陷的女儿，心疼的不行。她从柴嬷嬷手里接过药碗，亲自给穆柔心喂药。
穆柔心恹恹地一口一口了半碗便推开了叶氏送过来的勺子，“我们到底还要这样憋屈多久？”
叶氏手一顿，将勺子重新放回药碗里，“怎么也要等你把身体养好。你这幅模样，怎么跟穆兰梦斗？就连身体都输了！”
穆柔心咬了咬牙，抢过叶氏手中的药碗，将剩下半碗药一饮而尽，然后被苦的眉头紧皱。
叶氏赶紧往穆柔心嘴里塞了个蜜饯，“这才对，你要快些将身子养好，这样娘才没有后顾之忧，好全力去对付穆兰梦！”
“你总说着你说对付她的，但是穆兰梦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穆柔心含着蜜饯含含糊糊的发了一句牢骚。
虽然没有听清，但叶氏猜也将穆柔心的牢骚猜了个大半，“你也不要总是在这里抱怨娘没用，若是当初你听娘的话，不扇子对穆兰梦出手，你以为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穆柔心知道错在她，但让她认错是不可能的。
见穆柔心赌气的将头扭到一旁，叶氏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穆柔心的肩膀，叶氏低声道：“你听娘说，穆兰梦就交给娘来对付。你要做的，就是保持好自己才女的形象，美丽无瑕，风风光光。只有这样，你才能够有资格嫁入皇室，嫁给你心仪的三王爷。”
听到叶氏提起席元龙，穆柔心苍白的脸上飞起两抹红晕，将头转了回来，“真的吗？可是……三王爷之前关注的一直是穆兰梦啊！”
“可是穆兰梦不是一直都在拒绝三王爷？”叶氏反问穆柔心，苦口婆心的分析着，“男人呐，都是要哄的。穆兰梦一次次的拒绝三王爷，只会让三王爷恼羞成怒。这就是你的机会。”
穆柔心的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叶氏接着道：“但是你想要成为三王妃，光得到三王爷的青眼是不够的。皇室是不会娶一个有污点的女人的，所以你绝对不能够有把柄落在穆兰梦手里。”
“可是之前的事情……”穆柔心着急起来，心里满是懊悔。
“以后这件事情交给母亲来办。”叶氏安抚着穆柔心，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娘一定会帮你除掉穆兰梦，让你顺利的嫁给三王爷。”
穆柔心依偎进叶氏的怀里撒娇：“娘，你最好了！”
“夫人，”柴嬷嬷敲门进来，冲叶氏行礼，“您交代老奴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妥了。”
穆柔心疑惑的看向叶氏，“娘，您这是有什么打算？”
叶氏抚摸着穆柔心柔顺的长发，“娘亲的掌家之权虽然被夺走了，但是那些掌柜可不一定服一个黄毛丫头和一个小妾！”
……
穆兰梦和青氏走进前厅的时候，前厅里只稀稀拉拉站了七八个人，还有一半人没有到场，青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就知道今日的事情绝对不会简单！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穆兰梦面色如常，径自走到高位上坐下，目光在已经到了的掌柜们身上一扫，掌柜们顿时感到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
众人纷纷惊诧的看向穆兰梦，不知为何这个半大的少女身上会有一种叫不敢造次的气势。
“见过大小姐！”众掌柜在庆幸自己按时前来的同时，不忘给穆兰梦行礼。
穆兰梦端起茶杯，茶杯盖子轻轻拂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不紧不慢的道：“怎么才这么几个，其余人呢？”
穆兰梦没有免礼，他们只能保持着弓腰行礼的姿势面面相觑。
不少人迟来的原因心知肚明，但叶氏积威甚久，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不过没关系，左右一会儿就来了。”杯盖在杯沿上一碰，穆兰梦轻笑一声看向他们，“把账本呈上来吧。”
掌柜们一个接一个将账本呈了上来。
穆兰梦拿起账本一本本翻看。
一时间前厅之中安静地只能听见众人轻轻的呼吸，所有人都看着穆兰梦速度飞快的看账本，心情各异。
一炷香之后，穆兰梦将七八本账本全部看完，她拿起一本账本丢在站在最前方的掌柜面前，“胡掌柜不解释一下吗？”
看着账本落在自己的脚尖前方，胡掌柜仿佛被账本砸中了一般浑身一颤，“这……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每一笔生意的利润来看，这一个月的盈余应有三百两之多，可是最后记在账上的却只有一百五十两，少了一半，胡掌柜不解释一下这剩下一百五十两去哪儿了吗？”
穆兰梦的声音落下，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60章 倚老卖老
若说之前掌柜们见到穆兰梦状若随意的看账本，心里还有一些今日只是走个过场的想法，此时此刻是全然没有了。
胡掌柜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心中暗暗叫苦：夫人可从没说过大小姐是会看账本的啊！
“怎么，解释不了？”穆兰梦屈起双指轻轻扣着椅子的扶手，声音不重，却能让所有人听得清楚，让那些心中有鬼之人捏起一把冷汗！
胡掌柜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片刻惊慌之后便镇定下来，面上带起三分苦涩，道：“大小姐，不是小的做了假账，这生意难做，前些天铺子里有人来闹事，打坏了不少东西，所以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拿去做修补用了。”
“有人来闹事？”穆兰梦丝毫不买账，“说说是什么人哪一天来闹事，为了什么闹事，打坏了多少东西，上哪儿花的银子？”
面对咄咄逼人的穆兰梦，胡掌柜的脑门上渗出了冷汗。
“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胡掌柜强行让自己冷静，语气颇为不悦，“笑的为府里管铺子这么多年，您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信任的基础是我了解你，但是之前掌家的是夫人不是我。”穆兰梦半点情面都不给这个倚老卖老的家伙，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更何况，我只不过是例行询问而已，只要胡掌柜回答的出来我自然不会追究。可是你不回答反而在这里跟我谈情分，这叫我不得不多想啊。”
穆兰梦换了个姿势坐着，看似悠闲，身上传来的压迫却只多不少。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汗水的胡掌柜，“胡掌柜，你怎么流汗了？”
胡掌柜一下把手放下了，梗着脖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天太热了，是天太热了！”
穆兰梦不置可否的笑着，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么现在胡掌柜可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
“大小姐这样咄咄逼人，当真叫人心寒啊！”站在胡掌柜身边的掌柜叹息一声开口，只是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眼中根本看不见一点伤心的情感。
穆兰梦挑了半边眉毛，“张掌柜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张掌柜低头抱拳，看似恭敬，“小的只是在提醒大小姐，不要年轻气盛啊。”
“呵，有趣。”穆兰梦轻声言语一句，伸手划过那一摞账本的书脊，从中抽出一本直接扔在了张掌柜的身上，面色骤然严厉了起来，“我还想问张掌柜呢，账上记的一盒胭脂一两银子，可是前两天我去瞧了瞧，店里卖的分明是二两银子，张掌柜，你打算怎么解释？”
张掌柜的脸色骤变，笼在袖子里的手都微微发颤，“小姐说笑呢，小的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见张掌柜还要强撑，穆兰梦只是冷笑，转而将目光看向忐忑不安的胡掌柜，“胡掌柜想起来了吗，什么时候什么人来闹事的啊？”
“就……就是前两天……三天前有几个混混来……”胡掌柜试图胡编乱扯。
穆兰梦忽然拿起茶杯砸在了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吓得胡掌柜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下去。
“编，你接着编！”穆兰梦冷笑，“是不是非要我把你店里的伙计找来一个个对峙你才肯说实话？”
“大小姐，小的……”胡掌柜脚一软，险些倒下，被身边的张掌柜一把撑住。
“小姐，口说无凭，你总要拿出证据来吧。”张掌柜笑得勉强，看着颇为狰狞，“否则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们拿什么不善罢甘休？”穆兰梦被张掌柜逗笑了，“既然你们不承认，那么我只好报官了，让官府查一查不就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假账了？”
张掌柜的呼吸骤然急促，强撑着的冷静面具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他们没有料到穆兰梦会如此大胆，若是她真的报官，官府看在穆雄的面子上，怎么可能会心慈手软？
“大小姐，这点小事怎么好麻烦官府呢？”张掌柜放软了语气，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想让我不报官可以。”穆兰梦答应的爽快，在众掌柜松口气的时候，却又话锋一转，“但是你们想要息事宁人，绝不可能。”
“大小姐想要怎么做？”张掌柜深吸一口，勉强保持平静。
“简单，三日为限，把你们之前贪了了银子全都补上，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穆兰梦双指扣着椅子扶手，“别动那些歪心思，你们欠了多少，我心里有数。”
“三日未免太紧张，不如小姐再多宽限两日？”张掌柜咬着牙跟穆兰梦打商量，一想到自己刚放进荷包还么焐热的银子就要拿出去，他的心都在滴血，更重要的是，每次漏下的银钱，掌柜们拿的不过十分之一二，剩下的全都给了叶氏。
如今穆兰梦要他们还债，这不是在剜他们的肉吗！
“不能。”穆兰梦摇头拒绝的干脆，“若是换不上，那么我就只好将你们送进官府了。”
“小姐，刘掌柜他们几个来了。”管家进来禀告，身后跟着那几个姗姗来迟的掌柜。
“账本。”穆兰梦戏谑的看着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追究他们迟来之事。
刘掌柜等人只当穆兰梦根本没有那个胆量敢追究，神情高傲的将手里的账本递给了管家，再由管家放在了穆兰梦的手边。
“既然账本已经交上了，你们可以走了。”穆兰梦端起小西新泡好的茶，吹了吹蒸腾的热气。
刘掌柜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仿佛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被解雇了。”穆兰梦抿了一口茶，拿起了账本翻看，一边翻看一边不紧不慢的给了回答，“尚书府庙小，容不下你们几尊大神，所以，你们可以走了。”
刘掌柜等人的脸色黄符吞吃了一个苍蝇一般难看的厉害。
他们是按照叶氏的吩咐故意晚来好给穆兰梦一个下马威，没有想到穆兰梦竟然直接将他们解雇！
“大小姐掌权不久，就要这样胡来吗？”刘掌柜一挥衣袖，声音冰冷，“我们辛辛苦苦为尚书府卖命多年，大小姐就这样对待我们？”
“倚老卖老在我这里没有用。”穆兰梦抬眸，目光如刀锋利，“我看你们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都忘了，就算你们给尚书府卖命多年，也不能越过主子去。我可不需要比我这个主子架子还大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