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践行
下了朝，席睿轩心情不错的朝着宫门外走去。
苏文从背后追上了席睿轩，“太子殿下请留步！”
席睿轩停下脚步，含笑看着苏文脚步匆匆停在自己面前，“苏大人有何事？”
秉承着礼不可废原则的苏文先是冲着席睿轩行了一礼，这才挺直了脊背说明来意，“下官多谢太子殿下相助！”
纵然最初不知，但眼下自己得偿所愿，苏文细想便知席睿轩先抑后扬的一番说辞，为的就是帮他！
席睿轩嘴角扬起的弧度大了些，笑道：“朝廷需要一个人去治理水患，正好苏大人挺身而出，本宫不过是顺水推舟，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对殿下来说这是举手之劳，对下官而言却是难得的机会，无论如何，请殿下受我一拜。”苏文说着后退一步，冲席睿轩行了一礼。
席睿轩实实在在的受了这个礼，待苏文站定之后道：“苏大人有此心是好，然此去江南未必太平，苏大人千万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席睿轩只是叮嘱，并没有表明自己能够帮忙的意思，这让苏文有些忐忑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父亲苏木与尚书穆雄一般，在朝中秉持中立态度。皇帝眼下正值壮年不假，可皇子们都长大了，太子与三王爷都是惊才绝艳之人，朝廷这潭水表面看起来还算平静，实际上早就暗潮汹涌。
苏文再三拒绝席元龙的名帖，便是不想让自己尚未站稳脚跟之时成为父亲的拖累。他知晓席睿轩未必没有拉拢他的意思，但比起席元龙的直接，席睿轩点到为止的帮助，让苏文觉得自在。
“多谢太子殿下叮嘱，臣先行告退！”说完，苏文转身离去。
席睿轩看着苏文缓步远去，亦打算离开。
不料刚走两步，便见到了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的席元龙。
他显然将刚刚苏文与席睿轩的对话尽数听了去。
“三弟怎么在这里？”席睿轩素来以席元龙的不开心为自己的开心，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看得席元龙心里一阵窝火。
“臣弟刚要去给母妃请安，”席元龙调节了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来，“正巧见到苏大人与皇兄说话。”
“是啊，苏大人特意来谢谢本宫而已。”席睿轩也不打算隐瞒，反正瞒也瞒不住。
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悄然紧握成拳，席元龙为被席睿轩抢先而懊恼不已，却还是要保持脸上的微笑，“苏大人可是大才，却被派去治理江南水患，有些可惜啊！”
“都是为国家出力，又有什么可惜的？”席睿轩不以为然，“时辰不早了，本宫还要去给母后请安，三弟你自便。”
席元龙看着席睿轩自在的离开，暗自握紧了双拳，心中大骂苏文蠢材！明明只要接受他抛出的橄榄枝，就保证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升迁，却非要跑去江南治理水患！实在是不可理喻！
略一沉思，席元龙改变了去给柳贵妃请安的主意，朝着宫门而去。
……
治理水患刻不容缓，三日之后便是启程之际。
苏文终于得空抽身，去见一见那些自发为自己饯别的好友们。
“阿文，你可算来了！”清雅苑三楼雅座之中，曲捷安见到苏文出现，立刻起身爽朗一笑，“我们可等你许久了！”
苏文立刻告罪。
曲捷安又怎么可能真的生苏文的气，亲自引人入座。
清雅苑的不知独树一帜，没有桌椅，只在地上起了个台子，铺上竹席，放置了小几，客人来此皆是席地而坐，烹茶饮酒，谈论诗词歌赋。
此时此刻，小几旁已经坐了三位女子，一位正在烹茶，另两位凑在一起打量着苏文。
苏文还是头一遭被女子这般打量，有些窘迫的向曲捷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安安，不是你吵着闹着非要见见这位新科状元么？”曲捷安笑着看向曲安安，“这会儿见到人，你不拜见，怎么反而拉着穆小姐说悄悄话去了？”
兄长的打趣使得曲安安恼得鼓了股两腮，“哥哥，在人家苏公子面前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梦儿你瞧，我哥哥就会欺负我！”
曲安安下巴抵着穆兰梦的肩膀，嘟着嘴瞧着曲捷安，跟自己的手帕交告状。
穆兰梦拿着帕子掩唇轻笑，伸手点了点曲安安的脑袋。随后她看向苏文，笑着道：“苏公子好，小女尚书府穆兰梦，这厢有礼了。”
穆兰梦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给窘迫的苏文解了围。
苏文拱手还礼，“原来是穆小姐，听父亲说，此番科考随机分号的主意源自穆小姐，实在是让在下佩服！”
苏文说的真心实意，丝毫不因为穆兰梦是女子而有任何轻视。
穆兰梦谦虚的笑了笑，“不过是给了个提议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公子愿意放弃京城舒适生活，前往江南，令小女刮目相看。”
“你们倒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曲安安并不生气，笑着道，“我好奇新科状元到底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今日一见倒是知道了。”
“此话怎讲？”苏文有些疑惑，开口问询。
曲安安瞧了曲捷安一眼，坏笑了一声，“自然是比某人更英俊呐！”
“你这丫头！”曲捷安早就习惯了曲安安这般，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们说了这许久，我的茶可煮好了！”一直在一旁煮茶的姑娘笑了一声，提着茶壶走到小几旁，往四人杯中斟茶。
“这位姑娘是……”茶虽好，可是苏文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这位姑娘身上。
“这位兵部尚书嫡女，全之贤。”曲安安给苏文介绍，“之贤可是会武功的，当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我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不要说出来丢人现眼了！”全之贤笑着摇了摇头，将茶杯推到曲安安面前。她抬眸看向苏文，“状元郎挺身而出治理水患，才是真正的英雄。”
听到全之贤夸奖自己，苏文的耳根泛起一层绯红，“全小姐谬赞了。”
“阿文，此去路远，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只得在今日以茶代酒，为你践行！”曲捷安拍了拍苏文的肩膀，“愿你此去顺利解决江南水患，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第32章 赵圣墨
三日转瞬即逝。
为表对此事的重视，皇帝特意派遣席睿轩与席元龙代表自己送钦差队伍出城。
百姓们挤满了沿途的街道酒楼，想要一睹这三位天之骄子的风采，声势浩大，朝廷不得不出动了御林军来维护秩序。
饶是苏文一向淡然镇定，见到此等场面也不由感到一阵热血沸腾！
“此次水患来得蹊跷，”席睿轩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对苏文道，“万望小心才是。”
这是席睿轩第二次提醒自己小心，本就已经对此事有些怀疑的苏文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微臣定然不负所望！”
“你且去吧，若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本宫定然会在父皇面前为你多多美言。”席睿轩拍了拍苏文的肩膀，在旁人看来，便是太子对这位年轻钦差的鼓励。
苏文双手抱拳，冲着席睿轩道：“是，多谢太子殿下！”
随后，他扯了缰绳调转方向，脚微微踢了踢马肚子，马儿打了个响鼻，缓缓往前走去。
这一次，只许成功，不可失败！
苏文暗下决心。
即便……是为了她！兵部尚书嫡女，巾帼不让须眉……
想起昨晚曲安安的话，又联想了一下兵部尚书那粗犷的模样，苏文咬紧了牙关。
若是自己拿不出什么成果，如何能够让兵部尚书高看自己一眼？
自从当年庙会上惊鸿一瞥，苏文的心早就已经全都系在了全之贤的身上。之前苦于不知身份，不知从何寻找，如今人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不把握机会可不是他苏文的作风！
之贤……等着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
“阿嚏——”琳琅轩中，全之贤以帕掩面，打了个喷嚏。
正在挑选首饰的曲安安与穆兰梦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关心。
“之贤，你病了？”曲安安关切道。
全之贤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疑惑的摇头，“没有啊，我身体一向好，不容易病。”
“既然如此，那便是有人在念叨吧。”穆兰梦轻笑一声，“前些天我也是这般，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念着我们呢！”
全之贤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些，还是看看首饰吧！”
说着，三人便凑在一起挑选起来，谈论着到底怎么搭配才好看。
跟着穆兰梦一起来的穆渺凝距离穆兰梦不过一个巴掌宽的距离，却觉得自己怎么都融入不了穆兰梦的圈子。或者说，是嫡出贵女的圈子！
看着三个人时不时拿起首饰往对方发髻上比划，笑容明丽的模样，穆渺凝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们仰望我的！
马上便是柳贵妃的生辰，本就是给京城贵女提供首饰的琳琅轩的生意更是火爆。
所有有资格出席宫宴的小姐们都想要在宫宴上一鸣惊人，纷纷前来琳琅轩挑选首饰，立志要在宫宴当天成为众人焦点。
穆兰梦并不想要在宫宴上出彩，出门挑选也不过是应承了曲安安的邀约。倒是老太君听说曲安安约了她来买首饰，便让她带上穆渺凝一起来。不远让她们姐妹在宫宴上被人看轻了去。
“这发簪明明是我看中的，你怎么可以抢呢！”穆渺凝的声音因为气急而有些尖锐，听得穆兰梦皱起了眉。
转头朝着穆渺凝的方向看去，只见穆渺凝面前站了个五彩华服的姑娘，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合和如意簪，神情倨傲丝毫不将穆渺凝放在眼里。
穆渺凝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还要说话却被穆兰梦制止。
那姑娘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嚣张，定然是有嚣张的资本。若是穆兰梦没有看错，她身上的衣服，便是进贡的蜀锦，百来个秀娘才能够织好一匹，向来都是直接送进宫的。
“小女是尚书府穆兰梦，这位是我三妹，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先礼后兵，穆兰梦十分的客气。
“哦？原来是尚书府的。”那姑娘这才正眼瞧了穆兰梦，只不过神情依旧倨傲，“你不知我是谁？”
曲安安与全之贤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了穆兰梦的身边，免得穆兰梦被人欺负。
“小姐不曾言明，我如何得知？”穆兰梦回答的不卑不亢。
“原以为一个庶女没有眼力也就算了，未曾想嫡女也是这般。”女子嗤笑了一声，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发簪放在了桌上。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凭什么我们就得认识你？你是当朝公主还是你的脸上写名字了？”曲安安看不过她侮辱穆兰梦，回了一句。
那女子皱起眉头，恶狠狠的盯着曲安安。
她显然不是当朝公主，脸上也没有写名字。
“这位小姐，”穆兰梦制止了曲安安，对那女子道，“此事本就是你理亏在先，又侮辱我尚书府在后，不管你是什么人，都请你道歉。如果不然，我定然是禀告父亲，让他上你们定王府讨个公道的。”
“你认得我！”那女子霍然起身，“你刚刚是耍我的？”
“我听闻定王府的小郡主赵圣墨前些日子进宫，皇后娘娘开心赏了一匹蜀锦。想来京城贵女之中，能够穿着蜀锦招摇过市的，也就只有那位小郡主了。”穆兰梦的语气淡淡的，“还以为能得到皇后娘娘赏识的人必然聪慧有礼，没有想到……”
“穆兰梦你放肆！”赵圣墨一拍桌案，“你竟敢说皇后娘娘识人不明！”
“我可没有说。”穆兰梦摇了摇头，“这是小郡主你说的。”
赵圣墨气得磨了磨牙，眼角的余光瞥到那根赤金合和如意簪，当即冷哼了一声，“哼，不就是一根发簪吗？本郡主还瞧不上！”
说着，赵圣墨一把将发簪朝着穆渺凝扔了过去。
穆渺凝自然躲开，发簪摔在地上，镶嵌在上头的宝石掉了下来。
“郡主，损伤了别人的东西，可是要赔钱的。”穆兰梦“好心好意”提醒赵圣墨。
“这点钱，我们定王府出得起！”赵圣墨抬起下巴，神情依旧倨傲。
“定王府财大气粗，叫人佩服。”穆兰梦顺着赵圣墨的话说，暗讽定王府如同土财主。
赵圣墨气得牙齿痒痒，还欲发作，便听到琳琅轩门口传来一声轻笑，“这是，怎么了？”
众人朝着门口看去，只见席睿轩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第33章 太子驾到
“参见太子殿下！”琳琅轩中立刻跪倒了一大片。
席睿轩对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不紧不慢的走进店中，在经过穆兰梦身边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脚步。
虽然停顿并不明显，但穆兰梦还是注意到了。
微微偏头抬眸往上看了席睿轩一眼，穆兰梦正巧对上了席睿轩带着戏谑的视线，眼角微微一抽，穆兰梦立刻收回了目光。
彼时所有人都跪着，目不斜视盯着自己前方的一块青石地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人之间这短短的眼神交汇，除了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席睿轩身上的赵圣墨。
大袖之下的手紧握成拳，涂着鲜艳丹蔻的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疼痛使得赵圣墨保持了理智，没有在席睿轩面前有任何失态。
席睿轩坐下，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人，“起来吧。”
众人谢恩之后纷纷起身。
有些贵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位丰神俊朗的太子，赵圣墨的视线更是黏在席睿轩的身上挪都挪不开。
穆兰梦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她是见识过这位太子殿下“恶劣”一面的，绝不可能被这副美好的皮囊迷惑。
“太子哥哥！”赵圣墨目光痴迷，面上含笑，“你怎么来了？”
“不过是偶然路过而已，听到里头喧闹，便进来看看。”席睿轩抿了一口茶，全然无视了面前的怀春少女，转而看向一本正经站在一旁的掌柜，“出什么事情了？”
掌柜正要说话，赵圣墨却抢了先，“不过是我们这些女儿家之间的小事，太子哥哥日理万机，怎么好拿这样的小事来劳烦太子哥哥？”
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听得席睿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郡主，日理万机的人是父皇。”席睿轩状若无意的指出了赵圣墨话中不合适之处，“而这琳琅轩的掌柜乃是本宫一位至交好友，好友离京之前托本宫照拂一二，本宫自然是要多多担待一些的。”
赵圣墨张了张嘴，半晌面色难看的说了声是。
见赵圣墨吃瘪，穆渺凝心中笑开了花：这下，看她在太子殿下的心里还有什么好印象！
掌柜言简意赅的将店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席睿轩，话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偏颇。
赵圣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着牙飞快思索自己到底怎么做才能够在席睿轩勉强挽回自己的形象。
席睿轩看都没多看赵圣墨一眼，饶有兴趣的看向盯着地板看的穆兰梦，“如此说来，这次是穆小姐受委屈了。”
在场有两位穆小姐，席睿轩却只提了一位，众人一时不知席睿轩说的到底是哪一位，偷偷将目光投向了穆兰梦与穆渺凝两个人。
穆兰梦终于抬起了头，看到赵圣墨那像是要把自己撕碎一般的目光之后，扬起嘴角伸手将站在自己身后侧的穆渺凝拉到自己身边，“三妹妹，还不快写多谢太子殿下给你主持公道？”
穆渺凝微微一惊，不过片刻之后便回过神来，她目光崇拜的看着席睿轩，上前一步盈盈下拜，娇柔的声音中充满感激，“多谢太子殿下！”
食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茶杯边缘，席睿轩的视线越过穆渺凝，看向重新低头不语的穆兰梦，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温和的笑容，看得不少少女绯红了脸颊。
“不是什么大事，穆小姐请起吧。”虽是对穆渺凝说的，但席睿轩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穆兰梦的身上。
纵是穆兰梦一直低着头也无法忽视这道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
穆兰梦在心里磨了磨牙：这个席睿轩，当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情大！难道他看不出来赵圣墨已经快要用眼神把她给撕了么？还这么注意自己，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席睿轩想象得到穆兰梦现在在想什么，若不是在人前，估计这只小猫儿快要忍不住冲自己亮爪子了。
思及穆兰梦“张牙舞爪”的模样，席睿轩脸上的笑意更扩大了几分，站在一旁的掌柜都快看不下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席睿轩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回过神来，“郡主还是给穆小姐赔罪为好，免得伤了和气。”
声音虽然平静，听不出半点发怒的意思，但赵圣墨却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心悸。
心中千万般不愿意，她都不愿意再败坏自己在席睿轩这里的印象。
“此事是本郡主不对，请穆小姐原谅则个！”赵圣墨咬着牙冲穆兰梦与穆渺凝道歉。
这种咬牙切齿的语气，真听不出有一点道歉的真诚。
穆渺凝心中冷笑，不过想到席睿轩这一次站在自己这边，甜蜜的感觉早就压过了愤怒，心情甚好的冲赵圣墨笑了笑，“嗯。”
道歉是看在席睿轩的面子上，区区尚书府庶女竟然敢心安理得的受了自己的道歉？
赵圣墨用了十二分的理智才克制住了自己冲上去给穆渺凝一耳光的冲动，铁青着脸站直了身子，心里给穆渺凝记了一笔。
“本宫还有事务在身，不便久留，还请诸位小姐好好照顾本宫挚友的生意才是。”席睿轩风度翩翩的站起身来，在一众小姐的恭送声之中离开了琳琅轩。
赵圣墨紧随其后，临走还不忘记狠狠的瞪了穆渺凝与穆兰梦一眼。
“这小郡主真是……”
曲安安看不过眼，还想说话，却被穆兰梦拉住衣袖制止，“安安，祸从口出。”
一旁的全之贤也应和着：“是啊，定王手握兵权深得皇上重用，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顿了顿，全之贤见穆渺凝重新去挑选首饰，绝对听不见她们说话之后才道：“梦儿，你……认得太子殿下？”
穆兰梦心里一紧：看来刚刚不仅赵圣墨看见了席睿轩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全之贤也注意到了。
“谈不上认识，”穆兰梦摇头否认，却又忍不住磨了磨牙，“说来好笑，上次我们老太君大寿，我去挑选寿礼的时候碰上过太子殿下一次，可惜我看上的好东西被他捷足先登了。没准是那会儿留下的印象。”
全之贤见穆兰梦神情不似说谎，收起了自己心中的怀疑，被曲安安拉着挑选首饰去了。
第34章 那个登徒子
逛了一下午有些乏累，掌灯时分，穆兰梦便洗漱完毕，打发了小西三人回去休息，自己拿了一本书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翻看。
只不过看着看着，穆兰梦便走了神。
祠堂那边传来消息，穆柔心近两天消停了不少。
这倒是白费了穆渺凝带着软烟罗前去刺激她的苦心。
不过穆柔心能够消停下来倒也出乎穆兰梦的意料，一定是叶氏对她许诺了什么，否则穆柔心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听话。
而叶氏那边，张嬷嬷回来后抓着错处发落了几个丫鬟，其余人畏惧张嬷嬷，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阿绿还忍不住抱怨说想要打探消息难上加难。
卷起的书本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心，穆兰梦想不出叶氏到底想要做什么，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一旦叶氏得逞，自己定然难以翻身。
“吱呀……”
窗户被夜风吹开一道巴掌宽的缝隙，穆兰梦叹了一口气，放下书本起身去关窗。路过梳妆台，眼角的余光却从铜镜中瞥见一道人影从她背后闪过，穆兰梦背后的汗毛登时竖了起来！
今夜不是叮当当值，但穆兰梦相信如果有人潜入，他还是会第一时间察觉。可这个人能够在不被叮当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自己房中，便说明此人的武功更在叮当之上！
袖子下的手悄然紧握了从不离身的护身发簪，穆兰梦心里有了一点底气。
她丝毫没有轻举妄动，保持着原有的步调一步步走向那被吹开的窗户。
而就在她经过妆台旁时，穆兰梦猛地转身，将手中尖锐的金簪冲着躲藏在角落的人掷了出去！
金簪脱手，穆兰梦没有任何停顿的扑到了窗边，手在窗柩上一撑，然后被人从背后点了穴道，立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以这种奇怪而费力的姿态，撑在了窗柩上。
“啧啧，没有想到穆小姐如此机敏。”就在穆兰梦心中暗叫不好之时，席睿轩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兰梦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高高提在喉咙口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若不是此时此刻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穆兰梦定是要脱力从窗柩上摔下来的。
不过……
劫后余生的欣喜持续不到片刻，穆兰梦顿时意识到了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席睿轩大晚上的闯进她的闺房来做什么？
虽然本朝民风开放，不似从前还得守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否则席元龙也不能三番五次直接给穆兰梦下帖子拜见，但不管再怎么开放，也不能让男子进女子的闺房啊！
穆兰梦转动着唯一还能动的眼珠子去看笑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席睿轩，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个擅闯自己闺房的登徒子！
偏偏席睿轩丝毫没有自己做了采花大盗才做的可耻行径的自觉，笑眯眯的小看着瞪圆了眼睛的穆兰梦，“眼睛瞪得那么大，也不怕眼珠子掉出来？”
穆兰梦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心道席睿轩这人果然是个心黑的，白费了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
席睿轩选择性无视了穆兰梦眼里的杀气，明知故问，“怎么不说话？”
你点了我的穴道还想让我说话，你这人什么毛病？
穆兰梦心里大吼，奈何口不能言，只得送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席睿轩，权当自己的回答。
席睿轩低声轻笑了一下，自觉够了，便解了穆兰梦的穴道。
双手在窗柩上撑了这一会，早就已经酸麻的不行。穴道一被解开，穆兰梦便没了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
席睿轩眼疾手快扶了穆兰梦一把，才免了穆兰梦往地上的那一摔。
顺手关上窗户，席睿轩看向挣脱自己搀扶的穆兰梦，“手酸啊？”
穆兰梦再一次送了个白眼给席睿轩，心累的不想说话。
席睿轩也不在乎，上前了一步，吓得穆兰梦往后退了一步。
瞧着穆兰梦这看登徒子似的目光，席睿轩失笑，“本宫看起来很可怕么？”
“夜闯女子闺房，难道不可怕？”穆兰梦扯了嘴角一声冷笑，眼里写满对席睿轩的鄙视。
“可怕的不是夜闯闺房的人，而是闯进来之后还想动手动脚的人。”席睿轩面不改色，“像本宫这样只是夜闯的正人君子实在少见。”
穆兰梦愣了一秒，然后深呼吸，再深呼吸，第三次深呼吸，终于把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压了下去，露出一个假得毫无诚意的微笑，“殿下，您夏天的时候，是不是都不会被蚊虫叮咬啊？”
“怎么说？”席睿轩丝毫不见外的在软榻上坐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笑眯眯的看着处于暴走边缘的穆兰梦。
“您的脸皮那么厚，臣女觉得应该没有蚊子那么厉害能够叮破！”穆兰梦咬牙切齿。
“这么一说，”席睿轩相当配合的做出思考状，片刻之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本宫确实鲜少被蚊虫叮咬，原来是这缘故。”
穆兰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觉得席睿轩刷新了自己对不要脸程度的认知。
深吸一口气，穆兰梦走到席睿轩对面坐下。
许是灯火给席睿轩增加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上位者的冰冷，多了几分平易近人。
配上这张以最挑剔目光来看都挑不出什么错误的脸，饶是他刚刚那样没脸没皮将穆兰梦气得不行，穆兰梦都忍不住感慨他的俊朗，不愧是能够成为半数未嫁少女梦中情人的人。
穆兰梦在打量席睿轩，席睿轩也在看着穆兰梦。
收敛了情绪之后，方才那只炸毛的小猫儿此时看起来温顺又可爱，叫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点点她小巧的鼻头，如是想着，食指与大拇指下意识的搓了搓。
不过席睿轩清楚的很，若是他真的那样做了，这只貌似乖顺的猫儿怕是会立刻给自己一爪子。
有趣，当真有趣。
席睿轩的目光看得穆兰梦有些发毛。
轻轻咳嗽了一声，穆兰梦道：“不知太子殿下深夜造访，到底所谓何事？”
第35章 发簪赠美人
席睿轩并不着急回答穆兰梦的问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优哉游哉的模样让穆兰梦怀疑他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席睿轩不说，穆兰梦也没有办法强迫他开口，只能够以不变应万变，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席睿轩的神情，一边想着思考着导致席睿轩出现在这里的各种可能性。
见到穆兰梦眉头轻蹙的模样，席睿轩本想逗弄她的心思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想起自己的来意，方才胡扯时候的淡定倒是没了个干净，耳根都微微泛着点红。
幸而烛火之下看不太明显，倒是没让穆兰梦发现端倪。
“听说……”席睿轩起了个头，不过对上穆兰梦探究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穆小姐多次拒绝了我三弟的拜帖？”
话已出口，穆兰梦愣住了，席睿轩自己也愣住了。
心中暗骂自己找的这是什么话题，而对穆兰梦的回答，却也充满了好奇。
片刻呆愣之后，穆兰梦面无异色地回答：“臣女身体不适，所以才拒绝了三王爷的拜帖，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身体不适？”席睿轩挑半边眉毛，心里想到的却是老太君寿宴当日，穆兰梦看向席元龙之时，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怨恨。
绝不是穆兰梦说的那么简单。
“穆小姐从前可曾见过三弟？”席睿轩提问之时，目光牢牢锁定穆兰梦的双眼。
穆兰梦下意识的垂了眼睑，掩饰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不曾见过。”
只是她的不适，早就是最好的回答。
不仅见过，怕是恩怨颇深吧。
席睿轩心中有了结论，但穆兰梦显然不愿多说，席睿轩不想做讨人厌的事，从袖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放在穆兰梦的面前。
这木盒上雕刻着花开富贵的图样，每一朵牡丹都栩栩如生，盒子本身更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竟然是以整块的名贵沉香雕刻而成！
安放东西的盒子都是如此珍贵，可想而知里面的东西到底是如何的价值连城。
穆兰梦疑惑的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稍显不自在的席睿轩，“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谢礼。”席睿轩避开了穆兰梦的目光，把盒子往穆兰梦的面前推了推。
“谢礼？”穆兰梦一头雾水，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席睿轩给谢礼的事情。
“穆尚书一直都是席元龙想要拉拢的对象，不过穆尚书刚正不阿不好拉拢，你是最好的切入点。”席睿轩试图用大实话掩盖自己单纯想要送礼的心思，“你推了席元龙的拜访，便是对本宫的一大帮助。所以，这便是谢礼。”
穆兰梦眨了眨眼。
席睿轩的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
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穆兰梦自然清楚席元龙与席睿轩的兄友弟恭不过是表面功夫，暗地里两个人说是不死不休也不为过。
所以她不与席元龙亲近，对席睿轩来说，确实是一大帮助。
但……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呢？
穆兰梦思索着不说话，沉默使得席睿轩难得的紧张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臣女就却之不恭了。”忽然，穆兰梦冲席睿轩露出了个微笑，伸手将盒子拿到了手里。
席睿轩那悬起来的心立刻落回了肚子里。
单手握拳置于唇边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微微翘起来的唇角，席睿轩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本宫该走了，穆小姐早些休息。”
穆兰梦站起身来，“殿下慢走。”
片刻之后，只听得窗户再一次吱呀一声，席睿轩已经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穆兰梦上前去将窗户关紧，这才坐在妆台前拿出了席睿轩送给她的东西。
打开木盒，只见一只玉簪静静躺在红色的锦缎之上。
穆兰梦小心翼翼拿起发簪，那发簪当是由一整块和田美玉成牡丹花的模样，难得是这块和田玉自带颜色渐变，碧绿为茎干，粉色为花瓣，层层叠叠的花瓣盛开，露出中央那一小撮嫩黄花蕊，美得叫人都不舍得往头上戴，只想好好的保存起来。
指腹轻轻摩挲着温凉的玉簪，穆兰梦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席睿轩这个人。
这份谢礼太过贵重，她对席睿轩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当不起这么贵重的谢礼啊！
穆兰梦皱起了眉头。
忽然，一个念头在穆兰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吓得穆兰梦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玉簪。
席睿轩刚刚那番话，将他与席元龙不合的事情透露给了穆兰梦。
穆兰梦是重生之人，自然知道席睿轩与席元龙之间不死不休的局面。也正是因为她早就知道，所以她忽略了，这辈子的穆兰梦，本该是不知道的！
如今她收下了席睿轩的发簪，变相等于被拉入了席睿轩的阵营！
顿时，这发簪便成了个烫手山芋。
穆兰梦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为自己的疏忽懊恼不已。
看了这精美的簪子半晌，穆兰梦到底舍不得直接摔了。气呼呼地将发簪一把放回盒子里随手放在一旁，穆兰梦吹熄了蜡烛，上床睡觉。
……
“凝儿你瞧，这衣裳做的多好看呐！”还没休息的青氏在穆渺凝的房间里，看着用软烟罗刚做好的衣裳连连赞叹，“我们凝儿穿上这么好看的衣裳，一定能在宫宴上艳压群芳的！”
穆渺凝的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掩饰不了的期待与得意。
让翠儿将衣裳好生收起来，穆渺凝又拿出了今日才买的首饰给青氏看。
“对了凝儿，娘听说那个定王府的小郡主……”青氏话说了一半，见到穆渺凝变了脸色，立刻话锋一转，“不过太子殿下不是给你做主了吗？”
说到席睿轩，穆渺凝脸上才重新有了笑容，“是啊，太子殿下给我做主了。”
青氏见穆渺凝的目光中含着痴迷，心里一跳，“凝儿你上次说的爱慕之人，便是太子？”
穆渺凝点了点头，见青氏面色稍显凝重，安抚道：“娘你不要担心，太子殿下已经注意到我了，我一定会飞上枝头的，到时候我们母女就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第36章 求助
次日清晨，小西三人按时辰进屋来伺候穆兰梦起身的时候，被穆兰梦眼底那两片乌青吓了一跳。
“我的小姐，您昨晚没睡吗？”小西惊诧的问道。
穆兰梦揉了揉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失眠了，没什么大事。”
说着没什么大事，不过在见到铜镜中映出自己憔悴的脸色之后，穆兰梦默默在心里给席睿轩记了一笔。
洗漱，梳妆，更衣，用膳，去给老太君请安，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一贴贴汤药吃下去，老太君的身子却依旧那样没什么起色，人的精气神都快要被磨光了。
今日老太君与穆兰梦没说几句话，便昏昏沉沉的重新睡了过去，穆兰梦只能轻手轻脚的告退离开。
“老太君这病怎么也不见好啊？”穆兰梦带着小西穿过月洞门，便听见几个当值的婆子丫鬟凑在一起说话，“府医不是说不是什么大病吗？”
小西正要上前呵斥，穆兰梦抬手制止了她，两人静静地站在一旁听起了墙角。
“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说话的丫头读过些书，“好起来自然是慢的。”
“诶，小丫头懂什么！”年长的婆子开了口，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老太君没准是冲撞了什么！”
神神鬼鬼之事，历来都是最忌讳的，这婆子说完，其余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开口时也都压低了声音。
“你可别胡说，这被听到可是要挨板子的啊！”有人低声劝了一句。
“我可不是胡说！”那婆子急忙辩解，“你们想啊，最近府里发生了多少事情，先是二小姐被责罚，夫人气得一病不起，然后是三小姐在佛法寺被人砍了一刀，养了多久才下地，这会儿老太君又倒下了！往日府里多太平，哪儿那么多祸患啊！这要不是冲撞了什么，怎么可能？”
小西小心翼翼的看了穆兰梦一眼，穆兰梦皱着眉头，神情凝重。
丫鬟婆子们叽叽喳喳一阵便散了开去，只是流言却只会越传越广。
穆兰梦忽然冷笑了一声，笑得小西更担忧了。
“走小西，我们回兰馨苑！”不明所以的小西被穆兰梦拉着回了兰馨苑。
……
一炷香之后，风流公子打扮的穆兰梦带着书童打扮的小西出现在了太子府门前。
尚书府的大门已经足够让人仰望了，但是比起太子府的富丽辉煌，还是欠了不少。
“小……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啊？”小西看着太子府门口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和门前面无表情的带刀侍卫，心里直发憷，忍不住往穆兰梦的身边靠了靠。
穆兰梦刷拉一下打开手中折扇，挑眉轻笑，刻意伪装的声音男女莫辨，“当然是有要事。”
说着，穆兰梦抬脚走上了台阶。
带刀侍卫尽职尽责的拦住穆兰梦进行盘问。
穆兰梦从怀里摸出昨晚席睿轩才送给她的玉簪一起交给了侍卫，做了一揖道：“劳烦侍卫大哥将这东西亲自交给太子殿下，在下感激不尽。”
侍卫上下打量了穆兰梦两眼，并未从她身上察觉任何恶意，便收下了东西，让穆兰梦门口等候，自己朝着府内而去。
……
太子府书房之中，席睿轩正在看从江南送回来的消息，见到侍卫送来的东西眉头一跳。
怀揣着一丝侥幸打开了木盒，便见到昨日才送给穆兰梦的那支牡丹玉簪完好无损的躺在盒子里。
那丫头竟然敢将他送她的东西退回来？
席睿轩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压制住自己躁动的情绪，他看向那眼观鼻鼻观心充当雕像的侍卫，“让你送东西的人呢？”
“还在门外等候消息。”侍卫察觉到席睿轩隐隐有点暴躁的情绪，无比庆幸自己让那人在门外等候，看太子这个模样便知道那人有多重要。
“快去把人请进来！”
在门外等了半盏茶时间，穆兰梦便被侍卫恭敬有加的引进了太子府的书房。
小西被留在了书房门外等候。
见到身着男装的穆兰梦，席睿轩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惊艳。
与别的女子那能够被一眼看穿的女扮男装不同，穆兰梦特意修饰了脸庞的轮廓，画上英气的剑眉，甚至还不忘遮掩耳垂上的耳洞，一眼看去，几乎察觉不了这是个女子，只当是个俊朗少年。
“参见太子殿下！”在席睿轩面前，穆兰梦不再刻意伪装自己的嗓音。
“免礼。”席睿轩敲了敲桌面，“坐下说话。”
穆兰梦从善如流的坐在了席睿轩对面。
席睿轩将穆兰梦让侍卫交给他的盒子推到穆兰梦面前，“为何要将东西退回来？”
本已做好了听理由的准备，不曾想穆兰梦却伸手，大大方方的将装着玉簪的盒子收回了袖袋里，全然没有一点退回的意思。
“你……”
见到席睿轩被自己摆了一道，穆兰梦的脸上露出狐狸似的狡黠微笑，“臣女可没说要退回来，只是想着每日要求见太子的人那么多，若是臣女拿不出什么信物，想必难见殿下一面，所以就拿它充当信物了。”
席睿轩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隐隐又有些窃喜，“原来如此。”
伸手为穆兰梦沏了一杯茶，席睿轩道：“那么穆小姐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穆兰梦看向席睿轩，“既然殿下说臣女帮了殿下，那么眼下臣女困顿，能否请殿下帮臣女一个小忙？”
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席睿轩忍不住想笑，他勉强才忍了下来，“说说是什么忙，本宫再决定帮不帮。”
穆兰梦也不恼，双手抄在袖子里笑眯了眼睛看着席睿轩，“只是想要从殿下这里借个人当当苦力而已。”
“哦？”席睿轩扬眉轻笑，“既如此，有何不可？千里！”
一个冷面侍卫推门而入，在席睿轩面前单膝下跪，“属下在！”
席睿轩看了穆兰梦一眼，道：“这就是本宫借给你的人。好了，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便说吧。”
“多谢殿下。”穆兰梦冲席睿轩道了一声谢，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千里。
第37章 有妖气？
流言的传播速度是飞快的，不过一天的时间，就传到了老太君的院子里。
“咳咳……”老太君咳嗽了两声，看向绕过屏风端着药过来的柴嬷嬷，“铁青着张脸做什么？谁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了？”
柴嬷嬷是老太君的陪嫁，终身未嫁陪在老太君的身边，最得老太君的信任。
听到老太君打趣似的话，柴嬷嬷叹了一口气，“老太君您还是先喝药吧。”
老太君看着柴嬷嬷，微微皱了下眉，“怎么，什么事情连你都瞒着我了？”
“老奴跟着您这么多年了，对您的忠心您是知道的。怎么会隐瞒您呢？”柴嬷嬷给自己辩解了一句，脸上的愁云却并未散去。
“说吧，又出什么事情了？”老太君年事已高，心里却跟明镜一般通透，“我受得住。”
听到老太君这样说，柴嬷嬷这才将自己听到的流言一一道来。
老太君常年吃斋念佛，对这等神神鬼鬼的事情，一向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
如今听到柴嬷嬷这样说，老太君的脸色果不其然凝重了起来，却也还保持着应有的思考，“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柴嬷嬷道：“老奴已经让人去查了，只是……府里人多口杂，许是要花费不少时间啊！”
老太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道：“你觉得这话可信么？”
柴嬷嬷心中明白，问出了这句话的老太君，心里对此事已经信了几分，“老奴不懂这个。只是若说没道理，这些日子一来，府里确实少有安生日子，主子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事；若说有道理，老太君潜心礼佛，多做善事，也不该如此啊！”
“是啊，我这么多年吃斋念佛，为的不就是个家宅安宁吗？”病中之人情绪脆弱，更容易伤感，老太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若当真是冲撞了什么邪祟，也是我们命中该有一劫，怕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啊！”
“那……”柴嬷嬷何尝不知人心比鬼更可怕的道理，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依您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沉默片刻之后，老太君道：“这种事情马虎不得，你去请……”
老太君话还没有说，便被门外丫头的声音打断，“启禀老太君！”
老太君与柴嬷嬷对视了一眼，老太君冲柴嬷嬷点了点头。
柴嬷嬷应道：“何事？”
“启禀老太君，府外来了个云游和尚，说是有要事求见老太君！”穆雄不在府中，穆兰梦年纪尚小，青氏是个妾，丫头们拿不准主意只好来叨扰还在病中的老太君。
“您看这……”柴嬷嬷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略一沉思，道：“让人把人请进来，给我更衣，我们去见一见他！”
……
“小姐，老太君传话来，请您去前厅。”
执笔右手微微一顿，宣纸上顿时晕开一个墨点，好好一张纸，就这样废了。
穆兰梦颇为遗憾地将笔放进笔洗，“只叫了我一个人？”
“不，除了二小姐在祠堂之外，所有人都去了。”阿红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包括夫人。”
“是么？”穆兰梦将写坏了的纸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那我们快些动身吧。”
……
前厅中，老夫人坐在高位，稍显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恭敬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和尚。
那和尚身着褐色僧袍，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闭着双眼无声诵念佛经，端的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方才他按照主顾所言，在老太君面前小露一手，令原本还对他有所怀疑的老太君全然相信他就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得道高僧。
只是老太君相信，穆兰梦可不相信。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事情不说没有，却少见的很。府里刚刚传出那等流言，就有得道高僧找上门，穆兰梦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给老太君请安。”穆兰梦先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让柴嬷嬷将穆兰梦扶了起来，“梦儿，这位是无惑大师，你快快拜见！”
穆兰梦乖巧的点了点头，冲无惑和尚略一福身，“无祸大师好。”
一直闭目诵经的无惑没有任何表示，就连眼睛也没有睁开看穆兰梦一眼。
这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定然是要被认为成目中无人；但无惑这样做，旁人却只会一味这是高人风范。
穆兰梦也不在意，拜见之后便在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
不多时，青氏带着穆渺凝，张嬷嬷扶着叶氏都到了前厅之中。
老夫人让他们一一拜见无惑，无惑依旧毫无反应，自顾自的闭目诵经，将自己得道高僧的形象维护到底。
穆兰梦只觉这和尚可笑。
她在佛法寺中见过真正的得道高僧妙法大师，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哪里像这位，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自己是个高人。
见所有人都来齐了，老太君对那无惑和尚道：“大师，能来的都来齐了，您看这……”
无惑和尚这才睁开了眼睛，目光冷冷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青氏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憷，尴尬的笑了声，“老太君，您这是……”
“住嘴，不要打扰大师！”老太君呵斥了一声，青氏立刻噤声不敢再说话。
穆兰梦捏着帕子，低头看上面才秀好的牡丹，等待着这位“大师”得出结论。
片刻之后，无惑终于收回了视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大师，结果如何？”老太君急急忙忙的问道。
无惑和尚岿然不动，“老太君，贫僧没有看错，贵府上确实有妖邪作祟！”
“什么？”此言一出，青氏与穆渺凝便是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邪祟呢？”
而穆兰梦的目光却落在了叶氏的身上。
叶氏回了穆兰梦一个狰狞的冷笑。
“大师，不知那妖邪现在何处？”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强撑着问，“求大师救我府上于水火之中！”
无惑和尚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老太君放心，出家人慈悲为怀，贫僧绝对不会放任妖邪作祟而不管！至于那妖邪现在何处……”
冰冷目光再一次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停留在了穆兰梦的身上！
第38章 拿证据来！
见到无惑和尚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穆兰梦的身上，除了叶氏露出得逞的目光之外，其余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青氏看穆兰梦的目光颇为惊恐，害怕穆兰梦下一秒就会显出凶狠本性将她们赶尽杀绝。
穆渺凝皱了皱眉，眼中带着疑惑，显然并不是很相信无惑和尚的话。但是她看得出老太君对无惑和尚颇为敬重，闭紧嘴巴保持了沉默。
老太君大惊，愣了片刻之后忙道：“大师，可是你看错了？怎么会是梦儿？”
无惑和尚目光冰冷，声音也冰冷无比，“老太君可千万不要被表象所迷惑！此人早就已经被邪祟附体，不再是原来那个尚书府的大小姐了！”
“什么？这……这……”老太君又惊又怕地看向穆兰梦，理智告诉她不要相信，但是她却也已经对穆兰梦产生了怀疑！
面对无惑和尚的指认，穆兰梦皱紧了眉头，面上满是被污蔑的不悦。
老太君仔仔细细打量着穆兰梦，恍然惊觉，这个孙女好像从佛法寺大火逃生之后，就开始改变了！难道真的如同无惑和尚所说，穆兰梦其实已经被邪祟附体，所以才会有之后的那些改变？
只不过心中还是不愿相信这个孝顺的孩子被邪祟附体，还害了全家，老太君道：“梦儿，你有何话要说？”
穆兰梦起身，毫不犹豫地在老太君面前跪下，“老太君，梦儿冤枉！梦儿绝对不是什么邪祟，更没有伤害家人！梦儿敢对天发誓！若我是邪祟，便遭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穆兰梦语气决绝地发下此等重誓，老太君心中一颤，内心又动摇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什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老太君还没说话，穆雄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穆雄处理完政务回家，刚到大门口就见到管家焦急踱步，见到他回来立马迎了上来，说来了个云游和尚，非得说家里有妖孽作祟。老太君对佛道深信不疑，穆雄觉得为家人祈福无可厚非，但若是有人借此胡言乱语，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正打算去会会那个满口胡言的和尚，却不想刚到前厅就听到穆兰梦立下重誓，穆雄的脸顿时黑了。
虽然对那和尚不满，但是穆雄不想驳了老太君的面子，黑着张脸语气到还算客气得给老太君请了安，看了眼又做出高人模样得和尚，道：“老太君，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梦儿如何跪着立下此等重誓？”
老太君的脸色有些难看。
穆雄身边女人不少，但最爱的却是穆兰梦那早逝的娘亲。穆雄一直觉得是他愧对白氏，对白氏留下的唯一女儿穆兰梦更是宠爱有加，如今他瞧穆兰梦受了委屈，指不定心里如何怪她这个娘！
“老爷您可回来了！”叶氏急忙给穆雄解释，“这位无惑大师说府上有妖孽作祟，还说梦儿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梦儿，而是邪祟附体了！妾身也不相信，您可千万要给梦儿做主啊！”
叶氏说着竟然开始抹眼泪，仿佛若是冤枉了穆兰梦，就是挖她的心肝。
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叶氏，怀疑叶氏病了一场是不是坏了脑子，怎么忽然转性了，明明前不久还处处为难穆兰梦！
唯有穆兰梦心里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不仅在父亲面前博得好感，还顺利把她自己摘了出去。有了军师之后，叶氏这一次，倒是高明了不少！
穆兰梦看向扶着叶氏一言不发的张嬷嬷，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父亲，请父亲相信女儿，女儿绝对不是什么邪祟！”不过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困境，穆兰梦转向穆雄，重重磕头，“无惑大师说我是邪祟，就请大师拿出证据来！不然即便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也断然不会认下此等莫须有之事！”
穆兰梦的话掷地有声，目光坚定无比，仿佛随时随地做好了以死证明清白的准备。
“梦儿不可莽撞！”穆雄生怕女儿一时想不开真的撞了柱子，赶忙拉住了穆兰梦，安抚道，“梦儿放心，有爹爹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顿了顿，穆雄看向铁青着一张脸的无惑和尚，“空口无凭，还请大师拿出证据来！我尚书府清清白白的女儿，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听到穆雄竟然直接拿官位提醒自己小心说话，无惑和尚拨弄念珠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他很快压下心中慌乱，用冷漠来掩饰自己心虚的事实，“贫僧慈悲为怀，路过贵府见有妖气笼罩，故而好心相助，没想到尚书大人以权压人，当真叫贫僧心寒！”
“不过是让大师拿出证据证明而已，怎么就是以权压人？难不成大师您红口白牙嘴唇一碰，说我是邪祟我就是了吗？那岂不是人人都是高僧了？”穆兰梦冷笑了一声，咄咄逼人，“还是说大师你其实根本拿不出来？”
无惑和尚被穆兰梦气笑了，“孽障，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别怪贫僧心狠！你为了诅咒府中女眷，在你院落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埋了诅咒用的人偶！你可敢让人去找一找，到底有没有！”
“我穆兰梦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何不敢？”穆兰梦微微扬起下巴，神情倨傲而自信，“我现在就可以请父亲和老太君派人去挖！但是！倘若没有挖到，你待如何？”
穆兰梦的自信让无惑心中忐忑。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时认怂就是万劫不复。
咬了咬牙，无惑狠狠地道：“若是挖不出来，我任你处置！不过若是挖出来了，你又如何！”
“自然也随你处置！”穆兰梦扬眉一笑，丝毫不畏惧，“请爹爹与老太君派人前去查看，好还梦儿一个公道！”
穆雄点了点头，看向管家，管家立刻去找人了。
老太君看了柴嬷嬷一眼，柴嬷嬷会意跟着管家离去。
见到老太君这样做，穆兰梦心中一凉。
穆雄拉着穆兰梦坐下，前厅中无人说话，一时陷入压抑的寂静！
第39章 不请自来
“老爷，门外来了个和尚！”管家之子徐盛进来前厅，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自称是佛法寺的妙法。”
听到徐盛说又来了个和尚，穆雄的眉头皱得更紧，刚想叫徐盛将人打发，就听见老太君惊喜地道：“真的是妙法大师？还不快快有请！”
徐盛又看了穆雄一眼，见穆雄点头，这才去请人进来。
“老太君，这妙法大师是何人？”穆雄问道。
这个问题，无惑也想问。不过他要保持自己得道高僧的风度，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实际上早就竖起了耳朵，等着老太君的回答。
老太君难看的脸色因为这个好消息缓和了不少，笑着道：“这位妙法大师可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上次在佛法寺讲经的就是他！这样的高人，便是宫里的娘娘都尊敬有加，怎么会到我们府上来呢？”
惊喜之余，老太君又疑惑了起来。
无惑听到老太君这样夸奖妙法大师，脸色有些难看，他隐隐感到事情有变，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无惑只能够暗自祈祷这个妙法没什么真才实学！
穆兰梦看了叶氏一眼，目光中带着两分嘲笑。
叶氏靠着张嬷嬷，拿着帕子按着眼角，借着擦眼泪的动作，掩饰眼中流露出来的怨恨。
徐盛很快将妙法大师和他的小沙弥徒儿请了进来。
妙法大师身着一件白色木棉袈裟挂一串紫檀佛珠，那双睿智的眼中含着浅浅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烦躁的内心也不由自主的平静了下来。
坐在高位上的无惑看着妙法大师越走越近，整个人如坐针毡，甚至背后都沁出了冷汗。
“阿弥陀佛。”妙法大师于中央站定，双手合十，宣了句法号，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那一刻，所有人罕见的达成了共识：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真正的高僧当如是。
再看无惑和尚方才故作高深，端足了架子的模样……
只能说，高下立见。
“阿弥陀佛，老身拜见妙法大师。”老太君双手合十，起身冲妙法大师微微作揖。
“老太君身体不适，不必如此。”妙法大师微微一笑，亲手扶了老太君坐下，手顺势搭上老太君的手腕。
老太君早就听说妙法大师医术高超，曾入宫为皇后看诊。今日得大师诊脉，老太君受宠若惊。
穆雄见妙法大师只字不提什么邪祟妖孽，而是给老太君看诊，心中对和尚的印象好了些，“敢问大师，家母病情如何？”
妙法大师收了手，笑道：“并无大碍。”
“那为何家母服药多日依旧没有起色？”穆雄急忙追问。
妙法大师没有回答，只是要了药方与药渣仔细查看。不多时，妙法大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看着他的众人道：“按此方服药，老夫人本该康复，之所以尚未痊愈，乃是因为实际煎药之时，以苏子替代了药方中的红参。苏子无毒，却不可多食，否则会引起头晕之症。”
“什么！”老太君丝毫不怀疑妙法大师的话，气的狠狠一拍桌，“竟然是这样！”
穆雄铁青了一张脸，怒道：“来人，给我查，到底是哪个混账竟然敢在老太君的汤药里做手脚！”
“多谢大师，否则我们不只该蒙在鼓里多久！”穆兰梦起身，冲妙法大师行礼道谢。
妙法大师笑着宣了声佛号，“出家人慈悲为怀，大小姐不必言谢。”
“既然老太君的病是因为有人动手脚，那么就不是所为的诅咒？”穆渺凝小声疑惑了一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无惑狠狠瞪了穆渺凝一眼，怪她多嘴。
妙法大师微微一笑，摇头道：“自然不是。”
“哼，他说是药有问题就是吗？”无惑强撑着平静冷笑了声，手心里却满是冷汗。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妙法大师丝毫不恼怒，依旧泰然处之，“若是不相信贫僧，找个大夫来检查便是了。”
“大师德高望重，老身相信！”老太君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心里对无惑的好感一降再降。
无惑咬了咬牙，低声道：“且看看吧！等他们回来便知分晓！”
妙法大师岿然不动，片刻后他看向穆兰梦，“大小姐近来可好？”
穆兰梦点了点头，“谢大师关怀，小女很好。”
妙法大师没有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他看的出来，与上次相见之时相比，穆兰梦的面向出现了些许偏差，虽然细不可察，于其命运，却是一大改变。此女日后，当贵不可言。
“大师与我们梦儿相识？”老太君疑惑的问。
“曾于佛法寺中，有过一面之缘。”妙法大师笑容亲切。
无数人跟妙法大师有一面之缘，但从妙法大师的角度，与他有一面之缘的人，却是少之又少，毕竟真正的过客谁也记不得。
穆兰梦能够让妙法大师记住，那绝对是好事！
老太君笑眯了眼睛，脸上因为生病的憔悴都少了不少。
无惑咬紧了牙关，恨不得将这个笑容澄净的和尚打出去。只是他不能动手，动了手，他就暴露了。
不多时，管家和柴嬷嬷便带着人回来了。
“管家，找到东西了吗？”穆雄比谁都着急，管家一进来就问道。
管家摇了摇头，“回老爷的话，小的让人把兰馨苑的院子翻了个遍，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可能找不到！”无惑从椅子上跳起来，头一个开始嚷嚷，“一定就在院子里！你是不是想要包庇那妖孽，所以谎称没有？”
管家在尚书府里也备受尊敬，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吼过，登时看无惑的眼神就冷了，“大师，您说话可要讲点道理，柴嬷嬷跟小人一起去的，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小人就算想包庇也做不到啊！”
穆雄冷哼了一声，对那和尚怒目而视，“你还有何话说！”
无惑本就是强撑着，希望能找到证据证明穆兰梦是邪祟，如今连证据都没有，强撑起来的底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滩烂肉倒在了地上，不停的颤抖。
第40章 贵不可言
叶氏的身体骤然紧绷，半掩在帕子下的脸上满是惊愕，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问出声：明明都安排好了，怎么可能会找不到呢？
张嬷嬷察觉到叶氏的情绪波动，轻轻捏了捏叶氏的肩膀，示意叶氏不要轻举妄动。
穆兰梦看了这对强作镇定的主仆一眼，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冷笑。她起身在老太君面前跪了下来，双目含泪却蔷咬着牙关不肯让泪水落下，“老太君，没有所谓的证据，梦儿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说着，穆兰梦低下头去，肩膀微微抖动似是正在无声哭泣。
知道自己冤枉了穆兰梦，老太君心疼不已，纵是身上乏力，她也亲自将穆兰梦扶起，“梦儿，我可怜的孩子，是祖母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好孩子，不哭啊，都怪这妖僧妖言惑众！”
老太君狠狠瞪了吓得瘫软的无惑一眼，全然没有先前的恭敬，“妖僧！你好歹毒的心肠，竟然故意陷害我们尚书府的大小姐！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我我……”无惑太过慌张，连自称贫僧都忘了。
穆雄冷哼一声，目光冰冷如刀，“你这般做，可是有谁指使？你若是从实招来，本官兴许还会饶你一命！”
穆兰梦飞快的看了叶氏与张嬷嬷一眼，果不其然发现叶氏拿着帕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不过她身后的张嬷嬷却是八风不动的镇定模样。
看来这个张嬷嬷比叶氏更加难对付。
穆兰梦得出了结论。
而无惑听见此事还有转机，立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哭丧着脸道：“尚书大人，这……确实是有人指使小的！是个……是个小厮模样的人，给了小的一大笔银钱，让小的伪装成高僧，污蔑大小姐是邪祟！”
“小厮？”穆雄的眉心挤出一个川字来，“什么模样的？”
“那人蒙了面，小的……不知道啊！”无惑此时是真的哭出来了，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财迷心窍答应了这件破事！
穆雄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一脚踢在这妖僧身上的心情，问道：“那对方给你的银钱呢？”
“都在小的家里东北角地底下埋着，分文未动！”无惑涕泗横流，砰砰砰给穆雄直磕头，“大人饶命啊，小的一时财迷心窍，大人饶命啊！”
“哼！你这个该死的和尚，若不是上天保佑我们梦儿，这会儿梦儿早就被当成邪祟被你发落了！”叶氏忽然在此时破口大骂，柳眉倒竖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事到如今你还想着饶命？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老爷，你可千万不要放过这妖僧，定要给梦儿出气啊！”
如果今日被污蔑的对象换成是穆柔心，叶氏气成这般倒是情理之中。
可是是穆兰梦啊！
别说青氏与穆渺凝的脸上满是惊诧，就连老太君和穆雄两个都用惊疑的目光打量着愤怒的叶氏，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思索了一下今早的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
穆兰梦咬了咬牙，心道叶氏这次还真是高明，这般义愤填膺，全然看不出她就是幕后主使。更重要的是，这次虽然解了围，但却没能折损叶氏的羽翼，实在是可惜！
“多谢夫人为梦儿说话。”穆兰梦拿着帕子按了按自己的鼻子，一副委屈又感激的模样，“本以为二妹妹因梦儿受罚，夫人心里对梦儿还有怨恨呢！”
此言一出，穆渺凝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深吸一口气又逐渐放松了下来。
而叶氏的眼角顿时抽了抽，神情更加可怖。
张嬷嬷看了穆兰梦一眼，不动声色间又捏了捏叶氏的肩膀。
得到暗示的叶氏嘴唇动了动，半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梦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从前是母亲不好，对你多有偏颇，这段时间养病想了不少，真心悔过了！”
呵呵，比起相信你是真心悔过，我更愿意相信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穆兰梦在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惊讶的神情，片刻后含泪双目激动的看向叶氏，一副感动到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穆渺凝低下头去，扯了袖子轻轻擦过脸颊，正好掩饰了自己嘴角扬起的一抹冷笑：这场戏，真是比想象之中要精彩！
穆雄看叶氏的神情不似作假，放下了一桩心事，连带着因为无惑污蔑穆兰梦而糟糕透顶的心情都稍微好了不少。顿了顿，他道：“这妖僧胡言乱语，败坏梦儿清誉，梦儿，你说如何处置？”
无惑抖如筛糠，连忙调转方向开始朝穆兰梦磕头，咚咚咚掷地有声，额头上不多时便见了血，嘴里还不停喊着小姐饶命。
“这会儿知道求饶了？答应别人害我的时候，你可想过若是被你得逞，我会是什么下场？做了亏心事，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穆兰梦毫不动容，说完，她转而看向穆雄，“爹，既然已经证明女儿是清白的，那么这僧人还是交给爹你来处置吧。”
穆雄略一沉思，觉得自己这如花似玉的闺女确实不该碰血腥的东西，满口保证一定严惩。
管家带了人把无惑拖下去，人都拖出去老远，还能够听见他的惨叫声。
等到那惨叫声完全听不见了，穆兰梦看向坐在一旁超然物外的妙法大师，双手合十一礼，“让大师看笑话了。”
妙法大师摇了摇头，宣了句佛号，什么都没有多说。
“说来还未请教，大师今日怎么忽然拜访？”事情解决，老太君此时才觉得妙法大师的到访充满蹊跷，妙法大师可是别人请都请不来的人物，无缘无故怎么会来他们尚书府？
妙法大师微微一笑，宁静淡泊的目光看向穆兰梦，“贫僧与大小姐有缘，今日掐指一算，发觉大小姐似是有难，故此特地前来帮一帮有缘人。”
“哦？”老太君一听，立刻喜上眉梢，“那我们梦儿上辈子定然是积福甚多，这才能与大师有缘啊！”
妙法大师看了穆兰梦一眼，从那双清澈的眼中，看到了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滔天愤怒！
第41章 警告
穆兰梦想起自己那毫无盼头的上辈子，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悲凉：什么积福甚多，怕是上辈子活得太过凄惨，所以这辈子大师瞧她可怜，所以才出言提点一二吧？更何况今日之事，光是掐指一算可还不够呢！
妙法大师笑容微苦，道：“阿弥陀佛，贫僧瞧贵府大小姐面容端正，气质斐然，日后定然贵不可言。”
“当真？”老太君只觉得惊喜一重接一重，连日来因为生病而低落的心情都变好了，“借大师吉言，借大师吉言呐！”
妙法大师摇头不语。
穆兰梦微微垂头，在老太君的示意下冲妙法大师道了一声多谢，并不是十分在意妙法大师的断言。
妙法大师并没有在尚书府久留便告辞离去，老太君身体不适不能亲自送他离开，还不忘让穆雄一路将人送出了府门。
……
“凝儿，今天这事情娘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穆渺凝的房间里，青氏拉着穆渺凝在软榻上坐下，满脸疑惑，“夫人什么性子娘是最了解不过的，她是绝对不可能关心梦儿的！”
“都是在演戏罢了。”穆渺凝抚着根本就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子，冷笑了一声，“不过夫人确实比穆柔心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强多了，此事明明就是她授意，失败之后却还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青氏听见穆渺凝管穆柔心叫蠢货，心中紧张隔墙有耳的同时，也出了一口气般畅快。不过想到叶氏完好无损，甚至还卖了个好，青氏便觉心里堵得慌，“凝儿，你说梦儿知道不知道？”
“自然知道，否则今日她就是邪祟了！”穆渺凝道，“不过倒是奇怪，那妙法大师怎么会……难道真是有缘？”
想到妙法大师的断言，穆渺凝握紧了拳头。
出身是没有办法选择的，但是她可不想一辈子都是低人一等的庶女！穆兰梦日后贵不可言，那么自己一定要爬的比她更高！
“你别放在心上，既然梦儿知道叶氏要对付她，没准儿就是她请了那大和尚来给她压阵的！”青氏劝慰道，“你也瞧见老太君对那妙法大师是什么态度了，若是没有他在，就算找不出什么证据，老太君这心里总也是存了怀疑的。”
穆渺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犹豫片刻之后，穆渺凝起身道：“我要去找长姐。”
……
兰馨苑中，穆兰梦看着袅袅婷婷朝着自己走来的穆渺凝，微微眯起了眼睛。
“三妹妹来了，快坐。”穆兰梦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小西，给三小姐奉茶。”
穆渺凝道了声谢，从善如流的在穆兰梦对面坐下。小西泡了香片茶给穆渺凝，穆渺凝相当客气的冲小西笑了笑。
刚刚在前厅演了一出大戏，穆兰梦这会儿没什么兴趣跟穆渺凝虚与委蛇，开门见山的道：“三妹妹身子骨还没好全，有什么事情差人告诉我一声便是了，怎么亲自来了？”
手握了握茶杯，穆渺凝道：“长姐，今天的事情，真是好险啊。”
穆兰梦并不惊讶穆渺凝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或者说，除了穆雄之外的其余人心里都有数。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穆兰梦轻笑一声，手指拿起茶杯盖子，又松了手。茶杯盖子落回，发出清脆的声响。
“长姐你有什么打算？”穆渺凝瑟缩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害怕，“夫人她……”
穆兰梦抬眸，忽然笑了一声，“三妹妹，你也瞧见今日有多险。可见夫人就算病了，也是个厉害的。”
“是啊，当真叫人害怕。”穆渺凝见穆兰梦对她敞开天窗说亮话，心中一喜，却还不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长姐，今日是你，他日许就是凝儿了！凝儿没用，没有贵人相助，我与娘亲便全都指望着长姐您了！”
穆兰梦看着穆渺凝眼里闪烁的泪光，安慰道：“我是察觉的早，又正好妙法大师出了寺，不然也难逃一劫。三妹妹，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长姐自然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但是……”
“但是什么？”穆渺凝追问。
穆兰梦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就算二妹妹进了祠堂，夫人还有钰晟啊。老太君喜爱钰晟，爹爹也总夸他聪慧，所以即便是看在弟弟的份上，夫人总有一天还是会东山再起的。”
“长姐的意思是……”穆渺凝心中一凛：莫非穆兰梦是想要让她去杀了穆钰晟？除掉穆钰晟也不是不行，如果没有了穆钰晟，叶氏最后的底牌就没有了！
“现如今爹爹身边只有夫人和青姨娘两个女人，如果青姨娘能够给我们府上添个男孩儿，我们这边的底气也更足了。”穆兰梦说着挑了挑眉，神情颇为玩味，“妹妹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以为我是要你对弟弟出手吗？”
心中所想被一眼看破，穆渺凝脸色骤变，在穆兰梦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霍然起身，毫不犹豫的跪在穆兰梦面前，“凝儿一时想岔了，请长姐饶恕凝儿！”
“你这是做什么？”穆兰梦放下茶杯，弯腰亲自扶穆渺凝起来，“我们是姐妹，只要你不做什么对不起长姐的事情，长姐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穆渺凝看着穆兰梦脸上温柔的笑容，背后渗出的冷汗打湿了衣衫，“嗯，凝儿明白的！”
“好了，我累了，你回去吧，把我今天跟你说的话告诉青姨娘。”穆兰梦道，“你们母女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嗯，我这就回去跟娘亲商量！”穆渺凝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穆兰梦看着穆渺凝匆匆而去的背影，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恢复，最后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穆渺凝是个聪明人，希望她把自己的警告放在心上，否则……自己可不介意让她成为第二个穆柔心。
不过，若是青氏能够再怀上孩子，那府里可就真的热闹咯！
第42章 信物
“真是可气！”叶氏一回到自己的院落便发了火，抬手就将桌上的一套茶具扫在了地上，听到瓷器破裂的清脆声音，她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张嬷嬷将所有丫鬟遣退，关上房门，上前搀扶着叶氏去床上坐下，劝道：“夫人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叶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怎么能不气，就差那么一点！穆兰梦那个小贱人到底会什么妖法！明明万无一失的事情，她到底是怎么察觉到的？”
“是我们小看大小姐了。”张嬷嬷给叶氏拍着后背顺气，“只是夫人，凡事要往好处想，至少老爷是相信您对大小姐的态度是变了。”
“哼，信了如何，我的柔儿还不是待在祠堂出不来！”叶氏重重拍着被面，气急败坏。
“夫人，千万别这样想。您还有少爷啊。”张嬷嬷轻声道，“大小姐在受宠，也是要嫁人的，老爷最疼爱的，还是少爷啊。”
闻言，叶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是啊，这些天顾着女儿，倒是忘了这个懂事的儿子了！尚书府唯一的继承人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有儿子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本该上床休息的穆兰梦坐在软榻上，以手支颐，强撑着睡意翻看着手里的书籍。
席睿轩悄然潜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穆兰梦眼睛一闭，脑袋从手上滑下去的场景。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等席睿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托住了穆兰梦的额头，没让她磕在小几上。
属于别人的体温从额头传来，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穆兰梦的瞌睡一下就被吓醒了。
睁眼，果不其然见到席睿轩在自己面前，穆兰梦立刻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席睿轩有点尴尬的收回了手笼在袖子里。手在袖子的掩盖之下握了握，掌心还残留着穆兰梦额头的温度，还有那光滑的触感……
意识到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席睿轩顿时更尴尬。
不过幸好此时穆兰梦正在倒茶，并没有注意席睿轩这边。
“太子殿下请用茶。”穆兰梦客气有礼地将一杯茶放在席睿轩面前。
席睿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平复了心情，“今日的事情可顺利？”
“幸好太子殿下请来了妙法大师，不然怕是没法完全打消老太君的疑虑，日后就不好办了。”穆兰梦真心实意地冲席睿轩道谢。
席睿轩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是你自己考虑周全，请妙法大师过来是你的主意，本宫只是负责面子和苦力而已。”
“若是没有殿下的面子，怕是还请不来呢。”穆兰梦笑了笑，“殿下的面子大，真是好用。”
席睿轩挑起半边眉毛，戏谑一笑，“怎么，你惦记上本宫的面子了？”
穆兰梦确实有点惦记，不过被席睿轩直接点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臣女不敢！您的面子金贵，臣女何德何能每次都借啊！”
席睿轩轻笑一声，屈起手指轻轻扣着小几，“你若是愿意站在本宫这边，礼尚往来，必要的时候，本宫的面子拿去随便用。”
穆兰梦眨了眨眼睛，“臣女已经收下发簪，难道这还不是站在您这边吗？”
席睿轩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原来在穆兰梦看来，自己送她发簪，是为了收买她？
脸色一沉，席睿轩看得穆兰梦有些发毛，“穆小姐觉得你就值那根发簪？”
“那发簪价值连城，就算把臣女买了都不及一个零头吧？”穆兰梦算了算那发簪的价值，觉得有钱真好。
席睿轩快要被穆兰梦给气笑了，“发簪再好，也是死物，哪儿能跟你这个大活人相比？”
若不是席睿轩此时的神情有点不对，穆兰梦简直要以为这祖宗是在调戏她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穆兰梦道：“殿下，这……那您说，如何才是站在您那边？”
席睿轩忽然没了声响，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穆兰梦看，目光犀利仿佛要看清楚穆兰梦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饶是活了两辈子，穆兰梦还是被席睿轩看得心里发凉，一动不敢动，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就这么随便的，决定站在本宫这边？”半晌，席睿轩轻笑一声，手指摩挲着茶杯边沿，“你难道不知道穆尚书在朝堂上，一直都是中立的吗？”
“自然知道。”席睿轩不再沉默，穆兰梦松了口气，“只不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与三王爷表面看起来兄友弟恭，但是暗地里早就开始较劲儿了吧？”
席睿轩轻笑一声，“继续说。”
“站队是迟早的事情。”穆兰梦看似轻松，手却暗暗握紧了茶杯，“比起三王爷，臣女更愿意帮助太子殿下。”
“为何？”席睿轩盯着穆兰梦的眼睛，想起了她看着席元龙那时，眼里闪过的怨恨。
穆兰梦垂下眼睑挡住眸中情绪，“女人的直觉告诉臣女，三王爷不是个靠谱的男人。更何况，臣女本以为那支发簪……”
顿了顿，穆兰梦没有接着说下去。
其实这两日穆兰梦想过了，自己是一定要向席元龙复仇的。但是席元龙是王爷，她只不过是臣子之女，两者身份差距太大，单靠她一个人是完成不了复仇的。所以，想要达成心愿，就只有帮助席元龙的宿敌席睿轩这一条路可走！
当日穆兰梦还真的以为席睿轩送她发簪是为了拉拢她，不过今日看来，好像不是？
但是真正的理由显然是不能够告诉席睿轩的，还是把这个完美的误会继续下去好了。
席睿轩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在袖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玉佩递给穆兰梦，“这个你收着。”
“这是？”穆兰梦也不矫情，接过了玉佩。
“这是本宫给你的信物。”席睿轩道，“以后就别把那发簪当成信物了，那单纯就是个谢礼。”
“哦……”穆兰梦摩挲着这块玉佩，点了点头。
一时无言，两人安静的面对面坐着。
小几上的蜡烛火苗摇曳了两下，啪的一声灯花爆，打破了屋里美好的宁静。
“天色不早了，本宫先走了。”席睿轩站起身来，“你……早点休息。”
穆兰梦也站起身来，“殿下慢走。”
席睿轩点了点头，闪身离去。穆兰梦走到窗前将窗户缝关紧，摸着手里的玉佩，半晌，无声的笑了。
第43章 打耳光
祠堂是供奉先人灵位之所在，是尚书府最为冷清的地方。
供桌前，穆柔心跪坐在不算柔软的蒲团上，伏在小几上抄写经文。
这是老太君的命令，抄完十遍心经吃一顿饭，抄不够就不能吃。
穆柔心原先是不肯的，故意没有抄完，可是饿过两次之后便没了法子，只能够老老实实的抄写。
“夫人请。”外头传来看守婆子谄媚的笑声，祠堂大门被打开，叶氏在柴嬷嬷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
穆柔心没有回头，一门心思顾着抄写经文。只是写出来的字却不如平常娟秀工整，透露出心浮气躁的意味来。
叶氏见到女儿不愿搭理自己，心中一疼，急忙上前两步，“柔儿！”
穆柔心的动作一顿，随后烦躁的将毛笔扔在一旁，冷笑了一声，“终于想起我还在这祠堂里受苦了？”
冰冷的声音听得叶氏一愣，穆柔心何时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叶氏又是心寒又是心疼，忙道：“柔儿你怎么这样说，娘一直都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啊！”
“救我出去？”穆柔心冷哼了一声，神情戏谑的看向叶氏，“那我怎么还在这里？日日夜夜对着这些恐怖的牌位，你知不知道我不抄佛经就要挨饿，膝盖都要跪废了？这根本就不是人该过的日子！”
积聚的不满爆发，穆柔心神情狰狞，双手将小几砸得砰砰直响。
“柔儿你不要这样！”叶氏生怕穆柔心伤害自己，一把握住穆柔心的手放在胸口，“娘真的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再等一等，娘马上就可以成功的！”
“等？”穆柔心眼眶通红，抽手抓住叶氏的肩膀拼命摇晃，歇斯底里的大吼，“你就知道让我等！你知不知道马上就是柳贵妃的生辰，如果我出不去，宫宴就没有办法参加了！那是多好的一个出头机会啊！只要我去参加，三王爷一定会注意到我的，一定会的！可是现在呢！难道要我看着穆兰梦和穆渺凝两个小贱人大放异彩吗！”
叶氏人在病中身体虚弱，被穆柔心一摇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
张嬷嬷立刻放下手中食盒上前掰开了穆柔心的手，却被穆柔心反手甩了一个耳光，“放肆，现在连你这个老奴才都敢对我不敬了是吗！”
张嬷嬷是叶氏的乳娘，对穆柔心更是像对待自己亲生孙女一般疼爱，冷不丁被甩了一巴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穆柔心瞪着捂着半边脸惊讶看着她的张嬷嬷，知道张嬷嬷在叶氏心中地位的她有些心虚。但是打都打了，穆柔心只能硬着头皮强硬下去，“你还敢瞪我？难道我打不得你了吗！”
张嬷嬷一言不发，只是伸手将叶氏扶了起来。
“本小姐问你话呢，谁给你的胆子敢不回话？”穆柔心不依不挠地揪着张嬷嬷不放。
叶氏靠着张嬷嬷喘了两口气，忽然伸手给了穆柔心一耳光。
清脆的声音使得祠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穆柔心捂着自己被打红肿的半边脸，看向叶氏的目光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从小到大，叶氏从来都没舍得动她半根手指头，现在，她竟然为了一个老奴才打她！
穆柔心抿着嘴，委屈得哭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了，为了个老奴才竟然打我！他们说的没错，你还有钰晟，你要放弃我了！”
这话无异于一把冰冷的刀子戳着叶氏的心窝子，疼的叶氏脸色发白，没忍住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穆柔心的脸上。
两个耳光，叶氏神情狰狞，吓得穆柔心一声都不敢吭。
叶氏顺了顺呼吸，指着穆柔心道：“穆柔心，你给我听好了，现在不是你胡搅蛮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我打你，不是因为任何人，而是要你清醒过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你还拿什么去跟穆兰梦争个高低？我看你连穆渺凝都争不过！”
穆柔心想要出言反驳，但叶氏的眼神太过严厉，穆柔心到底没那个胆子开口。
“我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你都要给我记住，钰晟是你亲弟弟，你和他血浓于水！他日等你嫁出去了，钰晟就是你唯一的依靠！”叶氏拍了拍桌面，“你和钰晟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要是真的放弃你了，我现在还来你这里找气受！”
穆柔心小心翼翼的伸手抓住叶氏的袖子，轻轻扯了扯，带着哭腔哀求，“娘……女儿也是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老太君要把我关在祠堂里多久，晚上的时候这里真的太可怕了！”
见到穆柔心服软，叶氏刚硬起来的心肠顿时软了下去，“哎……我苦命的孩子啊……饿了吧，娘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张嬷嬷，快把东西拿上来！”
张嬷嬷应了声是，起身拿了食盒过来，收拾了桌面上的文房四宝，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好。
“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菜，快点吃吧！”叶氏将穆柔心散落的鬓发夹到耳后。
这些天穆柔心吃的全素，清汤寡水的早就让她不满，眼下见到这一桌大鱼大肉，穆柔心连礼仪都顾不得，拿了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叶氏在一旁叮嘱了一句，“柔儿，你再给娘一些时间，娘一定会让你出来的！”
穆柔心满嘴流油，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想了想，穆柔心飞快咀嚼了几下嘴里的饭菜吞下，“可是宫宴怎么办？我难道就真的去不了了？”
宫宴，明面上是为了给柳贵妃庆祝生辰，但是允许各家小姐参加，不就是为了给各位夫人一个相看未来媳妇的机会么？
虽然穆柔心整颗心都在席元龙的身上，但是万一这件事情没有成，穆柔心又没有被其他夫人相看过，回头找不上一门好亲事怎么办？
叶氏心里也有些烦躁，能够让自己女儿大放异彩，为未来找婆家添砖加瓦的事情，她自然也不希望穆柔心缺席。
“这件事情娘说了不算，还得去找老太君！”叶氏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凝重，“柔儿你放心，娘一定帮你争取机会！”
第44章 冰玉镯
“给老太君请安。”穆兰梦行了一个万福礼。
老太君倚在床头的靠枕上，赶紧免了穆兰梦的礼，伸手示意穆兰梦到自己身边来。
穆兰梦拉住老太君的手，在床边坐下，“老太君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老太君见穆兰梦先关注到的是自己的病情，而不是问自己叫她来是为了什么，暗中点了点头，想到一会儿要跟穆兰梦说的事情，心中的一丝愧疚更加明显起来。
“多亏妙法大师明察秋毫，我发落了煎药的丫鬟，柴嬷嬷亲自熬药，这身子还真舒爽起来了！”老太君笑起来，显出眼角的皱纹，“日后定然要好好谢谢妙法大师才是！”
穆兰梦笑着点了点头。
老太君拉着穆兰梦的手，轻轻摩挲着穆兰梦光滑的手背，有些犹豫。
穆兰梦看出了老太君的犹豫，略一思忖之后轻声一笑，“对了，还没问老太君呢，您叫梦儿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确实有事情同你说。”老太君又笑了笑，只是这次笑得颇为尴尬。
犹豫了片刻之后，老太君道：“梦儿，宫宴的日子快要到了吧？”
“是啊，后日就是了。”穆兰梦如实回答。
“你可知这宫宴到底是做什么的？”老太君采取了迂回的问话方法。
穆兰梦眨了眨眼睛，心道这不过是一场金碧辉煌的相亲宴而已。
但是一个未出阁少女心里明白就够了，断然不能够宣之于口，穆兰梦装傻反问道：“难道不是为了帮柳贵妃庆祝生辰吗？”
老太君对穆兰梦的单纯相当满意，压低了声音给穆兰梦解释了一番。随后她叹了一口气，道：“宫宴是个好机会，所以我想……让柔儿暂时从祠堂里出来，去参加宫宴。”
穆兰梦心道一声果然。
老太君宠爱她是真的，对穆柔心的所作所为生气也是真的，但是她此生最在乎的是尚书府。穆柔心身上流着穆家的血，日后嫁的好尚书府也与有荣焉，所以她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至于她穆兰梦受的委屈，在尚书府的荣耀面前，想来不值一提。
“这件事情，老太君决定就是了。”穆兰梦乖巧的道。
老太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怕穆兰梦心中不平衡，赶紧道：“你放心，不是要免了柔儿的面壁思过，只是宫宴当天放她出来，回来之后还是要接着跪祠堂的！”
穆兰梦不说话，乖巧的点了点头。
正巧此时柴嬷嬷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老太君道：“你去，将我妆匣子里那对冰玉镯取来。”
柴嬷嬷闻言一惊，“冰玉镯？您好端端的取那做什么？”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话呢！”老太君笑骂了一句。柴嬷嬷将手中托盘在床头小凳上放下，转身去取东西了。
穆兰梦端起青花瓷的小碗，舀起一勺熬得粘稠正好的羹汤吹了吹才送到老太君嘴边，“您当心烫。”
本就是晾得温热才送来的，这会儿吃正好，老太君吃了一口，笑着看着穆兰梦。
不多时，柴嬷嬷便回来了。
她摊开手中的红色丝绸，露出里面包裹的一对玉镯来。
这对玉镯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质；上面雕刻了凤穿牡丹的图案，一看便知珍贵无比。
老太君拿起玉镯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目露怀念之意，“这玉镯还是当年宫里的御赐之物，后来我出嫁了，我娘就给我做了压箱底儿的嫁妆。”
顿了顿，老太君笑着拉过穆兰梦的手，将玉镯给她戴上，“如今我老了，不适合这么嫩的玉镯，还是给梦儿吧！瞧我们梦儿带上多好看啊！”
“这太珍贵了，梦儿不敢要！”穆兰梦连忙想要将玉镯褪下，却被老太君伸手阻止。
拿起另一个玉镯给穆兰梦戴上，老太君道：“这镯子虽然珍贵，但却是个死物，没什么的。你这孩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我心里有数。梦儿，如今你长大了，祖母有话叮嘱你。”
“祖母请说，梦儿一定记在心头。”穆兰梦没有再推辞，点头表示自己听着。
“你是我们尚书府的嫡长女，凡事都要多多考虑整个府上，不要因为个人恩怨，做出什么伤害阖府利益的事情，明白了吗？”老太君神情凝重的看着穆兰梦。
若不是知道老太君对她和席元龙之间的恩怨并不知晓，穆兰梦几乎要以为她是在劝她不要跟席元龙作对。
不过想来老太君只是在担心她跟穆柔心之间的事情而已。
说句心里话，穆柔心，穆兰梦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老太君放心吧，梦儿是家中长女，分得清轻重。”穆兰梦握住老太君苍老的手，“您宽心，这些我都明白。”
“我知道，我们梦儿长大了，什么都清楚。”老太君满意的笑了起来。
……
下午，穆柔心就被放了出来。
穆渺凝一知道这个消息，坐也坐不住，急急忙忙就去找了穆兰梦。
进了兰馨苑，却发现穆兰梦正淡定的看着账本，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穆柔心被放出祠堂的消息似的。
“长姐安好。”穆渺凝强压着心中的疑惑焦急，给穆兰梦行了一礼。
“三妹妹来了，”穆兰梦从账本中抬起头来，“坐吧。小西奉茶来。”
穆渺凝在凳子上坐下，看着穆兰梦收起账本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的端起了小西端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穆渺凝还是没忍住道：“长姐，二姐姐被放出来了！”
“我知道。”穆兰梦放下茶杯，依旧不紧不慢。
穆渺凝一愣，旋即着急起来，“长姐这……我怕……”
“你有什么好怕的？”穆兰梦淡然反问，“敢作敢当，我以为你已经考虑好后果了。”
穆渺凝心中一紧，不知道穆兰梦指的是她踹了穆柔心攀上她这条大腿，还是买凶嫁祸的事情。
“长姐……”穆渺凝弱弱的喊了穆兰梦一声。
“你放心吧。”穆兰梦知道不能够把穆渺凝逼得狠了，“老太君说了，放她出来是暂时的，等宫宴结束，二妹妹还是得回祠堂去。”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到时候到底还会不会回去，就是两说了。
第45章 赏赐
穆柔心这次学了乖，放出来两日安分守己，除了给老太君请安之外，一直都待在叶氏的院落中，不肯见人。
当然穆兰梦和穆渺凝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见她。
眨眼便是赴宴的日子。
穆兰梦结束了今天的晨练之后沐浴了一番，才开始打扮起来。
小西三人看起来比穆兰梦还要兴奋，伺候穆兰梦穿上软烟罗裁制的罗裙，打开妆奁挑选着里面首饰，一边商量着应该给自家小姐梳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才能够让穆兰梦今日大放异彩。
“你们可饶了我吧！”穆兰梦笑着摇了摇头，“平日怎么梳的，今日就怎么梳。”
“那怎么行？”小西头一个不愿意，“今日是大日子，别人家的小姐定然是好好打扮一番过的，若是小姐你打扮的太过普通，可是会被别人看轻的。”
阿红阿绿在一旁附和。
穆兰梦眨了眨眼，无奈叹了口气：这三个丫头说的还挺有道理。
阿绿手巧，最后给穆兰梦梳了个飞仙髻，戴上了那支牡丹玉簪。
……
“夫人安好。”穆兰梦带着小西走到府门前，正好与叶氏母女狭路相逢。纵然暗地里势不两立，但表面上的礼节还是不能忽略的。
叶氏大病未愈，脸色看起来相当差，但是今日却也必须拿出二品诰命夫人的派头。胭脂水粉在脸上拍了一层又一层，她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唯独说话的声音还是有些有气无力，“不必多礼。”
穆兰梦本就是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叶氏一发话她就站直了身子，看向站在叶氏身边的穆柔心。
穆柔心今日也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粉色罗裙布料轻盈，白色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身，手臂上挽着一条粉色披帛。头上那对紫玉流苏簪还是叶氏的陪嫁，为的就是让穆柔心大放异彩。
只不过在宫宴上大放异彩未必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个贵族圈子里，比尚书府嫡女身份尊贵的女子比比皆是，妒忌心强悍的更是不少。
穆兰梦看着穆柔心的时候，穆柔心也看着穆兰梦。
老太君给穆兰梦的那一匹软烟罗颜色虽然清淡，可裁衣裳的秀娘却在裙摆处绣了大片大片盛开的牡丹，穆兰梦走来之时，仿佛步步生花，叫人挪不开眼。而她鬓边那支牡丹玉簪和手腕上的冰玉镯更是上品，看得穆柔心嫉妒不已。
“好久不见二妹妹，妹妹瞧着清减了一些。”穆兰梦笑着道，“想来是祠堂里的日子清苦，真是辛苦妹妹了。”
穆柔心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妹妹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四个字，穆柔心一字一顿的说出，颇有一种咬牙切齿之感，可见她对穆兰梦到底有多怨恨不满。
穆兰梦听的分明，却装作没听见，笑着讽刺，“看来在祠堂思过几日，还是相当有效果的。”
穆柔心咬紧了牙关。
穆渺凝带着丫鬟匆匆赶来，给叶氏与两位姐姐行礼。
叶氏上下打量了穆渺凝两眼，笑了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也该出发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
芳仪宫乃是柳贵妃的居所，其奢华程度仅次于皇后的凤仪宫。
此时此刻，柳贵妃正站在一人高的镜子前，张开双手，让宫女们服侍她穿上华丽的衣袍。
“娘娘穿上这蜀锦做的衣裳，格外光彩照人呢！”柳贵妃的心腹丫鬟絮儿帮她整理好衣服，笑着恭维了一声。
柳贵妃走近两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抚摸眼角那一丝几乎看不出来的细纹，“可是本宫还是老了。”
絮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巧此时手在外头的宫女引了一个华服少女进来进来，解了围。
“姨母，清照给姨母请安。”娇俏的少女给柳贵妃行了个万福，“愿姨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容颜不老，圣宠不衰！”
“你这丫头的嘴巴当真是甜！”柳贵妃转身，掩唇轻笑，“起来吧。”
柳清照站起身来，笑嘻嘻的上前挽了柳贵妃的手臂，“清照说的是实话，可不是恭维！”
“好好好，是实话。”柳贵妃被柳清照哄得开心，拉着柳清照在铺了猩红软垫的软榻上坐下，“怎么这么早就进宫了？”
柳清照笑着道：“还不是为了早点见到姨母，第一个说吉祥话，好问姨母讨要赏赐？”
柳贵妃挑了半边眉毛，故作惊诧，“诶哟，原来是眼馋本宫的赏赐，真是白疼你这小白眼狼了！”
柳清照抓着柳贵妃的袖子轻轻摇着撒娇，“姨母，姨母最好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柳贵妃笑出声来，伸手点了点柳清照的眉心，“说吧，今年想要什么赏赐？”
柳清照抿了抿嘴唇，微微低下头去，脸上却飞起两抹红色，仿佛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柳贵妃是过来人，哪里不知柳清照在想什么。
柳清照与席元龙青梅竹马，早就对自己这位丰神俊朗一表人才的表哥芳心暗许。如今两个人都已经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柳清照早就试探过自己父母的意思，父母并不反对她嫁给席元龙，甚至是大力支持。柳清照便想要在柳贵妃这里求个恩典，只要她点了头，剩下的事情都不是问题了。
“清照，你是想要请本宫给你赐婚？”柳贵妃问道。
“嗯……”柳清照的声音轻不可闻，害羞到了极点，“清照心悦表哥已久……所以……所以……”
柳贵妃一向疼爱柳清照，若是柳清照求的赏赐是别的，柳贵妃一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但是事关席元龙，柳贵妃却不得不慎重。
“这件事情，本宫需要同龙儿说一声，问问他的意思。”柳贵妃斟酌片刻，模棱两可的回答，“你换个赏赐吧。”
虽然没能够直接确定柳贵妃的意思有些失望，但是柳清照觉得自己与席元龙青梅竹马，席元龙一定会答应，心中那一点不快一扫而光，又笑着开始盘算起赏赐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