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将军百战终须死
“青砖黛瓦,红杏飞花,日暮东亭,一路慢行来,君犹不知我,也罢。”
《白马要经》
夏城。
蒙胡五万铁骑若决堤之暴洪,远远的,在夏城将士的眼中正慢慢变大。
夏城久经经营,城高池深,粮草充沛,况四卫之将士乃久经沙场,所以,姚文君自信满满的站在城头,对着其他三人指着蒙胡人说道:“蝼蚁之军,一战可定也!”
周安民稍有些驼背,伸着脖子观察着蒙胡人的军阵,目光矍铄。
“敌军总不会用骑兵攻城吧,老姚,怎么一战而定?”陆镇疆问到。
“我军如今八万之势,何惧?”姚文君自信笑道。
薛定国站在几人身后默默不说话,他看了看姚文君,什么时候起他变的这样自信?过去,只有他最冷静,最擅谋战,现在怎么这般头脑发热?
周安民只顾想自己的事情,完全不屑听姚文君的话。
“哼!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打?”周安民冷冷的说道。
陆镇疆,薛定国,周安民三人同时将目光聚集到了姚文君的脸上。
姚文君见几人反应,想了想,是时候说出作战计划了。
“诸位,敌军势大,五万之数,我白马卫如今有两万,也是磨刀霍霍,那敌酋想来被我一封信给激怒了,他们自然不会攻城,可是也不会放过周围乡镇,如此,他们便是要逼我们出城决战。”姚文君停了一下,见三人暗暗点头。
“所以,我决定,我白马卫给诸位做个先锋,待敌军分兵,我便领军出城,先杀他个下马威,三位麾下皆是步军,不敌蒙胡铁骑,只管守好城池,随时策应我便是。”姚文君一脸严肃的说道。
“呸!你当我周安民是吃素的吗?区区一个蒙胡,也敢欺负到我头上。”周安民听着姚文君的话总觉得太刺耳,什么叫我们麾下的步军不敌蒙胡铁骑,这也太灭自家威风了。
薛定国和陆镇疆选择了沉默,也没有去管周安民。
“周将军别生气,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实事求是罢了。这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蒙胡人最擅长游而击之,你又不是不知道。”姚文君每次说个话都要被周安民呛一下,也是头大。
“哼!”周安民重重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自个儿生着闷气。
“罢了,诸位,我就去点兵,准备迎击吧。”姚文君无奈摇摇头,一阵小跑而去。
此刻,已经能看见远处一字排开的蒙胡骑兵,马蹄扬起的沙尘弥漫了天空,护城河中的水都荡漾起来。
“这些年,看来这蒙胡没少花心思,竟然能有如此阵势。”周安民看着敌军,感叹道。
“周将军,我看,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万一老姚出师不利,我们也好策应。”陆镇疆说道。
“嗯,你们俩守城吧,策应之事交给我左武卫吧,我倒是要让姚文君看看,老子的兵是不是不如蒙胡人,哼!”周安民板着脸,原本枯瘦的脸现在又多了些许铁青色。
“还是我们去……”薛定国上前拦住周安民,正说着,忽然,陆镇疆打断了他的话。
“老薛说得对,敌军五万,保险一点,还是老薛和您一起去吧。”陆镇疆一本正经的说到。
薛定国奇怪看了看陆镇疆,兀自点点头。周安民想了想,说的也对,敌军势大,机动性强,只自己一路出城,恐怕会被追着打,若是再多一路侧卫,那敌军也便有了顾忌,若是配合的好,说不定可以给敌人当头一棒。
“也罢,那老薛和我出城列阵,守城就拜托老陆了。”周安民叹口气,总算是按耐住了心中的火气,冷静说道。
“那二位小心。”陆镇疆见二人同意,便脸色凝重的对说到。
“老陆你说的什么话,打了一辈子的仗,我周安民还没怕过谁,区区蒙胡,当年怎么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今天就怎么屁滚尿流,姚文君说的对,屡教不改的东西!呸!”周安民说着,啐的一口,狠狠吐在了地上。
“周将军说的对!”薛定国附和道。
三人别过,周安民和薛定国匆匆回了各自的军营整军出城,陆镇疆一个人站在城头,望着广阔的天空,城下宽广的护城河,远处,村庄错落有致,道路错综复杂,平坦的田地上,还有些没消融的积雪。
从长城吹来的风,仿佛还带着草原的气息。
在万马奔腾声中,他竟然有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陆镇疆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种感觉,自我陶醉了起来。
……
很快,蒙胡大军纷纷勒马。
“可汗,你看,护城河!”老首领指着才出现在视线里的护城河惊呼到。
“没想到一个边城,竟然被经营的如此规模,用汉人的话说,我们这次只能望城兴叹了。”蒙戈悠悠道。
“上次在武威的时候,咱们不是让好几个族准备了攻城的家伙吗?”老首领不解的问到。
蒙戈瞧了瞧夏城,城高池深,军旗飘扬,城头守军个个英姿飒爽,丝毫没有惧色,一阵苦笑,攻城?怕是死光了这点家底也拿不下。
“让西兀赫族和东术族合军,去攻取四周的村镇,我们就在这里,盯着城内的守军,只要他们敢出城,那我蒙胡的铁骑必将踏碎他们!”蒙戈想起那封信,不禁咬牙切齿,暗道,此仇不报,我蒙戈便有愧于草原之鹰的名号!
“西兀赫……他们和东术联军勉强才有一万,这样分兵会不会被敌人抓住机会,据我们的探子回报,敌军有七八万之数。”老首领担忧道,心中不禁叹息,可汗这是要把西兀赫族和东术族往死了整啊……
蒙戈狠狠瞪了那老首领一眼。
“捕狼的时候,总得放些肉啊,怎么?你也想去?”蒙戈气呼呼的问到。
“不不不,可汗息怒,属下这就去传令!”老首领吓得不轻,一身冷汗,拍马就走。
……
陆镇疆很快发现了一支骑兵从蒙胡后队分了出去,暗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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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将军百战终须死(二)
夏城紧闭着的城门,匆匆打开了,得到陆镇疆的通知,敌军分兵了,姚文君想也没想,当即领着白马卫出了城。
清一色的白袍银甲镔铁刀,背上挂着乌漆雕花牛筋弓,姚文君也是一身戎装,一马当先,指挥部队朝着蒙胡军阵杀奔过去。
蒙戈坐在马背上,望着杀来的白马卫,也是相当震撼,这样的军队,一眼便能看出是精锐之师,短暂走神,当即指挥士兵迎战。
蒙胡骑兵发动了起来,挥舞着弯刀张牙舞爪,四万人的洪流显然让白马卫在他们面前有些孤弱。
“将士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国尽忠,吾辈之幸,随我杀敌!”姚文君噌的抽出佩剑,指着滚滚而来的蒙胡人,大声对身后的士兵们说到。
“哈!哈!哈!”士兵们举刀应和。
姚文君策马奔了起来,大军随其而动,掩杀了过去。
陆镇疆的眼中,一股白色的利刃正直直插向蒙胡人的中军,不禁感叹,姚文君还是当年那个姚文君,一个不要命的书生。
很快,两方杀到了一起,血肉横飞,一把把寒刃相撞,一匹匹骏马倒地,姚文君领着亲卫直奔蒙戈。
蒙戈大惊,赶紧调集周围士兵护卫。
姚文君一手御马,一手持剑,两眼锁定了蒙戈的项上人头,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身边的亲卫也奋力厮杀,护卫着姚文君。
蒙戈见姚文君如此气势,想来也不能后退,便一咬牙。
“杀!”蒙戈拔出弯刀,指着姚文君,策马冲杀。
两人的兵器瞬间磕在了一起,火花四溅,一阵摩擦后,双方擦肩而过,随后,又纷纷调转马头,又杀了回来,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陆镇疆在城头看的十分清晰,白马卫陷入了苦战,被敌人死死纠缠。
“将军,是不是出城支援?”身边的将官担心的问到。
陆镇疆面无表情,没有说话,那将官也不敢再多嘴。
很快,城门再次打开,周安民沉着脸色策马飞驰来,身后跟着左武卫两万步卒,结阵推进。
正在苦战的姚文君见来了支援,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蒙戈一阵不要命的攻击,蒙戈本就已累的够呛,见敌将发了疯,哪里还敢招架,赶紧收拢身边士兵,与姚文君拉开距离。
姚文君见蒙戈撤开。
“全军听令,回撤!”他毫不犹豫的下令,毕竟,骑兵可不是这样用的。
白马卫本就训练有素,纵然是撤退也不会是散兵游勇,他们迅速形成了锋矢阵,开始在敌阵中横向冲杀,然后来了个漂亮的回头,撤离战场。
周安民见白马卫撤退,心中不悦,不过倒也说得过去,毕竟,姚文君可是把他那骑兵看做宝贝一样。
“左武卫听令,枪阵上前!”
周安民一声令下,军阵前排后退,八个长枪方阵徐徐而出,步伐整齐,长矛如林,像缩了团的刺猬,站在了最前面。
蒙戈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刚刚白马卫已经超出了他的预计,现在面前又来了个高手,可真是让人头大。
“可汗……这……”那传令回来的老首领见对方深知步卒对阵骑兵的战法,也是胆战心惊,暗暗想可汗你可别头脑发热下令冲锋,这要是冲起来,还不得像刺猬搬苹果,一个一个扎上去……
“蒙胡小儿听着,吾乃夏城十二郡左武卫大将军周安民是也!若是有胆,与我正面一战!”周安民骑在马上,在阵前便走便喊到。
身影枯瘦的他发出了尖锐的咆哮。
蒙戈愣了一下,忽然大笑。
“以为我会上当吗?老家伙,趁早回去哄孩子吧!”蒙戈冲着周安民感到。
于是,两方就这样僵持了起来,谁也不愿意先动。
周安民在阵前来回晃着,心中暗暗笑道,小子,这会儿,你分出去的那部分兵马,恐怕已经在薛定国和姚文君的包围之中了。
蒙戈见敌军不动,也是有些焦急,这样耗着恐怕生变。
“你带一万兵马速去支援西兀赫和东术。”蒙戈回过头,低声对着那老首领说道,
老首领恍然大悟,赶紧匆匆去了。
……
另一边,在夏城往东的几处村镇,西兀赫族和东术族的兵马正在烧杀抢掠,那些没有提前进城的百姓,瞬间是遭了殃。
一时间,浓烟四起,火光冲天,人们慌不择路,四处奔逃,奈何,却成了敌人的玩物,就像追逐猎物鬣狗。
一处田野上,几个庄稼汉背着孩子狂奔着,身后,一队蒙胡士兵举着弯刀狂笑着。时不时还要策马绕着这几个庄稼汉跑一圈,那队蒙胡士兵甚至还在马背上催促起来:
“快跑啊……太慢了吧,让本大爷来教教你怎么跑。”
“哈哈哈,快点快点!”
庄稼汉们咬着牙,可是也跑不过四条腿啊,孩子们在背上吓得号啕大哭。
蒙胡人算是玩够了,缓缓举起了弯刀,眼看着,就要挥了下去……嗖!
一声呼啸,响彻田野。
只见那蒙胡士兵眉心插着一只白羽箭,瞪大眼睛举着弯刀,从马背上后仰着摔了下去。
其他几个蒙胡人惊恐的抬头看去,却看那田垄尽头,一行白衣,为首之人,拈弓搭箭。
蒙胡人刚缓过神来,嗖嗖几声,眨眼便成了他们人生中最后一个动作。
庄稼汉们气喘吁吁的跪倒在地上,将孩子抱在怀里哄着。
“快往城里去避避!”姚文君骑在马上,白袍迎风飘扬,对着那几个汉子威严说道。
“谢谢大人救命之恩。”那几个庄稼汉重重点点头,抱着孩子往夏城跑了去。
这时另一人策马而来。
“老姚,怎么打?”薛定国问道。
“敌军正在抢掠,老薛你率军把住敌军撤退的口子,防止他们和大队汇合,我率军追杀这些蝼蚁。”姚文君忿忿道。
“好。”薛定国毫不犹豫,一挥手,领着部队去截断这股敌人的退路。
姚文君领着兵马,开始扫荡。
于是,薛定国的右武卫像一道堤坝,横在了蒙戈大部和西兀赫联军的中间。
这西兀赫,东术联军就像水坝里的杂鱼,姚文君自然就是捕鱼人了。
然而,那蒙胡老首领带着一万人正朝着薛定国的防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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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将军百战终须死(三)
“全军听令,盾墙!”
薛定国看着出现在视线里的蒙胡骑兵,当即下令。
只见右武卫军阵前排整齐划一的立起了盾牌,后面的长枪兵个个蓄势待发,只等敌人靠近给他们来个一捅再见。
那蒙胡老首领见被拦了去路,见敌军阵线薄弱,本想直接冲过去,可是又看见盾墙巍巍,长枪森森,只好改变主意,领着蒙胡骑兵在右武卫军阵前划了个漂亮的弧线,想要绕过去。
薛定国见敌军行动如此果断,暗暗道要不能放他们过去,可是奈何敌军都是骑兵,自己想要追击也赶不上,一时竟没了对策。
就在薛定国犹豫之际,蒙胡人倒是来了劲,说时迟那时快,一阵箭雨袭来,右武卫的士兵们是猝不及防,一时损失惨重。
幸亏卫兵反应快,举盾护住了薛定国,否则恐怕他也得中招。
望着蒙胡人得意的绝尘而去,薛定国看了看夏城方向,忽然,眼睛一亮,计上心来。
“全军,向敌军主力推进!”薛定国翻身上马,举起佩剑,大声喊道。
右武卫迅速收拢阵线,集结成方阵,也不再去管那蒙胡援兵,直接向着蒙戈杀了过去。
……
蒙胡老首领正在为自己一番行动暗自高兴呢,却见敌人没有阻拦他,有些意外,觉得不太对劲,便勒马回头。当他看见右武卫向着主力部队前进的时候,瞬间傻眼了……这可怎么办?老首领心中问着自己,如果让他们这样过去,那可汗就危险了。
蒙戈那边正和周安民对峙着,两方谁也不敢轻动,可是,要是让右武卫从侧翼杀来,这个平衡瞬间就会被打破,蒙胡主力到时候就会被动,机动性也会被大大限制,且不说正面迎战了,恐怕撤退都很难。
那老首领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赶紧下令部队调头。
薛定国见蒙胡骑兵拨马回来了,冷笑连连,果然不出所料。
“右武卫听令,结阵!迎敌!”
一声令下,正在前进的军阵扎住了阵脚,分成两个大的方阵,一左一右,相互配合。
“右阵向前!”
随着薛定国的命令,令旗挥舞,右边的方阵开始向着掉头回来的蒙胡军缓缓推进。
那蒙胡老首领看到右武卫严阵以待,又摆出如此阵势,两个方阵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交替向前,顿时感觉自己轻敌了,心中暗自叫苦,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事到如今,看来只有一战了。
“勇士们,草原的雄鹰从不后退!踏碎他们!冲啊!!”那老首领扯着嗓子高喊着。
很快,蒙胡军重整队伍,向着右武卫的方阵冲了过来。
……
而此刻,姚文君骑在马上,精疲力尽,喘着粗气,身上多处负伤,白袍上此刻也是染红了一大片。
周围是断壁残垣,浓烟滚滚……
“报,将军,敌军溃散,正在追击残敌!”一名士兵拍马赶到,汇报到。
姚文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砸吧砸吧嘴。
“叫他们不要追了,迅速集结,回去支援薛将军,这么半天了,敌人没有援军,想来是和薛将军斗上了,我们得回去支援。”姚文君说道。
“是,将军!”士兵又调转马头,飞速离去。
……
远处的村子正冒着火光,田野里隐约有人在跑着。
姚文君重重叹息一声:“哎!对不住了!”
…………
夏城。
陆镇疆一直看着城外的情况,将军对峙大半天了,一动不动。
“这周安民搞什么!”陆镇疆拍打着墙砖,愠怒道。
身后的将官们互相对视一眼,吓得不敢答话。
“我有这么可怕吗?”陆镇疆忽然回头诡异的笑着。
“没有……没有……”将官们纷纷摇头。
城下。
周安民骑着马不知道在阵前来来回回的晃了多少遍了。
“将军,再这么耗下去恐怕有变啊。”副将从阵中拍马上前,低声在周安民耳边说道。
周安民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他自然知道,可是蒙胡人的打算,恐怕现在自己一动他们就会跑,自己一撤他们又会回来。哎呀头疼,步兵打骑兵,防守倒还也旗鼓相当,可是进攻……这可就是赶鸭子上架了。
蒙胡军阵中,蒙戈自然看见了周安民和副将交头接耳的样子,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棋逢对手。”蒙戈笑道。
“可汗,老首领和敌军打上了。”一个部下对蒙戈低声说道。
“哦?看来这夏城是头老虎啊。”蒙戈瞬间收起了笑容,有些意外的说到。
“和西兀赫联军也失去联系了。”那部下又说道。
蒙戈这下倒是很平常,没什么反应,只是眉头一动。
“看来,我们得行动了。”蒙戈望着夏城城头,冷笑一声。策马调整了一下,马头,正朝着薛定国的方向。
“喂,对面的,告辞了!”蒙戈冲着周安民大喊道。
周安民愣住了!
他要干什么???
只见,随着蒙戈这一动,蒙胡三万大军开始动了起来……蒙戈狂笑起来。
“给我冲,一举击溃敌军!”蒙戈带着大军,毫不犹豫的直扑薛定国的右武卫。
周安民傻眼了,糟了,老薛!……这家伙……原来一开始就被骗了,竟然舍得拿一万人马来当诱饵,我周安民真是小瞧了你们。
“将军,怎么办?薛将军和姚将军危险了!!!”副将急得已经团团转了。
周安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追又追不上,就算赶上了也恐怕来不及,就算来得及,等自己跑过去也已经无力战斗了。
蒙戈的人马铺天盖地的朝着薛定国压了过去。
……
“老陆!快支援!”周安民稍作思索,算了,再想就真来不及了,他冲着城上大喊一声,便拍马飞起,直追蒙戈。
左武卫的士兵们见将军一马当先,是撒腿就跟着跑。
……
此时,右武卫的两个方阵一前一后推进着,那老首领被逼的没办法,只能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下令抛射,可是方阵的盾墙也不是闹着玩,所以对右武卫方阵的伤害并不大,就这么七八轮抛射后,蒙胡人哑火了,箭也射完了,只能眼看着方阵向两个巨大的轮子一样碾压过来。
“勇士们,不要畏惧,随我来!”那老首领也不愿带着人去碰钉子,一番考量之后,还是决定带着人马绕过去,回去和主力汇合。
蒙胡骑兵很快分成两部分,左一路,右一路,准备从方阵两侧绕过去。
薛定国好不容易把敌人逼得没了办法,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过去,何况敌军箭支已尽。
“全军听令!”
“哈!”
“弃盾!杀!”
薛定国果断下令,既然没了远程威胁,那自己倒不如以多打少,轻装出击,死死缠住敌军。
一瞬间,方阵解体,盾牌也丢在了原地,士兵们各自拿着手中的家伙冲着蒙胡人就奔了过去。
先头刚刚通过的蒙胡人吓了一跳,只见右武卫的士兵像潮水一样杀了过来。顿时,队形大乱,已经跑了的直接是两眼一黑,头也不回的只管向前。中间的可就倒了霉了,正好和右武卫打个照面。后面的也是乱作一团。
薛定国见敌军乱了阵脚,大喜。
两方转眼间便混在了一起,一时杀的是人仰马翻,热火朝天。
就在这时,姚文君领兵赶到了。见敌我混战,又不能直接冲锋,只好率军在外围游走,封锁战场。
可是,十分不巧,就在薛定国看见来了援兵,兴致勃勃的准备大杀四方的时候,敌人的援军也出人意料的到了……
没错,白马卫赶到了,蒙戈也领军赶到了。
蒙戈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战场,眼中光芒四射,就像是捕到猎物的雄鹰一般。
“冲锋!”蒙戈毫不犹豫,简单点,直接冲锋。
“可是可汗,会误伤自己人啊。”部下见敌我交织,直接冲锋恐怕会连自己人也误伤了,要知道骑兵冲起来,那可就不好刹了,要么一气冲透敌阵,要么被敌人缠住打死,所以,挡在眼前的不管是敌军还是友军,也顾不得了。
“听不懂本汗的话吗!!”蒙戈暴怒,厉声吼道。
那些部下们不敢再多嘴,纷纷率部冲锋。
姚文君见状,赶紧重整队形。
“将士们,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不要怕,本将随你们一起冲锋!”姚文君强忍着身上的伤痛,艰难的喊到。
“杀!杀!杀!”白马卫的将士们群情激愤,想起不久前死在蒙胡弯刀下的同袍,百姓,被焚毁的村庄……试问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心中怒火平息,要是有,那恐怕就是蒙胡人的脑袋了。
“冲锋!”姚文君换了口气,剑指蒙胡,一声令下。
万马奔腾,有脱缰之势。
蒙戈见又是这些身披白袍的家伙,心中也是大怒,之前就是这些人差点冲崩了他的阵线,现在倒好,自己送上门来,哪有放过的道理,你敢对冲,以为我不敢吗?
“杀了敌将,赏金一千,赐奴一百。”蒙戈咆哮着。
这下好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都不是傻子,也不是聋子,赏金一千什么概念?够几辈子花的了。赐奴更不用说了……
于是乎,蒙胡士兵像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举着弯刀直直杀向白马卫。更甚者,索性破釜沉舟了,朝着马屁股就是一刀,那战马哪能受的了,嘶鸣着,发了疯的奔了起来。
一时,蒙胡骑兵骤然生出雷霆之势。
电光石火,两军碰撞!
满天的血肉横飞,刺耳的哀嚎不断。
断刀断头断胳膊,成了那一刻,最明亮的画面。
无树战马倒地,血流如注,人如蝼蚁,被无情的踩踏……
就连后面搏杀的右武卫士兵们都为之震颤!
……
蒙戈在马背上,闭着眼,张开怀抱,一脸享受的样子,嘴中还哼起了小曲。
“啊~草原是我的故乡~啊~雄鹰在自由翱翔……”
……
姚文君就不一样了,此刻,身边围着数十名蒙胡士兵,个个是目露凶光,恶笑不止。为了金子,为了奴隶,为了女人……这些士兵此刻,已经成了超级战士。
姚文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已经颤抖了起来,吃力的控制着战马。难道,我就到这里了吗?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他的发髻已经在战斗中被打散,凌乱花白的头发,在旷野的风中飞舞,手中佩剑,也已经是多处缺口,战袍也被划的残破不堪,也许,此刻,能让他稍微有点心安的就是胯下这匹战马了……
“来吧!”一声叹息,他用尽全力,举起了剑,准备最后一搏。
想来,几十载春秋了了(liao),刀锋试遍,敌酋斩尽,终归还是要死在这片土地上才能心安,宿命如此,便被称作“将军”吧。
眼中,无数弯刀……
姚文君没有去挡,而是浑身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凶器之下焉能不惧?
“我乃柱国大将军洛靖良麾下白马卫统领,姚文君!奉命杀贼,不胜不还!”
仰天长啸吧,将军当如此。
……
所有人寻声看去,纷纷愣住。
薛定国杀退身边的敌军,闻声大惊,急忙转身回看。
只见敌兵提溜着姚文君的脑袋正在欢呼。
“啊~当我摘下格桑~心中便升起了太阳……”蒙戈唱的更大声了……
那一刻,薛定国差点咬碎了牙,泪水,冲开了他脸上的灰尘,划出两道泪痕,他想咆哮一声,可是……他发现自己喊不出来。
白马卫的士兵们见将军战死,哪堪心痛……心中悲楚之情皆付手中寒光之刃,一时四野满哀兵,士气高涨,一度压制住了蒙胡三万大军。
奈何,终究寡不敌众,终于在心理的双重打击下,崩溃了……
薛定国见白马卫全线崩溃,开始败退,心知大势已去,强忍心中悲痛。
“收拢部队,往夏城方向突围!”
听到撤退的命令,白马卫和右武卫残兵在幸存将官们的指挥下开始聚拢,向着夏城方向推进。
“当我离开故乡~啊~我便成了一只雄鹰~没有了阿妈怀中的月亮~也没了梦中的姑娘~”
蒙戈朝着天空,纵声高歌,仿佛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
“可汗!敌军要撤了!”部下实在是不愿误了大事,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提醒到。
“啊~啊~啊~我是天空的孤儿~披上了大地的风霜~还有什么可忧伤~”
……
蒙戈停下了,缓缓睁开眼,头顶的日光有些寒凉。
“杀吧……”他脸上闪过一丝阴笑。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老僧山寺长阶尽
“我本可怜人,风雨系一身。”
一一《白马要经》
蒙胡的骑兵在蒙戈的指示下,发起了对夏城残军的最后攻击,小胜一场的蒙胡人此刻更加的疯狂不已,掩护撤退的右武卫士兵苦不堪言,不断的有人惨死在蒙胡人的刀下。
一波又一波的蒙胡人像潮水一样涌来,薛定国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他在队伍的前面奋力厮杀着,整个人就如同麻木了一样,杀人如收草芥。心中,姚文君的那句话不断的回荡。
“我乃柱国大将军洛靖良麾下白马卫统领,姚文君!奉命杀贼,不胜不还!”
是啊,曾几何时,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壮怀激烈,豪情万丈,从未曾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
多年前,赤血峰山城。
高耸的赤血峰上,山腰中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小城,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城上,军旗飞扬,各式各样,其中,一面粗布绣鹰的旗帜犹为显眼。主峰和次峰上,人头涌动,兵马如林。
城头,站着许多人。
“如今已成困兽之势,皆因本王指挥失策,事到如今,还是要感谢诸位,能与本王生死与共,是不幸中的万幸。”一个身着华衣,远观山景的男子,不由感慨万千。
“王爷哪里的话,既然在下追随了王爷,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异域装束的男人雄浑的声音,在那王爷的耳边响起。
王爷闻言,徐徐转身,欣慰的看着眼前不满而立的男子。
“本王这么多部下,不曾想,只有你这样一个外邦人对本王说了这样的话,想来,真是悲哀。”王爷不禁自嘲笑道,脸上苦涩,一眼看尽。
“王爷不必过于悲观,我自幼追随王爷,是王爷,不念我身份低微,出身异域,给在下吃的穿的,还把我送到军中磨炼,甚至还给我操办了婚事,这样的恩情,我就是下辈子也还不上。”
那外邦男子单膝跪地,抱拳说道。
“临死,能有你这样的部下陪着,本王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王爷二人俯身扶起男子,不禁唏嘘。
“在下已将妻儿送回草原,决心在此,为王爷奋力一战!”男子郑重道。
王爷心中感动,目光扑朔间,竟觉此生足矣。
“你说的对,我军尚有一战之力,成败犹末定也。”许是受了外邦男子的影响,王爷心中又生出了一线希望。
“我军还有这赤血峰下三关十五寨,峰上十万之兵,依托地利,胜负也还两说,在此之前,还请王爷燃起斗志!”外邦男子激昂说道。
“好!”王爷一个重重的“好”字,让外邦男子脸上,露出了几十年来难得的笑容。
……
山峰秀丽,苍翠欲滴,峰侧,有涓涓细流淌下,依稀散发着雪水的寒凉。四面侧峰高矮不齐,拱卫主峰,飞鸟惊鸣,云雾重重。各峰之间,散布着三关十五寨,处处都是要道险口。一处侧峰上,还安静的坐落着一座寺庙,晨钟暮鼓,风雨不断,长长的满是青苔的石阶上,一个身着灰布长袍的老僧正手执扫帚清扫着台阶,背上背着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小和尚,腿上还扒着一个调皮的小家伙。老僧时不时回头看看背上睡得正香的小和尚,一脸慈祥。又看看抱着腿不放的小家伙,冲他挤挤眼睛,小家伙调皮的吐吐舌头。
湿重的水汽打湿了老僧的衣服,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望着远处的主峰山城,怅然若失。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打断了老僧的神游,回头看去,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阿弥陀佛……”老僧行礼。
“大师,小的奉命来传话,王爷说此地已成凶险之地,不宜久留,还请大师另寻宝地,参禅悟道。”士兵匆匆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诵经念佛,普渡众生。”老僧悠悠说道。
咚~
一声钟响。
“大师,您就听王爷的吧,就算是小的求您了。”士兵不禁也劝道,战事一起,刀兵无情啊。
老僧不再答话,兀自扫起了地。
士兵无奈,只好离去。
老僧低着头,看了看趴在石阶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小家伙,一阵苦笑。
等到老僧扫到了寺门,已经好几个时辰过去,阳光穿透了浓浓的云雾,洒在石阶上,老僧累了,他把背上的小家伙轻轻抱到了怀里,坐到了台阶上。
这时,一群人出现在了老僧的视线里。为首那人向随从摆了摆手,独自一人走到了老僧面前。
“大师……”王爷轻轻唤了一声,看了看老僧怀中睡得正酣的小和尚,不禁露出了笑容。
“王爷,不必再劝老僧了。”老僧知道王爷的来意。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师,本王求你了,赶紧走吧。”王爷苦苦哀求道。
“天下之大,贫僧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老僧看着王爷憔悴的面容,喃喃道。
王爷无话可说,愣了许久。
扑通!
他跪在了大师面前,不远处的随从都惊讶不已,纷纷跟着跪下。
老僧稳坐石阶,看着面前这个伏在地上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王爷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拜托了……大师!”
说罢,他直起身子,看了看老僧,又看了看那两个小和尚。
老僧没有说话,轻轻拍打着怀中的小和尚,那个调皮的小家伙格叽格叽的跑到王爷的面前。
王爷愣了一下。
小家伙笑嘻嘻的一把抓住了王爷的胡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清脆悦耳的笑声,在这山寺周围回荡,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王爷闭起了眼睛,笑出了泪。
老僧唤了一声,小家伙乖巧的扑到了老僧的怀里。
“大师保重!”王爷扬袖拭去泪水,肃然起身,行礼。
“阿弥陀佛……”
王爷匆匆转身离去。
远处长阶尽头,他驻足回首,老僧,山寺,阳光。
……
……
几日后,同样的地方。
长阶尽头,一个男人抬头望去。
“吾乃柱国大将军洛靖良麾下右武卫统领,薛定国是也!奉旨杀贼,不胜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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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犹是当年铁甲营
“将军?将军?将军!”
几声呼喊,薛定国算是回过神,这才发现,身边是士兵们组成的人墙在苦苦支撑。
“怎么了?”薛定国赶紧收住心思。
“那边好像有援军。”一个将官指着蒙戈所在的方向说道。
薛定国一看,隐隐约约好像是周安民的将旗,心中大喜,可算是有救了。
“快!朝左武卫靠拢!”薛定国大喊道。
夏城残兵开始向着蒙戈本阵冲杀。
……
“可汗,后面这些人不好对付啊。”一个首领指着杀来的左武卫感叹道。
蒙戈偏头瞅了瞅,只见周安民的枪阵正杀气腾腾的走过来。他又看看被围的右武卫和白马卫残军。
“哼!真扫兴,搅了本汗的好戏!传令,各部不要正面硬碰,开始游击。”蒙戈下令道,
“遵命,我汗!”那首领领命。
“对了,先给我用箭雨教教那个人怎么做个将军。”蒙戈突然指着正在突围的薛定国幽幽道。
那首领看了一下蒙戈,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策马传令去了。
很快,蒙胡大军如巨蟒一般开始盘旋,薛定国的部队就像是被巨蟒绞杀的猎物,正在死命的挣扎,可是奈何势单力薄,前进一步,都是死伤惨重。
蒙胡的骑兵远远拉开距离,拈弓搭箭,不断的射击,一阵又一阵的箭雨铺天盖地的洒下来,薛定国只能龟缩在士兵们组成的盾墙里躲避,不时有箭支穿透盾牌,箭头直抵薛定国的鼻尖。
当盾墙散开,放眼看去,刚才还并肩杀敌的士兵已经死了大半,尸体一个压着一个,扎满箭矢,惨不忍睹。
薛定国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深深地无力感让他心中万般愧疚。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瞪大了眼睛盯着蒙戈。
正巧,蒙戈也在看他,见薛定国举起刀,指着他,笑着招了招手。
如此挑衅,薛定国忍无可忍,一声震天怒吼,朝着蒙戈狂奔了过去,白刃无情,面前的蒙胡士兵纷纷倒下。
蒙戈不慌不忙,坐在马上,看的津津有味。
另一边,周安民的部队正处在箭雨之下,死伤成片,一股恐惧感在左武卫士兵的心中蔓延……
周安民不断的督促部队前进,可是每走一步,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他知道,蒙戈这是在逼他冲锋,一旦阵型松散,那就彻底成了骑兵的猎物,任其宰割了……
……
周安民实在是无法再忍受这样的伤亡了,终于下定决心,拼死一搏!
“铁甲营!出阵!冲锋!”
只见周安民一声爆喝,左武卫军中杀出一支千人方阵,个个身披重甲,长刀大盾,凶神恶煞般的朝着蒙戈本阵杀了过去。
蒙戈大惊,万万没想到周安民还有这样的后手。
“快快快,给我挡住!”蒙戈慌忙下令。
几个首领见情势有变,纷纷拍马领兵迎战。
周安民看着铁甲营冒着箭雨冲锋,心头绞痛,这可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跟着他南征北讨已经不知多少年了,每回都能在危急关头挽狂澜于既倒,救自己于危难,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舍得让他们出阵。
这一回,算是彻底豁出去了……
要说不愧是铁甲营,名副其实,顶着漫天的箭雨愣是飞快的杀到了蒙戈眼前,吓得蒙戈连连后退。
所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说的,就是铁甲营这样的部队了吧。
镔铁长刀如阎王爷的催命符一样,收割着马腿,人头!
这些战士配合默契,杀伐凶狠,进退有序,让蒙戈久久不能平静,自杀进上国领土以来,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军队,就算是在肃州鹿岭的那支军队也不及眼前这支。惊讶之余,恐惧在心底滋生。
另一边的薛定国也率军杀到跟前,一时,战场形势突然反转,蒙戈的本阵被两面夹击,进退不得。
“举我鹰旗!”蒙戈见情况危急,不得已,下令举旗,这是蒙胡主将求救的信号,一旦鹰旗高举,便是主帅有难,各方必须驰援。
正在游击的蒙胡各部看见鹰旗被高高举起,纷纷朝着蒙戈本阵而来。
薛定国怒吼一声,砍翻了蒙戈身边的一个护卫,纵身上马,刀锋所向,正是蒙戈项上人头!
蒙戈大惊,拔刀格挡!两人瞬间交锋,不相上下。薛定国怒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瞪着蒙戈。
蒙戈冷冷一笑,身子向后一背,薛定国的刀锋从蒙戈的弯刀上呲啦划过,落了空!
薛定国大惊,暗叫不好,慌忙想要拉开距离,可是蒙戈到底是草原上长大的孩子,马背上的功夫岂是薛定国能比?
说时迟那时快,弯刀从薛定国腹部划过,霎时皮开肉绽,血水涌出。
“这就是上国的将军吗?”蒙戈将弯刀横在眼前,轻轻的舔了舔刀刃上的鲜血,阴阳怪气的嘲讽道。
薛定国捂着腹部痛苦不堪,脸色越来越苍白。
“胡贼,休要猖狂!”薛定国咬牙挤出几个字来。
……
铁甲营在蒙胡阵中可谓是如入无人之境,左突右杀,势不可挡,前来护卫的蒙胡骑兵是人马俱惊,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可汗,挡不住了,是不是暂避锋芒?”一个首领对着蒙戈惊慌道。
蒙戈斜眼看了看那人,见其浑身是伤,脸上也挂了彩。
“也罢,命令部队,撤出战场,夏城北面集结。”蒙戈心想,敌军势头正盛,不能再硬拼了,还是暂避锋芒,以图再战吧。
收到撤出命令的蒙胡各部心中是悬石落地,纷纷暗暗庆幸,光看那铁甲营就让人心惊胆颤,更别说和他们硬碰硬了。
于是,蒙胡人开始向着夏城回撤,周安民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军,追不追?”部将问道。
“追你妈个头!”周安民气的差点没背过去,破口大骂,朝着那部将就是一鞭子。
战场上,人头,马腿,尸体,横七竖八,一层又一层。
周安民蜡黄的脸上,添了一丝苍白。
这时,几个士兵用盾牌抬着薛定国跑了过来。
“老薛!”周安民见薛定国重伤,大惊失色。
“老周……差点……就……能……杀了……那胡贼……了……”薛定国迷迷糊糊的说道。
周安民跳下马,握着薛定国的手。
“没事,早晚我也要取了那狗头!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去。”周安民的声音还是那么尖锐。
“姚……老姚!”薛定国低声喊到。
“姚将军呢?!”周安民冲着周围的士兵吼道。
却见士兵们纷纷垂下了头,神情沮丧。
晴天霹雳!
周安民两眼一黑,身心俱疲的他终于没能抗住,昏了过去。
……
短暂的平静。
夏城残兵们互相搀扶着,在将官的带领下,朝着夏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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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袍反目最无情
夏城,陆镇疆一直呆在城楼没有下去,还让人搬来了椅子,索性在城头煮茶看风景。
“将军,蒙胡主力回撤了,正在城北集结。”部将飞快的跑来,汇报到。
陆镇疆抹了抹满脸的胡子,小心翼翼的品着热茶。
“嗯,我知道了。”他漫不经心的说到。
“我们是不是接应一下……”部将说到半截,察觉陆镇疆神情有变,有些惧怕,到嘴边的话便给咽了下去。
“去,传令弓箭手登城。”陆镇疆下令道。
“是!将军!”部将见将军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大喜,赶紧前去调兵。
……
蒙胡大军很快,便在夏城北部集结完毕,蒙戈下了马,盘腿坐在地上,擦拭着手中的弯刀,眼中似有熊熊烈火。
“我汗,您没事吧?”首领们纷纷聚了过来,关心道。毕竟刚才被那像怪物一样的铁甲营杀的差点魂飞魄散了。
“本汗能有什么事??!!”蒙戈沉着脸,拖着长音低声吼道。
“那就好那就好……”首领们尴尬笑着。
“我军伤亡如何?”蒙戈叹了口气,转向正题。
“回我汗,我军死伤近八千之数。”一个首领心情沉重的说到,要不是那铁甲营逼得他们不得不迎战,哪会有这么严重的死伤,说来,真是心痛,有些小族这次甚至可以说是全军覆没了。
“嗯,他们都将化作我蒙胡的雄鹰,在草原上尽情翱翔。”蒙戈仰望天空,心情有些郁闷,没想到这小小夏城,竟然让自己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我汗,如今敌军必然龟缩城中,我军再无战机,是不是绕过夏城,继续前进?”小首领问道。
“夏城若是不拿下,便不能补充粮草,我军如何继续作战?何况,这样的老虎,岂能放在背后?”蒙戈盯着远处雄伟的夏城,心中也是一阵叹息,说起来容易,要拿下夏城,恐怕胜算不大……这下该如何是好?
蒙胡大军原地休息,蒙戈在阵前望着夏城发呆。
“我汗……刚刚探马回报,西兀赫东术联军……嗯……基本全军覆没。”那首领低声道。
“哦?我们能重创敌军,他们是头功,待我凯旋归去,会为他们重建部落的。”蒙戈面无表情的说到,其实他心中早就知道会是结果,毕竟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支部队活着回来。要不是他们一直在消耗白马卫,牵制右武卫,恐怕,这次也不能几乎将白马卫和右武卫全灭。
“我汗真是英明!”那首领一听,心中是万分感动。
蒙戈笑了笑,没说话。
……
……
很快,左武卫和右武卫还有白马卫的残军抵达了夏城西门。
周安民这时也醒了过来,大概是打击太大,此刻,他全无精神,病怏怏的粘在马背上,晃晃悠悠的走到城门口。
陆镇疆就在城头看着他们。
“喂,开门!”周安民没了往日的暴脾气,有气无力的喊到。
士兵们也把薛定国抬到了前头,躺在盾牌上的薛定国,嘴唇发白,神志不清,大概是失血过多了,若是在不救治,恐怕命不久矣。
士兵们也是累的站也站不稳,到了自家城下,纷纷松懈,东倒西歪的全都坐在了地上。
周安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看了看城头。
陆镇疆也正好看着周安民,就这样,两人的目光,一瞬间,碰撞!
“开门!”周安民强忍心中悲痛,身体不堪,重重的说了一声。
只是,无人回应!
周安民惊了,他有些慌乱。
“陆镇疆?!”他怀着诧异,试探的问到。
只见陆镇疆昂首挺胸的站在城头,一言不发。
……
一刹那,突如其来得场面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士兵们察觉了不对劲,纷纷起身,抬头看去。
周安民瞪大了眼睛看着陆镇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明白了,不同往日,这次他没有愤怒,只是心中突然凄凉不已,就如同秋天的风在他心头刮起了一层尘土。
……
良久。
“陆镇疆!这么多年同袍之情,你当真不念吗?”
“老帅已死,你们还这么执着做什么?叫你们早早一起收拾了那黄毛小儿,占了洛阳府,以我们的实力谋取天下都有可能,结果你们却甘心偏安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长城,这也就罢了,可凭什么他姚文君来当这个家,论实力,我也不比他差。”陆镇疆一口气,像倒豆子一样,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周安民听罢,长叹一声!
“唉!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当年要不是老帅带着我们建功立业,怎么会有今天?是,当初我们离开洛阳府,你以为姚文君他是真的想要离开吗?哼,恐怕也只有你这样狼子野心的人才不会明白老姚的良苦用心!”周安民大声骂道。
“周将军!你不是一向最看不惯那姚文君吗?怎么还替他说好话?还良苦用心,我看他就是想要自立为王!”陆镇疆趴在墙头,对着周安民喊到。
“老夫看不惯的人,才是老夫比不上的人!老夫敬重他!像你这样的人,老夫连看都不看一眼!背信弃义之徒,老夫劝你速开城门,还能落得个好下场,否则,老帅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周安民拔剑指着陆镇疆,义愤填膺。
士兵们好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看,回不了城了,那哪行,顿时群情激愤了,纷纷抄起家伙,恶狠狠的瞪着城头,就等着周安民一声令下了。
“哈哈哈哈……姓周的,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就敢大放厥词,我没有好报?我告诉你,你们都没有!你以为你们干的亏心事还少吗?怎么?忘了当年在赤血峰的事了?”陆镇疆近乎发狂的笑道。
“你……”周安民气的肺都要炸了,本来枯瘦的身躯更是颤的厉害,突然胸口一疼,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
“周安民,你既然说我没有良心,那好,今天我不杀你,你赶紧给我滚蛋,这夏城,现在老子说了算!”
“无耻之徒!老夫早晚杀你!”周安民挥着袖子擦了擦嘴上的血,咬牙切齿道。
突如其来得变故,让周安民差点崩溃,陆镇疆占了城,薛定国又重伤,等着救治,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蒙胡骑兵,这下,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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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命悬一线有奇缘
“月圆之夜,昙花一现,世上无万全之美,却有十足之恶。”
《白马要经》
明月青山万里而北望兮,垂睫犹见汉关之飞将;提壶借酒而追故人之音容兮,鼓角鸣胡马鹰旗张扬;取长剑犹记将军之雄姿兮,挽白发且看老夫也疏狂!
……
就在蒙戈正望着夏城愁的抓耳挠腮的时候,一匹快马,送来了解忧之报。
“回禀我汗,敌军残部于夏城西门集结,但……夏城并未开城,似乎有变!”
“哈!”蒙戈激动的不禁喊了出来,两手一拍,暗道真是神明保佑,机会来了。
“我汗,恐怕有诈!”部下提醒到。
“哼,有诈本汗也不怕,那城中守将从头到尾也没出过一兵一卒,若是前面我们被夹击的时候,再有一支部队杀来,恐怕我们就不能在这站着了,如此良机,都没有把握。十有**,这夏城,内部不和。”蒙戈敏锐的判断道。
“属下明白了。”那首领恍然大悟。
“传令,立刻出击,将夏城残军给我一网打尽!”蒙戈兴奋不已,恶笑着喊到。
大军得令,全军上马,巨大的战争机器,又发动了,轰隆隆震天响的马蹄声,惊扰着这片土地上的亡魂!
夏城西门。
奄奄一息的薛定国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老周,快撤吧!”
说完,薛定国头一偏,昏死过去。
周安民一边恨得咬牙切齿,一边痛的情真意切,没办法,他知道,再和陆镇疆浪费口舌,恐怕会让蒙胡人趁火打劫,事到如今,得赶紧向安全的地方撤离,可是,人困马乏,若是蒙胡人追上来,恐怕也难逃一死……
“跟我撤!”周安民一声令下,带着人马开始向南撤退。临走,又回头望了一眼夏城,城头,陆镇疆得意的笑着,笑得让人心寒。
于是,旷野上,夏城残部如群蚁过境一般,向南疾行。好在白马卫残部还有几百战马,可以带着那些重伤的士兵,纵然如此,无数步行的轻伤士兵,还是让行军速度慢了很多。
心急如焚的周安民不时回头望着,他就怕此刻,眼中出现那狰狞的鹰旗。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隐约传来了战马嘶鸣的声音。
周安民一下子心凉了,惊恐的回头看去,虽然还看不见敌军身影,但是那马蹄声却听得真切。
“将军,敌人追上来了!”一匹哨骑飞快的跑来,丢下一句话,又点头回去探查了。
怎么办?周安民在心中问着自己,人家四条腿,跑是跑不过人家的。
他看了看队伍,只见有些轻伤的士兵实在是难以支撑,纷纷精疲力尽的倒下,在地上痛苦不堪。许是大家都察觉了那滚滚而来的马蹄声,许多人都不跑了,惊恐的站在原地,将目光投向周安民。
周安民低下了头,他不敢看这些士兵,也不敢回应他们的目光,在这片旷野上,他成了士兵们的最后希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像背着一座大山。
士兵们都在等他发话。
周安民咬了咬嘴唇,抬头。
“左武卫听令,列阵!”他调转马头,高声下令。
左武卫的士兵迅速开始列阵。
“将军,不可!”白马卫和右武卫的将官纷纷跑上前,对周安民说道。
“你们赶紧带着本部人马撤,老夫来殿后。”周安民眼中已经没了以往的神采,他看了看两个将官,失落道。
“将军!我们来殿后,您带着兄弟们撤吧!”
“将军!末将求您了!”
两个将官纷纷下跪。
“废话什么?这是军令!带着薛将军赶紧撤!”周安民大喝一声。
两名将官痛哭流涕,纷纷叩首。
“将军……保重!末将们一定会为将军报仇的!”
起身,行礼,转身,离开,在周安民眼中,仿佛都成了慢动作。
……
两名将官组织着白马卫和右武卫总共大约一万人开始向南急行军。
……
左武卫也完成了列阵,周安民依旧骑着马在阵前晃来晃去。
天色已晚,远处村落的火光渐渐消失,浓烟滚滚升起……
终于,蒙胡骑兵出现在视线里。
周安民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长枪兵准备!”
此刻,左武卫只剩一万左右,在之前的战斗里,长枪方阵损失惨重,此刻,再也无法形成长枪阵,只能由刀盾手和残存的长枪兵组成枪盾防线,来勉强对抗骑兵的冲锋,可是,薄弱的防线哪里能阻挡两万铁骑的雷霆一击呢?
周安民明白,自己只能尽力而为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
蒙戈早早就看见了左武卫的阵线。
“哼!不自量力!”他不禁嗤之以鼻,冷哼一声。
“我汗,敌军防线薄弱,我军可以直接冲杀。”首领紧紧跟在蒙戈身后,心想可不能再出现之前被人家杀到本阵的事情了,要不然,自己有十个脑袋,恐怕也难逃一死了。
蒙戈左右看了看,最西边是村落的断壁残垣,东边是夏城,战场并不宽阔,本想绕过去的想法看来不行了。
“一个不留!”蒙戈愤恨不已,就是眼前这支部队差点让自己丢了命。
“遵命,我汗!”那首领兴奋起来,马头一偏,领着自己的部队对准左武卫左翼,扬起了弯刀。
“迎敌!”周安民退入阵中。
刀盾手向前三步,重重将盾牌墩在地上,长枪兵将长矛架在盾牌上,面对着蜂拥而来的敌人,毫无惧色,他们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不念及同袍之情。
……
就像一块石头打破了平静的水面,浪花四起!
长枪上穿着几个蒙胡士兵,奄奄一息。
盾牌被撞的碎裂。
薄弱的阵线一冲而破。
像风卷残云般无情。
周安民看着地上痛苦哀嚎,血肉模糊的士兵,心中满是愧疚。
幸存的士兵聚拢在他身边,紧紧握着武器,盯着正在调头,准备再次冲锋的敌人。
“铁甲营如何?”
“报将军,损失过半,无力再战!”
“哦……”周安民失神道。
“将军,敌人要来了!”一个士兵兴奋道。
周安民看了看说话的士兵。
“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能和将军战死沙场,是我这等小卒的荣耀。”
“你不怕死吗?”
“我们不怕!跟随将军征战这么多年,命早就交给上天了。”
周安民看着身边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士兵,一时无话。
环顾一周,他哭了,平生,第一次!
士兵们听到唏嘘声,纷纷侧目,见将军落泪,也都心中一沉,神色黯然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周安民流泪念到,不曾想,到最后,陪着他的不是曾经患难与共的几位兄弟,而是这些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无名小卒,可悲可叹!
沙场无情,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远处烽烟阵阵,天上白日当头。
须臾间,寒光闪闪,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便只能化作不知何人的梦中音容,他们的壮志未酬,也不知何人会提剑绾发,为他们疏狂一怒。
只有这皇天后土,记得,这里曾经有那么一群人,奋勇杀敌,死战不退。
风过无痕!
将军拄剑挺立,面前,蒙戈在马上俯视着他,背后是一排排蒙胡骑兵杀气腾腾。
身上甲胄早已残破,脸上血痕遍布,头盔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打落,只记得,一瞬间,他就孤独的站在这里了。
将军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想看故国三千里河山,只可惜华发早生,胡马未尽……
脑海中,洛靖良……郭庆山……姚文君……薛定国……一个个面孔闪现,冲着他微笑。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我蒙戈也是敬佩像你和你部下这样的勇士的。”蒙戈一脸严肃的在马背上说道。
周安民收起了笑容,猛地抬起头,眼神凌厉如电,惊了蒙戈,蒙胡士兵纷纷拔刀相向!
……
“吾乃柱国大将军洛靖良麾下左武卫统领,周安民!奉旨杀贼!不胜不还!”
……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蒙戈愣住了。
良久。
蒙戈调转马头,背对着周安民准备离开,他缓缓扬了扬手,示意动手。
一个首领上前,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安民,举起了弯刀。
周安民缓缓闭上眼,他没有后悔过,就算是今天。
刀起……
刀……
突然
嗖!
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正中那蒙胡小首领的脖颈,不偏不倚一箭射穿,霎时鲜血喷涌,场面惨不忍睹。
蒙胡人惊呆了,一阵慌乱,寻找着箭的来源。
蒙戈被紧紧护住,不明情况。暗暗想到,莫非城里的人出来了?不会吧……
……
远处的残破的村落,慢慢走出一排又一排的士兵……
为首一人,一脚踏着断墙,一边弯弓搭箭。
身后,一面旗帜高高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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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肃州营千里之缘
当号角响起,他便命不该绝。
围着周安民的那些蒙胡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当周安民看到那迎风飘扬的旗帜时,惊的目瞪口呆。他一时不敢相信,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心中悲喜交加。
随着援军越来越近,蒙戈的眼睛也是越瞪越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还会有这样一支援军。
蒙戈长舒一口气,心中不禁想到,莫非都是神明之意?他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否定了自己。
“我汗,怎么办?”首领一边组织着军队一边问到。
“敌军太近,已经无法冲锋了,暂时撤退吧……”蒙戈不甘心的说道。
“遵命我汗!”几个首领开始分头组织部队撤离。
蒙胡骑兵在阵阵错愕震惊中,迅速的撤离。
那援军将领见敌军撤退,放声大笑。
“不过如此!”
只见这人收起弓箭,将战袍轻轻一扬,大踏步向着周安民走去。
“晚辈见过老将军!”那人行军礼道。
周安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感慨万千,他弯腰轻轻扶起。
“小将军折煞老夫了,快快请起。”
“老将军哪里的话,晚辈来的迟了,让老将军受惊了,还望不要责怪。”
“无妨,老夫本已抱定必死之决心,何谈受惊。”
“那就好。”
“倒是你,你是从何处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周安民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什么人呢。
“哦,晚辈乃肃州营统领,霍家为。”
“啊?!是肃州营?老夫没听错吧??”
周安民大惊,怎么会是肃州营?根据自己早前得到的消息,肃州营应该在鹿岭一战中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啊……
“没错,正是肃州营,老将军有所不知,鹿岭之战,蒙胡为了快速南下,便在击破我军之后直接通过了鹿岭,没有理会我军残部,想来那蒙戈是过于自信了,所以,我军残部四千人再加上我这一路过来收拢的散兵和流民,有近七千人之数。”霍家为想了想,又算了算,慢慢说到。
“原来如此!当真是奇了!”周安民听霍家为这么一说,顿时又惊的连连感叹。
“本想南下,却打探到蒙胡人西进了,我便猜测他们是想绕道突袭长安,便一路追来。”霍家为凝重道,想到自己这一路风雪交加,饥寒交迫,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还碰巧救下这位老前辈,真是不容易啊。
“幸亏有你这样的后辈。”周安民的脸上,无奈,悲痛,自责,复杂的感情已经让他的表情变得不自然。
“老将军您没事吧?”霍家为看周安民不太对劲,赶忙问道。
“我没事,没事。”周安民摆摆手。
“老将军,我们回城吧。”霍家为见天要黑了,便赶紧说到,万一蒙胡人趁天黑杀个回马枪,那就不得了了,他刚才只是虚张声势,自己人困马乏,可战之兵只有肃州营四千人,其他都是散兵和流民。要真是和蒙胡人打起来那还真不是对手,他只是断定,蒙戈看到他的时候,必然会震惊,再加上他们突然杀出,蒙戈一时不清楚虚实,八成就会撤退。
可是一旦蒙戈冷静下来,反应了过来,肯定会杀回来,如果不能尽快进城,可就危险了。
周安民霍家为说进城,心中一股火噌的就窜了上来。
“回城?怕是回不去了。”周安民愤怒道。
“为何?”霍家为不解,那城头插着的又不是蒙胡鹰旗,只要是汉人,岂有不开城之理?
周安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看来眼前这小将并不清楚他们四卫的事情,自己总不能说我们是从洛阳府过来的,然后在这里闹了分裂,现在兄弟反目了。
“说来话长,总之,这守城的人,要是想开,他早就开了。”周安民回头看着夏城,皱着眉头说道。
“这……”霍家为反应很快,知道这是生变了。
“这样吧,你带部下进城吧,他应该会放你们进去的。”周安民说道。
“那老将军去哪里?”
“我去追赶南撤的部队,带他们退往长安。”
“也好,那老将军保重,到了长安,还能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长安府,让他们早作准备。”霍家为一脸认真的叮嘱道。他还不知道联军已经到了。
“他们早有准备,扬州府和洛阳府的援军已经到了长安。”周安民拍了拍霍家为的肩膀,告诉他。
“那太好了!”霍家为兴奋道,他之前还一直担心呢,所以才不要命的一路追着蒙胡人。
“快进城去吧,再晚就危险了。”
“还没请教老将军名号……”霍家为问道。
“老夫周安民。”
霍家为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
“后会有期!”
周安民说完,拱手行礼,然后转身,找了一匹没了主人的蒙胡战马,飞快的离去了。
“整军,开进夏城!”霍家为赶紧整队。
……
夏城。
陆镇疆正坐在夏城将军府中,自我陶醉,他一会儿摸摸那上等的檀木桌,一会儿又看看墙上挂的名画。
“报~将军,西门有一支军队,正在叫门。”
“什么?是蒙胡人吗?”陆镇疆吓了一跳。
“回将军,不是,他们说是肃州营的。”
“肃州营?肃州营不是玩完了吗?”陆镇疆不相信,大声反问道。
“可他们掌的的确是长安府的军旗和肃州营的营旗……”
陆镇疆想了想,觉得还是亲自去看看才行。
……
很快,陆镇疆从墙垛上探出了脑袋,此时,天色已经灰蒙蒙的,看不太清了。
“喂,城下的,你们到底是何人?”陆镇疆喊到。
“我们是从肃州撤出来的肃州营,我乃肃州营统领霍家为,还请将军当我们进城。”霍家为见是来了当官的,便亲自答话。
“我怎么没听说过阁下?肃州营不是在鹿岭全部战死了吗?”陆镇疆还是难以相信。
“将军没听过很正常,可是将军总该认识长安军旗吧?”霍家为从随从手中拿过军旗,高高举起。
“天太黑了,看不清……这样吧,等明天天亮了我看清楚了再放你们进城,如何?”陆镇疆十分狡猾。
霍家为看着城头,不吭声了。
“将军,我看这人不是什么好鸟,干脆打进去算了!”副将气的低声给霍家为说道。
“不可!我们得赶紧走!”霍家为把军旗还给随从,对副官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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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我乃凡子,卿非圣佛。”
《白马要经》
长安城,晴。
常龙早早去了城外军营,洛风也起了个大早。趁着如此好天气,煮了一壶新茶,在院中看起书来。
院中,老枝添新绿,旧土散春香,徐徐清风中,已经有了浓浓的春的味道。
“府帅,好兴致!”燕北风穿着一身白色布衣走了过来。
“燕司马,还没到春日,你这怎么已经换了衣裳?”洛风看着北风穿的单薄,问道。
“里面还套着棉袄呢。”燕北风拍着胸脯笑着说到。
“乍暖还寒,你还是多穿些,别到时候误了大事。”洛风叮嘱道。
“属下知道了。对了,府帅,西平那边探得消息,鲜戎人已经开始进犯甘州了,先锋有四万之数,据说,鲜戎王帐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增兵。”燕北风坐在石凳上,发愁道。
“你愁什么?这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洛风见燕北风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军恐怕要两面作战了。”燕北风叹口气,两线作战的风险之大,不可想象。
“你不用愁了,我得到消息,蒙戈在夏城吃了瘪,现在正在夏城北面修整。”洛风幽幽说道。
“什么?!夏城?”燕北风吃惊道,怎么……夏城竟然和蒙胡交手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么惊讶干什么?”洛风看着书,静静问道。
“我原本以为夏城会放蒙戈过去……没想到啊……”
显然,夏城的态度出乎了燕北风的意料。他不禁心中有一丝愧疚,难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他看了看洛风,只见洛风神情自若,毫无意外之意,看来,这都是在洛风预料之内的事情,那就奇怪了……莫非自己会错了府帅的意思?
“他们虽然离开了我洛风,可是并没有离开这片土地啊。”洛风叹口气,放下手中书,缓缓起身,黯然说到。
燕北风的大脑开始飞速转起来,莫非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看明白洛阳府四卫和洛风之间的事情?
“燕司马,准备准备,明日,我空山军全军北上,进军夏城!”洛风忽然威严命令道。
燕北风一愣。
“属下遵命!”北风答到。
洛风说完,便转身,向院外走去。
北风看着洛风,什么意思呢?进军夏城?是要支援夏城还是攻打夏城?如果是攻打夏城那他刚才那句话又是何意?
一连串的疑问让燕北风头疼不已,做属下可真不是个什么轻松活,一天要猜主君的心思,猜对了没奖励,猜错了搞不好就是掉脑袋,真是……
北风重重叹口气,自己当初真是……
想了想,还是先回军营,准备出征的事情吧,其他的慢慢再想。
一阵小风吹来,只听哗啦一声。
燕北风寻声看去,原来是石桌上洛风的书被吹得翻了一页。北风稍微一愣,慢慢伸手拿起那本书,翻回先前那一页。
定睛看去,只见文章末尾写着:一朝天子一朝臣。
北风唰的抬起头,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如此,看来自己之前真的是没看明白。
“哟,这不是燕司马吗?”
北风匆忙合起书,回头看去,见是柳乘风笑眯眯的走来。
“哦,见过前辈!”北风赶紧行礼。
“好好好,我来找那臭小子,怎么?看样子是不在。”柳乘风笑着说道。
“府帅刚刚出去。”燕北风答到。
“这小子,说带我和月儿好好逛逛长安城,结果来了这么多天了,也不见行动。”柳乘风埋怨道,撇着嘴摇头。
“府帅也没说去哪里,要不晚辈这就派人去找找?”
“哎?不用了不用了,老夫自己带着月儿出去逛,不带他不带他,哈哈哈哈。”柳乘风像个老顽童一样,调皮道。
“那前辈玩得开心,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晚辈一定尽力去办。”燕北风恭敬道,对于眼前这个人他是发自肺腑的敬佩,可不是因为他是洛风的岳父,而是他那份兄弟之义!自从那晚听了他的故事,北风见了柳乘风,都是毕恭毕敬。
“要说招待,也轮不到你啊,他常龙是干什么吃的?”柳乘风忽然严肃道。
“是是是,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了,军中还有要紧事,先行一步了。”北风一看提到常龙,柳乘风这么大反应,心想还是赶紧溜了的好。
“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柳乘风又复笑道。
“前辈告辞!”燕北风行过礼,手中拿着那本书匆匆离去了。
柳乘风也跟着出了别院,来到了府门。
“老头子,你能不能快点。”追月嘟囔着。
“哎呀!这不是老了吗?催催催,就知道催。”柳乘风白了一眼裴追月。
“好好好,赶紧走吧,我的义父!”裴追月一把挽住柳乘风的胳膊,轻声细语道。
柳乘风瞬间心头像抹了糖,甜的脸上都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偏头看了看裴追月,粉衣绿罗裙,青丝覆银钗,淡香胭脂味,眼波盈盈来。
“你终于像个女儿家了……”柳乘风感慨到。
“是啊,我终于成了女儿家。”裴追月黯然一笑,自嘲道。
“嗨呀好了好了,今天呀咱爷俩好好逛逛这长安城,想来,你恐怕也没逛过吧。”柳乘风见追月情绪低落,赶紧转移话题。
“这八街六四道,九坊十二楼,我都没逛过。”裴追月心酸道,想来,自己曾经哪有什么逛街的时间,天天一身戎装,强作男儿身,领兵巡城,奉命做事……
“好!今天义父带你好好玩。走~”柳乘风大声道,挽着裴追月,向着繁华的街市走去。
……
……
燕子楼。
角落里的一间雅间。
一男一女,对坐桌前,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杯中,是长安特有的上等秦酒,正冒着热气。
“要紧事吗?”洛风开口问道。
“什么算是要紧事?”青莲低眉黯然,幽幽问道。
洛风闻言一怔,不知如何回答,默默端起酒杯,品了一口。
“我算是要紧事吗?”青莲又问到。
她静静看着洛风,洛风也正巧看了她一眼。
一个目光如水,一个眉目似春。
两人一阵沉默,青莲在等着洛风回答。
“算!”洛风放下酒杯,低着头说道。
青莲笑了,摇着头。
“你都不敢看我一眼。”青莲失落道。
“我……”洛风心跳加快,一时语塞,他还是头一次这样思绪纷乱。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请你吃顿饭,这里的菜品十分精美。”
“哦……”
洛风缓缓抬起头,目光躲闪的看了看青莲。
“这道菜,叫做秦淮雾月。还有这道,叫做阳关三叠……还有这个,叫做平生忆……”
青莲给洛风介绍着。
洛风呆呆点着头。
“最后,这道菜,叫做燕南飞。”
洛风抬眼,看了看。
良久。
“你想回来?”洛风问道。
“春天了……还能去哪儿呢?”青莲幽怨万分,语中颇有愁绪。
“罢了,你若想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洛风叹息道,想来,自己不能再为难她了,已经做的够多了,也该让她过自己的生活了。
“妾身求您一件事,您能答应吗?”青莲看着洛风,郑重说道。
“你说。”
“妾身还没想好,就先记下吧。”
“这……也罢。”洛风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答应了。
“多谢洛府帅。”青莲柔声道,眼中波动,清楚可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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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人家三月情丝起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繁华皆是过眼云烟……”
《白马要经》
(ps:咳咳,作为作者君友情提示,未成年人请跳过本章,如执意不跳过,请看《白马要经》第一百五十章,默念三遍,然后观看。)
洛阳城洛府。
琴音靡靡,楚云阁上,洛伊葱指皓腕,撩拨着心头的思念。翠眉颦蹙,眼波迷离。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柳时月见这些日子来,洛伊都有些消瘦,不禁心疼,她想安慰女儿一番,可是她偏偏最清楚个中滋味,想来母女同命,谁又安慰的了谁呢?
“啊……母亲!”
洛伊竟没有察觉,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她匆忙按住琴弦,起身拜见,被猜透了心思,脸上红云飞起,羞涩万分。
“娘知道你的心情,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否则,该怎么有你心中那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未来呢?”
柳时月轻轻摸了摸洛伊的头,看着她青涩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女儿知道了……”洛伊看着满园新绿,痴痴说道,
柳时月也坐在了一旁,许是女儿的情绪也感染了她,不禁也有些惆怅。
……
……
洛阳皇城。
一大早,宫人急急送来了一条坏消息,让李温大殿摔杯,气的怒不可遏。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给我再找大夫,把洛阳所有的大夫都请来,必须把袁尚书给我治好,否则都等死吧!”
“是……是……”
宫人们吓得哆哆嗦嗦的跑出了大殿,赶紧找大夫去了,袁志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没几天了,那么多大夫都已经无药可医了,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们去死吗?
李温气的在大殿里转来转去,心中一团乱麻。
蹙音响起……
“陛下,身体要紧,不如赶紧去看看袁大人吧。”
白嫣然从后殿走出,轻声细语道。
“我不去……我不敢去……”李温忽然像丢了魂魄一般,袁志,陪了他这么多年,虽然名为君臣,可是在李温心里,早已经把袁志当做最亲的人了。他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可是他还是不敢面对。
“陛下,那要不要告诉他儿子,回来一趟。”
“对对对,赶紧让袁道回来,快,八百里加急。”
“妾身这就去办。”
“朕现在就去看老尚书。”
两人说罢,便各行其事。
……
……
袁府。
病榻前,高仙正陪着袁志。
袁志面色枯黄,头发散乱,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多处干裂,目光呆滞,不时连连咳嗽,有时还会咳血。
“道儿……道儿?”袁志微弱的声音如将熄之烛火。
“伯父,是我,高仙。”高仙轻轻答到。
袁志缓缓扭头一看,见是高仙,点点头。
“今天……什么日子了……道儿有来信吗?”
“伯父,今儿三月头一天,外头春暖花开,袁兄还没来信,不过我想他应该就快回来了。”高仙其实压根没有袁道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能扯个谎让老人能有个盼望。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李温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高仙赶紧行礼。
“免了免了,老尚书怎么样了?”李温开口便问道。
高仙没有说话,轻轻摇摇头,叹口气,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袁志,恐怕这最后一口气,就是他儿子了。
……
“是道儿吗?”袁志听到动静,又问到。
“是我,老尚书。”李温走到床边,拉住袁志冰凉的手,心情沉重道。
“啊……是陛下啊……”袁志已经视线模糊,看不清东西了,只能靠着耳朵听,当他听见是李温的时候,有那么一丝失望。
“是我,老尚书,朕已经派人去请更好的大夫了,你可要撑住啊。”李温说道
“不必了不必了……人固有一死,不必再劳烦陛下了。”袁志苦笑道。
才说了几句话,袁志就已经有气无力,咳嗽起来,
李温见状,不敢再多说话。
“朕已经派人去找袁道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一定要照顾好老尚书。”李温走到高仙面前,严肃道。
“臣遵旨!”高仙答到。
李温看了看高仙,留下一声重重的叹息,扭头而去。
下人给袁志喂着汤药,高仙站在一旁,心中暗暗道,死袁道,你可得快点啊……
……
……
皇城千秋殿。
后殿。
李温缓缓走了进来,一把扯了身上的披风,扔到一旁,走到桌前坐下。
白嫣然见李温情绪不好,也不敢说话,默默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在李温对面,一言不发。
“西边有什么消息吗?”李温喝了一口茶,问道,
“蒙胡主力没有南下,而是西进,在夏城和洛阳四卫交了手,损失惨重,目前无力南下正在修整。鲜戎人从云州出动,占领肃州,意图继续南下。应穹带着扬州军驻扎西平,洛风目前还在长安按兵不动。”白嫣然一口气,说了个清楚。
连李温听了,都不禁心中称奇,没想到她的手段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朕还是小看你了。”李温阴阳怪气的说到。
白嫣然似乎已经习惯了李温这个样子,并没什么反应。
“陛下所托之事,妾身当尽力去办。”白嫣然说道。
“朕没有托你办什么事。”李温起身,昏暗的后殿里,气氛忽然紧张。
“妾身说错话了,还望陛下恕罪。”
“难道不是你自愿的吗?”李温走到白嫣然面前,俯下身,将头一下伸到她脸跟前,近到几乎就要亲上了,白嫣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闪躲。
“陛下……”白嫣然不明白李温到底想干什么,怔怔说道。
李温一把将她按在桌子上,坏笑起来。
“朕从来不托人办事,朕想办的事,说办就办!”
“啊……陛下……妾身知道错了……”白嫣然双手被李温死死按在桌上,不能动弹,整个上身压在了桌子上,而李温,就贴在她身上,色眯眯的看着她。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空荡荡的大殿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不再挣扎,静静看着李温,白天,年轻的脸上写着心术两个字,可是到了黑暗处,这张脸上,就只有寂寥与凄楚。
他压着她,迟迟不动,只是眼中迷乱。
“朕是个坏人吗?”李温忽然问道。
“哎?啊?”白嫣然被这不合时宜的话弄得措手不及。
“你也不知道吧?其实朕也不知道。”李温想了想,自嘲自讽,笑了笑。
白嫣然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刚张开嘴,突然被吻住……
凌乱的心跳,律动的呼吸,在一片寂静中,生出缠绵。
一个白衣素裹,一个龙袍加身。
一个出水芙蓉,一个枝头金雀。
瞬间,他心中的山洪暴发,再也不能克制,意乱情迷,你侬我侬,她的裙带被轻轻拉开……
短暂的慌乱中,她心中的小鹿还是选择了在猛兽面前装死。李温一把将她抱起,瞧了一眼,她像个小猫一样依偎在怀里,便轻轻一笑,朝着卧榻走去……
……
眼里碧波起,唇中爱恨知。
红烛罗帷里,春风吹解衣。
……
忽明忽暗的烛光,桌上没来得及喝的热茶,打翻在地的凳子。
……
人间三月解寂寥,洞庭泛舟,波涛汹涌,起起伏伏撑长槁,观双峰俊秀,残雪白头。
岸上沙暖栖鸟鸣,春风拂面,云霞映水,莺莺燕燕卧新巢,看芦苇幽处,火鹤落红。
(ps:写不下去了,作者君选择放弃……写这个场面剧情需要,作者君不得已而为之啊我有什么办法,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扬州越郡乱象生
扬州三月,不同塞上,已然春和景明,柳色新新。
昨夜,一场小雨,悄然而至,乱点碎红,平铺新绿。
晴空如洗的日子里,扬州的公子士族,文人墨客,纷纷出游,陆上川流不息,水上花船游弋。
可是,此刻,坐在应天阁里的卫锦却全无心情。
桌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公文,蜡烛已经燃尽,卫锦捏了捏鼻梁,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起身走到窗前,阳光正好洒进窗户,暖流迅速在他身体中流淌。
卫锦一夜没合眼,自从韩楚飞扔下烂摊子走后,他就没消停过,世族们弹劾韩楚飞的公文他用来烧火都已经烧了半个冬天了,好不容易才把樊城的事情勉强处理了,最近又有消息说,越地密谋叛乱……年迈的卫锦顿时就感到力不从心了。
“禀都督,吴郡急报!”
从宣州军城调来的军屯官申炎手中拿着密件匆匆走了进来。
卫锦一听急报,赶紧转身去看。
一阵细看。
“唉!”卫锦愁的都已经说不出话来。
“都督,怎么了?”申炎问道。
“确切消息,越郡正在招兵买马,整军备战。”卫锦无奈道。
“这才好不容易软硬兼施平息了樊城的事情,越人又跳出来闹……”
申炎这些日子也是忙的焦头烂额,成施用带着兵马四处巡防,扬州府的跑腿的事全落在他头上了。
“成施用现在到哪了?”卫锦赶紧问到,事不宜迟,得马上派兵进驻吴郡,防备越人。
“回都督,成主簿现在樊城巡查。”
“我军能调兵马几何?”
“我军除去驻防各重要郡县和巡防的部队外,可用兵马一万。”
申炎算了算,从宣州调回了五万军屯兵,光江州,徽州,丰州,樊城就驻扎了四万,就这样,还捉襟见肘,成施用还时不时得带着兵马到各郡巡查。
“马上让成施用带去吴郡布防。”
“可是只有一万兵马恐怕也防不住越人啊。”申炎有些为难,他当初,就是在越郡当差,深知越人的剽悍。
“眼下,也无兵马可用啊。”卫锦心力交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息道。
“属下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看卫锦突然坐直了身子,申炎吓了一跳。
“梁县……那边……”申炎试探的说道,话没说完,就赶紧看了看卫锦。
“你是说向洛阳府求援?”卫锦慢慢起身。
申炎没再敢多说。
卫锦开始盘算起来,如果向洛阳府求援,那么至少可得一万精锐的神策援军,如此,便可以有七八成胜算,而且之前,密报说之前扬州世族给洛阳府送去白银以求保护,只要洛阳府援军一到,这些世族也就该死心了。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还来得及吗?
“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卫锦一把挥去桌上的公文,铺开地图边看边说。
“从梁县到江州,水路最慢五日可达。”申炎指着地图上的济水说道。
这济水是条经过人工改造的运河,流经平原,基本上没什么大弯大拐,高低落差,所以若是帆船,只要风向没问题,那就是一路飞驰。
“我现在就修书一封,立刻派人送往洛阳府,然后老夫要亲自去吴郡坐镇,扬州城交给你了。”
卫锦急忙抽出信纸,提笔开写。
没几下功夫,一封急件从扬州城启程了。
“老夫走了。”卫锦从剑架上取了佩剑,急匆匆出了门。
申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没了人影。
“唉!老了老了还得这么折腾,罢了,我也得忙活起来。”申炎兀自笑着说到。
……
……
很快,身在樊城的成施用首先收到了来自申炎的消息,当即点起兵马,直奔吴郡而去。
当天深夜,坐镇在洛阳城的英纪收到了卫锦的亲笔信,待他看完,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带着这封信和那信差一同连夜赶往梁县,去找封刀商量。
天快亮的时候,几匹快马进了梁县军营的辕门。
……
“什么?越人叛乱?”封刀惊的从座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英纪。
“怎么办?”英纪拿着那信在手中扬了扬,苦笑道。
“咱们都收了扬州那些世族好多钱了,不给人家办事就算了,还去收拾他们这就过分了吧……”
封刀凑到英纪跟前悄悄说道。之前,听燕北风的命令,凡是扬州送来的钱统统收下,都不知道收了多少了,这回再倒打一耙,也太损了点吧。
“但是又不能不帮吧,好歹咱之前还围着人扬州城有模有样打了一个月呢,亏欠着人家呢。”英纪也故作低声,在封刀耳边说道。
封刀一听,靠,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当初自己也没搞明白府帅什么意思才一通瞎打嘛,又不能怪我……
“哎呀!帮还是不帮,痛快点!”封刀最头疼这种事了。
“我就知道问你也白问,还能怎么办,卫锦给我们出了个难题,扬州世族和扬州府我们得选一个,能怎么办,只能选他扬州府啊……”
英纪说着,不禁心中暗自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这回一出兵,扬州世族的救命稻草就没有了,多半也就老实了。
“我们就不能找个借口推脱一下?小司马说了,扬州要是安定了我们就有事了……”封刀反问道,毕竟他也不想带着自己的兵马去帮别人打仗。
“恐怕推脱不了,如今三府联军正在西境作战,也就是说三家已经成了同盟关系,这时候如果拒绝卫锦,我们就要落个不仁不义的下场。甚至,还会影响联军方面……”英纪细细想来,这件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啧……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封刀听完英纪的分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面的弯弯绕还真是多,幸亏这回有英纪在,不然……
“你赶紧准备吧,从这里顺济水,可以直达江州,然后再转吴郡,卫锦已经在那里等你了,我现在就让那信使回去复命。然后我也得赶紧回洛阳了,得把芜湖那边的人马调回来。”英纪起身,说道。
“芜湖那边为什么要调回来?”封刀不解。
“盟友就该有个盟友的样子嘛,哈哈哈。”英纪玩笑道。
“行行行,赶紧滚蛋!”封刀白了一眼英纪,没好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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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鲜戎王帐信使到
长安城。
北郊。
两万洛阳空山军正整装待命,清风按着宝剑,极目北望。
远处青山数不尽,脚下长路多离情。
不多时,洛风和燕北风骑着马双双走来。
“府帅!”清风行礼道。
“出发吧。”洛风点点头。
大军动了起来,蛟龙出海般,向着北边,一路高歌猛进。
……
城头上,常龙背着手默默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青莲也是面无表情的发着呆。
另一头,裴追月挽着柳乘风,心情有些失落。
“怎么?这还没有多远呢就放不下了?”柳乘风笑着打趣道。
“他都不和我说一声,哼!”裴追月气鼓鼓道。
“他也许是不想让你担心吧,我看这小子也是个闷葫芦。”柳乘风一边安慰着裴追月,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到。
“算了,老头,今天我们去哪儿玩?”裴追月忽然期待的摇着柳乘风的胳膊,笑问。
“今天啊,嗯……继续瞎逛,走哪儿算哪。”柳乘风抚须大笑。
“好!”裴追月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不得了。
这爷俩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不亦乐乎,一旁的常龙可是脸拉的跟驴一样,心中不是个滋味。
“怎么了?今日若是没事的话,我们也去转转吧,天气这么好……”青莲发觉常龙的异样,轻声道。
“不了,我还有军务。”常龙想了想,转身对着青莲,勉强微笑道。说完,直接转身就走了。
青莲看着常龙的背影,心中满是失落,也跟着下了城楼。
……
……
就在空山军开赴夏城的时候,蒙胡人也没闲着。
夏城北,蒙胡人扎了营寨,正在修整。
蒙戈的大帐里,此刻,正接待着客人。
“不知王帐带来了什么消息?”蒙戈坐在毡子上,问道。
坐在下手的是一个鲜戎使者。
“奉王帐之命,特来回复贵国前几日的提议。”鲜戎使者坐的端端正正,一手握着鲜戎王帐赐予的节杖,平静说道。
“使节请讲!”蒙戈一听,顿时提起了神,前几日,因为夏城受挫,军粮不足且伤亡惨重,无奈之下只能向鲜戎王帐发出国书,以求相应的支援,本来没报多大的希望,不曾想,人家还真派了个使者过来回话。
“王帐说,既然是同盟,就该提供援助,所以,从南帐调拨了粮食和马匹军备,并且还抽调了两万南帐军前来支援。算日子,应该过几日便会抵达。”鲜戎使者不卑不亢的传达了鲜戎王帐的指示。
蒙戈听完,惊喜万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竟然还派来了南帐军,这下,自己又能有五万大军了……而且这样一来,攻克夏城,也不在话下了,一直听闻鲜戎南帐军能征善战,且常年镇守鲜戎边界,守城攻坚,那在鲜戎是数一数二的名号。
“哎呀真是太好了!感谢贵国的鼎力相助,我蒙戈和蒙胡是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蒙戈起身走到使者面前,激动不已。
“可汗哪里的话,鲜戎愿与蒙胡同舟共济!”鲜戎使者躬身说道。
“一定一定!”
蒙戈点着头,笑道,心想,不对,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还不能高兴太早,还没问他们有什么要求呢……
“不过,王帐也同样让在下带来了另一份国书。”
果不其然,想什么来什么,当鲜戎使者缓缓掏出国书的时候,蒙戈刚才的高兴劲一下子没了,看着那份国书,一下子有些发愁,看鲜戎这回下的本,就知道,肯定是狮子大开口了。不接也不行了,人家的援军都已经在路上了。
蒙戈接过国书,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
书曰:
尊敬的蒙胡国蒙戈大汗,为尽同盟之义,比邻之情,特为大汗拨粮调兵,以助大汗之大业。然路途遥远,周转不便,为保证贵国大军之后勤,我军需有一处中转,以做后备之用,如此,转战上国中土,便可无后顾之忧……
鲜戎信使看着蒙戈,只见蒙戈脸色是越来越沉,就像天气转阴一样,乌云渐渐聚集……
蒙戈看完,沉默不语。那鲜戎信使将手中的节杖紧紧握住,有些紧张。
“听说你们的西帐军已经向肃州进发了?”蒙戈忽然问起。
“啊……是的,西帐军已经从云州出发,支援进入肃州的先锋部队。”那信使没多想,直接回答道。
“大食人呢?”
蒙戈这突如其来得问话让鲜戎信使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食人仍旧在庭州,并没有行动。”信使答到。
“好吧,我答应你们,夏城攻下后,交给你们。”蒙戈平静的说到,就仿佛一点儿也不生气似的,要知道,如果鲜戎占了夏城,虽然他们说的好听是为了建立补给线,给蒙戈提供援助,但实际上,就是给自己做了桥头堡,即能虎视中土,又能扼住蒙戈的退路,可以说是用心极为险恶了……
“在下一定向王帐说明大汗您愿与我鲜戎永结同好的心意。”那信使见蒙戈没发火也是偷偷放下心来。
蒙戈笑着点点头,没说话,兀自坐了下来,将那国书一把扔进了帐中的火盆里,呼啦一下就烧了起来。
那信使一看,吓了一跳,那可是国书啊,怎么能说烧就烧呢?他不禁鼓起勇气想要提醒蒙戈一下,结果没等他开口,蒙戈倒说话了。
“哎呀,不小心烧了这可怎么办?我还没看完呢……”蒙戈夸张的语气和惊讶的表情,彻底把鲜戎使者干蒙了。
那信使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只见蒙戈一脸严肃的抬头问道:“使节,实在是抱歉啊,本汗这不小心给烧了,不知道使节还有没有多余的?”
那信使一听,怒不可遏,心想你这什么屁话,耍无赖是吧,国书国书,怎么可能有多余的,这下可惨了……
“大汗这是什么意思?!”鲜戎信使晃了晃手中的节杖,厉声反问道。
“别生气啊,本汗也是不小心嘛,本想坐下来看的,没想到给掉火盆里了,这也怪不得本汗啊?”
蒙戈也义正言辞的对答着,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鲜戎信使被差点给噎住,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能气呼呼的瞪着蒙戈。
“既然大汗是这个态度,那在下只能如实回禀王帐了。”
“那有劳使节,回去再请一份国书来,这份,本汗没看详细。”
那鲜戎信使一气之下,甩袖离去。
望着鲜戎人的背影,蒙戈露出了一阵阴笑,仿佛露出了獠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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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将军府里风尘客
蒙戈大帐里,蒙戈正在给一个部下叮嘱着什么,只见那个部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神色有些紧张,不停的点头。
“都听明白了?”蒙戈严肃问道。
“属下明白了,我汗放心吧。”部下一脸凝重,也十分激动,没想到可汗能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
……
不多时,蒙胡的军营中,一匹快马驶出,朝着北面一路狂奔,鲜戎信使气的不停的抽打着马儿,就在刚刚,他忽然想到自己回去了该怎么上报王帐,现在国书没有了,到时候打下了夏城蒙戈要是耍无赖可就没了凭证……弄不好,还会把责任推到自己头上……
马蹄扬尘,风乍起。
……
就在蒙戈和鲜戎暗暗较劲的时候,夏城里,陆镇疆倒是过的悠哉悠哉,全然一副土皇帝的样子,觉得自己城门一关,就天下老子最大了,殊不知,蒙戈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他越得不到的东西,偏偏就要得到,比如,近在眼前的这座雄城。
夏城将军府里。
小火炉让整个内室十分温暖。
陆镇疆穿着薄薄的绸衣斜躺在榻上,一手肘着头,一手看着书。身边围着三四个侍女,捏腿的,揉肩的,捶背的,还有喂吃的的,一个不少,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报,将军,从马兰坊请来的秦娥姑娘到了。”一个下人远远站在门外说道。
“哦?快请进来!”陆镇疆放下书,坐起身,饶有兴致的说到。
……
一个姑娘从门的光亮中翩然走来,杏面桃腮,柳眉如烟,云髻峨峨,雾笼梅花百褶裙,蜻蜓点水绣花鞋,见之如水中捞月,心意朦胧。
陆镇疆是看的两眼直勾勾的,厌烦的摆摆手,让身边那几个侍女退下,可谓是佳人一出,六宫粉黛俱无颜色。
那女子轻轻走来。
“小女子见过将军!”
秦娥轻声说道,声音如塞上飞燕,悦耳却不娇气,倒是多了些北方气息。
“哦哦,好,好,非常好!”陆镇疆一时痴迷,扑朔迷离的目光在秦娥身上游走。
“不知将军想看秦娥跳舞还是抚琴?”秦娥虽是个风尘女子,却在这陆镇疆面前,不卑不亢,就连方才进来,都没有下跪行礼。
“你会得,本将都想看。”陆镇疆已然没了抵抗力,看惯了江南女子,突然换个口味,倒也是一下子着了道。
秦娥看惯了风尘客这般模样,不禁暗暗叹息一声,连堂堂一个将军也不过如此……
她长袖一扬,轻轻舞了起来……
整个将军府,乐声靡靡,不绝于耳……
……
就这样,陆镇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醉温柔乡,沉醉在秦娥的美色中,无法自拔。他也许忘记了时间这个东西,是不会停下的。
三日后,大清早。
鸡鸣三遍,陆镇疆慵懒的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身旁睡得正香的秦娥,回想起一夜的翻云覆雨,笑了起来。
他起身穿好衣服,开始梳洗。
突然,前堂想起了部下焦急的呼声。
“将军!将军?”
“怎么了怎么了?一大早喊什么喊?”
陆镇疆擦了把脸,不耐烦的骂道。城高池深的,蒙胡还能打进来不成?他憋着火走到了前堂,拉着个脸,坐到了椅子上。
“说!”
“回将军,昨天夜里,蒙胡的援军到了……”
部将见陆镇疆憋着火,低声道。
陆镇疆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没蹦起来,援军?蒙胡还有援军呢?
“哪来的他娘的援军?”
“是鲜戎南帐军……”
“鲜戎???!”
“是,大约两万人。”
陆镇疆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鲜戎人来了……还是精锐的南帐军,这下坏了……
“将军,怎么办?据探子回报,敌军已经开始在准备攻城了……远处山上的树都快砍光了。”
部将想起自己一大早上城头巡视时,看到一夜之间,远处的一座山成了秃头,不禁心惊胆战。
陆镇疆开始慌了。
“昨夜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啊!”
“这……怕打扰了将军休息。”
“传令各部,严密监视敌军,早知道就让那个什么什么营进城了。”
“是,将军,属下这就去安排。”
部将得了将令,就像被赦了死罪一样,转身一溜儿烟就跑了,他可不想在这当陆镇疆的出气筒。
陆镇疆坐在椅子上慌的不行,赶紧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大口喝着。南帐军是个什么情况,他很清楚,当年在平叛的时候也是略有交手的,怎么说呢,当年鲜戎趁乱插手,南帐军把周安民给围在了赤血峰附近,周安民最后杀的只剩了个铁甲营,自己也身负重任,才血战险胜,迫使南帐军退军了。要知道,当时的洛阳兵马可是百战之师,都打成这个样子,何况现在呢……想一想,都能让陆镇疆后脖子一凉。
……
“将军这是怎么了?”秦娥披着袍子,从内室走了出来,见陆镇疆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禁问道。
“哦,没事。”陆镇疆喝了一口水,强颜欢笑道。
“若是将军公务繁忙,秦娥今天就回马兰坊了。”
“回什么回?!”陆镇疆忽然生气的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秦娥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陆镇疆。
陆镇疆起身走了过去,一把拉起秦娥又进了内室。
……
或许陆镇疆心里想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鸾凤交颈,鸳鸯戏水一阵**之后,陆镇疆长叹一声,趴在了秦娥身上。
秦娥一动不动,呆呆看着陆镇疆。
“我可能命不久矣。”
“红颜祸水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强敌已兵临城下。”
“还未一战,怎知不胜?”
“你不懂。”
陆镇疆苦涩一笑,打了半辈子仗,直觉不会错的。
“将军当初为何从军?”
陆镇疆一愣,当初为何从军?
“弃笔从戎,保家卫国。”
“那今天呢?还是这样想的吗?”
秦娥的话仿佛是一针一针的扎在陆镇疆心头。他奇怪的看了看眼前这个女子,总觉得她的话似乎别有用意。
“哼!”陆镇疆从秦娥身上爬起,冷笑一声。
秦娥动了动身子,扯紧了被子。
“你一个风尘女子,有什么资格妄论本将军?在这夏城,我要你死,你就活不了!”
陆镇疆狰狞起来,像撕破了人皮的魔鬼,恶狠狠的放着狠话。
秦娥没有害怕,只是默默叹息,无语摇头,很是失望。
(注:鲜戎最高统治机构,王帐,由鲜戎各部族五大元老组成,决策国事,王帐之下,分为西帐,东帐,南帐,北帐,中帐,分管鲜戎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的军政,各帐由王帐委派的大人管理。其中,南帐大人,步度被王帐器重,成为鲜戎实力最强的一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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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南帐大人会雄鹰
蒙胡大营的旁边,鲜戎南帐军也扎了营寨,陈兵夏城北,声势浩大。鲜戎人的军旗上,是一只目露凶光的狼,如果说蒙胡人自诩草原之鹰,那鲜戎人就是草原狼王。
一个黄发黄须,身穿皮甲,手拿长弓的男人,正站在大营门口,远眺夏城。
雄伟的夏城,解冻的护城河,让这个男人也是连连咋舌。
他身后的一众部下也是一片感叹。
“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夏城竟然会变成这样。”南帐大人步度说道。想当初,他们从这里经过的时候,夏城还是一个小土城呢。
“南帐大人,这次,我们恐怕要多费点功夫了。”部下说道。
“没错,让士兵们都明白,这次是一场恶战,做好为王帐尽忠的准备吧!”
步度摸了摸下巴,摇头道。
“神佑,南帐大人。”
部下们纷纷领了命,转身回了各自的部队。
步度扭头看了看另一边的蒙胡军营,突然想起一件事,觉得得去见见蒙戈。
……
“哟,这不是南帐大人吗?您亲自来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蒙戈一边拉着步度的手腕一边热情的说到。
步度陪着笑脸,心想这个人还不错嘛。
“蒙戈大汗的名号,我也是如雷贯耳。”步度笑道,怎么着,也得客气几句,不然接下来的事情不太好说。
“哈哈哈,哪里哪里,不知南帐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确实有件事,我军在行军途中,发现了几具尸体。”
步度看着蒙戈说着,仔细观察着蒙戈的表情。
“哦?是什么人的尸体?”蒙戈一脸惊奇。
“有一个是我们鲜戎人。”
步度见蒙戈十分惊诧的表情,心中的疑虑也渐渐褪去。
“还有这样的事……是你们南帐的牧民那吗?”
“普通人也就罢了,十分不巧,这个人是我们王帐的帐下使节,看他手中的节杖,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步度叹了一口气,他们抵达的前一天夜里,就在长城的一处关口,发现了这个使节,若不是手里的节杖,谁也不会去理会一个死人,他仔细检查了这个人的全身,也没什么重要的发现,只是这个地点,让他不得不怀疑,是王帐派往蒙戈这里的。
“嘶~哦!不会吧……王帐确实派了使节来与本汗商定攻城的事,不会是这个人吧?本汗可是派了士兵护送的!”
蒙戈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说到。
“果真如此!”
步度站了起来,质疑的目光,投向了蒙戈。
“南帐大人这是何意?”
蒙戈皱着眉头问到。
“贵国那几位勇士,也已经牺牲了,我命人把他们放在了附近最高的山顶了。”
步度浓眉倒竖,大声说到,他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多谢南帐大人,南帐大人是在怀疑本王吗?”
蒙戈见步度一脸将信将疑,不由得有些窝火。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什么人袭击了他们。”
“南帐大人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军刚刚将敌军主力击溃,溃逃的敌军也有很多,会不会是这些人?”
蒙戈想了想,说到。
“哦……那很可能就是这些残敌所为。”
步度听蒙戈这么一说,彻底打消了疑虑,心想蒙戈再怎么狡诈也不会去杀自己人吧……
“哼!可恶的汉人,本汗一定要攻下夏城,拿着他们的人头给我的勇士们祭奠!”
蒙戈看着步度忿忿说到。
“在下一定会鼎力相助大汗的。”
步度也心中隐隐有了怒火,竟然敢杀王帐的使者,也太不把我们鲜戎当回事了。
“不知南帐大人何时开始进攻?”蒙戈问道。
“明日便可!”步度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只等人马歇息一番,便可以开始攻城。
“那好,我蒙胡兵马,全听南帐大人的调遣!”
“哎?不敢当不敢当!大汗实在是高看在下了。”
步度一听蒙戈想让他指挥全军,有点措手不及,按道理,虽然蒙胡国力远不如鲜戎,但是蒙戈好歹是一国之君,自己只是一个南帐大人,要说统帅,也自然是自己听从蒙戈的指挥,怎么能越俎代庖呢?这要是让王帐知道了,必然又要一番说教。
“怎么会?南帐大人可是鲜戎最会打仗的人,为了胜利,也应该由南帐大人来统帅全军。”
“大汗身份尊贵,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大人而已,理应由大汗统帅。”
两人你一套我一套,打了半天太极,推来推去谁都不肯接受联军统帅一职,虽然大家都知道,只不过就是个名分,真打起来,肯定都是各认各的妈。
“南帐大人若是这样说,那本汗就命令你,来统帅全军,这样一来,是不是能打消南帐大人的顾虑?”
蒙戈也摸透了步度的想法,直接一招制敌,这下,步度没话说了。
“那在下就只能尽力而为了。”
步度没办法,只能接下这个命令。
“好!哈哈哈,南帐大人不如今日留在我营中,我们喝个痛快怎么样?”
蒙戈高兴不已,一把搂住步度,盛情相邀。
“好!喝个痛快!”
步度一听有酒喝,肚子里的馋虫立马冲上了脑子,也不多想满口就答应了。
没一会儿,从蒙戈大帐里飘出的酒肉香味,传遍了整个大营。
当然,蒙戈也没忘了士兵,他下令,把所有负伤,战死的战马统统杀了吃,把步度带来的战马补充进部队。
蒙胡大营就像过节一样,士兵们高兴的又唱又跳。
“来,南帐大人,我敬你一杯!”
蒙戈举起酒碗,说道。
“神佑!”
步度也举起酒碗回敬。
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唉,要是有美人在此跳舞,就更好了……”
酒过三巡,步度喝的尽兴,扯开了胸襟,拍了拍胸脯,醉汹汹的说到。
蒙戈看着步度的样子,不禁暗暗冷笑。
“哎?我听说啊,那夏城里,倒是有许多美人儿,等进了城,我专门给南帐大人挑几个,让她们天天给你跳舞,怎么样?”
蒙戈笑着说道。
“好!一言为定!”
步度抱起酒坛子,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完抹了抹嘴巴,一下躺倒在地,得意的大笑起来,夏城还没打下来呢,现在就心里开始美滋滋了。
蒙戈见步度喝多了,招手示意,卫兵迅速将步度背起,放到了榻上。
鼾声如雷!
蒙戈坐在那儿,自己倒了半碗酒,喝了起来,看着酣睡的步度,脸上,一抹邪笑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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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高手过招见虚实
日出东方,天地澄清。
陆镇疆一大早就站在了城头上,望着连营一片,旌旗蔽日,整个人,都没了血色。
煞白的脸上,两个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
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当一阵号角响起,陆镇疆浑身一颤,开始了……他已经多久没有打过仗了自己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年在阵前冲杀,无人可挡的时候,姚文君还浑身书生气,见了血都要晕过去,周安民也身板魁梧壮实……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不知腰间这把长剑,是不是和当年一样锋利。
“将军,敌军开始进攻了。”部将幽幽说到。
“我又不是瞎!”陆镇疆闻言一声爆喝,吓得那部将低头不语,不敢直视。
暴躁不堪的陆镇疆这几天不知道骂了多少人。
远处,南帐军的营中,士兵开始涌出,后面,云梯队,攻城锤,还有几个简易的投石器……
蒙胡军营的骑兵,也开始全面出动分成东西两拨,看样子,又是要打游击了。
这样的阵仗,让陆镇疆不由得心惊,看来敌人是想把夏城一口吞掉,一个人都不愿意放过啊……
“将士们,我们没有退路!只有决一死战了!”
陆镇疆对着城头守军高声喊到。
“战!”
士兵们虽然嘴上高喊着,可是眼里,却充满了恐惧和慌乱,连陆镇疆都会为之一颤的南帐军,普通士兵更别说了。
“看来,南帐军是要和我们单挑了,哼!”
陆镇疆看着缓缓压来的南帐军军阵,不屑说到。
“将军,敌军攻城器械并不多,而且又是远道而来,急于速战速决,只要我们拖住,他们没了粮草,自然就会撤退。”
部将分析道。
“所言不错!本将没有看错你,这里,交给你指挥,本将去别处看看。”
陆镇疆转身,拍了拍那部将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到。
“是,将军!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那部将突然被委以重任,有些激动,当下就表了决心。
陆镇疆满意的离开了。
他没有去其他方向的城墙巡视,而是回了将军府。
……
另一边,蒙戈站在南帐军军营门口,看着缓缓前进的方阵,不禁感慨。
“南帐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都是当年跟汉人学的,汉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虚什么什么之……”
步度一开口,浓浓的酒味就扑面而来。
“虚而实之,实而虚之。”
蒙戈强忍着难闻的酒味,说道。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
步度摸了摸络腮胡,哈哈大笑。
其实,昨天后半夜他就醒了,安排蒙胡和南帐的士兵偷偷调换了军营。也就是说,早上从蒙胡军营出去的,其实是鲜戎南帐军,而现在眼前,打着鲜戎狼旗,推着攻城武器,扛着云梯,走的和乌龟一样慢的,是下了马的蒙胡士兵。
“料他敌将也不会想到。”
蒙戈后半夜被步度叫醒,听了这个计划,是相当佩服。蒙胡骑兵下马,装作南帐军正面佯攻,而装作蒙胡骑兵的南帐军则只带着云梯绕到其他方向,突袭城楼。经过之前的战斗,守将必然以为蒙胡骑兵无法攻城,只能打打游击,这个思维惯性,被步度完美的利用了。
“得加快点速度,不然敌军该怀疑了。这里就拜托大汗了,我要去指挥我的部队了。我们城里见!神佑!”
步度对着蒙戈高兴说道。
“城里见!”
蒙戈点点头。
……
……
随着号角不断的响起,蒙胡人加快了推进速度。
“放箭!”
城头一声令下,箭雨铺天而来。
傻乎乎只知道向前的蒙胡人根本没什么攻城经验,结果一下子中了招,前排部队就像割草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
蒙戈在后面看的一阵心疼。
“举盾,举盾!”他大喊到。
反应过来的蒙胡士兵纷纷举起了盾牌护在头顶,只可惜,他们的盾牌是那种小型的圆盾,防护力并不高。
又是一轮箭雨袭来,蒙胡人的方阵被扎成了刺猬,依旧是伤亡不小。
没办法,蒙戈纵然心痛,但是为了攻下夏城,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进,但愿步度那边能迅速结束战斗,否则他就得一直拖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蒙戈脑中一道闪电,等等!
坏了,被步度给玩了……蒙戈一阵苦笑,暗暗感叹,不愧是鲜戎南帐大人,不好对付啊。自己小心来小心去,结果还是被算计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
……
此时,带着部下正在绕城长跑的步度,脸上,也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想起昨夜,蒙戈脸上那阴森森的笑容,他就知道,这个蒙胡大汗,不是什么正经的草原汉子,还是得多留个心眼,以防万一,于是,他就想了这么一出,一石二鸟,既消耗了蒙戈的兵力,又能麻痹敌人攻下城池。(ps: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
就在城外已经动手的时候,陆镇疆坐在将军府里,穿着一身威武的铠甲,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前方。
堂中,琴音绕梁,秦娥起舞,衣袖飞舞中,依稀可见,脸上泪痕犹新。
陆镇疆空洞的眼神里,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他或许是在回顾平生,或许是在幻想未来。
悠扬的琴声,此刻,竟成了他耳中的哀乐!
他忽然像回光返照一般起身,一脚踢碎了椅子,拔剑指着琴师。
“是给本将军的哀乐吗!”
琴师们吓得纷纷长伏在地,惊恐不已。
秦娥也停了下来,眼泪汪汪的站在原地。
“还有你,本将军还没死呢,你哭哭哭,哭个什么?啊?!”
一通怒吼,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近乎发狂的陆镇疆一剑劈了身旁的桌案。
……
“报!将军,敌军开始攻城!”
……
“报!将军,我军苦战!”
……
陆镇疆提着剑,背对着门站着,听着接连不断的战况,呼吸声越来越重。
……
城下,蒙胡前锋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终于搞定了护城河,搭起了简陋的木桥。随后,攻城锤和云梯队开始冲锋。
“弓箭手,向前十步,压制敌军!”
蒙戈喊到,由于蒙胡的弓不是鲜戎那种长弓,所以射程有限,想要射到夏城城头,还得缩短攻击距离才勉强可以。
在蒙胡弓箭手短暂的压制下,云梯和攻城锤都到位了。
蒙戈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伤亡惨重,不过也算是给军队一次历练,知道如何攻城了。
……
蒙胡人一旦发现了猎物,那股血性就像无穷的力量,让他们悍不畏死。
狂风骤雨般的进攻,让城头的天机卫守军渐渐不支……
“兄弟们,把他们赶下去!”那个被陆镇疆委以重任的部将见越来越多的敌人爬上了城头,发了狠,拔剑斩了几个后退的士兵,高声喊到,
……
一场激烈的厮杀,在城头展开。
不断有尸体从城头落下,就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入护城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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