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想取燕山一捧雪
“一个城头,一个城下,百炼钢终成绕指柔,彼岸花散尽情不休。”
《白马要经》
长安府历二月。
春寒料峭,华灯初上,长安城,寂静的天地间,它是多么喧闹,却又是多么的孤独。白雪砌过了城头,又染上了心头,是谁在乐坊的离歌中,低眉垂袖,是谁在红烛摇曳下,抚琴痴语。
“小姐,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听说街上很是热闹。”
青莲轻轻按住琴弦,往园中望了望,飞雪连天,茫然天池。
“也罢。”青莲缓缓起身。前几日刚刚送走了常丹,常龙还未归来,整个宅子就只有她和下人了,想也无聊,不如出去散散心。
婢女大喜,赶紧取来披风给青莲系好。
深红色的披风,松松挽就的发髻,轻施粉面,淡敷胭脂,眸中全是故事,面上似无风霜,一起步,罗裙微荡,像是春波泛起,浅浅的脚印向着长安城延伸。
长安市井,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楼栈相对,彩带成结,红灯挂满,菜香酒气绕过了八街六四道,九坊十二楼,舞乐嘈杂,花桥相会。
这番景象,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西府治下的景象,一个经历过摧残的城市,一个塞上粗犷的地方,竟是这般柔美,梦幻。
“我们向东还是向西?”青莲站在府门,竟不知该如何,略带迷茫的问了问身边的丫。
“小姐想去哪里?”丫环问道。
“嗯……我听说长安诸多酒楼中,最属燕子楼热闹,不如就去那里看看吧。”青莲想起曾经清风曾与她闲聊时提起过,燕子楼。
燕子楼,坐落于长安城正中心,是长安城九坊十二楼中最为著名的一家酒楼,其盛名仅次于洛阳未央客栈,不过这燕子楼虽处于边府西塞,但是却散发着一股江南风韵。青砖黛瓦,红木轩窗,几条石径连接着主街道,酒菜飘香,歌舞动人。特有的秦酒更是让文人骚客趋之若鹜。
踏雪声轻脆,青莲走在街上,婢女为她撑着一把红伞,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街上的人们纷纷侧目,婢女察觉,顿时无措,道:“小姐,大家都在看我们诶。”
“你且看看,街上可有人打伞?”青莲笑语。
婢女一看,哪有人撑伞,行人都是一身棉服,脸蛋通红,缩着脖子,时不时吸溜着鼻子,诧异的看着她们。婢女一时尴尬,慌乱的收起伞。
“秦人向来粗犷,哪有我们这般细腻。”青莲低语道。
……
不久,两人便站在了燕子楼前,三层高,檐角挂满了红灯笼,楼中人声嘈杂。
青莲想了想,抬脚往里走了去,婢女稍一迟疑,赶紧跟上。
一进门,就从柜上闪出一小伙计,年纪尚小,一身油乎乎的棉衣,肩上搭着一条泛黄的粗布,吸了吸鼻子,说道:“两位,请跟我来。”
青莲不解,与婢女对视一眼,便跟着那小伙计去了。
那小伙计将二人带到旁厅。
“两位,燕子楼有个规矩,凡是女客到此,都要在这微雨厅留下手书。”小伙计指了指身后的微雨厅。
青莲听得这规矩,觉得十分有趣,饶有兴趣的站在厅口看了看里面,只见里面挂满了信笺,墙上也都贴满了。
“留给何人呢?”青莲幽幽发问。
“想留之人。”那小伙计说道。
青莲点点头,想了想,走了进去。
小伙计揉了揉鼻子,看青莲走了进去,冲婢女挤了挤眼睛,说道“嘿,我看你家小姐一定是个大家闺秀。”
婢女一瞪眼,嗔道:“你怎么知道?”
“嗨,我见的多了,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不愁吃不愁穿,一天到晚就只能想想男女之事了。你看她那眼神,必有所思之人。”
“嘿,我说你个小家伙,胡说什么呢!”婢女低声骂道。
小伙计嘿嘿一笑,挠挠头,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微雨厅里,青莲走到了桌前,玉指轻提狼毫笔,黛眉渐紧想为谁。
稍稍一想,她轻轻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想取燕山一捧雪,化与今日酒杯中。
啪嗒!
一滴泪,在纸上,如莲花一般绽放。
青莲提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滴,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小伙计见青莲出来,赶紧招呼落座。
这燕子楼上下两层,雅间十分的多,当然,正堂的散座也是客满为患。小伙计很有眼色,带着两人进了一处雅间。
“两位吃点什么?”待青莲坐定,小伙计开口问。
“有什么?”青莲问道。
“您可得听好咯,夜雨折柳燕南飞,阳关三叠何时归,秦淮雾月平生忆,霜花睡蝶相思味。”小伙计麻溜的报着燕子楼最有名的菜谱。
青莲听得有趣,心想果然与一般地方不同,连菜谱也是如此雅致。
“那都来一份吧。”青莲平静说道。
小伙计一愣。
“还不快去!”婢女白了他一眼。
“得嘞。”小伙计还是被青莲的阔绰给吓了一跳,这一桌下来,怎么着也得有一疙瘩银子摆在那儿。一边飞跑着一边感叹着富人的生活。
雅间里,青莲静静坐着。
“小姐在想什么?”婢女见青莲似乎有心事,便想着为主子开导开导。
“没什么,算算日子,大人也该回来了吧。”青莲呆呆道。
“快了快了,原来您是想老爷了。”婢女打趣道。
谁知青莲听到这话,忽的脸色阴沉。
二人纷纷沉默不语。
没多久,开始上菜了。
“您二位慢用,这是本店招牌,共计八道菜。”这回,掌柜的亲自来招呼了,一脸富贵相,长的白净。身材圆胖。
青莲点点头,看着满桌精美的菜品,不由得心情好些,轻轻拿起了筷子。
那掌柜的不敢打扰,出去轻轻带上门。
“你们,给我伺候好了,不然要出大事的。”掌柜的有喜有忧,小心叮嘱伙计们,摇摇头,匆匆下了楼。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甘州路难寒风冽
长安府历二月。
星夜兼程赶赴甘州的常龙,终于在风雪交加的深夜带着异龙营抵达了甘州金城。
金城,甘州州府,塞上古老的城池,自前朝起便一直是长安府西北门户,常年有重兵把守,由长安府直辖守军。如今,蒙胡铁骑已在甘北肆虐,甘州全境可战之军已基本溃败,只有金城守军尚有战力,还算完整,若不是常丹严令,恐怕金城守军也难以保全。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城郭外的田垄,一条清扫出来的小径直通城门,天气晴朗,月光冷清,守将早已得到哨骑探报,便赶紧出城来接少主。
“李将军,若是府帅责怪怎么办?”副将仍然对常丹没有虎符印信就私自调动军队之事心存不安,惶惶问道。
“你我征战数十载,而今鬓已星星,既是抗击外敌,又何须在乎听命于谁呢?”李药师拄着长剑,感叹道。
副将想了想也是,便放下心来,等着常丹的到来。
李药师倒是很欣慰,自己的副将忧心的原来是这个问题,而不是城头上为何飘扬的白字大旗。
雪小了下来,士兵们再一次扫净了道路。
不久,火光出现,一支军队开来。
李药师赶紧迎上去。
“甘州营参将李药师,参见少主。”李药师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老将军快快请起。”常丹还没来的及看清他的脸,便已受如此大礼,赶紧翻身下马,扶起面前之人。
“少主请。”李药师直起身子,抬头挺胸,昂然朗声道。
常丹抖了抖身上的雪,借着火光这才看清李药师的脸,眉须全白,发色斑驳,一身鳞甲,白袍长剑,面目如潘安老矣,十分英俊,不敢相信是疆场杀伐之人。
“老将军久等了,请。”常丹十分恭敬,他知道,这位老将军,和庭州那位殉国的将军一样,连自己的父亲都要礼敬几分,何况自己这样的晚辈。他们这些人随便拿出点功绩,那都是保家卫国的大事。
李药师轻抚长须,暗自道:虎父无犬子啊……
一行人边说边进了城。
金城,将军府。
李药师备好了接风宴。
“来,少主,略备薄酒,为您接风。”李药师举杯相邀。
常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一旁的李弼皱着眉头,十警惕。
“少主不必紧张。”李药师看穿了常丹的心思,笑道。
“此来,还是说说战事吧。”常丹十分忧心,毕竟蒙胡已经打到家门口了,哪还有心思喝酒,恨不得现在就点兵出战。
李药师闻言,面色一沉,缓缓放下酒杯,轻轻叹了口气。
“少主担心什么呢?”李药师问道。
常丹一愣,这还用问,都兵临城下了,能担心什么?
“少主是担心家业不保还是性命攸关?”李药师忽然正声问道,盯着常丹。
常丹明白了,看来,老将军误会自己了。
“哈哈哈,老将军果然心怀天下,如此,我便放心了。”常丹拍案大笑道。
李药师倒是一怔,反问自己,莫不是我误会了这小子……
“少主此话怎讲?”李药师问道。
“我此来,并非来督战,而是要亲自击败来犯之敌!”常丹说着,语气变的硬朗起来。
李药师看着眼前的毛头小子,又喜又忧,喜其之志,忧其之实,毕竟,战场上都是真刀真枪。
“少主可有破敌之策?”李药师见常丹决心如此,也便直言不讳。
“没有。”常丹眨了眨眼睛,一脸书生气的看着李药师道。
这可把李药师差点呛着,哭笑不得,心想你这不是逗我呢嘛。
“也罢,旅途劳顿,少主还是先休息,其余的事,明日我们再说,如何?”李药师无奈笑道。
“好,我都困了。”常丹打了个哈欠,拿起桌边的佩剑,跟着李药师往住处去了。刚出了门,回头冲李弼点点头,李弼抱拳,示意领会。
简单的接风宴被常丹和李药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搅和了,李弼是一口都没吃,现在两人走了,他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吃的一扫而光,抹了抹嘴,在那些下人惊讶的眼神中起身离开,走时还不忘往怀里揣了几个果子。
离开将军府后,李弼迅速赶往异龙营驻地。
愁云蔽月,雪花弥漫,风如刀,像要在人脸上雕刻一般。李弼已经顾不得这疼痛了。他今晚便要出发,率军北上,侦察敌情,同时还要收拢沿途的散兵,并且,接应南撤的肃州营残部,前几日行军途中得到线报,说肃州营有一部从鹿岭撤了出来,常丹当时就下了命令,必须把他们接回来,当时李弼觉的没必要,可是常丹说,他们每个人都是英雄,他们对得起我们,我们不能对不起他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风雪难挡男儿志
天大亮,常丹还蒙头大睡,明明昨晚没喝多少酒。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公子?公子?”卫兵轻轻的问道。
“啊……何事啊?”常丹闭着眼睛慵懒的说道,房中的炉火奄奄一息。
“李将军请您过去一趟。”卫兵答道。
“知道了。”常丹说罢,愣了半天,唰的起身。
……
将军府议事厅。
李药师站在地图前,正与诸将商议着什么。
常丹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
“少主你来了。”李药师见常丹进来,便停下了。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常丹双臂环抱,站在将领当中。
李药师见状,便不再多言。
“诸位,且看,敌先锋已经抵达我西平一线,若是我军再不动作,恐怕再无还手之力。”李药师严肃道,这金城是长安西北门户,而这西平,更是金城最后的屏障,一旦敌军大部人马越过了西平,那么他将丧失战场主导权,进行被动防御,如此一来,胜算更是渺茫,所以,只有主动出击,才能赢得更多的战场空间和更多的战机。
将领们纷纷皱着眉头深深点头,谁都知道,被动挨打有多难受,他们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不愿意死在城墙上。
“我同意!”常丹大声道。
李药师笑着点点头。
“天降大雪,对于我军来说,是个机会,敌军皆为骑兵,如此天气,机动性大大下降,物资补给更是困难,我军可进抵西平城,依托西平,进行攻略。”李药师重重点了点地图上的西平。说罢,看向常丹。
“援军已经启程,联军抵达最快估计也得二十天。”常丹还未等李药师开口,便说道。
李药师一愣,他竟然知道我要问什么……不免对常丹有点刮目相看了,这个年轻人真是让人越来越好奇了,昨夜得知他的异龙营连夜开拔的时候,便已经知道眼前的少主不简单了。
“诸将,都听到了?二十天,二十天之内,西平不可破。”李药师严令众人。
“遵命!”诸将领命。
“本将亲率八千人进军西平,王副将率两千人留守金城。”李药师安排道。
“遵命!”
“少主,就坐镇金城吧。”李药师笑着对常丹说道。
“李将军是怕我拖后腿?”常丹反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前线危险。”李药师心想,你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无妨,李将军不必管我,我应付的来。”常丹答到。
“也罢,那少主自便,老夫这就整军出发了。”李药师说罢,带着众将领,飒踏流星的走了。
常丹看了看地图,转身也离去了。
当日正午,李药师带着八千兵马赶往西平。
常丹无事,便在院里练起了剑,飞虹剑在雪中如一条蛟龙飞舞。
“好剑!”王副将站在门口惊呼一声。
常丹停了下来。
“是王将军啊,快请。”常丹擦了擦额头的汗。
“打扰少主,还望恕罪。”
“哪里哪里,快里面请。”
两人进了屋,在火盆旁落座,下人端来了茶水。
“王将军这是……”常丹不明其来意,问到。
“哦……布置完城防,想请少主巡视。”王副将解释道。
“哦哦,这金城王副将最熟悉,布置的自然要比我好,所以你布置好就行。”常丹笑道。
“少主过奖了。”王副将咧嘴一笑。
“说起来,王将军在这里驻守了很多年了吧。”常丹悠悠说道。
“是啊,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刚从军时,跟着白总管东征西讨,后来白总管殉国,便一直跟着李将军驻守在这金城了。”王副将回忆起过去,脸上浮现出笑容,黑里透红的面容,还残留着细细的刀痕。
“白总管……是白飞羽大总管吗?”常丹小心问道。
“正是啊,您不知道吗?”王副将有些奇怪,常龙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白飞羽大总管。
“哦哦,只是听家父提过几次,并不详知。”常丹赶紧端起茶,一边喝一边说道,眼神飘忽不定。
“白总管当年可是和常府帅一起平定了西境啊,说起来,两人也算是生死之交了。”王副将忽的失落,脸上全是黯然。
常丹心头一颤。
“那白总管怎么会殉国呢?”常丹举着茶杯,问道。
“当时,敌军避开常府帅的大军,偷袭长安,白总管坚守多日,最终城破殉国。”王副将说着,也慢慢端起茶来,细细品味,热气腾腾的茶水,和往事一样苦涩。
“援军呢?我爹可带了八万大军呢,怎么不早点去救呢?”常丹颤抖起来,死死捏着茶杯,都快要把杯子捏爆了,他在等一个别人嘴里的答案,想听,可又不想听。
王副将沉默了,低头,再喝一口茶,轻轻放下杯子,起身。
“末将,告退!”王副将低沉着声音道。
常丹有些失神,一时愣住。
王副将低着头,等着答复。
“果然吗……哈哈哈……哈哈……”常丹笑着笑着,眼角就翻出了泪花。
王副将站在那里,偷偷抹了抹眼泪,不敢唏嘘。
两人各自哭着。
外面鹅毛大雪,寒风从门缝挤入。
“给我一面白家军旗。”常丹迅速擦掉眼泪,不容置疑道。
“遵命。”王副将不好多问,便领命,转身离去。
待人离去,常丹拔出了飞虹剑,轻按剑身。
“雨过飞虹如一梦,且自开怀趁春风……”
我不是那墓中桃花,我是雨中飞虹。我不是池中游鱼,我是云中鲲鹏。
曾想剑寒九州,可是那又如何,挡不住的蒙胡铁骑,挡不住的尸横遍野,挡不住的故人离去。
剑在我手里,可这么久了上卿殉国之志何在?
常丹一闭眼。
剑入鞘。
第一百一十五章 西平荒野战蒙胡(一)
雪停风不减,云沉马不停。
李药师心焦如焚,不停的抽打着战马,他现在很赶时间,越早到西平,越能掌握主动,为此,他不惜丢下主力,领着两千骑兵马不停蹄的赶路。还好雪停了,这一路的雪不是很厚,战马倒也能跑起来。不过这也意味着敌人,也要开始行动了。
山头皑皑白雪,如梦如幻。
还有几日就是新年了,恐怕此时,中原已经是张灯结彩准备辞旧迎新了,想想自己,又要在马背上或者军帐中度过新年,李药师便心中凄凉万分,转念,又释怀,正是自己在这里驰骋,中原才能那样祥和不是吗?
“将士们,再快些,我们要赶在敌人大部到达之前,占领西平城。”李药师咬牙大喊道。
“遵命!”士兵们开始催动战马,像是在比赛一般争先恐后。
……
西平,一个小城,人口不多,城墙也不高,可是这座城,在两座大山之间,就如关隘一般,想进攻金城,要么你去翻山越岭,要么你就必须从这里过,地理位置可以说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绝。而且城下,是一片山前平原,视野开阔,对于攻坚战来说,这可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蒙胡还都是骑兵,想来也不会傻到强攻西平,那么,就只有先下手为强,把这里占领才行。李药师知道,蒙戈一定是想到了,不然他们的先锋不会这么快出现在西平附近。
……
金城将军府。
常丹坐在火盆前,正看着手里的信。这是常龙派人加急送来的,说自己已经到了长安,正准备着联军出征的事情,前线之事,交给他全权处置,末尾,还不忘叮嘱几句注意安全。
常丹看着这封信,着实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这信一点儿也不像是父亲写的,不禁苦苦一笑,罢了。
“少主。”王副将在门外喊了一声。
“进。”常丹收起信,说道。
“少主,您吩咐的军旗,给您拿来了。”王副将双手捧着一面叠好的军旗,走了进来。
常丹赶紧起身,双手接过军旗。
“王将军,这几日若是有人进城,说是见我,你便放他们进来。”常丹不紧不慢的说着,顺手把军旗放到了桌上。
王副将心中疑惑,不过也不敢多问,只能遵令。
“那末将告退。”
“去吧。”
王副将带好门,转身,奇怪,这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像变了个人一样……这感觉……好像当年的常龙啊。
……
一晃两三日过去,金城的百姓们也家家挂起了红灯笼,街上也热闹起来,毕竟,再怎么样,新年还是要过的。
将军府的下人们一大早就开始布置里里外外。
常丹也没闲着,大清早就爬上城楼,巡视了一圈。
“报!”
“怎么了?”常丹正要下城楼,迎面撞见一名士兵快步跑来。
“西平加急!”士兵呈上军报。
常丹眉头一皱,暗道不好,看来西平麻烦了,伸手接过军报。
“下去吧。”
“是!”
常丹一边下楼,一边看着军报,不出所料,李药师带领的先锋骑兵与敌人遭遇了。
……
议事厅。
“怎么了,少主?”王副将匆匆跑来,见常丹面色凝重。
“看来敌人比我们动作快,我军先锋在西平南郊与敌军遭遇了。”常丹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什么?!”王副将大吃一惊,心想这下坏了,看来西平已落入敌手,如此一来,金城危矣。
“没办法,如果不拿下西平,等不到联军来,金城就已经失守。敌军五万,我军一万,胜算渺茫啊……唉。”常丹有些失落,如今先手已失,硬碰硬必然毫无胜算,只能想办法,拖到联军抵达。
“不如让末将点兵驰援?”王副将请战。
“点兵?我们哪里来的兵?”常丹苦笑道。
“金城有两千,我带一千去支援,少主留下,若是前线失利,少主可带百姓撤离。”王副将十分果断,迅速做出了一个很保险的决定。
常丹略微一想,这是最后的办法,比较稳妥,可是,就这样认输,岂不是太不甘心了吗!
“将军果然是身经百战,不过,我是长安府少主,我岂能未战先怯,况且,我军并非没有胜算。”
常丹知道,常龙的来信,没有责怪他私自行动,没有责怪他插手军务,而是让他注意安全,这其中道理,就是告诉他你是长安府少主,我常龙的儿子,你既然去了,不胜不还。如果他现在回去,恐怕前线失利之责,都要落在自己头上了,到时候,联军若是问责……罢了,自己尚能一博,其他事,再说也罢。
“少主,刻不容缓,末将这就出发了,保重!”王副将也不等常丹发话,大声道。
常丹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王将军!”常丹严厉道。
“少主,对不住了,等我回来,你再治我抗命之罪。”王副将说罢,提刀夺门而去。
常丹看着王副将的背影,一声感叹:幸也!
“来人,贴出告示,告知城中百姓,敌军将至,准备随时撤离。”常丹下令道。
门外卫兵领命而去。
看来,这个新年,注定是过不了了。
听到常丹的话,院里忙碌的下人们都停住了手,神情沮丧。
第一百一十六章 西平荒野战蒙胡(二)
西平南郊。一片旷野,寂静无声。
李药师望着远处,刚刚斥候来报,敌军先锋五千余,已经占据了西平城。他知道,要有一番苦战了,自己只能尽量拖住敌人,好让金城百姓撤离。
“来人,安营扎寨,等待后军一到,立刻攻城。”李药师当即下令,他准备在这南郊扎营,诱敌出战。
当然,城外的动静蒙胡人一清二楚。
西平城头,蒙胡先锋大将安达正注视着远处扎起的一座座帐篷,他搓了搓手,哈哈大笑。
“首领您怎么了?”身旁的小头领们问道。
“这上国倒是有那么几个会打仗的,你们看,他这是想引我出去。”安达轻蔑一笑。
“敌军只有两千,不如我们以雷霆之势歼灭他们。”小头领们纷纷点头,心想,我们可是雄鹰,怎么能在敌人面前如此胆小。
安达是个暴脾气,遇见这么没脑子的下属真是对了胃口,刚好手痒,拿来打一顿热热身子。不由分说,吹胡子瞪眼,揪着那小头领的衣领,对着肚子就是一拳,打的那人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其他人一看,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安达又搓了搓手。
“废物!你以为敌人和你一样傻吗?”一声爆喝,众人又是浑身一抖,暗暗心思,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派到这个人手下。
“没我的准许,任何人不许出战!”安达瞪了众头领一眼,跺了跺马靴上的雪,扭了扭裤带,别好马鞭,自顾自的走了。
几个头领看着安达是敢怒不敢言,自从占了西平,这家伙天天是搂着美人吃酒,天天是醉的一塌糊涂,把他们安排到外面去巡防,天寒地冻的……
几人越想越气,对视一眼,扶起挨打的那个头领,叹口气,也下了城头。
……
说到这,就要说起这安达了,此人是蒙戈手下第一勇士,能征善战,勇猛无敌,蒙戈相当器重他,所以把占领西平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还给了他最精锐的卡拉多斯族人。但是,厉害归厉害,这家伙爱酒爱美女那是一点不比打仗的功夫差。只要有空,要么酒不离手,要么美女不离手,稍微有那么一刻正经的功夫,还要搓搓手……
自然,下属们看不下去,给蒙戈报告,可是蒙戈真是一点也不掩饰,我就是护短,你们能怎么着?所以这安达才这么骄横。
……
此刻,自然不用说,李药师的部队忙着安营扎寨的时候,安达已经在温柔乡里呼呼大睡了。
天黑的早,紧赶慢赶的在天黑前扎好了营帐。
李药师和一众将领坐在火盆旁,商量着战事。
“敌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啊。”一名将领说道。
“难道他们会夜袭?”
……
“不会了,若是他们想打,就该在我们安营扎寨之时出击,绝不会等到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对手。”李药师失望道,不过,也让他心中来了一股热血。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轻装前来,粮草不足,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迟早冻死或者饿死。”副将们说道。
“敌人想拖到他们大军到来,我想拖到金城坚壁清野。”李药师说出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没有战机,就只能这样了。
“可是……”将领们纷纷面露难色。
“我知道,我们没有粮草,难以支撑,可是敌人同样没有,仅西平城内的粮草够五千大军吃多久呢?”李药师分析道。
“那就是说,敌人一定会有所行动?”将领们好像明白了。
“对,我们一定要盯住敌人的一举一动,现在就是考验定力的时候了,粮草不够就杀马,金城还能调来一些,总之,要顶住。”李药师下定决心,要在这里,和敌人先打一场,给敌人一点颜色,让他们知道,甘州不是他们的跑马场!
“好了,各部严密监视敌军,探马放远一点,对了,两侧的山上也要安排人马。”李药师安排道。
“遵命!”将领们领命而去。
大帐中,李药师有些失神,他总有一种预感,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战了……
……
西平城里,安达终于从美人被窝爬到了军营。
“又怎么了,一大早来烦本将。”安达没好气的说道,一股脑瘫在椅子上,腿一翘。
“首领,咱们的粮草不足三日了。”军需官战战兢兢的说道,头也不敢抬。
那几个卡拉多斯族的头领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没有了就去找啊!你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你想让本将饿着肚子打仗?”安达破口大骂。
“这……这……城中……已经没有存粮了……”军需官扑通跪下,吓得嘴都瓢了。
“哼!废物,你们几个,有什么办法吗?”安达看向那几个头领。
“回首领,天寒地冻,实在无处找粮啊。”一个头领硬着头皮回答道。
安达一听,顿时就火了。
“要你们何用!本将不管,找不来军粮,先把你们煮了吃。”安达一拍桌子,几人吓得一哆嗦。
……
安达走后,那趴在地上的军需官哇的一声就痛哭不止。
那几个头领也是面色铁青,失魂落魄的。
“我们卡拉多斯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那个之前挨打的头领忿忿道。
“是啊,突骨头领,我们可怎么办?”其余几人问道。
“不如……”
几人一阵窃窃私语,然后纷纷点头离去。
那军需官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左摇右摆的离开了。
安达离开后,没得说,跑到一家叫玫瑰苑的青楼。
“老妈子,快把你家月容叫出来。”安达粗里粗气的嚷嚷道。
“哎哟,是将军啊,快请,我这就去叫月容姑娘。”老妈子赔笑道。说罢赶紧小跑上楼。
一间房门前。
咚咚咚!
“月容?是我。”老妈子叫道。
“哎~来了。”
没一会儿,门开了。老妈子闪身进去,月容看了看外面,关上了门。
屋内,两人相对。
“是安达。”老妈子凝重的说道。
“知道了。”月容点点头。
“小心点。”老妈子拉着月容的手,拍了拍,叮嘱道。
“放心吧。”月容说完,就准备走。
刚打开门,被老妈子一把拉住。
月容回头,不知何事。
“你的手帕。”老妈子从桌上拿来月容的手帕递给她。
月容轻轻一笑,接过。
“谢了,红妈。”
……
楼下,安达正大口喝着酒,月容如一阵风轻轻落座在他身旁,玉指皓腕,轻轻点住他的酒杯。安达一斜眼,嘿嘿一笑。月容抛了个媚眼,风情万种。
“美人儿……”安达顿时被迷的五迷三道,不知所以。
月容的手帕轻轻略过他的鼻尖,侧身入怀,慢抚胸膛,这一套一套的,安达哪里受的了,一把抱起,就要上楼。
“这么着急啊,不喝两杯?”月容低声道。
安达一愣,连忙点头。
月容的手帕再一次甩在他的脸上。咦?好香!
安达睁开眼,拉住手帕,仔细闻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香气,弥漫着……
“这绣的什么花?我怎么没见过?”安达见手帕上绣着一朵美丽的花朵,好奇问道。
“这呀……这叫水仙花。”月容回答道。
“啊……真香,和真的一样。”安达傻笑道。
楼上,红妈妈一阵冷笑,暗道:莽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深宫冷院有情人
长安府历,除夕。
洛阳。
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街上有杂耍的,唱戏的,说书的,人山人海。
毫不例外,洛府上下也是一片喜庆,后厨的大娘忙的不亦乐乎,下人们也都换上了新装。
楚云阁上,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洛伊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发呆。
燕北风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是否安好,自己在这深闺之中,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替他祈福,新的年岁,平平安安。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母亲的心情。
她轻轻拿起桃木梳,想了想,又放下了。
“伊伊,我们今天得去祠堂。”柳时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知道了,母亲,我这就下去。”洛伊答应着,轻轻叹口气,起身。
……
皇城。
千秋殿一如往常的冷清,几个宫人正清扫着长阶上的积雪。
殿内,李温斜倚龙榻,看着什么。
“陛下,两府联军已经抵达伊阙关,正在修整。肃州失守,蒙胡已经抵达甘州西平,长安府援兵到达金城,由长安府少主常丹主持前线军务。”那神秘女子走来,将一封信放在龙案之上。
“西平……竟然如此迅速。”李温眉头一皱,想不到蒙胡人竟然这么迅猛。
“不过,驻守金城的是前朝李药师将军,他已经率军在西平一带迎敌了。”女子继续说到。
“哦?李药师……我在前朝军报上看到过这个名字,是白飞羽大总管的部将吧。他带了多少人?”李温想起来这个名字。
“八千。”女子平静如水的回答,可是李温却听得有些惊讶,八千人,对五万?
“那长安府援军呢?不是有援军吗?”李温激动的问道。
“援军异龙营两千人马。”
“两千?!他常龙现在如此不堪了吗?”李温又气又笑,一时竟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堂堂辅国大将军,派援军就派两千,这不是让李药师去送死……吗?
李温怔住,猛地抬头看着那女子。
那女子看着李温,一声不吭。
两人对视许久,李温缓缓坐下。
“长安府有多少兵马?”李温问道。
“庭州军,肃州营,甘州营,这三部将军都是前朝老将,说起来常龙也无法调动,只有异龙营和长安军是常龙可以调动的,大约五万。”那女子想了想,回答道。
“庭州军已经覆没,肃州营也溃败,现在就只有甘州营了……”李温越说越觉得揪心,甚至是可惜。
“听说那常丹是在未得到常龙准许的情况下私自率军北上金城的……”
“哦?”李温眼前一亮,还有这样的事……
“大概就是这样。”女子汇报完,便静静立在一旁。
“镜花湖那边怎么样?”李温想起来,顺口问道。
“依旧热闹,自比武结束,那里便成了江湖人士往来的宝地。”
李温点点头。
“青州怎么样?”
“一切如常。”
“鸦九剑呢?”李温想起柳乘风,这个本该如军报记载阵亡的男人。
“人在澜沧县,听说要和洛风一起随军出征。同行的还有长安府都尉追月。”
“是那个被常龙棒打鸳鸯的追月吗?”李温饶有兴趣道。
“正是。”
“哈哈哈,这常龙……”李温摇摇头。
……
“朕今日去看看老尚书,他儿子袁道最近可有书信?”李温忽然冷冷问道。
“回陛下,没有。”那女子答到。
“真没有?”李温坏笑道。
“臣妾不敢欺瞒陛下。”女子慌乱,赶紧跪下。
“朕希望你能和你哥哥一样,不负先帝和朕。”李温正声道。
白嫣然没有说话。
李温也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哥哥……”白嫣然眼里噙着泪水。
过了一会儿,高仙进来了。
“是白姑娘吗?”高仙小心翼翼走到白嫣然身后,轻声问道。
白嫣然闻声,擦掉泪水,起身。
“见过高将军。”白嫣然屈膝行礼。
高仙老脸一红。
“啊……不必不必。”高仙挠挠头,笑道。
“高将军有何事?陛下方才出去了。”白嫣然以为他要找李温。
“哦哦,陛下让我给您送来一身新衣,是专门让人从江南买回来的上品。还有这个,是蜀地的美味,这个,是从六诏弄回来的首饰。”高仙放下手中的木盒,一层层的打开,给白嫣然介绍着。
白嫣然万分惊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那末将不打扰姑娘了,告退了。”高仙说完,起身告退。
“有劳将军。”白嫣然柔情似水,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李温一般。
高仙被这酥麻的语气给弄得不好意思。
“不碍事不碍事,那末将告退。”说完,赶紧转身离开。
白嫣然看着眼前一样一样的东西,又想起李温那亦正亦邪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
第一百一十八章 西平荒野战蒙胡(三)
西平荒野。
简陋的军帐遮不住寒风,士兵们冻的瑟瑟发抖,围在篝火旁暖着身子。
李药师心事重重,敌军为什么还不动呢?自己可是勉强支撑,再过几日,就要彻底断粮了。
天气一直阴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就在李药师焦虑不堪的时候,王副将带的援兵到了,只见一队人马连滚带爬的进了大营。
“将军!”王副将飞快的跑来。
“你怎么来了?”李药师问道。
“末将担心将军,特来支援。”王副将气喘吁吁道。
“也罢……”李药师本想骂人,想了想,算了,要是自己在这里挡不住敌人,金城那点人马够干什么呢……来了也好。
“将军,末将先去安顿士兵们。”
“去吧。”
“末将告退。”
李药师点点头,望着远处的西平城,重重一声叹息,转身进了军帐。
刚刚坐下,一小卒飞奔而来。
“报!”
李药师心中一荡,来了!
“快说。”
“启禀将军,敌军一部出城,正向我军杀来。”
“多少人马?”
“约有两千。”
李药师听完,顿时心花怒放,哈哈哈,等的就是你。
“传令,准备迎敌。”李药师拿起佩剑,戴好头盔,大步流星的出了军帐。
没多会,甘州营九千人马纷纷列好阵型。
迎面,两千蒙胡骑兵正踏雪而来,手中的弯刀已经清晰可见。
李药师心中一热,索性直接冲锋,跟他们来个硬的。
“骑营听令,随我冲锋,王副将,领步军押后。”
“杀杀杀!”这些忍饥挨饿,就为了打这一仗的士兵们可算是找到冤家了,他奶奶的,不把你丫的打个落花流水,爷爷我这几天忍饥挨饿算是白受了。
只见骑营的将士像杀神附体一般,大喊着就冲了出去。
转眼间,两方的骑兵就照面了,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气,顷刻就杀的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蒙胡带队的,正是那几个卡拉多斯族的头领,他们实在是忍不了安达窝里横,与其完不成任务被安达天天暴打到死,不如死在战场上,这样,也不辱没卡拉多斯族英雄无敌的名声,所以,几个人那天窃窃私语,正是商量此事。
喊杀声很快惊动了城里的安达,当士兵跑去报告的时候,安达正在那月容的怀里如痴如醉呢。
听到这个消息,安达是大发雷霆,又无可奈何,匆忙穿好衣服赶紧爬上了城头。
看着荒野上双方激战正酣,难分伯仲,安达更是一脸黑线。
李药师在乱军之中,来去如风,杀的好不痛快!
蒙胡人万万没想到敌人竟然会直接发起冲锋,以前,他们征战草原的时候,总是如雄鹰追赶野兔一般,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竟然毫不畏惧烈马弯刀的震慑,迎头就杀过来。
甘州营反守为攻,迎头痛击,让蒙胡人有点懵,等反应过来,两千人已经剩一千多了。
几个头领被打的是狼狈不堪,李药师更是追着这几个头领痛扁,要不是他们的马跑得快,恐怕早已经成了李药师剑下亡魂。
“突骨头领,再不撤就要完了……”几个头领惊慌失措道。
突骨看了看夺路而逃的己方士兵,无可奈何,眼神呆滞。
“撤……撤吧。”
蒙胡骑兵听到撤退的命令,大喜过望,赶紧掉头就跑,鬼知道他们的对手是吃了火药了还是打了鸡血了,那真是不要命了,照面就是一顿乱砍。
“将军,将军!敌军不支,要撤了!”后面赶来的王副将大喊道。
李药师闻言,见蒙胡骑兵正边打边撤,又看见城头已经站满了敌军,心想,不能追了。
“收兵!”李药师下令道,很快,金锣响了起来。
可是士兵们杀红了眼,哪里还管得了收兵不收兵。一个个策马扬鞭,追赶着敌人。
安达看着溃败的突骨,冷笑不止,小子,让你不听话。
“来人,不许开城。”安达下令。
身后的将领纷纷愣住。
……
就在李药师想办法收住部队的时候,蒙胡人迅速撤到了城下。
一千多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突骨看了看城头。
“安达将军,请让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受,请让草原的孩子们进城吧。”他大声道。
安达搓了搓手,低头看了看城下的突骨。
“卡拉多斯族不是勇猛无敌吗?”安达冷笑到。
事到如今,突骨面对安达的冷嘲热讽也只能忍着了,身边这些年轻的士兵们正精疲力尽的看着他。
“上**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啊。”突骨不禁想到李药师那凶神恶煞般的表情。
“敌人可是只用了和你同等的兵力,你们卡拉多斯族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我英勇的突骨首领。”
“你……”突骨忍无可忍,话到嘴边却又噎住。看来,安达是不会开城门了。
……
寒风凛冽,雪花藏进了士兵们的衣领。
李药师费尽力气,这才把士兵们收拢,准备回撤。
“王副将?”李药师喊到,可是没人答应,他扭头看去。
王副将正看着西平城一脸诧异。
“你看什么呢?”李药师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对啊,将军,你看!”王副将指了指西平城。
李药师顺势看去,只见蒙胡骑兵在城下挤成一团,乱哄哄一片。
“竟然没有开城……”王副将喃喃自语。
李药师见此状况,当下想到是敌人内讧了,眉头一皱,可谓是计上心来。
“哈哈,天助我也,咱们再给他们添把火。”李药师一拍王副将,重新上马。
“大队回撤,骑营,随我杀回去。”李药师拔出佩剑,高喊道。
骑营的士兵们正心里暗道没杀个痛快呢,这下听到要打个回马枪,一下子来了精神,一阵瞎吼,紧紧跟在李药师身后,冲着西平城又奔了回去。
正在突骨和安达僵持的时候,马蹄声轰隆隆的卷来。
所有人一惊,纷纷回头。
“不好啦,汉人杀回来啦!”反应快的张嘴就喊,反应慢的吓得一骨碌从马上跌下来。
突骨心中瞬间凉透,他绝望了,抬头看见安达正冷笑着。
“怎么办,突骨头领,不如我们进山吧!”
“是啊,不能等死啊。”
几个首领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
“慌什么,我们卡拉多斯族的颜面,我们要自己挣回来!决不能当逃兵。我要杀回去,你们要逃,你们自己逃!”突骨怒了,绝望中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士兵们看着突骨发狂的样子,纷纷上马,拔出弯刀,转头。
……
“楔形阵,抛射回撤。”李药师指挥骑营变阵,完美的在敌军弓箭射程外划出一道弧线,骑兵们一轮抛射,让这些准备近距离接战的蒙胡骑兵猝不及防。他们完全不知道,甘州骑营,也是弓马娴熟的精锐之师,这可是李药师多年来,呕心沥血的成果。
敌军死伤无数,李药师抚须大笑,道:“豺狼安敢欺我?”
突骨看着死去的士兵,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面对着城门,将弯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滴眼泪,滴落在刀背上。
“安达!”
一声长啸,挥刀自刎。
安达在城上看的一清二楚,眼睛都没眨一下。
“开城。”他终于下令,他身后的那些将领像得到解脱一般,飞快的逃离安达身边,去开城门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西平荒野战蒙胡(四)
首战告捷!
李药师却高兴不起来,西平依然在敌人手里,守军还有三千,自己若是强行攻城,即便能拿下,也必然是血战险胜,若是敌人援军一到,最终还是守不住的。
坐在帅帐里,他不停的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
金城。
常丹很快收到了捷报,正是新年,首战得胜,可以说是喜上加喜,高兴的常丹又按耐不住,在院中舞起剑来。
正在兴头,卫兵跑了进来。
“少主,有人求见。”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跑了进来。
“少主,奉李弼将军之命,特来传信。”来人开门见山。
常丹点点头,遍观此人,脸色发紫,嘴唇干裂,手上生出了冻疮。腰上缠着一圈干粮。腿不停的打着颤。
那人掏出一封信,递给常丹,转身就要离开,不曾想,被常丹一把拉住。
“辛苦,在我府上好好休息吧。”
那人先是惊恐,转而泪水开始打转,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常丹点点头,拍拍那人肩膀,叫来了下人,带着去休息了。
他回了房里,赶紧查阅。
信中,李弼说他们翻山越岭,穿过了西平,在西平以北的山里修整,并且得到消息,蒙胡主力正驻扎在武威郡修整。他们准备继续前进。
常丹看完,心中暗道,辛苦你们了。看来,自己也不能再闲着了,敌军主力在武威郡修整,不日,便可挥师南下,金城,怕是守不住了,
左思右想,常丹下定决心,他命人叫来了金城郡守,下令开始撤离。
这金城郡守也不含糊,因为早就得到通知随时撤离了,所以接到命令,就赶紧去执行了。
与此同时,常丹点齐了城里仅剩的一千人马,准备开往西平前线了。
……
伊阙关。
旌旗蔽野,连营数里。
关内。
墨生备好了酒席,站在门口,正等待着客人。
没一会儿,一少年策马而来,一身新衣,十分漂亮,还裹着棉披风,面色白净,像是个读书人,却又散发着一阵老练之气。
墨生端详半天,赶紧上前。
那少年赶忙下马。
“晚辈空山军司马燕北风,见过墨生将军。”燕北风知道眼前这人,是洛阳府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几十年来,镇守伊阙关,使得洛阳无西顾之忧,就连上次,常龙也没能从伊阙关打进来。
“哈哈哈,原来你就是燕司马,哎呀哎呀,果然,英雄出少年呐。”墨生不禁感叹道。
“前辈过奖。”北风淡淡一笑,心想我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
“没有没有,听说少帅不在的时候,都是你主持本府事务,可见燕司马过人之处,日后,必成大器。”墨生看着眼前的年轻后生,不知不觉,话多了起来。
“晚辈一定不负所望。”北风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帅大叔,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北风你走也不叫我一起。”清风不紧不慢的打马走来,埋怨道。
墨生抬头一瞧,呵,又是个年轻后生。
“这位是……?”墨生说道。
“哦,这是空山军主帅,清风将军。”北风介绍道。
“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看来,我洛阳府,后来有人啊。”墨生不禁高兴道。
“见过墨生将军。”清风下马行礼,来的路上,北风就给他讲了许多遍,要他一定要敬重。
墨生点点头,带着两人进屋入了席。
刚招呼完两人,又有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此人龙姿凤章,仪表堂堂,腰挎金刀,进门环视一周,朗声道:“在下扬州府大都督,韩楚飞,特来赴宴!”
墨生愣了一下,暗道此人好气魄。
“哦,原来是韩大都督,快请坐快请坐。”墨生赶紧招呼。
清风眉头一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北风微微一笑,起身。
“韩都督,久仰久仰。”北风笑道。
“想来,你就是燕司马吧。”韩楚飞冷冷一笑,好默契啊。
“在下正是,大都督请上座。”北风让开,请韩楚飞上座。
韩楚飞略微迟疑了一下。
“我等晚辈,岂敢对前辈不敬?”韩楚飞对着墨生行礼道。
“好了好了,哈哈哈,快坐吧,我等军中之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随意就好。伊阙关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粗茶淡饭,各位不要嫌弃。”墨生兀自坐在了上座,一挥手,示意几人坐下。
“今日,请各位来,是想告诉各位,少帅和应府帅,常府帅,明日便可到达伊阙关。各位准备好大军开拔事宜。”墨生正色说道。
“晚辈遵命。”北风恭敬道,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洛风明日就到的消息。
“至于粮草嘛,不瞒各位,各郡县交上来的暂时只够大军十日用度,其他的,只能靠各位自己了。”墨生脸色阴郁,重重说道。
清风先坐不住了,筹备粮草之事早就交代了下来,现在只够十天?
“墨生将军,只有十天的话,恐怕我等还没到长安府,就要饿死在路上了。”清风激动的说到。
韩楚飞脸上像泼了墨,阴郁黑沉。
“我说几位,难不成洛阳府连这点能力也没有吗?”韩楚飞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谁都知道,粮草是大军一切活动的根据所在,我都要出去打仗了,你告诉我没饭吃,那我还打个屁。
“大都督稍安勿躁,十日,足够你们抵达长安,到时候,我想长安府,一定备好了军粮。若是等我再去筹备粮草,恐怕时间上来不及。”墨生一副实在是没办法的表情,向韩楚飞解释道。
韩楚飞气的一时语塞,只能铁青着脸看着燕北风。
“前几日,我收到线报,蒙胡先锋占据西平,虎视金城。我们首要任务是火速驰援金城,粮草之数,只要能到达长安便可。”燕北风幽幽道。
清风和韩楚飞纷纷沉默。
大家都清楚,现在是分秒必争,就算没有粮草,也得尽快赶到,好在现在还有十日粮草。
“也罢。”韩楚飞忿忿道。
“来来来,这顿饭,也算是我墨生给各位践行了。”墨生举杯。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
狼行雪满道,兵发气如虹。
不看风云色,斩尽蒙胡人。
……
酒过三巡。
墨生将军站在关上,悠悠北望。
“将军所想,我等晚辈,定然替将军完成。”
北风不知何时站到了墨生身旁。
墨生惊奇,这年轻人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当年,我们在赤血打的蒙胡人丢盔弃甲,仓皇而逃,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让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墨生将军不由叹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当年赤血?”北风问道。
“是啊,当年赤血平乱,燕王纠集了突厥人,蒙胡人,鲜戎人,固守赤血山城,我军是苦战许久啊,终归是打的敌人灰飞烟灭。”墨生说着,激动起来,眼里光彩奕奕。
“听说连金门三子也在燕幽战事中先后殉国。”北风看着远处,飘扬的军旗淡然说道。
“是啊,裴总管,柳将军,燕……燕……知府……”说到这,墨生心中咯噔一下,好像哪里不对。他下意识的偷瞄了一眼北风,只见北风眼神哀怨,背手而立,情深不已。
两人无言。
关隘上,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就压到了头顶。
良久。
“今天多谢墨生将军的配合。”北风十分感激墨生能按他说的做。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墨生虽然不解北风让他故意隐瞒粮草的真实数量的用意,但还是相信他。
“告辞,墨生将军。”
“好。”
两人别过,北风拉着醉的一塌糊涂的清风打道回营。
第一百二十章 故人相见有悲喜
长安府历,正月初三。
北风还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军营内一片喧闹。
“还不快起来,府帅到了。”清风火急火燎的跑进大帐内,一把把北风从榻上拽起来。
“急什么急什么!好歹让我穿好衣服吧。”北风没好气的瞪了清风一眼。
穿好衣服,北风和清风急匆匆赶去帅帐。
营内的士兵不知道在偷偷议论什么。
帅帐。
北风理了理衣服,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洛风正坐在火盆前取暖,旁边还有两人,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暗道:这不是追月姑娘吗?
“见过府帅!”北风行礼道。
“啊,燕司马,快来快来。”洛风爽快道。
北风狐疑的看了看洛风身旁的男人,走过去,坐下。
却说我们的清风将军,这时候哪里还说的出话来,只见他站在大帐门口,傻傻的盯着追月看着,仿佛石化了一般。
追月自然也是含情脉脉的看着清风,两个人一时竟无语凝噎。
洛风看看清风,又看看追月,不禁笑了起来。
“府帅一路辛苦。”北风说道。
“哪里,将士们比我更辛苦。”洛风感叹道,这一路上,可是没少受罪,那风,那雪,使劲往脖子里钻,跟喇肉一样疼,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位是……”北风转到正题,看着洛风身旁的柳乘风问道。
“哦,这位是本帅的岳父大人。”洛风介绍到。
北风暗吃一惊,岳父?那就是洛伊的姥爷咯。
“见过前辈。”北风恭敬道。
“果然,少年英雄。老夫柳乘风,幸会。”柳乘风眯眼一笑,看来对北风十分满意,与他所想,基本相同。
“前辈过奖了。”北风说着,看了看清风,又看向洛风。
洛风点点头,知道北风的意思。
“清风将军,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洛风喊到。
清风这才惊醒,赶紧过来,坐在北风旁边,正对着追月。
“在下失礼了,各位勿怪……”嘴上倒是诚恳,可是眼睛却很诚实。
北风看他那丢了魂魄的样子,无奈一笑。
“哈哈哈,清风将军,人我给你带回来了,本帅,没有食言。”洛风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清风听出了是话中有话,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丈夫一诺千金,从今往后,我清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清风哪里还有以前那样清高冷冰冰的样子。
洛风大悦。
“哈哈哈,好,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帅的岳父,这位是空山军主帅清风。”
柳乘风看着清风,摇头笑了起来。
清风不解,疑惑的看向北风。
北风叹了口气,好我的傻将军。
“你与前辈交过手你都认不出来?”北风反问道。
清风大惊,急忙看向柳乘风腰中宝剑。
“不用看了,正是老夫。”柳乘风拍了拍自己的鸦九剑,说道。
清风被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怎么回事??”
“哦对,清风将军,你是何时为常龙效力的?”洛风问道。
“我自幼就被常龙收养……”清风闻言,一阵黯然。
“那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的身世咯?”洛风追问。
“是,其实,我离开他,也是为了这个。我曾经问过他,可是每次他都会大发雷霆,让我不许问。”清风幽幽说道,显然,这些事,让他心中凄凉。
听到这,洛风和北风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
“和你说实话吧,追月姑娘,是前朝燕幽道大总管裴渡的遗后。”洛风轻声说道。
“什么??!”清风惊的跳了起来。看看洛风,又看看追月,难以置信。
“没错……”柳乘风不忘再补上一句。
清风从未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他脑子里此刻,已然如电闪雷鸣,杂乱无章。
北风拉着清风,慢慢坐下。
“所以,你不要怪老夫,老夫也是为了完成裴总管的遗愿,找到追月,保护好她,老夫不知道你当时已经离开常龙,所以,有所误会,不过,这样也好,算是老夫替裴总管考验考验你了。”柳乘风撵须一笑,语重心长道。
清风看着追月,眸如琉璃月,情有千万浓,相顾无言。
“哪里……还得谢谢柳前辈了……”清风稍稍冷静下来,诚恳道。
“以后,你小子给我照顾好月儿,否则,老夫饶不了你。”柳乘风指着清风笑道。
“前辈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清风忽然跪下,重重的拜向柳乘风。
柳乘风点点头,很满意。
追月看着清风的样子,竟然噗嗤笑了出来。
……
“怎么样?大军何时可以开拔?”洛风问北风。
“府帅下令,随时可以。”
“哎?这里又不是洛阳府,我说了,我不在洛阳府,你全权处置一切事务。”
“这……”北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不是为难我吗?你明明在,又让我主持军务,别人还不说我狼子野心?
“燕司马不用多虑,此次行动,全部交由你。本帅用你,便不疑你。”洛风看着北风的眼睛说道。
那犀利的眼神和如此恳切的话语,实在是让人犹如冰火两重天。
“谢府帅看重,在下必竭尽全力,不负厚望。”
“好,对了,家里好吗?”洛风终于忍不住问道,从刚才清风追月相见,他脑海里就已经全是柳时月的面容了。
“夫人和小姐一切都好,府帅放心吧,我已经交待英纪好好照顾她们了。”
“那就好那就好,头一回新年,没有和她们在一起。”洛风忽然失落道,低头看了看盆中柴火。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纷纷思绪万千。
……
“报!应府帅,常府帅求见。”
“请进!”
几人被打断心思。
没一会儿,常龙走了进来,紧跟着应穹。
“都在啊……嗯?柳……柳……你是……柳乘风?”看到柳乘风,常龙大惊失色。
柳乘风阴沉着脸。
“怎么?想不到还能再见吗?”
柳乘风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气。
洛风,北风,清风,三人不约而同的察觉异样,仔细观察着二人。
“哦……哪里哪里,故人重逢,自然是高兴,只是这么多年没见,我当真以为你战死在柳城。”常龙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方才的惊诧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倒是时常听闻常大将军的英雄事迹。”柳乘风看都不看常龙一眼。
空气冰冷至极。
应穹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北风一侧。
常龙没再说话,兀自坐下。
“今日来,是想问问何日出发?”常龙问道。
“哦,燕司马?”洛风指了指北风。
常龙看向北风,眼神一晃,下巴微动,心想这不是……顿时脸色愈发难看。
“金城危急,当火速驰援,所以大军明日早饭过后,立刻开拔。”燕北风朗声道。
应穹点点头,往火盆里扔了几根柴火,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那好,既然明日就走,那老夫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常龙心中稍稍有了一丝欣慰。
他怕联军再拖几日,金城危险,自己的儿子可还在金城呢,虽然长安还有五万兵马,可是一旦调去前线,那长安……想到这,他看了看应穹,洛风……最后又看了看北风,后生可畏,不得不防啊……
清风和追月二人,自常龙进来,就一直低着头。
常龙也没有理会。
“常大人还有什么疑问吗?”燕北风问道。
“没有了,既然燕司马都安排好了,那老夫也就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常龙沉声道。
“好,常大人慢走。”洛风笑道。
常龙起身,快步离开。
应穹往火盆里又添了几根柴,也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拱手。
北风起身,送应穹几步。
帐外。
应穹在前,北风在后。
“公子穹?”北风叫了一声。
应穹停住,没有回头。
良久。
“何事?”应穹低声道。
“没事。”燕北风答到。
应穹便扯了扯衣袖,在寒风中,迅速离开,没入黑夜。
北风眉头紧锁,有些失落,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联军星火驰金城
洛阳皇城。
李温站在大殿门口,望着漫天飞雪,茫然若失,岁岁年年,竟往复如斯,快如闪电,静若寒潭。
“陛下,澜沧传回密件。”白嫣然从大殿内急匆匆走来,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情报。
“哦?”李温转身,接过密件。
一边走进大殿,一边细细看着,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
看完,他将信付之灯火,化为灰烬。
白嫣然不敢多问其中内容,这封不同往日的信,她拿到的时候,就已经心中惊恐万分了,信封上直书,陛下亲阅。此时此刻,她看着正沉思的李温,愈发觉得,自己正掉进一个漩涡,怕是无法挣脱。
“怎么了?”李温察觉白嫣然的异样,关心问道。
“没什么,许是有些着凉。”白嫣然搪塞道。
李温眉头一皱,起身扯下自己的披风,走到白嫣然面前,轻轻为她披上。
白嫣然看着这稚嫩的脸庞,一时有些出神……
……
镜花湖澜沧县。
一处宅邸。
“怎么样?”黑衣人还没等那纨绔公子一般的年轻人踏进门,便着急问道。
“樊仕同意留下了,我让他在初云县做了统领,替我们训练人马。这几日,倒是天气不大好。”年轻人拍了拍身上的雪,回答道。
“墨问谷,三清殿动向如何?”黑衣人又问。
“墨问谷人自吴一问落败,在县中休息了几日后,便回了墨问谷。三清子我只知道他们北上了,至于去了何处,那就不知道了。”年轻人赶忙凑到火盆前,暖着手。
“哦对了,之前让你调查,墨问谷是否有一女子之事……你可查清?”黑衣人给年轻人端了一杯热茶,坐下问道。
“哦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早就派人去了,趁吴一问和四侠使不在谷中,你还真说对了,确实有一年轻女子在谷中,不过既不是吴一问女儿,也不是香君,身份不明。”年轻人说道。
黑衣人听完,不禁心中猜测,那会是何人呢?为何会在墨问谷中?况且那日……越想越好奇。
“我说,别想了,又无关大事,管她一女子做甚。”年轻人心想莫不是你给看上了?
“也是。”黑衣人眼神一动,点点头。
“这联军出发没有,据我们的消息,蒙胡主力再过几日修整完毕,就要南下了,他们再不动弹,那可就完了。”黑衣人话锋一转,说到战事。
“谁知道洛风和应穹在搞什么……”年轻人喝着热茶,围着火盆,一身惬意,顿时来了瞌睡,哪还有心思再说话。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将将躺在了火盆旁边。
黑衣人一看,摇摇头,也罢。
起身,出门。
没多久,便出现在澜沧县一处青楼门口。名曰:牡丹苑。
……
且说伊阙关。
大军拔营!
两条长河般的队伍,在皑皑白雪中,蜿蜒北去。
关上,北风拜别墨生将军。
“前辈多多保重。”北风郑重的行礼道。
“此去艰险,务必当心,老夫静候小司马凯旋归来。”
“告辞!”
北风转身,飞快离去。
连天飞雪洗铁甲,混账西风撕我衣。
墨生望着远去的大军行伍,不禁叹息,若是自己再年轻些,或许,也能再去杀他蒙胡一个落花流水,可惜了,岁月不饶人。摸了摸腰中宝剑,转身下楼。
……
就在大军酒足饭饱,浩浩荡荡的出征的时候,殊不知西平前线的将士们,正吃着雪,啃着冻成石头一般的馒头,几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李药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没办法,他不能撤,他必须逼着城中的蒙胡人粮尽出城。
自然,城中的安达也一样,他也粮尽了,可是又不敢出去,一旦出去,便可能回不来了,可是又不能饿死在这里,左右为难,只能一遍遍发急报催促主力南下,即便如此,也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安达越想越头疼,搓了搓手,嘿,索性不想了,奔着玫瑰苑就去了。
一如往常,醉倒在温柔乡里,就可以不用想这些头疼的事。
“将军今日怎么了?来的如此早?”月容奇怪,这家伙今天怎么一大早就来了,平日都是下午才来。
“哼,待在营里都是头疼事,还是你这里最舒服。”安达醉汹汹的说道。
“什么头疼事,以至于将军如此气恼?”月容问道。
“哼,该死的汉人,打又不打,撤又不撤,要把我堵在这西平城里饿肚子了……嗨呀不说不说,头疼,来,喝酒喝酒!”安达叽里咕噜的自言自语道。
月容一愣,想了想,扭头,朝着楼上的红妈妈使了个眼色。
红妈妈自然明白,赶紧动身进了后院。
金城。
郡守带着郡兵和衙役们正忙着组织百姓撤离,一时间,金城又热闹起来。
“大人,那些走不了的怎么办?”一衙役请示到。
“坐牛车啊。”郡守揉了揉眉心,无奈道。
“可是人太多了,根本带不上啊。是不是……”衙役面露难色。
“难道你让他们在这里留下等死吗?啊!”郡守大怒。
衙役不再说话,只是面色铁青,不肯离去。
“无论如何,不能丢下他们,时间还够,就是背,也要给我背回长安。”郡守冷静下来,看着衙役语重心长道。
“您不舍百姓,属下明白,我去想办法。”衙役疲倦的面庞上,苦苦一笑,转身飞也似的离去了。
郡守看了他一眼,也匆忙去安排其他事情。
……
“报!先头遭遇山贼。”郡兵跑进郡守府,向正在收拾文书的郡守报告道。
郡守心神一晃,手中的书卷跌落。
“什么?!多少人?”郡守忙问。
“百十人。”郡兵回答。
“快走。”郡守顾不得他珍爱的书卷典籍,急忙让郡兵带路。
两匹快马,飞快的出了南城门,路上的百姓见是老郡守,纷纷问好,让开道路。
……
“你们看,老郡守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
“是啊,一晃许多年过去了。他也老了。”
“难得的好官,和李将军一样,听过他俩还是生死之交呢,亲如兄弟。”
“可不是,听说他儿子也在当差,没一点儿公子的架子。”
“快走吧,快走吧。”
……百姓们纷纷谈论起了郡守。
一柱香的功夫,郡守策马来到了撤离队伍的先头,是几百临时组织的郡兵,此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有死有残。
郡守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更加无神。
“大人……大……大人……”一个受了重伤的郡兵喊到。
郡守赶紧俯身,扶住那人,道:“如何?”
“公子……公子他……呜呜呜……”郡兵失声大哭。
郡守也难忍悲痛,泪水模糊。
“大人,贼寇已经全部授首,我们也伤亡惨重。”一个全身是血的百夫长从远处一瘸一拐的跑来,气喘吁吁的向郡守汇报战况。
郡守低着头,擦干眼泪,起身看着那百夫长。
啪!
一巴掌打在那百夫长脸上。
百夫长一脸诧异,为何?
“大人……都怪小的没保护好公子……您别怪百夫长……”地上那郡兵忍着痛磕巴道。
百夫长听到这话,哐啷一声,手中战刀跌落,惊恐的看着郡守。
老郡守满面风霜,伫立许久,闭目一声长叹:“我儿走好!”
霎时风静,路过百姓纷纷愣住。
老郡守转身,牵着马,一步一步,向着城中而去。
“护卫百姓之事,交给你了,百夫长,把我儿尸体火化,带回长安安葬。”
“那您呢?”
“我不走了。”
“大人?!”
“这是本官的命令,还不快去守卫百姓!”
“大人啊?!”
郡守再没说话,两袖低垂,皓首锁眉,睫染飞雪,化为泪滴……
一人一马,从此了无牵挂。
“儿啊,为父在这里陪你,这里可是故乡啊,我们还到哪里去呢。”
他加快步伐,走在这寒风中。
……
茫茫天地远,何处度余生。
花枝春满日,与君魂梦同。
……
西平。
李药师大营。
“报,门外有人留下一封信。”卫兵手里拿着刚刚营外送来的信说道。
李药师正看着地图思虑什么,听见有人送信来,赶紧接过。
“何人?”
“回将军,不知何人,此信射于辕门之上。”
“哦?”李药师不禁更加好奇信的内容,赶紧打开。
书曰:元宵天黑之时,南门开。
寥寥几语,让李药师大吃一惊,渐渐皱起了眉头。
“叫王副将来。”李药师命令道。
过了一会儿,王副将走进大帐。
“将军!”
“快来,看看!”
李药师把信递给王副将,王副将看完,也是和李药师一个反应。
“你怎么看?”
“末将以为,恐是有诈。”
“叫你来,就是问问城中可是有我们的探子?”李药师问道。
“末将未曾安排啊……”王副将一头雾水,您不下令,我敢私自安排嘛……
这下李药师真糊涂了,敌将应该没有这么傻吧,明明只需要固守就行,这样一来岂不是画蛇添足。那如果是真的,那会是什么人呢?
他左思右想,忽然,等等,不会是少主安排的吧……
“你说……会不会是……少主……”李药师猜测到。
“这……”王副将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毕竟异龙营不知去向。
有了这个猜测,李药师开始盘算,依据他的直觉,他更相信这是真的。
“不如我们试他一试,元宵天黑之时,你领三千人打头阵,我率大队押后,一旦有变,可接应你回撤。”李药师下定决心,冒个险,如果是真的,那可皆大欢喜,如果是假的……那就趁势强攻,也能消耗敌人一下。
“末将遵命。”王副将领命。
“让将士们做好攻城的准备。”
“是!”
第一百二十二章 蒙戈出征夜宴时
“泾州水仙开满,此生已死。”
《白马要经》
长安府历正月。
武威郡。
整个武威郡,此刻笼罩着一片阴霾,头上顶着厚厚的阴云,城里弥漫着血的味道,城外驻扎着五万蒙胡大军。
郡府,一片吵闹,蒙胡首领正三三两两围着火盆喝酒吃肉,街上,那些小头目不是拉着汉人女子戏弄就是洗劫百姓,士兵更是杀人放火,横行霸道。
一座自古以来,历史悠久的古城,正饱受着蒙胡人的欺凌,无处觅食的飞禽,幽幽高歌,它仿佛听得见,这座古城的哭泣声。
街上处处残砖断瓦,没有火红灯笼,没有烟花柳巷,没有喜气洋洋。蜷缩在草席上的小乞丐眼巴巴看着天空,脏脏的小脸上,泪水冲出两道白净的痕迹。
门扇残破的染坊里,阵阵惨叫,凄凉如斯。
当街,一女子衣衫残破,披头散发,伏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远处几个蒙胡人正哈哈大笑,提着裤子悠悠远去。
一个男人低头走过,扯下身上的披风,裹住那女子,背起她,快速离去。
一处药铺。
“老板,你可回来了。”小徒在门缝里看见师父回来,赶紧打开门。
那人进了门,将女子放在长椅上,这才发觉女子已经晕了过去。
“去准备些热水吃食,好生照顾。”中年男人道。
“师父,这是何人?”小徒不解问道,心想师父怎么捡个女人回来,师娘知道了还不得活撕了他。
“可怜之人,快去,废什么话。”中年男人生气,兔崽子越来越鬼了。
小徒一溜烟跑进了后院。
这时,一个女子正巧从后堂出来。
见此情状,眉头一皱。
“你听我解释……”中年男人见状,赶紧说道。
“解释什么!”那女子厉声道,边说边走到这女子跟前,仔细看了看。
“有些气虚体寒,你还不快去熬些药。”忽的,她轻声细语道。
中年男子愣住,一时不适应,反应半天,才忙忙去配药。
“唉,你说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女子失望道。
“师娘,水来了。”小徒端来热水。
“别急,花娘,会好的。”中年人坚定道。
“师父,官军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啊,听说肃州营都没打过这些坏人呢。”小徒说道,又不放心的从门缝往外瞧了瞧。
“胡说,肃州营那都是个顶个的英雄,打不过那是因为人太少,寡不敌众懂吗?”中年男人配好药,递给小徒。
小徒吐了吐舌头,只好乖乖去熬药。
中年男人看着花娘,不禁恍惚。
“你看什么?”花娘皱眉道。
“没,没什么……”男人尴尬笑道。
“我等下还要回秋菊苑,晚些你来接我。”花娘放下毛巾,起身道。
“哎!好。你小心些。”男人温柔道。
“放心,那些蒙胡士兵都认识我了,不会伤我的,今晚还要去蒙戈那里演艺,据说他们要出征了,壮行宴。”花娘边说,男人一边给她披上绒披。
“好……”男人回答的有些心酸。
花娘打开门,快步离去。一股寒风涌来,钻入男人心中。
他匆匆关上门,转身,上了二楼。
没多久,从楼顶,飞出几只鸽子。在小雪中,扑棱几下,便没了踪影。
花娘走在街上,回头看了一眼,眼波轻荡,裹紧衣物,继续前行。
是夜。
郡府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不时有人进入。
蒙戈看着布置的花花绿绿的庭院非常满意,点了点头。
“可汗,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秋菊苑的歌伎一到,宴会便能开始。”一个首领说道。
“什么?!难道本汗要等她们不成?”蒙戈大怒。
那首领一哆嗦。
“回可汗,这秋菊苑……它……它不太一样,她们的头牌性子烈的很,像一匹野马,若是来硬的,她便要自杀,属下也没办法……”那首领挠挠头,无奈道,他可已经领教过了。
“哦?还有这种事……”蒙戈听后,忽然觉得有趣,倒是有点期待了,想要看看这匹野马长什么样子了。
正在这时,一队歌伎从偏门进来。
“来了来了……”那首领指着那些歌伎说道。
“开始吧。”蒙戈看着自己的部下都已经整整齐齐坐好了,便下楼入座。
……
夜宴。
小雪难却众人心头热火,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众蒙胡领奖吃吃喝喝,台上,舞女翩翩,一名女子正端坐在台中,黯然抚琴。
蒙戈看着这女子,渐渐眯起了眼睛。
“可汗,这就是秋菊苑头牌,花娘。”那首领说道。
“花娘……有趣。”蒙戈笑道。
“可汗,属下还从未见过不惧我弯刀的汉人女子,这可是头一个。”那首领惭愧道。
“哈哈哈,我堂堂西兀赫族的大首领,竟然征服不了一弱女子。”蒙戈大笑道。
西兀赫首领羞愧一笑,草原女人玩惯了,哪里见过自己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女子,还满嘴听不懂的什么之乎者也,不明白不明白……不如喝酒。
琴声哀怨,酒自然越喝越苦。
蒙戈慢悠悠放下酒杯,起身,上台,走到花娘面前。
“为何奏如此哀伤之曲?”蒙戈面无表情的冷冷问道。
下面的将领见状,纷纷静了下来,只有篝火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台上的舞女们早已吓得退了去。
花娘闻声,也没有抬头,轻轻按住琴弦。
“并无喜事。”花娘不卑不亢,正声道。
“此曲,何名?”蒙戈问道。
“汉宫秋月。”花娘幽幽道,看着院中篝火。
“可否换一曲,本汗明日便要出征,想听些轻快的。”蒙戈忽然柔声,低沉的嗓音,没有先前那么冰冷,鹰一般的眼睛,看着花娘。
“民女只会这一曲,别无他曲。”花娘抬眼,与蒙戈对视。
蒙戈被这忽如其来的眼神搞得有点慌乱,一时竟有些迷住了,竟然有这般美丽的眼睛,像是草原之春,他的心里,起了风。
“当真……没有别的了吗?”蒙戈问道。
“当真。”
“也罢。”蒙戈站直身子,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雪花,白了她的发,火光,辉映着她的衣装。
琴弦湿。
一阵寂静。
“我命你奏一曲别的,否则我就杀光这城中汉人。”蒙戈忽然目光狠毒,厉声喝道。
花娘一个哆嗦,被吓了一跳,一阵慌乱。
“来人,杀了她们。”蒙戈冲着那几个抱作一团的舞女,扬扬下巴,冷冷道。
几个蒙胡士兵拔出弯刀,朝着那几个舞女就冲了过去,那几个舞女瞬间吓得尖叫连连,哭天喊地。
哗啦一声。
花娘站了起来。
“放过她们。”花娘看着蒙戈说道。
蒙戈一抬手,那几个士兵停下。他看着花娘,眼神如利剑,瞬间刺破花娘心中最后的防线。
两人对视许久。
“哈哈哈哈……”蒙戈突然放声大笑,转身下台去。
花娘缓缓坐下,颤抖的手不听使唤,她紧紧按住琴弦,久久不能平静。
蒙戈走到西兀赫首领面前,端起酒,一饮而尽。
“驯服不了的野马杀了便是。”
西兀赫首领强颜欢笑,陪了蒙戈一杯酒,他的心中其实在发抖。
琴声起。
又恢复了一片欢闹。
火焰跳动,她面色苍白。
夜宴,继续,只是先前那些还不要命喝酒的蒙胡将领,纷纷开始推脱。
雪还在下。
郡府门外,一个男人,冻的瑟瑟发抖,蹲在门柱跟前,眉头都结了冰碴。
……
“草原的勇士们!明日,便随本汗,一路南下,踏平中原!来,干!”蒙戈站在桌上,高高举起酒碗,大声喊到。
“誓死追随草原之鹰!”众将领纷纷举杯。
“还有个不幸的消息,我卡拉多斯族的突骨首领,已经追随雄鹰去了天国。他是草原的勇士,没有辱没雄鹰的名声!敬我们的勇士,他的仇,就看各位了!”
蒙胡人一愣,什么?精锐的卡拉多斯族的首领竟然……战死了……这怎么可能?顿时,这个消息让众人心中开始惶惶不安。
蒙戈自然知道部下会是这个反应。
“本汗希望,诸位不要低估我们的对手,也不要辱没雄鹰的意志!干!”蒙戈一饮而尽。
“为突骨首领报仇!”
不知道是哪个首领喊了一声,众人纷纷附和。
一时群情激愤。
蒙戈一笑。
“诸位,吃好喝好。”蒙戈道。
正说完,突然,台上弦断。
花娘心惊。
蒙戈皱眉。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今日演奏至此。”花娘起身,行礼道。
蒙戈跳下桌子,一个箭步,上了台,瞬间到了花娘面前,紧紧贴着她。
花娘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闭起了眼睛,两人近到她已经能感受到蒙戈的呼吸。
蒙戈像一只抓到猎物的鹰,不停的嗅着什么。
突然,花娘颤抖起来,蒙戈的舌尖,正从她的脖颈舔过……
“你看,琴弦断了。”蒙戈忽然指着断弦说道,脸上挂着邪笑。
“你想怎样?”花娘故作镇定道,手中紧紧抓着手帕,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你觉得该怎样呢?”
“你休想!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哦?那岂不是可惜了,嗯……真香。”蒙戈说着,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
花娘已经快绷不住,不自觉的腿软,漂亮的双眸,渐渐充满了惊慌无助。
良久,蒙戈从陶醉中睁开眼。
“你走吧。”他说道。
花娘惊讶,让我走?没听错吧……她看了看蒙戈,确信自己没听错,小小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随即一阵飞奔,朝着门外跑去。
蒙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门外……回头看了看,那断了弦的雕花古琴,兀自抱起,下了台。
“你到底是个什么花呢?”蒙戈自言自语道。
“可汗……”西兀赫首领低声道。
“都回去准备明日出征之事吧。”说完,蒙戈抱着琴,往自己卧房去了。
西兀赫首领不解。
夜宴,毕。
篝火,熄。
花娘拼命从门槛跨了出来,像是从鬼门关走了出来,瞬间腿一软,就要瘫下去……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怕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去。”那男人道。
花娘紧紧搂着男人,泪水决堤。
风雪夜,同归人。
像是飞了许久的鸽子,终于可以落脚。
第一百二十三章 药师一战定西平
长安府历正月十五。
正是元宵佳节,本该热热闹闹的时候,武威郡却一片冷清,大街上站满了蒙胡士兵。
蒙戈穿着厚厚的貂皮绒衣,裹着绒披风,臃肿的坐在马上,领着卫队,出城了。
城外,蒙胡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个个酒足饭饱,生龙活虎。
城内。
王记药铺。
“师父,师娘醒了吗?”小徒正蹲在地上捣药,看着柜台上的师父问到。
“还没……”王川红着眼,低声道。昨晚一宿没睡,就在花娘的榻前守着。许是惊吓过度,到现在,也没醒。
“您带回来的那姑娘倒是醒了。”小徒挤挤眼睛。
“你呀,好好捣药,胡思乱想些什么?”王川哭笑不得,这小崽子。
小徒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认真捣起药来。
王川放下手中活计,转身进了后院。
房间内。
“姑娘,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王川看了看床上虚弱的女子,忧心道。
“好多了,谢谢恩人搭救,日后……”女子用尽力气说道。
“哎?哪里,医者仁心,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姑娘好生歇息,莫言再说那些话。”王川给她盖好被子,轻声细语。
女子点点头,泪水喷涌而出。
王川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默默离去。
进了前堂,他又上了二楼。
花娘榻前。
“你来了……”花娘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王川快步上前,握住花娘的手。
“饿了。”花娘微微一笑。
“你等着,我现在给你做去。”王川摸了摸她的头,起身飞快的奔向厨房。
……
蒙胡大军走了,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武威郡。
……
与此同时,正朝着武威方向前进的异龙营李弼部,此刻正在距离武威郡不远的深山里。
他们很快也看到了蒙胡的铁骑洪流。
“统领,怎么办?”士兵们问道。
“我们走山路,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肃州营的兄弟们,算时间,他们差不多也该到武威这一带了。”李弼啃着手里的半块面饼,幽幽道。
“可是万一碰不到呢……”士兵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不会走大道,所以,十有**会在山里。”李弼肯定的说到,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士兵们默默吃着仅剩的最后一顿干粮。
“我们继续前进,天黑之前,看能不能进到武威郡里去。”李弼看着饥寒交迫的士兵,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到城里去修整一下。
这下士兵们来了精神,纷纷起身。
蒙胡人在大道上一路向南。
异龙营在山中小道,一路向北。
……
西平大营。
李药师看着天色,心中有些焦虑,今晚,就要攻城了,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了。
“李将军忧心什么呢?”
忽然,常丹的声音响起,让李药师猝不及防。
“少主怎么来了?”李药师看着满脸通红的常丹,惊讶道。
“你将军要打仗了,还不许我这个少主来给你撑撑场子?”常丹玩笑道。
“哪里,少主辛苦,快请。”李药师赶紧拉着常丹进大帐。
大帐里火盆烧的正旺。
“我看士卒们在准备云梯,李将军是要强攻了?”常丹一边烤着手一边问道。
“是啊,不能再等了。”李药师也估算着蒙胡主力应该是已经动弹了。
“我军五倍于敌,胜券在握。”常丹自信道。
“金城的粮草也到了,就差拿下西平城了。”李药师昨日迎来了金城运来的粮草淄重,高兴了一晚上。
“哦?”常丹诧异不已。
“难道不是少主所为?”李药师对于常丹的反应也是惊讶。
“我未曾下令……只是让那郡守安排百姓撤离。”常丹如实道。
“哦原来如此,那便对了,定然是我那兄弟所为,知我者,莫过他也。”李药师抚须大笑。
“郡守大人?”常丹这才知道二人原来还是如此关系。
“是啊,当年我二人同时参军,跟随白帅历战无数,可谓是生死之交。”李药师回忆道。
“怪不得如此默契。”常丹由衷的羡慕这样的兄弟情义,不禁感叹。
“哦对了,差点忘了,少主,前几日我收到一封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信函,上书今日天黑之时,南城门会打开。老夫不知真假,少主可否替老夫拿捏一二?”李药师说起正事,一脸严肃。
“还有这样的事……”常丹眉头紧锁。
“既然老将军准备强攻,那真真假假,已然无所谓了。”常丹说道。
“只是老夫好奇这送信之人……”
“不是我异龙营之人。”常丹这才明白,原来李药师以为是他在城中安排了内应。
“那就奇了。”李药师低声道。
两人小叙一阵,常丹便回帐休息了。
天黑的很快,风如野兽,在原野上咆哮。
……
“都准备好了吗?”李药师全副武装,骑在马上,问道。
“好了。”王副将答到。
“好,趁着天色,潜行。”李药师低声道。
说罢,长剑一挥,一万大军悄悄的向西平城抵近。
常丹没有去,坐在帅帐里打着盹儿。他知道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此刻,西平城中,粮尽,士兵正杀了几匹马,准备晚饭。
城头的哨兵横七竖八蹲在墙垛后躲避狂风。
军营里的更不用说,围着火盆寸步不离,等待着马肉,其实也就只能分到一碗汤。
士气低迷,没人说话,军需官的脑袋还在城墙上随风晃荡。
卡拉多斯族的残兵此刻更是心有怒气。
安达呢?自然和往常一样,在玫瑰苑里醉生梦死。
“月容啊月容,以后你就跟了本将吧,我保你荣华富贵,等回了草原,可汗赏我一个部落,我们俩天天在一起。”安达哼哼唧唧的说着醉话。
月容站在他身后。
安达胡言乱语了一阵,一头墩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可以了。”月容从安达身上摸出令牌,回头,冲着红妈妈点点头。
红妈妈拿过令牌,飞快的去了后院。
玫瑰苑后院。
十几名蒙面黑衣人静候。
红妈妈走了进来。
将令牌塞给为首之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各位,不要辜负楼主。”
“喏!”
不多时,十几名黑衣人穿梭在西平城内的小道上,奔着南城门而去。
……
天,黑了。
风太大,蒙胡守军索性连城头的火把火盆都不点了。纷纷缩在墙垛后面避风。
李药师带着兵马借着大风的掩护,摸到了西平城不远的地方,蒙胡人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这可让李药师心中大喜,天助我也!
就在他准备下令,发起冲锋攻城的时候,突然,城门有了动静,他仔细瞧着,不多时,城门大开,还有火光。
瞬息万变,李药师没有犹豫,当即下令,王副将带先锋骑兵迅速冲锋,进入城内,控制城门。大队暂且观望一阵。
不由分说,王副将拍马飞出,领着上国骑兵,准备好好教训你一下蒙胡人。
李药师紧紧抓着缰绳,有些紧张。
地动山摇的马蹄声终于是惊动了城头的蒙胡人。
“不……不好了!汉人杀进来了,快逃啊。”
“快跑啊,安达将军死了!”
……
一阵阵的惊呼还没等城头的蒙胡守军反应过来,城内喊声四起。
一时间,西平城开始乱了起来,还在喝着马肉汤的蒙胡士兵懵了,将军死了?这不闹着玩呢吗,喝了两口,不对呀,哪来的马蹄声?想了想,放下碗,准备看一看情况,结果一转身,这才发现,军营外已经是飘满了白字旗,甘州铁骑正虎视着他们,此刻,他们就像碗里的马肉汤一样,同样能让甘州营流口水……
有些蒙胡士兵想要反抗,结果还没摸到弯刀,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剩下的人,哪里还敢动弹,纷纷跪地求饶。
王副将看了一眼营内的蒙胡人,嗯,少了点,这应该只是守城门的一部分,不行,剩下的也不能跑咯。当机立断,分兵奔往北城门。
李药师看到如此情形,大喜过望,还等什么,冲!
甘州营的士兵们早就忍无可忍了,可算是等到现在了。
一声令下,士兵们争先恐后,端着长枪,扛着大盾,死命的朝着城内冲锋,原本准备的云梯也用不上了,云梯队也不甘落后,索性云梯一扔,拔出长刀,就是一个字,杀!
面对这样的军队,蒙胡人哪里还有抵抗之心,但凡遇见的,统统都是跪地求饶,若不是李药师下了严令,恐怕他们早就被一肚子气的士兵们剁成了肉泥。
就在城内大势已定,肃缴残敌的时候,玫瑰苑里,响起了琴声。
四五桌酒菜,黑衣人们开怀畅饮,那叫一个痛快。
月容亲自为他们抚琴。
安达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根圆木上,到现在了,还是醉的稀里糊涂。
……
“将军,北城的一千守军全部活捉。”
“将军,城内残敌已经肃清。”
“将军,我军已全部进入西平。”
本该高兴的李药师却眉头不展。
“捉住敌军守将了吗?”李药师问道。
“没有。”士兵答到。
“速去搜捕,不得有误。”李药师严令,他一定要见见自己的对手,害的自己是在这西平荒野上忍饥挨饿这么多天。
“遵命!”卫兵飞快的去各部传话。
李药师这才放心,带着部将去了西平郡府安顿。
很快,常丹也带着卫队进了城。
嘈杂了几个时辰,西平又平静了下来,只有风在吼,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夜深。
兴奋的甘州营士兵们压根睡不着,终于可以好好吃顿热乎饭了,终于可以住在营房里了,怎么能不高兴,自然,将军们也没忘,命令伙夫赶制饭食,犒赏士兵们。
……
一声鸡鸣!划破西平的宁静。
人们战战兢兢的将窗子打开个缝,惊恐的观察着外面,当他们看到满街的白字军旗的时候,激动不已,纷纷破门而出,在街上,欢呼!
李药师被鼎沸的人声从书桌上吵醒。他收拾收拾凌乱的书桌,顺了顺胡子。
“外面怎么这么吵?”他大声问道。
“回将军,是百姓们在庆祝呢。”卫兵脸上挂满笑容。
“哈哈哈,好,对了,那敌将捉住了吗?”李药师问道。
这时,王副将从门里走了进来。
“今日一大早,就捉住了,哈哈哈说来好笑,竟是醉酒街头,被几个百姓给绑了送来的。”王副将笑得根本不能好好说话。
李药师听完也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走,看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武威郡中会同袍
雪,终于停了。
天空,也变了一副嘴角,不知不觉,它笑了起来,阳光,穿透厚厚的黑云,就像是哪路神仙把云层戳了几个窟窿。
冬日的太阳没有那么温暖,可是,却能让人散去心中烦闷,心情,豁然开朗。
李弼带着部下在武威郡周边的山里苦苦等两一晚上,直到蒙胡大军的后卫撤离,他们便迅速动身,想着武威郡狂奔。
武威郡。
蒙胡人走完了,可是那些残存的人们却高兴不起来。
李弼在距离城郭三里的时候,派人先侦查了一番,确认城中确实没有蒙胡人之后,这才带着部下兴高采烈的进了城,可是,当他和他的士兵们看到城中的景象时,他们都沉下了脸色。
阳光下,街上空空如也。
李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地上斑斓的血迹仍旧告诉他,他还是对蒙胡人抱有幻想了。
李弼安排好城防,便带着卫队赶往郡府。
结果,郡府已经化为灰烬,眼前,废墟上还冒着阵阵青烟。李弼站了一会儿,叹口气。
“没有郡府怎么行。”他走上前,抱起烧焦了的门柱,扔到一旁。
卫队的士兵们见状,赶紧一起帮忙清理废墟。
渐渐,天上的黑云全部散尽,阳光普照,终于,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
异龙营的士兵们在城中插起了长安府的大旗,清理着各处废墟,血迹。
偶尔有胆大的百姓,开个门缝瞧一瞧。
王记药铺。
一缕阳光挤进了阁楼的窗户,床上的花娘慢慢睁开眼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发觉王川正坐在床边,靠着床栏睡得正酣。
花娘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轻轻起身,穿好衣服,下了阁楼。
“呀,师娘!”小徒在柜上整理着药材,见花娘下来,激动的喊到。
“嘘!别吵着你师父。”花娘快步走到小徒跟前,摸着小徒的头轻声道。
小徒点点头。
“这几天你也辛苦了。”花娘看着这孩子,心疼道。
“嘿嘿嘿……”小徒挺着小肚子,鬼鬼一笑。
“今天啊,师娘给你们做好吃的。”花娘瞬间看破小家伙的心思。
小徒激动的话也不说,只顾点头。
“外面怎么样了?蒙胡人都走了吗?”花娘直起身子,看着堵的严严实实的门,问道。
“我今早偷偷溜出去瞧了一眼,没有蒙胡人了,可是又来了好多当兵的。”小徒皱着眉说到。
“哦?他们长什么样?”花娘兴奋道。
“都穿着红红的棉衣护甲,拿着大长剑。”小徒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花娘想了想,这是哪里的军队,怎么从未见过呢。
“不过,他们往城里插了好多红底黑边的大旗子。”小童又想起了什么补充到。
“红底黑边?”花娘惊喜道,红底黑边的长安府军旗她可是听说过的。
“是啊……”小童肯定到。
“今天可以开门了,快,把门打开吧。”花娘拍拍小徒的脑袋,高兴的不行。
小徒将信将疑,看了看花娘,点点头。
花娘一时高兴,踏着小碎步哼着小调就往厨房去了。
……
午时,太阳消融了积雪,屋檐上,滴滴答答,清脆悦耳。
李弼举着黑乎乎的双手,看着被清理干净的郡府大院,满意的笑着。
“去,在城里找找匠人,好生请来,我要把郡府从新盖起来。”李弼对卫兵说到。
“是!”卫兵飞快转身离去。
几匹快马在城中飞驰,铜锣声咚咚作响。
“长安府异龙营进驻武威郡,寻各类工匠修缮郡府,愿者自行前往!”
这句话很快传遍了武威郡城的大街小巷,人们虽然从未听说过异龙营,可是长安府三个字听得真真切切,瞬间,让他们心中,升起一轮太阳。
于是,噼里啪啦的开门声,开窗声,不绝于耳。
人们小心翼翼的从各个角落探出脑袋,张望着,在阳光下飘扬的红底黑边的军旗,此时此刻,仿佛有了魔力一样,让看到的人们,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很快,这座城,终于有了生机,人们清扫着残砖断瓦,掩埋着死去的人们……
李弼骑着马走在街上,看到人们的样子,如释重负……
其实他为什么执意要重修郡府,还让人去传那样的话,就是希望用最真切最实际最有效的方式,让这些人们有重新开始生活的**。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一排排看过,李氏包子铺,冯家布局,秋菊苑,塞上楼,唐家镖局……王记药铺。
李弼停住,想了想,下马。
“这位大人,买些什么?”小徒见来人红衣红甲,又带着卫兵,心想,定然是当官的。
“你家大人呢?”李弼看见只有一个小孩子,便问道。
“您稍等。”小徒说完,慌慌张张的跑上楼去。
没多久,王川一边穿着袍子一边火急火燎的下了楼。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王川脑门布满了汗珠,这世道,最惹不起的就是这些当兵的。
“掌柜不必紧张,我的部下近日多受风寒,我想问问你这有没有什么可以给他们去去寒。”李弼想起部下们跟着自己,在下着大雪的深山里忍饥挨饿的,他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很。
“有有有,您稍等。”王川赶紧跑进柜台,拿起笔刷刷刷写下几副药材,递给小徒。
小徒赶紧跑进后院去准备了。
“将军真是体恤下属,在下钦佩。”王川不禁说道。
“哪里,这一共多少钱?”李弼边问边掏着银子。
王川笑了笑,一把按住李弼的手。
李弼一愣。
“不要钱。”王川道。
“那怎么行?”李弼大声道。
“比起将士们前线用命,我出点儿药材算不了什么,况且,我在蒙胡人的搜刮下保住这批药材,就是想能有大用处。”王川声情并茂的说着。
李弼一阵沉默。
“那就多谢掌柜了!”
“不敢不敢。”
小徒吃力的拎着两大包药材,吭哧吭哧的走了出来。
卫兵赶紧去接下。
“大锅熬煮,分而饮之即可。”王川说道。
“后面还有几大包呢。”小徒指了指。
卫兵们不用李弼开口,迅速跟着小徒去拿。
“实在是多谢掌柜了。”李弼实在是感激。
王川笑了笑。
待药材拿齐,两人别过。
李弼带着药材去了城南军营。
……
“师父,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不要钱?”小徒不解问道。
“你长大就知道了。”王川看着李弼远去,如此回答道。
小徒偷偷白了王川一眼,心想,我就知道又是这一句。
……
忙忙碌碌,天色已晚。
李弼疲惫的进了营帐,倒在榻上,就呼呼大睡。卫兵给火盆填好柴火,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这是许久以来,武威郡第一个平静安心的夜晚。
他们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心惊胆战,无人入眠的夜晚,饱受着蒙胡人的袭扰,惊吓,今夜,他们终于可以在自己家里,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
天刚黑,整个城就静了下来……
……
城头上,喝了汤药的士兵们心里暖乎乎的,虽然城头很冷,可是没有一个人缩在城墙后,所有人都十分警惕,盯着城外。
李弼给南城安排了一千人守备。
东西城头上只布置了巡逻队交替巡逻,共计五百人。
剩下的五百人布置在了北城上。
而自己的卫队共计两百人则亲自在城中巡逻。
……
夜里,风不大,但是格外的冷,守城的士兵们实在受不了,便轮换着烤火取暖。
北城。
正好轮换,一名百夫长带着人刚上了城楼,正要交接,突然看见远处有许多黑影在动,久经战阵的老兵反应十分迅速,命令士兵们蹲下身子,不要出声。
他看着那些黑影隐蔽在不远处,向着城头张望。
百夫长想了想,难道是蒙胡人?不对,蒙胡大军已经走了啊,那这些人……从北方来的……肃州?难不成是肃州的残兵?
想到这里,百夫长索性起身大喊:“城下的人听着,我们是长安府异龙营,奉命在此接应肃州营的兄弟,你们是何人,速速报上名号!”
过了一会儿,城下传来了声音。
“喂!我们是肃州营霍将军麾下,还请打开城门。”
百夫长一笑,当我傻啊?你说是就是?
“可有凭证?”百夫长问道。说完,命令手下去给李弼汇报。
城下没了声音。
百夫长以为是敌人骗城失败,正要下令准备作战,只见一人一马,领头疾驰而来。
夜黑,看不清来人长相,只见那人用马鞭指着城头。
“快叫李弼来!”那人冷冷喝到。
百夫长大惊,竟然认识统领。
“稍等!”
……
很快,李弼匆匆赶来,趴在城头看着下面那人,眯了眯眼睛,实在是看不清。
“来者何人?”李弼大声道。
“李家屯的小无赖,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那人笑道,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苦涩。
李弼脑袋嗡的一声,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无双,是你吗?”李弼扯着嗓子大叫着。
“我现在又冷又饿。”冷无双说道。
“快快快快快快,还愣着干嘛,开门!”李弼急得说话都咬舌头了。
一边催着开城门,一边往下跑。
……
城门,缓缓打开。
李弼撒腿就冲着冷无双扑了过去。
冷无双被李弼紧紧抱住,无奈笑道:“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嘿!小时候你还当过我媳妇呢,哈哈哈哈!”李弼一个鬼脸,调皮道。
“哈哈哈哈,给我留点面子,部下还在呢。”冷无双无奈苦笑道。
“走走走……”李弼一把拉住冷无双。
一路上,李弼像是话唠一般说个不停。
是夜,异龙营李弼部于武威郡成功接应肃州营残部。
(注:长安府承前朝军制,将帅皆有卫队,帅卫一千,将卫八百,司马卫五百,统领卫二百。卫队不算在作战编制内,属将军府统辖,专职护卫重要将官。不过现在在长安府也就成了将领的私兵,不过是名义上归长安府直接统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君千里终须别
武威郡。
军营大帐,火光辉映,人头攒动。本该安静的军营热闹起来,伙夫们的菜刀抡了起来。
军帐里,李弼和冷无双相对坐在火盆旁。
“太好了,没想到是你。”李弼高兴的像个孩子。
“多年未见,你小子越来越厉害了,竟然敢摸到蒙胡人的屁股上来。”冷无双搓着冻的发紫的双手,笑道。
“你也不赖,凭肃州营那么点人就敢挡蒙胡五万大军。”
“能拖一时是一时,本想着能及时报信,没想到还是晚了。”冷无双叹了一口气,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落了后。
“哈哈哈,长安府早已有了消息,现在,洛阳府和扬州府的四万联军正在赶往长安的途中,西平也被李将军拿下了,丹公子亲自坐镇金城。”李弼给冷无双讲了讲大概情况。
“那太好了,就怕没有准备啊,我们可是吃了不少这样的亏,要不是蒙胡人突然袭击,我们肃州营也不至于损失惨重。”冷无双双眼失神,面色变得难看。
“对了,霍将军呢……”李弼顺口问道。
“霍将军亲自殿后,是生是死,我也不知道……”
两人同时沉默。
良久。
李弼起身。
“走,先吃饱肚子再说。”
冷无双点点头,起身,两人一起去了城中。
……
漆黑的夜里,城中大道上,两个人并肩走着。
李弼带着冷无双来到了早上路过的塞上楼。
小酒楼关门闭窗,黑灯瞎火。
“来人,叫开。”
李弼一挥手,卫兵上前,重重的锤着门板。
等了一会,里面亮起了烛火。
门开,一身披棉袄的精瘦老头露出了头。
“几位,这几更天啊,小店还没开门呢。”老头眯着眼睛,哭笑不得的说道。
李弼也没有多说,直接推开往里就走。
这老头正要发作,且看见来人个个戎装带刀,不禁浑身一震,暗道幸好。
“几位爷,请请请,我这就去叫厨子开火。”老头一下子没了睡意,小心翼翼的招呼着。
李弼和冷无双坐在一旁的桌上,点点头。
“再来两坛好酒。”李弼回头冲着老头说道。
“好嘞,军爷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取去。”
冷无双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憋住了。
“你说蒙胡突袭,到底什么情况?”李弼问道。
“蒙胡和鲜戎一直骚扰我边境你也知道,我甘州营是应付不暇,后来听说大食人攻克了庭州,占领了龟兹城,没办法,又得分兵去防,这让蒙胡人钻了空子,在我们换防的时候突袭了我军驻地……”冷无双说到此处,不禁怒火难平,想来想去,又颇为心酸无奈。
“那鲜戎人什么动静?”李弼其实很在意鲜戎人,蒙胡人敢举兵五万而出,就一点不担心鲜戎人后院起火?很大可能是两家联手了,那么鲜戎人会如何动作,就十分关键了。
“鲜戎人在大食攻伐庭州的时候,占领了云州,使得庭州孤立无援,进退不得。自从云州被占领,我们就彻底失去了敌军动向。”
“如此说来,鲜戎人是在配合大食了。”李弼若有所思的说道。
“必然如此。”冷无双肯定道。
两人正说着,老头抱来了酒,放在桌上。
“两位慢用,只是……”老头一脸为难的支支吾吾道。
“怎么?说!”李弼大声道。
“麻烦军爷,动静可否小些,咱这楼上还住着几位客人呢。”老头战战兢兢的说道,眼睛小心观察着两人的表情。
李弼听到这话,与冷无双对视一眼。
“什么客人?”李弼问道。
“说是从中原来走货的。”老头想了想回答道。
“什么时候住的?”
“有好些日子了,怕有十多天了。”
李弼看了冷无双一眼,两人心有灵犀。
“都叫些什么名字?可有名簿?”李弼问道。
“有有有,您稍等。”老头听出不对劲,赶紧乖乖的拿出名簿,递给李弼。
李弼翻来与冷无双一起查看。
最后一页写着几个名字。
“梅一……江二……兰三?”李弼喃喃自语道,越看越奇怪,哪有这样的名字,一看便是化名。
“还有这个,你看,叫孟不了……”冷无双指着一个名字说道。
李弼合起名簿,还给老头。
“没事了没事了,本将多心了,赶紧上菜吧,本将都饿了。”李弼大声道,余光扫了一下二楼。
老头当真无事,长舒一口气,赶紧催菜去了。
“无双,怎么办?”李弼趴在桌上悄悄问道。
“先派人盯着看看吧。”冷无双低声道。
李弼点点头,冲着卫兵扬扬下巴,卫兵领会,跑了出去。
“菜来了,军爷!”老头亲自上菜。
酒菜齐全,两人开动。
喝了几碗,冷无双按住李弼的胳膊。
“你我身在军中,少饮为好。”冷无双认真说道。
李弼一顿,放下了酒碗。
“你呀,还是小时候的性子。凡事这么较真。虽然军中有令不得饮酒,但是话又说回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弼玩笑道。
“只是,如今我哪还有心思喝酒,兄弟们先我而去,霍将军生死不明……唉!”冷无双一声长叹,瞬间红了眼眶。
李弼赶紧收起嬉皮笑脸。
“放心吧,无双,兄弟之仇,我李弼义不容辞。”李弼自己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两人不知不觉坐到了天明。冷无双要付酒钱,可是那老头死活不收,无奈作罢,背着醉的稀里糊涂的李弼回了军营。
两人走远,老头忽然收起笑脸,关了门,走进了后屋。
一个穿着短衣皮甲虎皮靴的彪形大汉正掂着铁锅忙的不亦乐乎。灶台旁烧火的是一个一身素衣青袍绒披风的年轻人,正一边烧着火一边看着书,案板上搁着两柄宝剑。
“好了,人走了,不用做了。”老头直起了身子,说道。
“不早说,这又一锅。”那大汉嘟囔到。
“咱们自己吃。”老头笑道。
“那我去叫梅一。”年轻人调皮的眨眼道。
老头见状会心一笑,转身离开。
没多久,一桌四人,动起了筷子。
先前那老头此刻穿着一身灰色棉衣,长袍,棉帽。身后的条凳旁,放着一个小书箱。
“老先生,你的书我看完了。”年轻人将书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
“这书还是听着有趣,下回给您捧场去。”
“若是有缘,那就多谢了。”老人笑道。
……
塞上楼对面,那卫兵正躲在小巷口注视着。
……
军营。
“无双,怎么样?那塞上楼有动静吗?”
醒了酒的李弼晃着脑袋走进了冷无双的大帐问道。
“还没有。”冷无双正收拾着衣物。
“你说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不会是敌人的探子吧?”李弼猜测到。
“说不好。”
“对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撤?”李弼问道,他接到了从西平传来的常丹密件,询问他什么时候撤回。
“撤?”冷无双停下手中的事情,惊讶的问道。
李弼也是一愣。
“对啊……不然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视一阵。
“要撤你撤。”冷无双忽然冷冷道。
“可是我接到了军令。”李弼看着冷无双说道。
“我们撤回去又能如何?不是还有联军吗?我们不如守在这里,若是联军大胜,我们还可以断敌退路,若是正面苦战,我们可以两面夹击,若是正面不胜,我们就算回去也于事无补。”冷无双激动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无双,你是想派人去找霍将军吧……”李弼知道冷无双的心思,他心中不舍自己的将军,想留在这里,好打探将军的下落。
冷无双沉默了。
李弼想了一会儿。
“我带异龙营回去,你留守在这里,你看怎么样?少主和府帅那边我来应付。”李弼正经说道。
冷无双看着李弼,不知何时心软了起来,一时竟有些感动,了解自己的,莫过于这些一起长大的挚友和军中历经生死的同袍了。
他点点头。
“虽然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我李弼在这件事上没办法,府帅对我有恩,我必须保护公子的安全,所以……”李弼难过的解释道,其实,他知道冷无双说得对,就在这里,可以断敌退路,他也想留下和冷无双一起。
“不必多说,你我兄弟,都明白。”冷无双走上前,拍了拍李弼的肩膀,轻轻笑道。
李弼皱眉一笑,一拳打在冷无双胸口。
“那我明日就启程,这里就交给你,那个塞上楼,得好好查查。”李弼说道。
“我知道。”冷无双点点头。
“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好。”
……
翌日,天空灰蒙蒙一片,飘起了小雪。
南城门。
修整后的异龙营精神焕发,士兵们个个红光满面。
冷无双和李弼并排往城外走着。
“没想到刚刚见面,又匆匆分别,实在是不痛快。”李弼感慨到。
“国家有难,男儿当战,兄弟之情,容后再叙。”
军旗猎猎,小雪纷纷,长街送君终须别,折柳不是春。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吧。”李弼停步,向冷无双说道。
“也罢,多走几步,徒增伤感,那你一路保重。”
“保重!”
两人别过,大军已经走出很远,后队刚刚全部出城。
李弼挥手告别,策马扬鞭,准备启程。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冷无双想起什么,冲着李弼的背影喊到。
李弼没有回头,举起马鞭晃了晃。
“活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蒙戈药师初交手
自李药师占了西平,便昼夜加固城防,金城郡守也费尽心思的筹措了最后一批军粮运到了西平。西平的百姓自然不用说,纷纷拖家带口的往长安逃难,一些有志气的青壮自发留下来协助守城。
这一日,天气晴朗,一大早,李药师正坐在房中写着公文,突然一士兵跑来。
“报!少主请将军速去大堂议事。”
李药师摆摆手,放下笔,起身,往大堂快步走去。
西平郡府大堂,常丹面色凝重皱着眉头,看着地图。
“少主,出了什么事?”
“昨天夜里放出去的十队斥候只回来了一队,还都负了伤。”常丹叹口气,一脸严肃的说道。
李药师难以置信,他手下的斥候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这……”李药师一时无语。
“说实话,这次能如此顺利的拿下西平,并不是依靠我军骁勇善战,所以,我看有些将士怕是有些过于自信,所谓骄兵必败,我想李将军不能不知道吧。”
“这……老夫自然知道,只是老夫手下的斥候,都是从甘州铁骑中精挑细选的,纵然遇见敌军斥候,不能取胜也不至于送了命啊。”
常丹看着李药师,默不作声。
李药师心中犯着嘀咕,到底是怎么了?莫非他们遇上了蒙胡主力?不应该啊,算起时间来,蒙胡大军应该过几日才能到。
“李将军,我猜恐怕敌军先锋早已抵达了。”常丹摇头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据老夫得到的消息,蒙胡大军离开武威郡不过才一日。莫非他们能飞不成?”李药师不相信,纵然蒙胡人的马再快,这武威郡到西平郡,怎么着也得三四天。
常丹不愿意多说,看着李药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无奈叹口气,摇摇头兀自走了。
其实常丹早就得到密探飞鸽传书,蒙胡先锋在蒙戈夜宴的当天夜晚,就已经出发了,蒙戈连自己的部下都没有告诉,众蒙胡将领喝的晕晕乎乎回营倒头一睡,哪里知道先锋一万已经由西兀赫族首领哲布率领,向着西平急行军了。
李药师自然不知道这些,常丹走后,他越想越觉得后怕,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赶紧亲自去看看。
没多久,李药师带着两千铁骑轻装出城。
常丹在城头看的清楚,他估计,几个时辰的功夫,李药师应该就会碰到敌军前锋了。此刻,他不禁感叹,这两军交战,情报是多么的重要,幸亏这次提前得到情报,不然等敌军先锋兵临城下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不过,也不知道援军何时才能抵达,唉……
常丹一声叹息,赶紧下了城楼,整军备战。
军营。
“王副将?王副将!”常丹一阵小跑,大声喊着。
“哎!少主,末将在这。”王副将急匆匆从军帐里跑了出来,一身粗布衣,套着棉袄。
常丹见状,脸色一沉。
“怎么不穿盔甲?”常丹有些不高兴。
“回少主,末将昨夜值守,方才睡下。”王副将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常丹顿时没了脾气,偷偷翻了个白眼,硬生生把怒火憋了回去。
“敌军先锋已经不过五十里了,你看着办吧。”常丹没好气的说道。
王副将吓得唰的直起身子。
“还愣着干嘛?快点整军啊……”常丹急得直跳。
王副将这才确定过来不是开玩笑,一边答应着一边转头就跑。
没一会儿,一阵铜锣声频起,军营瞬间紧张起来。
甘州营到底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很快,八千人集结完毕,王副将全副武装的走到常丹面前。
“少主,甘州营集结完毕。”王副将行军礼,朗声道。
常丹放眼看去,不错,士气可用,可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全军听令,王副将领射声登城,其余各部,随我出城列阵!”常丹举起手中飞虹剑,气势如虹。
王副将听了这安排,本想建议一下,让常丹在城头指挥,自己领兵出城,可是一看常丹那不容置疑的架势,想了想,还是算了。
军令一下,各部迅速行动,王副将带着两千弓箭手迅速登上了城头,常丹安排完那些临时编练的青壮负责东西城头的警戒后,便带着六千人马出了城,在城下列好了军阵,等待着蒙胡人的到来。
日光冷清,西风哀嚎,漫卷山头雪,铺天盖地来,红底黑边的长安府军旗和白字旗同时飘扬。
常丹腰挎飞虹,身披战袍,神采奕奕的在阵前来回踱步。
城头上,王副将盯着地平线,弓箭手们试了试弓弦,静静的等待着。
几只饿着肚子的飞鸟在空中卖力翱翔着,时不时叫几声。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暂时的平静,远远的,李药师率军夺路而来。
……
“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果然是敌军先锋,我看有至少有一万人。”李药师一骨碌从马上翻下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比我想的要快一点。”常丹微微一笑,扶着李药师。
“公子快进城,敌军马上就到。”李药师说道。
“进城做什么?我看就在这里,先打一场。”常丹望着开阔的荒原,消融的冰雪浸润着枯黄的野草,在阳光下,别有情调。
“敌军势大,况且敌军皆为骑兵,城外作战于我军不利,不如据城死守,等待援军。”李药师不同意常丹的想法,反驳到。
“据城死守?李将军,你守得住吗?”常丹看着李药师忧心道,虽说这西平夹在两山之间,可以据险而守,可是毕竟敌军五万,我军一万,若是敌军强攻我军反倒能瘦些日子,说不定还能等到援军,可是……若是敌军不强攻呢?据这些日子收到的密报来看,蒙戈此人,绝非等闲之辈,颇有筹谋,恐怕不会傻到用强攻这种下策。
“如何守不住?”李药师瞪着常丹,有些生气。
“不不不,李将军,我应该问,敌军会如您所想,强攻西平吗?”常丹摇摇头,赶紧换个问法。
李药师心中咯噔一下,对呀,如果敌军不攻呢……蒙胡骑兵最擅游击……此刻,他有些心神不宁了,看了一眼常丹,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能想到这般地步……
“只是若是不攻,敌军会如何?”李药师冷静下来,问道。
“目前我也不知道,不过,敌人应该不会傻到强攻。所以,想要拖住敌人,我军必须掌握主动,也就是说我军必须主动出击!”常丹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药师不禁点点头,表示同意常丹的说法。
“敌军先锋一万,与我军不相上下,他们又是远道而来,而我军以逸待劳,靠城作战,此间方圆,我军进可攻,退可守。所以,我决定领军八千,主动出击。”常丹一时豪情万丈,胸有成竹,指着北方说道。
李药师低头想了一会儿,决定听常丹的。
“好,那就由王副将领两千人守城,老夫与少主领兵八千一同出征,如何?”李药师问道。
“好,将军可即可率铁骑突袭敌军,打完便撤不要恋战,我率军在后列阵迎敌。”
常丹说完,向着身边一个士兵低声说了几句,待那士兵转身进城,他便飞身上马,只会部队,列阵迎敌。
“甘州铁骑听令,随我杀回去!”李药师此刻已毫不含糊,常丹一说完,他便转身上马,举剑号令道。
……
很快,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人一马,紧接着,是一排,又一排……黑压压一片……远远看去,仿佛蚁群一般,正朝着西平奔来。
领头的是哲布,自从鹿岭之战过后,他一直心中郁闷,自己的族人在和肃州营交手的时候被迫下马不说了,本以为敌人一击就破,没想到哪里像可汗说的那么容易,结果轻敌的下场就是损失惨重,所以他心中颇有怨气可是又不敢发作。
没想到,那夜宴会前,蒙戈秘密召见了他,命他在宴会过程中偷偷溜走,领兵一万,先行出发。这下可算是心里平衡多了……
这不,自己是马不停蹄的一路奔驰而来。
“首领,这下我们可以立大功了。”一个小头领说到。
“是啊,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安达从女人的被窝里吓得尿了。”另一个头领开玩笑道。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
正在众人玩笑之时,哲布眉头一皱,抬起手让众人停下。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远远的,一阵急促嘈杂的马蹄声传入耳中。
“报……大首领,上国的骑兵杀来了!!”斥候来报。
众人震惊!
哲布也是一时手足无措,怎么会有汉人的骑兵?
“报……西平城已经被敌军占领!!安达将军被俘!”又是一名斥候惊慌失措的策马而来。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哲布又怒又惊,吼道。
“他他他……他……他被敌人吊在了城楼上!小的看的一清二楚!”斥候打着磕巴道。
哲布这下是彻底呆了……
这个消息瞬间在蒙胡人中间掀起了一股浪潮。
安达被俘了?安达都被俘了!这可是蒙胡第一勇士啊……是可汗最宠爱的一员大将,他都被俘了……
先是震惊,然后是一股恐慌,蔓延开来,蒙胡人脸上,逐渐阴郁起来……
哲布呆呆看了看前方,甘州铁骑的旗帜赫然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