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蓬莱仙客栈
事实上,殷立追上去只是临别不舍的惯性,他没有要留紫竹心的打算。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因此,追出山谷,他只是远瞻丽影,以目相送,哪知投目所见又让他大吃一惊。
这山谷外面竟然躺着一头阎妖雪狐王。
狐王身上带着伤痕,四肢上各捆着一支金箍,此箍勒肉见骨,致使狐王痛苦挣扎,无力起身,呻吟声可感其疼。直到紫竹心行出山谷,念动真言,金箍方才松活,狐王也才停止呻吟,老老实实的爬着,像被驯服了似的哀哀低吟。
殷立睹此一幕,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没等他回神,紫竹心早骑狐往南奔去。
望着紫竹心离去的背影,殷立喃喃说道:“原来她是要收伏狐王。”
昨天一战,紫竹心和狐王双双受伤,他猜紫竹心必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奋力调息,待内劲恢复才赶去降伏的狐王,怪不得一去就是半天,怪不得回来身上还带有新伤,敢情适才上演过一场精彩的打斗。只是他猜不透这金箍是何法宝,典籍书文中可从没见过。
说实在的,他跟紫竹心在一块儿,从始至终都觉置身梦境。
两人在一起说话时,他看见的是个白衣皎肌,满口含香的柔嫩女子,只觉是在梦外;当看见紫竹心大战狐王,抑或催火炼药之时,他便迷糊起来,只觉是在梦里。如此梦里梦外,恍惚不知所以然。他感叹如此美貌的一个女子何能炼得这般惊人的修为?在日向帝国又有几人能达到她这般境界呢?
当然,大千世界广阔无垠,能人异士多不胜数。
南有佛陀,西有异邦,北有妖族,东有龙庭。
只是不知这紫竹心姑娘是哪处来的仙子?
站在谷口眺望时久,殷立有些茫然若失。
他耸耸肩头,自顾自说:“既是谬缘,走了又有何惜,我也走。”
他释怀的也快,不管怎么说,在修为上的晋升相比跟紫竹心的邂逅,自然是晋升更加令人心血澎湃。要知道,聚力境是挡在每一个武灵卫面前的一座高峰,资质稍差的,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够逾越,即使资质优越的,也需耗费大量的时间方得晋升。而殷立的晋升得助于倾力搏杀,得助于此番遭遇,说什么也都值了,何必还要留恋那些不切实际的人。
有过一次击杀三阶魔兽的经验,殷立不再避讳魔兽。
此后十天,他径往西行,遇兽杀兽,权当是修炼了。
这十天,他没有计算,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里地。
等折往北行,离开离荡山脉,却是到了赵国境内。
魏与赵接壤,赵与天子作邻,到赵国路便不远了。
殷立是孤身一人,无有牵念,想快则快,想慢则慢。他在赵国境内时而孤单远踏,时而结伴商旅,如此快快慢慢走了七天,方才走出赵境。出了赵国,则是天朝圣地,天子之地阔数百万平方公里,帝都太昌屹立中央,此去仍有万里之遥。
不过再往前,少丘陵,多平原,路途平坦。
殷立随从商旅同行,这一走就是半个月。
……
这日,行至帝都郊外,当的是好大一座都城。
殷立老远就瞅见那城墙高砌,蔚为壮观之势,虽然城中面貌邈远难窥其踪,但是却能真真确确的瞧见一座巨峰从都城之内拔地而起。这高大挺拔的巨峰直插云霄,难觅峰顶,当真是仙气腾绕,令仰者气嘘。
小时听说,帝都太昌竖着一座“云顶仙山”,果然名不虚传。
此山有九节指峰,暗寓九重天之意,峰顶之上是“离境天宫”。
传说此天宫乃少昊天帝的仙宫,离境二字更指超脱凡尘。
少昊天帝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只不过两万年前,天地寿终,他在混沌中破晓而亡。准确点说,他劈开混沌,再造天地,保得一方生灵,而自己却化为了乌有。他人虽死,天宫依在,只是有远古加持,无人可近。
从峰顶往下,七节指峰都在远古加持的范围之内。
而一节指峰正是国子监,二节指峰则是陨神之殿。
殷立在郊外阔处展眼眺望,感慨半晌,然后跟结伴的商队辞别,快行一步淌进都城。太昌都城道路宽阔,商铺云集,行人熙来攘去,好不热闹。殷立从北门入城,顺着石板街道一路左观右看,乡巴佬进城啥都没有看够,就让一人拦住。
殷立仔细打量那人,只觉他身材干瘦,像在哪里见过。
于是想了想,道:“我认得你,你好像是宋大中的人?”
那人躬身抱手,笑道:“亏世子还记得,在下叫班伯尼,奉公子爷之命在北门边侯你两天了。世子,这些天你也没个消息,可把典姑娘担心死了,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的,人都瘦了一圈了,她要知道您没事,准要高兴死了。哦对了,典姑娘和我家公子爷下榻在东门大街,您请随我来。”
殷立引手向前:“那敢情好,麻烦带路。”
太昌城太大,两人从北城走到东城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东城大多是胡同旧宅,越往城门边走,楼宇越是破旧,即使大街上的商铺、酒楼、客栈都不及别处阔气,带着几分穷酸。虽然穷酸了些,街上鱼龙混杂,人流倒是不少,尤以都城内河边上的龙门街最是热闹。
龙门二字顾名思义,乃鲤鱼跳龙门之意。
故而,这条街道以客栈居多,吸纳学子。
而历届赴考的学子都喜欢住在这条街道。
一来,房租便宜;二来,博个好彩头。
事实上,龙门街的客栈简陋之极,一间屋子五张床,各国公室贵族从不屑于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说穿了,住在这儿的学子都是贫民,他们没钱让自己住得更好。
宋大中便下榻在龙门街,蓬莱仙客栈。
客栈名字很阔气,只是招牌寒酸之极。
殷立兴致勃勃的跟着班伯尼来到龙门街,看见这条街乌烟瘴气,顿时泄气;当走到客栈门前,抬头望匾,更是大把的抹汗,这客栈的匾额竟是纸糊的,那纸还脱落了半截,迎风而飘;除此之外,门口还有几坨狗屎没人打扫,随风扬臭,实在是脏乱到了极点。
他驻足门前,问班伯尼:“你们就住在这儿?”
班伯尼尴尬笑道:“没钱,只能屈就在这了。”
殷立说道:“没钱?谁说没钱,我和星月姐离家的时候各带了两千金币,我的包裹是星月姐替我保管的,她手头上有四千金币,怎么就住了这么个破地方?”
班伯尼依旧干笑:“世子有所不知,那晚从遗忘森林逃出来之后,我们就凑钱请了一队乡勇护送,刚好……刚好四千金币,全是典姑娘出的钱。咱……咱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哪有富裕的,此次赴考还是国公府出的钱,国公爷摊分给我们每人三十个金币,这钱省了又省也就勉强够个日常开销。当然,世子和典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就是自己饿着肚子,也得管好你们不是,只是能力有限,您就请屈就屈就啦。”
听他这么一说,殷立心起一阵怜悯。
可不,穷苦学生赴考是处处艰难。
他虽贵为殷地世子,但在各国公室眼中,自己何尝不是穷人。
何况赴考学子当中,他更愿意跟贫民待在一块儿,而不愿意跟各国公室厮混一处,免得遭人戏弄。既然跟穷苦学生的境遇没有多大区别,他也不想挑三拣四,点点头道:“对对,请乡勇护送还是我提议的,这个钱花的值,总之保命要紧,钱算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其实我就那么一说,有钱住好的,没钱也有没钱的住法,我无所谓。”
班伯尼引手大门,陪笑道:“亏得世子不嫌,请进。”
第三十二章 接风
说起来,蓬莱仙客栈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m.www.uu234.net
客栈共两层,是个小四合院,大堂内是天井。
天井可触阳光,有花有草,还有一张藤椅,藤椅上躺着白白胖胖的老板娘。
天井旁边是楼梯,班伯尼领着殷立上楼。
还没等他们上到二楼,就让楼廊外的梅丽娜瞧见,她嗓子眼大,叫开声来:“哎啊!星月小姐,你快出来看看,快出来看看,是你家世子耶!你家世子回来了!”
宋大中及其他宋人听喊,抢出房门,堵在楼梯口边。
“哈哈,我就说世子爷不会有事,你瞅是不是。”
“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咱又有谁质疑过世子。”
“喂喂,都别堵着楼梯好不好,让世子爷上来。”
“……。”
一众宋人嘻哈之际,下榻客栈的其他封国属地的学子耐不住好奇,也钻出房门认人。有人说,打从娘胎出来,就没听说过有哪国世子会来龙门街的。于是就有人上前打听殷立的身份,当得知殷立是殷地世子,一个个这才恍然。
有些人摇头叹道:“哎,常听人说殷地贫瘠,果不其然。”
有人接话:“是啊,只是想不到当世子的也穷得叮当响。”
又有人接茬:“可不,世子爷穷得住龙门街,头一遭啊。”
在学子们议论之时,典星月也站在房门边眺望着楼梯口。
她心思沉稳,就算高兴的不得了,脸上也少露微笑。她看见殷立一身邋遢,很想跑过去嘘长问短,只是楼廊里的人太多,过去也说不上两句话,她索性耐着性子远远瞅着,心也知足。
等宋大中把殷立迎进客房,她进屋拿出殷立的包裹,整理出来一套衣裳,叠得整整齐齐的端去男生房间,她也不进屋,也不喊话,只敲了敲敞开的屋门。
屋里的十几个宋人看见她来,都闭嘴不说话了。
殷立走到门边,面朝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典星月愁眉恼道:“哪有人像你这么看人的。”
殷立道:“说你瘦一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这人,一回来就跟我贫嘴,你要贫嘴也随你了,至少先洗个澡,换掉你这身衣服。接着吧,给你的换洗衣服,你……你换好了,就把你这身脏的拿来给我。”典星月把端在手上的衣裳递送给殷立,而后转身回房去了。
殷立倚门喊道:“喂,这回我没有贫嘴呢。”
可不,两人离家,不说相依为命,也该相互扶持。
此次魏境遭逢劫数,典星月同样受着磨难和压力。
所以他历劫回来,看到典星月,自然是只有关心。
见殷立有了换洗的衣服,宋大中把殷立领到天井边上的浴室,教他打水冲凉。等殷立洗完澡回房,天色还早,宋大中说要给殷立接风,然后邀上典星月,三人出了客栈,直奔东门大街,在街口一家小吃店落座,点了三碟小菜,一壶酒。
宋大中感叹着道:“世子爷,遗忘森林那晚,若非你引开魏大勋一众,我的命怕是早就没了,我能跟星月小姐汇合,咱们大家伙能活下来,全是你的功劳。你看,你孤身涉险,九死一生活着到太昌,太不容易了,按理说,咱就该摆上大鱼大肉好好庆贺一番,可兄弟我囊中羞涩,实在是花费不起。不过,三碟小菜虽然寒酸,但这家馆子的手艺不错,还请世子爷和星月小姐莫嫌。”
殷立是无所谓的,打个哈哈:“不寒酸,多了就浪费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道:“手艺果然不错,口感很好,比大鱼大肉好吃多了。对了老宋,以后别世子世子的喊,在咱殷地,卿家世族可没几个人把我当世子看,你瞧她,她心里就没我这个世子,她还打过我,你就跟她一样喊我名字吧。”说时,拿筷子指了指典星月,意有挑衅。
典星月脸色微沉,抢道:“你要学好些,谁敢不拿你当世子。”
殷立拍拍自己的脸:“我还不好,你打我嘴巴,我都没还手。”
典星月脸上又泛起一丝绯红:“别老提我打你的事,吃饭吧。”
宋大中看着典星月绯红的脸,馋得口水都要掉桌上了。不过他看得出来,典星月的心思似乎全在殷立身上,他痴于典星月的美色,更被其淡雅的气质所吸引,然而却又不得不就此打住。因为在他眼里,怎么看都觉得殷立和典星月才叫般配,何况典星月对任何人都没有情绪表现,唯独只在殷立面前演绎一丝的喜怒哀乐。
抱着如此心态,看她们俩斗着小嘴,心里也觉一甜。
他罢了罢手,说道:“对对对,都别说了,吃饭喝酒。星月小姐,啊不,我还是叫你星月吧,这样好像更贴切一些,来来来,我把酒给你斟上,这女人喝点酒,脸上白里透红的,那才真叫好看哩,殷立肯定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啊?”
殷立端杯回忆:“好像是吧,我娘喝酒了就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典星月端起酒杯想了想,一饮而尽。
而后默默的夹菜吃饭,不说一字,只管慢嚼细咽。
三人吃饱喝足,结账出来,逛街逛铺子。
其时天色已昏,东门大街上打把式的、杂耍的、摆摊卖物的有好些都在收摊。殷立瞅着街道两旁的摊位,咦了一声,奇思妙想说道:“老宋,国子监还有近一月的时间才开考,总这么缺钱可不行,你看那边有几个卖白眼狼皮的,那边也有几个卖甲武狮盔的,我们为什么不摆几个摊位赚点钱呢。”
宋大中疑声道:“你的意思是说……?”
殷立点点头:“没错,太昌既然有人摆摊卖狼皮和头盔,可见城外的离荡山脉必有甲武狮和白眼狼出没,我们人多,正好组队猎他一猎,一来当是磨练,二来打些东西回来摆摊赚钱。”
宋大中迟疑一下:“我们都是新手芽子,就怕……。”
殷立打个哈哈:“正因为是新手芽子,才要磨练哩。”
宋大中猛拍手:“好,按你说的,就这么着。”
第三十三章 小小来访
计议拟定,两人精神不由一振。www.uu234.netwww.uu234.net
有了赚钱的门道,兜里的钱就忍不住往外蹦,见摊边干果不错,宋大中买了些给典星月当零食吃,而后同殷立买了两截甘蔗,才悠悠闲闲的往回走。典星月见他们俩一路大摇大摆边走边嚼,甘蔗渣子吐得满街都是,心里不觉一厌。
她是个女孩,腼腆温雅,不懂得男儿的豪迈性情。
她只觉殷立二人这般行径,引人侧目,颇失形象。
于是说道:“大街上吃甘蔗,多不文雅。”
殷立道:“我光明正大的吃甘蔗还不文雅了,那什么才叫文雅?背着人蹲去巷子里吃是不是才叫文雅,那叫装蒜,我殷立从小就不是个装蒜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典星月泄气:“你吃吧,我说不过你。”
回到龙门街,感觉街上的人多了许多。
原来蓬莱仙客栈门前拴着两头髯公虎,挤着几十号人。
那两头髯公虎身披金甲,一看便知是公室贵族的坐骑。
殷立正觉纳闷,从人堆里挤出一个娇小好看的少女。
那少女朝殷立奔来,咧嘴笑喊:“殷立哥哥!”
典星月和宋大中听喊,不由自主的看向殷立。
殷立这头擦擦眼,定睛细瞧,这少女身材娇小,却背着一把几百斤重的巨大铁锤,奔起步子一晃一摇的极是可爱。他认得,这是燕国公的孙女燕小小,是个十四岁的女孩。
说到这燕小小,年纪虽小,却是个厉害角色。
燕室年轻一代颇多,唯她承继天赋《奔雷体》。
当日,殷立随同爷爷到燕国竞拍通灵液的时候,曾在雷泽城跟燕小小有过两回邂逅。第一回是在雷泽城的城门边,燕小小的坐骑失控,摔落下来,是殷立扶她起身的;第二回是在彩云楼竞拍场,燕小小单纯好玩,她只顾跟殷立闹着玩了,把通灵液抬成了天价,害得殷立爷孙没钱竞拍,险些错失宝贝。
见燕小小过来,伸手拉扯,殷立赶忙退步。
然后罢手干笑:“别拉我,你身上带电。”
燕小小哪管那么多,依旧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笑道:“我戴了手套的,电不到你。”她个儿只到殷立的肩头,笑时仰着头,傻傻又天真。笑毕,又朝前招手,喊道:“宛柔姐姐,你不是说想看看他吗,过来看呗。”
殷立心道:“宛柔姐姐?我又不认识她。”
顺着燕小小招手的方向望去,人头攒动的。
只见蓬莱仙客栈门前骑虎走来一个蓝衫少女。
这少女姿色不逊于典星月,只是脸无一丝血色,看着病怏怏的,缺少应有的灵气。她纵虎近前,先扫了一眼典星月,嘴巴微张,作惊愕之状,似在感叹典星月的容貌;接着又居高临下看向殷立,摇头浅叹,颇有嫌弃之感。
可不,殷立嚼着甘蔗渣子,颇像个无赖痞子。
那少女贵气,看见殷立这副尊容,岂能不叹。
事实上,殷立骨子里就是这么痞,他娘常住古墓,爹又失踪,爹爹年纪大了有时管教不动,他便像头放养的马游来荡去,这边搞点小破坏,那边搞点小摩擦,整天的调皮捣蛋,焉能不痞。虽说时下年岁大了些,懂得自我约束,但性情不改。
瞧出那蓝衫少女嫌弃的模样,殷立不由来气。
他问燕小小:“她谁啊,跑我跟前叹什么叹。”
燕小小笑道:“她是齐宛柔啊,她爹是齐国公,你爹跟她爹是同期同届考入国子监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哩,先前听人传报说你住在龙门街,我就跟她一起过来看你啦,都是熟人嘛。”
她话说完,殷立和蓝衫少女齐宛柔异口同声:“我们不熟。”
两人言辞一致,似心有灵犀一般,只是声调各不相同而已。
殷立鼻腔有哼,语中带怒;而齐宛柔淡漠如雪,毫无热量。
“小小,这儿脏兮兮的不好,我先走了。”齐宛柔提了提缰绳,准备要走,身形忽然萎靡下来,捧着嘴巴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气,而后两腿夹了夹虎腹,这才病怏怏的骑虎走远。
脏兮兮!说这地儿,还是指桑骂槐说人。
殷立嘿了一声:“什么意思,她这是!”
燕小小挥挥小手,乐呵呵的说道:“别管她,她要走,你留不住的。殷立哥哥,国子监附近有好多客栈,比这里要好太多了,你去把行礼拿出来,我领你过去,到时候你就住我隔壁,闲时也好找你玩耍。”
殷立看她傻傻天真、娇小可爱的样子,委实觉得亲切无比。
于是哄道:“好,不过现在不行,等过几天我再搬过去。”
燕小小鼓起嘴巴,说道:“别人都说我是怪胎,怕我电他们,就不肯跟我玩,你是不是也嫌我?你要嫌我也对,反正我也习惯了,我不应该生气的哟,我不生气,不生气。”话到最后,捏紧两只小拳头,抖起身子,努力的压制自己的情绪。
听着这些话,殷立感怀自身遭遇,无不与她相似契合。
小时候,他经脉不通,也常常被人戏说为怪胎废物。
从小到大,他都遭受玩伴的排斥,不得不自娱自乐。
时下,看着燕小小为此苦恼,心有所触,不免起了亲近爱护之心。他打个哈哈,说道:“你说什么呢,谁说你是怪胎的,那是他们有眼无珠,不知道你的好哩,你是《奔雷体》,奔雷体就该是这样不是。这样,你先回去,过几天我肯定搬过去,到时就住你隔壁。”
燕小小大喜:“当真么!”
殷立举手道:“我保证。”
“那我回去了。”燕小小喜拍双手,转身要走,忽又回身夺了殷立手上的半截甘蔗,呵呵一笑,又道:“我看你吃的好香,我也想吃了。”说完,背着巨大铁锤,没心没肺的嚼着甘蔗,一蹦一跳的走到蓬莱仙客栈门前,骑上髯公虎,纵驰而去。
殷立勾头看了看适才拿甘蔗的手,不由抹汗苦笑。
回望燕小小离去的背影,喃喃说道:“抢我甘蔗。”
宋大中也忍不住感叹:“她才多大,十四岁么?奔雷体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年纪居然就有了应考的资格,将来还了得。殷立,想不到你跟她居然走得这么近。”说完后悔了,怕典星月不喜,投目瞄她,看她是何反应。
典星月非但没有情绪,反而夸道:“这姑娘很好。”
宋大中暗舒口气,心道:“她居然不吃醋?世间女子能有几个像她这般性情淡雅,不温不火,通情达理,我料无多了吧。”
第三十四章 进山猎兽
回到客栈,歇息一晚。www.uu234.netwww.uu234.net
次日,殷立和宋大中各挑选五人,备齐家伙事,径出东门,一路往南直奔离荡山脉。帝都太昌距离离荡山脉约有两百里路程,一路上多是丘陵,少有人烟。殷立一众奋力狂奔,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山脉脚下。
山脉坳处有炊烟,走近一看,却是几顶营寨。
宋大中道:“这处有人,不如往东边再绕绕?”
殷立点点头:“嗯,后来是客,咱不招惹是非。”
一众沿着山脉往东又行出三四十里,方才进山。
殷立和宋大中分作两队,一个带人往南,一个带队往东。
临行前,两人商议莫出方圆百里,倘遇高级魔兽,彼此也能照应。
跟随殷立的除了典星月,还有班伯尼、班叔尼、龚曹、叶青四人。
班伯尼和班叔尼一个是瘦子,一个是胖子,他俩是亲兄弟。班伯尼是老大,长相鬼头鬼脑,精明一些,到北门大街等候殷立便是由于他的精明,方才揽了这差事。班叔尼是老二,相比于老大,他浑身是膘,有些呆象,人却不傻。
至于龚曹和叶青,都是精壮的汉子,对殷立极为信任。
殷立虽没有多少经验,但他曾在万里之外的东边山脉窜行奔走过,他知道离荡山脉每隔百里必有兽窝,他领着五人一路往南,却不料闯入了猎人的陷阱。也不知道是谁触动了机关,凭空射来几十支长矛,饶是一众都是颇有修为的新晋学子,遭遇这突如其来的机关,也是躲避不及,当场就射伤了龚曹和叶青。
殷立大恼:“该死的,是谁布的机关,想要人命么!”
幸亏临行前,备有回阳丹,此药虽治不了命垂一线的重伤,但只要伤势不损要害,涂抹此药可保一命。典星月心细,故由她掌管丹药,见有人中箭,她也不等伤者招呼,奔赴上前,取出丹药,捏成粉末,涂其伤处,这才保住龚曹和叶青的性命。
见殷立仍要前进,典星月劝道:“今天就算了吧。”
殷立摸摸胸衣里的白玉瓶子:“算了?说得轻巧。”
他望向东面山脉,一时感怀,想起紫竹心来。于是手指向东,正色道:“你们可知道我在那边遭遇过什么,说出来怕也没人相信,总之是九死一生,伤得我只剩半条命了,不过正因到了绝境,我才能晋升破镜。”
班伯尼、班叔尼、龚曹、叶青听得面面相觑。
典星月这头也怔了一下,愕道:“你晋升了!”
殷立收拢目光,止思止念,笑道:“星月姐,你不会真以为我钻进钱眼里去了吧,猎杀魔兽赚钱是次要的,这儿是修炼的好地方,我们要赶在国子监开考之前提升修为,就必须在这个地方好好磨练,假如因为受伤就打道回府,那索性就不用去赴考了。龚曹、叶青,你们伤势确实不轻,想走的话,我让人送你们回去,不过事先我得跟你们说明白了,每年应考的学子多达千人,而国子监每届却只收录一百个,也就是说技不如人就会被淘汰,你们是走是留就随你们了。”
龚曹和叶青听罢,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拱手作礼。
叶青咬牙忍疼,说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龚曹也道:“有星月小姐的灵药,啥都不怕了。”
是啊,回阳丹虽然没有狐香汁那样的瞬愈之妙,但对伤口的愈合也有不一般的奇迹效果。通常涂抹药粉,可令伤口立时止血,两个时辰便可长出肉芽,小半日便能愈合。殷立正因知道回阳丹的妙用,才有底气如此一说。
……
殷立认为,此处有人布设机关,那就必有兽巢。
顾念着龚曹和叶青的伤势,先在原地歇息片刻。
待到他二人疼痛稍减,一众才又起身继续前行。
殷立和典星月在前开路,小心翼翼的避绕机关。
班伯尼和班叔尼兄弟俩则搀着龚曹和叶青随后。
一行六人淌出深草茂林,在林外谷口突遇厮杀。
殷立远远瞅着,只作戒备,没敢靠近。
端见得谷口边狼啸人喊,却是二十人围猎着五头白眼狼。那五头白眼狼体大如牛,身陷包围,却没有突围之意,只是一味的捣爪袭人,凶猛之极。而那二十人也非泛泛之辈,他们大多拉弓射箭,身法好,箭术佳,在狼爪袭击之下,既能逼退自如,也能拉箭反击。
只不过,白眼狼皮坚肉厚,箭头很难射伤其身。
而且此狼瞳孔发白,有瞳术,善能辨析敌招。
忌于瞳术,持刀拿剑的人,就不敢轻易出招。
说来这伙人真是经验丰富,明知拉弓射箭没有多大用处,仍箭来箭去一意孤行。事实上,这些箭手并非做那无用之功,他们瞄射的是白眼狼的狼眼,试图破其瞳术。五头白眼狼囊括在神箭手当中,自难招架,片刻便全给射瞎了眼。
这伙人为首的操一柄大刀,振臂高呼:“给老子杀!”
喊时,纵入包围圈,手起刀落,当场就宰杀了一头。
同时间,余人弃箭,拔刀拔剑的纷纷往包围圈扎去。
只听噼里啪啦,三刀两剑就将余下四头全部砍死。
那为首的粗鲁的抹抹嘴巴,望着身首异处的狼尸,骂道:“娘的,埋伏半天,连一头二阶的都没有,真他妈晦气!今天不狩了,弟兄们,把皮剥了,随老子下山去!”骂完,一瞥眼,看见了殷立六人,不由咦了一声,说道:“这六个毛孩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俩过去问问,没事叫她们速速下山,别再这儿给老子添乱!”
挥挥手,刚要打发两个人过去驱赶殷立几人。
就在这时,从谷道口里面突然蹦出一头狼人。
那狼直立行走,肩抗巨斧,站直有十米来高。
那为首的汉子急喊:“啊是三阶!快闪!”
在他喊时,那狼人早攻击起来,它吭声大啸,抬起粗壮无比的臂膀左砍右劈,端听砰砰砰响,每一斧落下都具万斤之力,把山把地都劈得摇摇晃晃的。那伙猎手纵然了得,也免不得有几个逃得慢的被狼人当场劈死。
一时间,狼人仗着身大力壮,杀得猎手们抱头鼠窜。
第三十五章 杀狼
殷立见此情形,笑道:“这狼皮坚固,能买个好价钱。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典星月拽他胳膊,摇头道:“你别胡来,赶快撤吧。”
殷立镇定自如,说道:“担心什么,送死的事我可不会做,你别看这家伙凶厉,我却能应付。你们几个都不要轻举妄动,我去结果了它。”说时,拔刀跃起,扑将过去。
这一下,不仅典星月五人震惊,就连那伙猎手也惊掉下巴。
眼看着殷立横跃而起,高举大刀片子一点一点的扑向狼人。
那伙猎手眼珠子都快睁爆了,纷纷张嘴哦声惊呼。
有人摇头:“完了完了,这牛犊子不要命了!”
也有同情者喊:“小子,你打不过它,快闪!”
要知道,白眼狼品阶越高,皮肉就越是坚固,这头三阶狼人可以说是刀枪不入,唯一的要害只有脖子,因此绝对不是一般砍杀就能屠灭的;况且狼人体型巨大,还有白眼瞳术,任何招式在此瞳术之下都形同废招。所以,旁观者持悲观态度,就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事无绝对,旁观者的担心是多余的。
殷立这一刀劈下,使的是《炎龙斩》的功法。
虽说他修习的只是残卷,未得炎龙斩的精髓,但威力却不小。
那宽宽的刀身在殷立的内劲激发下,冒腾着点点黑烟和火星。
绕是狼人利用瞳术参破了他的进攻路数,却没法辨析这一刀的威力。故而,殷立举刀砍下,狼人举手格挡,只听砰声巨响,那挡刀的臂膀竟被砍出了半尺来深的血口子,伤未见骨,却也是鲜血直溅。
那伙猎手抬头仰望,旁观战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同时,远处的典星月暗暗捏拳,心噗通噗通乱跳着。
她看得出殷立修为大涨,但仍紧张到发抖:“殷立。”
……
谷口边,狼人因伤而怒。
端看它高举斧头,身形后仰,朝天怒哮。而后,双手合拢把住斧头把子,朝脚下弱小的殷立劈砍下去。那斧头巨大如厦,挥劈下来只把空气也劈得四散而溃。
这一刻,大风猝起,光线一暗,放佛天地变色。
所有人都绷紧神经,停止呼吸,直瞪瞪的瞅着。
砰!
巨斧劈下,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把地面也劈裂了。
不过,殷立身法灵动,当斧头落下之时,他往左一滚,巧妙的躲避开来。但巨斧劈开地面是何等威力,迸射出来的冲击波岂是人力所能抗,殷立即使有一品原力护体,仍被冲击波抛去十数米远,五脏六腑也被震伤,吐了两口鲜血。
“殷立!”典星月见状,挺剑来救。
“站住!谁也不准过来!”
殷立半跪在地,朝典星月罢手,而后把巨刀插进地面,扶刀而起。眼看狼人举斧又至,他似笑非笑的翘了翘嘴,两眼突然猛睁,眼眶淌下黑泪,瞳孔瞬间缩成一点,像爆炸一般又猛然的扩散开来,由一变二,变成赤红如火的双瞳。
他催运瞳力,大喊一声:“着!”
喊声方落,狼人庞大身躯忽然冒起熊熊的黑火。
在黑火的腐蚀下,狼人难忍疼痛,举斧乱挥,嗷嗷凄叫。
殷立趁机拔刀,纵飞而起,一个手起刀落,断去狼头。
这种倚仗战技以下克上的手段,他早就驾轻就熟了。
当日搏杀三阶阎妖雪狐,他便是用了双瞳赤金睛才侥幸得胜,正因有此遭遇,今番碰上三阶白眼狼,他才能表现得无畏无惧。事实上,刚才他无需近身相搏,直接催发瞳力或许就能克敌取胜了,说到底他对三阶魔兽认知不够,冒险近身,也不过是想试探狼人的实力,务求必胜。
简而言之,面对三阶魔兽,他不得不谨慎。
……
三阶白眼狼一死,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中了邪似的傻傻看着殷立。
而殷立这个时候瞳力耗尽,丧失了视觉,他从胸衣里掏出紫竹心送给他的白玉瓶子,倒出一滴狐香汁点在眉间。用完药,他又后悔了,猛拍额头:“哎啊!瞧我这记性,竹心姑娘只给了我三滴药水,我怎么可以随意浪费!”
待他恢复视觉,众人这才哦声惊呼起来。
典星月暗暗抹汗,嘴角难得的挤出一笑。
班伯尼、班叔尼、龚曹、叶青喜奔上前。
班伯尼笑赞:“世子爷,您真是好手段。”
龚曹和叶青也齐声赞道:“世子爷高明。”
班叔尼则哈哈大笑,搓着手道:“听说这狼肉好吃,这下可以吃个尽饱了,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剥了皮,生堆火,咱烤肉吃。”说时,蹲下肥胖的身子,动手剥起皮来。
典星月见他满手是血,提袖捂嘴,不愿闻那血腥味道。
就在这时,那伙猎手围拢过来,拔刀拔剑,极为不善。
有人喝斥:“这些狼尸都归我夜冥堂所有,谁敢乱动!”
等这话落,又有人冲班叔尼怒喝:“胖子,还不住手!”
班叔尼拍地怒起,抖了抖膘厚的手膀子,也喝:“放你娘的狗屁!你们是瞎眼了还是怎滴,这五头小的是你们杀的,这头大的明明是我们杀的,凭什么就归你们所有了!欺负我们人少是不是,想打架咱可不怕!”
他这一喝,班伯尼、龚曹、叶青也纷纷拔出兵器响应。
殷立往前一挤,把大刀往地上一杵,双方立时僵持住。
典星月看见殷立动怒,心里不免一急,时下身在帝都,鱼龙混杂,什么样的势力都有,可不比在南阳城那么随心所欲。她虚长殷立一岁,有看护之责,但凡遇事旁人可以冲动,她却不能不为殷立担点心,就怕他动手杀人惹出麻烦。有此考量,当下拱手在肚,温温雅雅的走上前,朝那伙猎手说道。
“这天底下的事总归是有道理可说的,刚才若非我方出手,你们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哩,我们帮助你们解危解困,你们却要强抢我们的猎物,这样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她这番质问哈词如冰,且又声如莺歌,极为好听。
那伙猎手看着人,听着声,痴得刀剑全掉地上了。
第三十六章 敲诈勒索
与此同时,殷立冷漠的环扫这帮猎手,接下话茬说道:“这还不明白吗,三阶白眼狼的皮,市面上不多见,像我杀的这头足够裁制百余件护身软甲了,这可都是价值不凡的抢手货,他们摆明是要恩将仇报的。顶 点 X 23 U S”
他一出声,那伙猎手醒神过来,又纷纷捡起刀剑。
那领头的骂道:“一群废物,没见过女人是不是!”
此人脸上有条刀疤,满脸的络腮胡子,模样很凶。
他骂完之后,令属下收起刀兵,走出阵列,粗鲁的摸了一把络腮胡,朝殷立说道:“我看各位不像太昌本地的,倒像是别国赶来赴考的学生,嗯,这届学生有味道,有味道的很,哈哈哈……。在下夜冥堂唐灿,人称唐疤爷,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殷立道:“哈哈巧了,我也姓唐,人称唐七爷,比你大。”
那唐疤爷性子直,不知道殷立在耍嘴皮子,点点头说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段,真叫人刮目相看。既然大家都是同姓,疤爷也不欺你,刚才这位姑娘说的没错,你是帮我们解危解困,只不过离荡山的狩猎规矩历来都是谁先占的地盘,猎物就归谁所有,我们可不算抢。这样吧,看在小兄弟出力的份上,疤爷就分你们一半,你看还满意吗?”
殷立笑道:“疤爷,你别欺我们年纪小,这狩猎的规矩我们还是头一次听说,总之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猎物是我杀的,就该归我,凭什么要你分我一半。”
唐疤也不恼,反而大笑:“哈哈哈……,小兄弟,你真是牛犊子,啥也不懂。不是疤爷欺你,我就算全让给你,到时你拿去太昌买卖,也少不得会有麻烦,现在我分你一半,再花两千金币买你这一半,你稳赚不赔,岂不好。”
班叔尼搬起手指头数了数,喜道:“两千金币,卖吧卖吧。”
等他话尽,班伯尼狠狠踹他:“你蠢啊,这皮起码值五千。”
班叔尼捞了捞膘肥的脑袋,摇手道:“那不卖了,不卖了。”
殷立想了想,伸个巴掌出来笑道:“你出五千,我便卖你。”
可不,白眼狼品阶越高,其皮的价值就越高,一阶白眼狼的一张完整的皮市面上才五十金币,二阶白眼狼的皮市价是两百金币,三阶的市价是五千以上,四阶鬃角狼人就更是天价了。也就是说,唐疤一众忙活半天才赚了个二百五,时下眼红殷立所猎之物,想空手套白狼,殷立一众岂肯答应。
唐疤脸皮子一沉:“好,你既然不守规矩,那咱们就走着瞧。”
当下令人速速剥了己方所猎之狼皮,而后抗上狼皮没入深林。
殷立一众等他们去远,方才松下戒备,剥皮的剥皮,烤肉的烤肉。待吃饱了,又耗费内劲把狼皮裁剪成片,班伯尼、班叔尼、龚曹、叶青修为不够,裁剪不动,这累活儿还得殷立亲自上手,等忙完,天色已昏。
尽管这天快黑了,殷立仍不知返。
他带队穿过谷道,企图深入狼窝。
众所周知,离荡山脉的魔兽大多都是群居,但即使是群居,也只是同类共占一地,由三阶魔兽为主各家各筑一巢,至于四阶魔兽生命亘长,厌世厌人厌物,往往孤居在同类之侧。所以,殷立杀了三阶白眼狼人,便想一鼓作气端掉前面的狼窝。
这时,龚曹和叶青的伤势早已经痊愈。
他们四个宋人见殷立修为进展如此神速,不禁情绪亢奋,也想借此机会好好磨练,穿过谷道,见峭壁之下隐有山洞,便急不可待的冲将进去,出来时个个带伤,却只屠了两头二阶白眼狼,擒了八只小狼崽。
看来这一窝狼算是被屠得干干净净了。
殷立放了八只狼崽子,然后带队而返。
……
下山后,跟宋大中一行汇合,就山下溪边扎了两个草棚子。
而后,一行十二人造饭吃饱,分作男女就草棚里歇了一晚。
第二天天亮,安排两人留守草棚,宋大中和殷立则各领一队又上山去了,尽管殷立宰杀了一头三阶白眼狼,但大家都知道其中的凶险,故没人敢效仿,小心翼翼的只杀落单之狼。此后五日,两队人马放开手脚,猎取了不少白眼狼。
第六天,大家整理好狼皮,高高兴兴回城了。
之后在东门大街摆个摊位,让班氏兄弟叫卖。
这宋人学子摆摊叫卖之事传开,惹来一场嘲笑。
有人说他们穷疯了,有人说他们丢尽了宋人的脸。
宋大中等人不以为然,反觉此次狩猎受益颇多,修为都大有长进,面对别国学子的嘲笑,他们都只一笑泯之,不做理会。不过,班氏兄弟抱着狼皮出摊不久,便遭到一伙人的敲诈勒索,班氏兄弟欲作理论,反遭殴打,狼皮也全被这伙人抢走。
殷立和宋大中听班氏兄弟报说,勃然大怒。
班伯尼被打成了猪头腮,这口气难以下咽。
班伯尼道:“不用猜,准是夜冥堂捣的鬼!”
班叔尼也道:“是啊,姓唐的跟咱有过节。”
殷立也猜到此节,那唐疤曾以“走着瞧”三字威胁过他,这事八成跟夜冥堂脱不了干系。于是找人稍作打听,得知夜冥堂扎在城南虹桥街,于是同宋大中、班伯尼、班叔尼三人直奔了过去。
到了虹桥街,左右顾望,也尽是摆摊的贩子。
夜冥堂在虹桥街尾,门庭阔气,是个大宅院。
这宅院大门是敞开的,进出的人都带点痞气。
门前无人把守,殷立四人就这么直淌了进去。
大门之内是个院子,左右两边各一间大敞房,左屋有人拼骰赌博,右屋有人吃肉斗酒;正前方则是大堂,看着阔气,却冷冷清清的没人。殷立眼珠转了转,同宋大中先进大堂坐定,而后大喊:“着火了!”
那两边屋里拼骰斗酒的听喊,纷纷抢出。
“着火了吗!着火了吗!哪里着火了!”
“靠你niang的姥姥,谁在这里瞎喊!”
看他们一个个慌张的样子,殷立四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班氏兄弟捂着红肿的脸笑得最是大声,一雪被打之仇。
那伙人听笑,纷纷涌进大堂,有人喝:“是你们喊的!”
殷立憋着一肚子火,可不胆怯:“没错,是小爷喊的。”
第三十七章 三家势力
那人冲他上下打量:“娘的,消遣我们是不是!你们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撒野也不瞧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敢在爷们几个面前自称小爷,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说时,这人伸手就往殷立胸衣上捣来,企图薅住殷立一把拧起。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殷立瞧出这人的意图,毫不迟疑,也迅速出招。
他左手扣住那人手脉,右手探出掐住那人脖子。
后发制人,出手之迅疾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
他拿此人为质,朝夜冥堂一伙朗开声道:“小爷没功夫跟你们撒野,也无意惹事生非,我们几个是来讨要说法的,去把那什么唐疤爷给七爷我叫出来,小爷有账要跟他算。”
那伙人你看我我看你,嚷着叫殷立不要乱来。
接着有人奔去后院,去而复回带来几十汉子。
唐疤慢吞吞的迟些才到,看见是殷立,禁不住大笑:“原来是你,稀客稀客。”
听他发笑,殷立只觉无比刺耳,心里那个火直冲云霄,但他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于是强忍不发作,只道:“你来了就好。”当下松开右手,放了人质。
唐疤挥挥手把属下全打发了出去。
而后令人上茶,请殷立几人安坐。
殷立罢手笑道:“疤爷,用不着来虚的,把东西还我,我这就走。”
唐疤摸了摸脸上刀疤,甚是不解:“嘿,不懂了,还你什么东西?”
殷立笑意不改,拱拱手道:“疤爷,我们几个是小辈,你跟我们计较,不怕有**份吗。何况,常言说的好,宁欺白发翁,不欺少年郎,你总有不如意,总有老的那一天,你今天欺辱我等,可不明智。”
这话措辞带笑,好声好气,既是讲理,也是威胁。
“哈哈哈……,宁欺白发翁,不欺少年郎,说得好说得好,小兄弟真是生得一张好牙口,我唐疤向来不跟学子一般见识,看来等我老的那天,不至于有人找我晦气吧。嗯,言归正传,若我猜得不错,你们摆摊遇上麻烦了,是不是?看吧,疤爷上回是怎么说来着,叫你卖给我,你却说我讹你,这回让浮生堂一窝端,你这买卖做得值。”唐疤说话粗声大气,然嗓门所吞是字字铿锵,虽粗俗,却不失豪迈。
殷立、宋大中、班伯尼、班叔尼面面相觑。
殷立问:“什么意思?我的货不是你抢的?”
唐疤粗鲁的往主座上一坐,手指殷立越发笑得大声了:“你这牛犊子,真是一窍不通呀,事情没弄明白,就敢跑到疤爷这里撒野,真服你了。你们几个刚到太昌没几天,太昌城都还没摸熟呢。”
见殷立四人脸现迷惘,他豪气干云的把护椅一拍,继续说道。
“好,你们不熟,那疤爷就做回好人给你们说道说道。太昌城分外城和内城,内城奢华,除皇宫、国子监之外,住的都是王公贵胄,有城卫巡逻,秩序相对维稳;这外城嘛就鱼龙混杂了,势力错综复杂,什么人都有。不说暗处的,单挑明处的讲,这外城就有三家势力,除了咱夜冥堂之外,还有御名楼和浮生堂两家。所以小老弟呀,你们兴师问罪来错地方了,你该去浮生堂才对。”
殷立四人听罢,脑子里面均浮现出帝都的真实轮廓,不由气嘘。
这回没等殷立接话,宋大中抱拳相问:“怎生见得就是浮生堂?”
唐疤这个人表面粗鲁,长得凶神恶煞的,实际上为人爽朗。
那日跟殷立邂逅于离荡山脉,虽闹有误会,却并没记仇。
其实,他对殷立以下克上的手段极为欣赏,也颇有好感。
时下见他们几个牛犊子闷头闷脑啥也不懂,不禁好笑。出于对殷立的好感,唐疤是很乐意帮他们解答疑难的,于是粗声粗气的把三家势力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三家混迹外城,其众均不下千人,做的是走镖狩猎、开铺设摊的买卖。他们争霸一方,挥霍钱财各霸了几条街道,或自营酒楼妓院,或出租赚取租金,也就是说在三家的势力范围之内,甭管是开商铺还是摆地摊,都需缴纳租金。
三家当中数御名楼生意最大,囊括了城西城北大片地方。
而夜冥堂盘踞城南,不知有何后台,势力仅次于御名楼。
至于浮生堂则占据城东,是三家里面唯一的官方势力。
这浮生堂堂主商元是官宦世家出身,父亲商秉和是护国大将军,曾挂帅出征抵御过妖族入侵,虽然已故,但声望依在。商元的叔父任职税司衙门,代行天子统管太昌城的税收。所以,浮生堂的官方背景是摆在明面上的,不像御名楼和夜冥堂遮遮掩掩,故作神秘。
殷立四人听完唐疤这一系列的叙述,沉默了半晌。
宋大中仍是不明,说道:“既然是收租,为何动手打人?还有,他们开口就要一千金币,我的人跟他们打起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就收了我们的货,我看他们倒像强盗。”
唐疤摆摆手,笑道:“错了错了,何止一千,是四千才对。几位小老弟,你们卖的是狼皮,不是白菜萝卜,这买卖的货越是珍贵,租金就越不便宜,这是行规。何况这一千仅仅是租金,税司衙门针对珍贵商品也有相应的税收,按你们猎取的货物来算,至少还需向天子缴纳三千金币,真正赚到手也不过两千左右。”
宋大中越听越气:“这么高的税!这天子……。”
刚要开骂,忽觉不妥,这天子之尊岂是他能骂的。
殷立见他止声,把话接来:“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只管说,怕什么,天子不施仁政,横征暴敛,我们私下还说不得么!哼,三千金币,我看天子是穷疯了吧。”
唐疤喂的一声,罢手提醒,朝门外望望是否有人。
然后朝天拱手,说道:“当今天子年仅十四,睿智聪敏,你可不能胡说。事实上,天子之政行的是上古仁政,朝廷税收依据的也是古例,普通百姓交过田税,摆摊买卖便不再收取税金,这便是天子之德了。至于针对珍贵商品征收重税,也是不违仁政的,常言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小老弟几个有能耐猎杀白眼狼,多交点税金充盈国库又有何不可呢。”
殷立愣了一下,点头道:“有理,这话说得倒也不差。”
想了想,转睛笑道:“这么说,租金和税金都要交喏。”
唐疤习惯性的大笑:“当然,这些都是太昌城的规矩。”
殷立拱拱手道:“多谢疤爷赐教,小辈几个就先告辞了。”
第三十八章 白羽生
等殷立四人走后,从大堂偏门走出一个人来。顶 点 X 23 U S
此人穿紧衣灰衫,脸上白白净净的,模样像个中年儒士,不过细看,这人又眉角上翘,眼睛有神,瞳孔里时时刻刻流转着杀气,不管是谁见了,都觉他绝非是个简单的儒士。没错,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夜冥堂堂主白羽生。
唐疤见堂主出来,起身问:“堂主,看清楚了吗?”
白羽生点点头:“很像,可以确定是殷名之子了。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那天你跟我描述此子所使功法,我便怀疑这是殷地的独门战技《双瞳赤金睛》,可据我所知,这门战技几百年前就失盗了,就连殷名也未曾习得,何以此子竟能学会?谁都知道,高级战技需达牧星境才可修习,他一个初出茅庐的牛犊子怎么就身负绝技的?真是奇哉怪哉。”
唐疤皱起眉头:“哎,怎会是殷名之子呢?可惜了。”
白羽生瞳孔一邃:“可惜什么,我并不打算杀他。”
唐疤愣了一下:“不杀他,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白羽生冷然一笑:“上面?她可真冷血,当年私会殷名的时候如胶似漆,还令我站岗放哨,现如今她不顾旧情,竟然给我下了暗杀令,要我杀了殷名之子。我虽跟殷名没有多大交情,可我偏就不杀又能怎滴,这些年我事事听命于她,手上不知染了多少鲜血,也够了。今年我一个人也不杀了,她若问罪,大不了我远遁他方,再也不回了。”
唐疤怒拍桌子:“好,到时堂主去哪儿,我也跟去!”
白羽生笑道:“老疤,我也就那么一说,其实事情远没那么严重,想我白羽生经营夜冥堂十数载,若毫无根基,岂不显得我太没用处了。放心吧,今年我早做了谋划,别忘了内城暗里还有个血盟会,我不是不杀人,只是杀不了,她能拿我怎样。”
唐疤大笑:“哈哈哈……,血盟会!那我明白了。”
这时,婢女送茶进来,两人端杯坐下,各自抿茶。
待婢女退出,白羽生冥神构思,边想边道:“老疤,你得去一趟浮生堂。”
唐疤吞下一口滚烫的茶水,撂下茶杯,问:“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浮生堂?”
白羽生站起来,透门望向东面,眼光一寒:“当然是有大事要办,要见血的。这些年御名楼是怎么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你我都瞧在眼里,这帮老家伙没有官方背景,居然能够发展得如此迅速,就连朝廷也不敢轻易动摇他们,动了他们就等于伤了太昌城的根基,看来我们是该好好跟他们学学了。所以,这次我要借血盟会这把刀将浮生堂连根拔起,只有啃下这块硬骨头,我们才有机会摆脱她的控制,到时候我们也学御名楼大力招揽俊才,学学他们的生意经。”
唐疤摸了摸脸上刀疤,一阵幻想,一阵狂喜。
既然又是一愁,问:“那我去浮生堂做什么?”
白羽生扭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打哈:“老疤,你这脑子什么时候才能转一转弯,我曾收到消息,传说御名楼真正的东家是殷名,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怀疑过?咦,翻什么眼珠子,你还不懂么?且不管殷名跟御名楼是不是有关联,但如果他儿子在浮生堂出了意外,殷地世子遇害的消息必然迅速传开,你猜御名楼那帮老家伙会怎样,单凭他们跟殷名的交情,必会血洗浮生堂。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再没机会啃下城东这块肥肉了,所以啊,我们不能给御名楼血洗浮生堂的借口。”
唐疤拍打额头:“哦!你是怕御名楼找借口捷足先登!明白了明白了。其实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倒喜欢这牛犊子,你就是不吩咐,我也有心走一趟浮生堂,帮他取回那批货。”
说时,粗狂的大搓手掌,起身要走。
白羽生叫住他:“先等等,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浮生堂仗有官方背景,行事高调,他们抢了狼皮,自然不肯轻易吐出,你去那里就跟他们说,这帮小子是我夜冥堂新近招揽的俊才,只因不懂规矩,摆摊摆错了地方,你只有这样说才能显得这事跟我夜冥堂有关。还有,你去账房支四千金币带过去,到时先帮那小子支付租金,余下的三千就拿来买下那小子的货,免得他再惹出是非,打乱我的计划。”
“好,就这么着!”唐疤哈哈大笑,去了账房。
……
太昌外城,西北两城由御名楼经营,是富庶之地。
夜冥堂和浮生堂经营乏力,东南二城则相对落后。
其实落后有落后的好处,起码食宿便宜,法度不全,流氓痞子喜聚于此,没钱的百姓更愿频繁往来,故而颇具繁闹。浮生堂扎在城东乌衣巷,这条巷街很干净,是城东破旧街道当中为数不多的一条富庶街道。
唐疤一路驰马,奔到乌衣巷,急急追上殷立等人。
而后一众行至浮生堂门前,规规矩矩的下了拜帖。
堂主商元并没亲自招呼唐疤,只派了一员属下将他们一行迎至大堂。
唐疤素不喜欢拐弯抹角,茶未进语先出,他依从白羽生的嘱咐,向浮生堂说明了来意,且按照行规替殷立交上租金。浮生堂这头起初颇有不愿,但两帮交恶,终归不是好事,况且唐疤此来有规有矩,他们也不能驳了面子,于是交还了狼皮。
此事既了,唐疤也不多留,领着殷立几个辞别而出。
出了乌衣巷,殷立拱手谢道:“多谢疤爷仗义相助。”
唐疤习惯性的大笑:“小老弟不用客气,那天见识过你的手段,疤爷就瞧上你了,帮你我愿意的很。小老弟,往后猎了好东西,可不能随意摆摊了,需要买卖出售,你大可到我夜冥堂的地头来,疤爷拍着胸脯向你保证,绝不收你一文钱的租金。
殷立、宋大中、班伯尼、班叔尼大喜,齐齐道谢。
殷立的谢是出于真诚的,不带一丝的苟笑和假意。
经过这件事,他看得出来,唐疤是个豪爽的汉子。
说实在的,殷立善能辨人,从小到大受尽白眼和嘲讽,他便喜欢去看别人的眼神和微秒的表情,久而久之就有了识人的本事。在他看来,唐疤目无邪光,粗鲁却不失豪爽,感觉不到一丝歹意,这或许就是真心吧。
“都别谢了,疤爷帮你们是自愿的,又不稀罕谢啊谢的。对了小老弟,这一番折腾也够你呛一口的了,我看你这批货交完税金,出手顶多还能赚个两千金币,不如你买我吧,我出三千金币,这回可不算诓你吧,哈哈哈……。”唐疤拍拍马背上装金币的麻布袋子。
殷立笑道:“看来这回好像是我诓你了。”
听到这话,唐疤笑声未落,又即大笑。
第三十九章 天地传奇
跟唐疤分手,殷立四人携金而返。www.uu234.netwww.uu234.net
客栈里,宋人学子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往日在家的花费支来付去都是铜子儿,他们几时见过这么多黄灿灿的金币,面对这些钱,一干人等无不有一夜暴富之感,往后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再也无需忍饥挨饿,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可殷立志不在此,他打算继续领队去山上磨练。
在他心里一直渴望自己像父亲一样,一鸣惊人。
只有凭着高人一等的实力考入国子监,只有通过国子监的艰苦修炼,最终超越所有学子成为天帝门生,才能带给殷地无上的荣耀。
但是,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提升修为谈何容易。
要知道功法品阶是一阶难过一阶,一品难过一品。
时下,他已经晋升到聚力境,身怀一品原力,再往上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破镜的了,在他这个级别妄想破镜,除了通过磨练增加原力之外,更多的还需自身的感悟。因此,这几天在离荡山脉,眼瞅着别人的修为都有进展,唯他停滞不前,他难免不甘。
于是打算休息一晚,明早就带队去离荡山脉。
哪知次日清早,燕小小忽止,硬要拉他逛街。
两人逛吃食店,看街边杂耍,心情各不相同。
燕小小天真无邪,蹦上蹦下,兴趣盎然。
而殷立这边提不起劲头,完全只是敷衍。
如此边逛边玩穿过两条街道,在内河桥下给一个评书人吸引了过去。那评书人说的乃是天帝传奇,一群娃儿大人围坐两旁,听得津津有味。因内容怪奇,让人耳目一新,两人驻足桥下,都不自觉的听了起来。
那评书人是个老头,表面上衣衫褴褛,嬉皮耍笑。
实际上目光如日月之辉,其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持一面破扇,一边摇扇一边评说:“话说鸿蒙之前亦有天,这天非你非我,正是当今天子之始祖‘少昊天帝’,昊天帝身高丈八,飞天隐地,无所不能。世人都传天帝劈开鸿蒙,渡劫而亡,实则不然。天帝始于前世,功在今朝,那时天地寿尽,鸿蒙厄降,他劈开鸿蒙再造天地,是谓一功;于浩劫之中,耗损精元护得万千生灵,是谓二功;鸿蒙初开,辟疆治世,是谓三功。那就有人要问了,天帝之寿既迈过天地之劫,何以又崩?”
老头卖个关子,仰望云顶仙山,目光显露丝丝崇拜之情。
而后轻轻打哈,又嬉皮耍笑,继续说道:“这就要从四方说起,当时呢天地初成,四方都是蛮荒未开之地,于是天帝再阔四方。忽一日,福降于西,见一青牛说人话,前来拜他,便点化成人,收归门下,名号度厄;再一日福降于东,见一黑蛇漂浮于海,收归门下,名号灵始;再一日福降于北,见一鲲妖前来拜他,也收做徒弟,名号鲲冥;再一日福降于南,见一孔雀临终产子,生下肉团,化作婴童,天帝也收归门下,名号烛幽。天帝收下这四个徒弟,既是福也是祸,福自然是多了治世的帮手,祸便是给自己埋下了覆灭的种子。”
说到这儿,旁听的就有人取笑了:“憨老头,你也太会扯了,咱昊天帝怎么就跟鲲冥扯上关系了?那什么度厄、灵始、烛幽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三个且不说了,谁不知道鲲冥是妖帝,他统领妖族犯我边境还少吗。”
这人说完,便遭人反驳:“神话演义而已,何必较真,憨老头,你说你的。”
憨老头故弄玄虚的抚摸长须:“老夫虽是个说书的,可书中内容却不假。当然,大家伙当成神话演义听,也未尝不可。总而言之,天帝授法传道,四个徒弟个个天赋异禀,不久皆成大道,可惜一切灾劫起于贪念,只因天帝录有法宝招摇宝幡,可弑世间万物,四个徒弟贪取宝幡,险遭宝幡所弑,从此忌惮极深,于是预谋毁幡,天帝察之大怒,欲杀徒以熄雷霆之火,师徒五人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最后以天帝、度厄、灵始、烛幽形神俱灭告终,鲲冥倒是逃过一劫,但也肉身皆毁,魂散而逃。”
众人听完,有点头说好的,也有撇嘴不屑的。
只有殷立意犹未尽,脱口问:“那后来呢?”
那憨老头看了一眼殷立,抿嘴投笑,说道:“后来自然是离境天宫加持,天帝子嗣继位。至于鲲冥,千万年来统领妖族,为祸北境,只可惜他肉身难复,寄体托生,修为也大打折扣了;这么多年,他无时无刻不想重返离境天宫,找寻天帝崩灭之时弥留下来的菩提根,因为只有菩提根才能让他恢复肉身。怎奈,天帝之后代代承继昊天龙气,我日向帝国且也人才辈出,令他无法得逞。”
说完,又看向殷立,语重深长的加了一句:“年轻人,我看你身怀天赋,将来或有机缘攀登离境天宫,不过你也要提防遭人利用,切记切记。”
殷立听到这话,神经一紧,张大嘴巴痴了半晌。
接着直冒冷汗,心道:“他怎知道我身怀天赋?”
本想开口询问,这时有一队士兵忽然从闹市奔来。
领头的将领喝喊:“憨老头,你又在这里胡编乱造,蛊惑人心!”
那憨老头听喊,赶忙收起评说旗子,先跑到殷立身边,说道:“世有预言,说妖帝复出,天地崩废,日月不存。哎,没几天了,好好活着吧,对了,官府抓得紧,日后我不会再说了,待你修为有成可来加曼帝国一叙。”话毕,一溜烟的钻进柳树林里去了。
那些官兵见老头脚底抹油,赶紧的前后围堵追赶上去。
没了故事,旁听的一众孩童大人也拍拍屁股相继离开。
就只有殷立杵着发呆,他敏锐的感觉到憨老头不是凡人,否则他怎会断定自己身怀天赋,更奇的是,官兵前来抓他,临逃之际竟还不忘邀他到加曼帝国一叙。他惊奇,憨老头何以有识人断赋的能耐,更预言他有机会攀登离境天宫?同时,他又不理解,旁听之人如此之多,憨老头为何偏偏青睐于他,并且邀他到别国一叙?
更诧异的是,此人拿天地崩废来挑拨人心。
难道这好好的天地,寿命真走到尽头了吗?
总之,憨老头诡异的行为,令人费解和震惊。
殷立甚至对天帝的神话演义幻生起一丝真实。
“殷立哥哥,你怎么了?”燕小小见他发呆,伸手推了推他。
“没怎么,我们走吧。”殷立被推醒,犹从虚境回到现实,不由打起冷战,为掩饰自己错乱的神情,他先行一步上桥去了。
燕小小背着巨锤,身材矮小,双腿迈不过殷立,只得小跑追上,可爱兮兮的笑道:“那老伯真会编故事,硬把天帝和妖帝扯在一块儿,说的跟真的似的,我觉得好听,你呢?”
殷立放慢脚步等她,笑回:“没准他说的就是真的。”
燕小小始终弯眉带笑:“你要说真的,那便是真的。”
殷立道:“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那我说你傻,你到底傻不傻呢。”说话间,拍打燕小小背后巨锤,又道:“你看看人家逛街的,轻手轻脚,就你背了这么大块铁家伙出来,这家伙比你人还大,你背着不累吗,你说你傻不傻。”
燕小小拿两根食指碰啊碰的,想了想,问:“我背它犯法吗?”
殷立见她傻傻的样子,忍俊不禁笑道:“不犯法,只是犯傻。”
燕小小大舒口气,认真说道:“那就好,犯傻就犯傻,有什么关系嘛,我背着铁锤,别人就不敢欺负我,谁敢欺负我,我就打谁,从小我就这样了,别人总欺负我,我拿锤子打了他们几回,他们就不敢明着欺负我了。”
殷立心道:“原来如此,她倒不傻,只是可怜。”
两人涉桥过河,路边有卖甘蔗的,燕小小说想吃。
殷立买了两截,二人边吃边走,一直逛到了内城。
第四十章 子媚姑姑
午时乏了,闻到内城街角一家酒楼飘来肉味酒香,二人信步上楼,倚窗坐下,点酒点菜一顿好吃。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吃到一半,透窗看见一帮人从街口走来,似是也要来这家酒楼吃饭,燕小小认得这些人,伸直脑袋往下喊:“姑姑,姑姑!我在这儿!”
喊时,举起超大的铁锤朝下挥舞,看得邻桌客人个个悚惧。
等那帮人上楼,有少有老共计十余人,殷立只认识燕子媚。
这燕子媚与殷名不仅是同窗,也是一对鸳鸯。
当年她们情投意合,不知羡煞了多少旁人,只可惜燕国公视殷人为低贱,棒打鸳鸯,始终不同意她们俩的婚事。燕国公此举毁了燕子媚一生,以至于她至今未嫁。殷名失踪过后,她每隔两三年都会莅临南阳侯府打探殷名的下落,故而殷立认识。
等那帮人去了拐角的包厢,燕子媚走来朝殷立笑了一笑。
她模样好看,时光似乎没有虐走她的美貌,就像殷立初见时一样漂亮,只是眉宇间暗藏愁色,好像世间极苦缠于一身,是以嘴角点笑,也笑得不禁让人一疼。
殷立一直都喜欢她温柔的性子,时时想起,便觉亲切。
此时见面,自当起身,恭恭敬敬喊道:“子媚姑姑。”
燕子媚柔道:“两年不见,你长高了,也长大了,听说你到了帝都,那天我特意让小小过去看你,让她把你领过来,可惜你不肯,本来我打算自己过去看你的,只是一直没得空闲,不知道你吃住可好?”
殷立拱手说道:“我好的很,子媚姑姑不用为我担心。”
燕子媚笑道:“你爹娘不在身边,我当然要为你操心。”
两人的开场白还没说完,燕小小摸摸口袋,哎呀一声:“我的钱好像用光了,怎么就用光了呢?姑姑,幸好你来了,否则我没钱结账了呢。”
殷立干笑着接口道:“不怕的,我有钱。”
“你有钱那就攒着,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燕子媚按他肩膀,令他坐下,而后拿手指去点燕小小的额头:“你也不小了,怎还不长记性,下回出门若还不带钱,可没人帮你结账。好了,你们吃吧,我去那边谈点事,一会儿我来结账。对了,吃饱了就坐在这里等我,你们谁也不要急着走,等我忙完了这边的事,我还有事要跟殷立说。”
……
燕子媚去了包厢,便一去不回了。
殷立和燕小小吃饱,一直坐等着。
酒楼的客人换走一批又一批,燕小小等得不耐烦,几次要去包厢敲门,都被殷立拦下。两人好奇,隔门去听,却又听不见屋里的说话声,只觉里面所聊之事怕非小事,殷立不敢打扰,只得耐着性子等着。约莫等了一个多时辰,包厢门开,那帮神神秘秘之人方才一一走出。
端看他们像是深陷窘境似的,一个个面色凝重。
其中一名穿紧身黑衫的公子哥冲殷立投来一眼。
殷立与此人目光短接,忽觉这双眼睛好生熟悉?当那公子哥背过身去下楼之时,透过背影他猛地记起,脱口怒喊:“魏仕骁!”这一喊,所有人都止步回头,朝他看来,唯独魏仕骁充耳不闻,不紧不慢的走着楼梯。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殷立再好的脾气也得发怒。
他欲跳窗堵截魏仕骁,却让燕子媚一把薅住了。
殷立恼着声道:“你拦我做什么,他……!”
燕子媚嘘了一声,扭头回瞧,见一起赴酒楼来的一干人等都下楼了,方才轻声说道:“我大概知道你要说什么,魏国公在遗忘森林遣派高手扮匪杀人,这事我燕国略有探析,想必你途经遗忘森林就遭遇过伏击吧,好在你人没事,那便就好。至于魏仕骁,暂且放下仇念,这里是太昌,大庭广众不能胡来。”
燕小小鼓动着眼睛:“殷立哥哥,他当真伏击过你吗?”
殷立点点头,咬牙道:“子媚姑姑说的对,我忍便是。”
燕子媚轻触殷立的脸,目光迷离,轻叹一声:“走吧。”
……
三人下楼结账,出了酒楼,燕子媚把殷立领到街角人稀处。
见左右没人,她要殷立回去收拾行装,搬来内城跟她住。
燕小小在旁边拍手应和,急着要随殷立回龙门街搬家。可是,殷立却不情愿,从小到大他都孤无朋友,此番结交宋大中一行,犹有久旱逢甘霖之感,自是沉溺,于是他说龙门街有一干好友,他想跟他们住一块儿,快活一些。
燕子媚笑道:“你刚来就交了朋友,这点跟你爹倒很像。”
殷立陪笑道:“我觉得不像,我交的朋友没一个像您的。”
燕子媚听罢这话,唇瓣微启,开心笑道:“夸我么,还说不像,你这张嘴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尽会说好听的话夸人。”话毕,敛起笑容想了想,又道:“既然你有朋友,那就叫他们一起搬过来吧,哎,权当是你救他们了,日后他们或许会感激你的。”
殷立听这话暗藏危机,心头一紧:“子媚姑姑,您这话……?”
燕子媚罢了罢手,左右顾看,确定周边没人,然后打发燕小小去买零食,方才压低声响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就长话短说,早上我们收到消息,今晚会有刺客潜入龙门街,各国学生恐都在行刺之列,现在龙门街可以说是危机四伏,你跟你的朋友切不可久留,否则怕会招来灾祸。”
殷立愕道:“刺……刺客?这……这消息属实吗?”
燕子媚道:“这就不清楚了,应该**不离十吧。”
殷立灵光一闪,说道:“这刺客会否跟魏国有关?”
燕子媚摇摇头,斩金截铁说道:“不是魏国,实际上魏国学子也在行刺之列,这些刺客行刺各国赴考学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事从十五年前就开始了,起初一些学生要么溺亡,要么暴尸街头,要么猝死,看不出谋杀的痕迹,而且死难者不多,所以各国都没有引起重视;但直到三年前,龙门街一夜被人屠杀五百多人。此事一出,大家才恍然大悟,现在我燕、魏、赵、齐四国都有使者常驻太昌,暗地里成立了血盟会,就是为了应对这些刺客。”
殷立听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太昌真不是个好地方。”
燕子媚轻叹:“哎,谁说不是呢,暗流涌动,什么样的势力都有。殷立,今年是国子监大考之年,不管我们收到的消息是否属实,这些刺客都会有所行动,你说什么也不能住在龙门街了,知道吗。”
殷立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燕子媚由衷的感激。
他问:“那龙门街其他学生呢?他们不搬吗?”
燕子媚勾头沉吟,片刻方道:“刺客在暗处,学生们在明处,何况一千多人目标太大,就算搬又能搬去哪里,还不都要住在太昌城内,只要还住在太昌,这伙刺客该行刺的还得行刺。殷立,此事是机密,莫要走露一丝风声,免得到时弄得人心惶惶,反而不妙,总之这次我们不会由着刺客乱来,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查出源头,剿灭这帮刺客。”
殷立稍作点头:“您放心,这事我谁也不说。”
燕子媚挥手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吧。”
确实,日头偏西,再过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殷立也不耽搁,拱拱手便去了。燕小小买零食回来,瞧见殷立去远,加紧步子也要跟去,让燕子媚一把薅住。燕子媚说道:“他去收拾行李,你去不是捣乱吗。走,跟我回客栈,今晚你就老实待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
第四十一章 你死我也死
回到蓬莱仙客栈,几个宋国女子端着脸盘要去河边洗衣。m.www.uu234.net殷立叫住她们,说道:“都别洗了,给大家伙去说说,收拾行李,我们要搬去内城了。”
诸女大喜,内城吃得好住得好,寻常百姓哪敢有这般奢侈。
大喜过后,有女子皱眉说道:“就现在吗?可公子爷不在。”
殷立问:“那他去哪儿了?逛街?时候不早,也该回来了。”
那女子说道:“今早你跟燕姑娘刚走,他就带队进山去了。”
“这下麻烦大了!”殷立拍打额头。
宋大中带队去离荡山脉狩猎,不知何时能归?这让殷立为难之极,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搬吧就怕宋大中晚上回来,遭遇不测;不搬吧,刺客夜晚行刺,指不定有多凶险。他预知今晚有变,时刻戒备着,倒也不怕,就怕留守在客栈里的其他宋人不知因由,遭遇不测。
自东往西,一路走来,他与这帮宋人相互扶持,可说是意气相投。
值此性命攸关的时刻,他岂能独善其身,致宋人于险境而不顾。
出于义气,殷立不得不选择留下,预防宋大中夜晚归来。出于对大家的安全考虑,他把余人领去内城,在遇仙林客栈跟燕子媚碰了头,开好房间,然后等到天色昏黑,他又跳窗而出,独自一个人回到龙门街蓬莱仙客栈。
他进房间,点上油灯,刚要关门,典星月忽然而至。
殷立愣了一下,问:“你怎么跑来了?你跟踪我?”
典星月迈槛进门,坐在桌边:“你又为什么要来?”
“我……我……。”殷立给她反问一句,脑子没愣过神来,一时语塞“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我专程过来等宋大中行不行,你管得也太宽了。你回去睡觉去吧,一会儿我也要脱衣睡觉了。”
典星月眉头微皱:“我管得太宽?我什么时候管过你。”
殷立也不答话,打个哈欠,卸下后背大刀,假装脱衣。
典星月道:“别演戏了,你就是真脱衣,我也不走。”
殷立笑道:“我习惯裸睡,不怕羞你就待着别走。”
典星月这回倒真不知羞了,冷冷静静的脸不红眼不眨,说道:“你耍滑头的把戏,我见的还少吗,你喜欢怎么着,那你就怎么着吧,反正也没旁人,大不了……大不了我吃点亏,反正在你面前我只有吃亏的份儿。”
殷立没好气道:“喂,脱衣服给你看,是我吃亏好不好。”
典星月微咬嘴唇:“那你就别耍横,跟我说说你干嘛来了?”
殷立见耍赖不过,也坐在桌边:“大姐,你别管我成不成?”
典星月语调稍缓:“我只问问,没想管你,我也管不着你。”
殷立提壶倒茶,故作轻松,说道:“我不是都给你说了吗,我等宋大中他们。”
典星月瞄了一眼桌上大刀:“等人何必鬼鬼祟祟背刀夜出,我若不是刚巧推窗看见,哪能跟得上你。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不管是什么事,背刀出来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吧。殷立,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殷立把茶杯重重一撂,假装恼怒:“你咒我啊!走走走,我不想跟你说了。”
典星月稳稳坐着,不为殷立情绪所动,反而嘴角点笑,以柔克刚:“你别冲我发脾气,你越发脾气就越不像你了,以前你只嘴巴损人,可没对我发过脾气,那一年我打你一嘴巴,你不是也没吭一声吗。哎,别的都不说了,你也别动脑筋赶我走,此行万里迢迢,以后的路也是我们俩一起走,我不求你对我多好,起码你得活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总之,在这里我举目无亲,你死我也死,你活我就活。”
这一番话声容并茂,字字如泣,感人至极。
殷立听罢,心里不禁一酸,眼泪险些流出。
以前跟典星月说话,从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眼下典星月来这一招,他不知该说什么了。
沉吟半晌,提壶倒水,递过去说道:“星月姐,你喝茶。”
典星月端起茶杯,轻轻抿了抿:“茶是凉的,不过好喝。”
可不,茶水虽凉,但她的心却火辣辣的热。她跟殷立在一起时日不短,从来都是她对殷立张罗吃食,呵护温饱,而殷立却没有为她做过什么。此刻,殷立是双手奉茶,眸中含泪,恭敬而专一,典星月瞧在眼里不由心境畅爽,茶水入口更如尝蜜,甜的不得了。
她知道殷立斟茶递茶,便是答应留她共赴生死。
她素来话不多,既然留下了,也就啥也不问了。
秋风瑟瑟,从窗口缝隙处吹入,让人不禁一冷。
窗外有檐铃,随风摆动着,叮铃作响,煞是好听。
这几支檐铃或许是龙门街最雅之物了,风拂而动,响得清脆,动人心魄。在思绪不定的时候,听这铃声,好如静心的咒语,让人好生心安。典星月喜欢这声音,端着杯子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昂头闭目,感受这天奏之音。
听了没一会儿,殷立把窗户一关,说道:“别站窗口。”
典星月的心又绷紧起来,回到桌边,暗暗的把着袖里剑。
她不知道殷立闯了什么祸,但能一起对敌,也不失畅意。
过了一会儿,街对面的客栈熄灯了,殷立也吹灭了油灯。
灯一灭,月光树影在窗纸上摇来晃去,平添了几分恐惧。
两人挨得很近,能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典星月有些纳闷,这灯也灭了,说明祸事将起,何以殷立的呼吸不紧不慢,如此均匀,难道他不慌张吗?基于此点疑惑,她问:“你惹的麻烦该上门了吧,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殷立轻声笑道:“我要惹了麻烦,早跑了,还会坐在这里等死吗。”
典星月暗自高兴,同时又不由一恼:“你没惹麻烦,怎么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场,你故意拿我开涮吗。不对啊,要是没麻烦,你说话干嘛不敢出大气,又干嘛要吹灯呢?”
第四十二章 老子偷死你
殷立点了点头,又一贯的耍嘴皮子,打趣道:“是啊,我是后悔没有早些跟你说,我要早跟你说清楚,你也不至于说什么‘举目无亲,你死我也死,你活我就活’的话了,这哪像你平时说的话,听得我全身打冷战,以后麻烦你嘴下留情,别说这些话了。www.uu234.net”
“你!”典星月竖起眉头,气得牙痒。
但转念之间,熄了怒火,又不由暗喜。
她从殷立口中听出一些不同的心声,虽然殷立跟她说话一贯的毒辣,可是抛开风格,从字眼里细细琢磨,则不难发现,殷立把“举目无亲,你死我也死,你活我就活”十四个字挂在嘴边,就足以说明这十四个字已经烙刻在心,否则他也不会斟茶递送,显露一瞬间的呵护。
想通此节,声调又即转柔:“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吗?”
殷立反问:“我从小就是这样跟你说话的,有什么不对吗?”
典星月自言自语念叨“从小”两字,瞳光涣散,似在回忆。
也不知道她回忆到了什么,把头一埋,嘴角忽起一笑。
殷立见她没搭腔,提壶又倒了一杯茶请她喝。
茶水温热,却是殷立以掌力加热所致。
典星月茶水过喉,心甜不禁一热,先前她说茶水很冷,此时的一杯热茶恰恰说明自己说的话,殷立句句都记在心里了。她想,两人远走异乡,不管是同乡、是姐弟、还是夫妻,就该这样知冷知热,相依为命,否则岂不了无生趣。
殷立嘴巴不知道表达,但能做到这点,她也知足了。
茶喝一半,忽听屋顶瓦响,她失声轻喊:“殷立!”
殷立嘘了一声,提刀抢到窗边,捅破窗纸往外瞧。
典星月拔出袖里剑,随步就后,也捅窗纸往外看。
外面很黑,只能瞧见龙门街从屋顶到街道全是人影,这些人似都蒙面,手持刀剑在月光下晃着寒光。典星月感觉这些蒙面人行踪诡秘,不像冲着她们来的,倒像针对的是所有学子,于是悄声发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等殷立答话,窗外突然悄悄跳上一个人来。
殷立第一时间薅住典星月的胳膊,往后退步。
两人退到床边,拉上床纱,盯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窗外之人伸进一支竹筒,往屋内吹烟。
殷立急忙捂着嘴巴,轻喊:“屏住呼吸,这烟有毒!”
典星月也捂住香唇,悄道:“我们是要坐以待毙吗?”
“坐以待毙的傻事我会做吗,上床等着看好戏吧。”
殷立望窗冷笑,推典星月上床,自己也往床上一滚。
而后拉上床被,以防被窗外之人发觉她们并没睡着。
两人同床共被,虽处危难,但毕竟超出了男女之道。
殷立撒野惯了,什么事在他眼里看来都正常不过。
可典星月就不同了,她自小仙气袅袅,少与异性接触,即使与异性说话也会保持半米之距,她是个极讲究的人,讲究规矩,讲究男女之道,时下跟殷立缠绵一床一被,说什么也淡定不下来。她想掀被,却发现殷立的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之上,她掀不开,于是捂着嘴说道:“麻烦既然来了,躺在床上就能躲过去么,你让起来,我们杀出去。”
殷立轻松笑道:“杀个屁啊,一会儿有人会收拾他们。”
果不其然,就在殷立话落之际,街外忽然响起兵戈之声。
紧接着,有人喝令:“弟兄们,打不过,随我撤!”
同时,也有人怒喊:“奸贼!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一时间喊声迭起,战技迸发的白光气浪把窗也吹开了。
殷立和典星月同时掀被而起,奔至窗口,眺望对面屋顶。街道两旁其他客栈的学子,没有被毒烟迷晕的也都傻不拉几的伸直脖子看热闹,边看边笑,浑然不知刚才身处危境。殷立眼利,看见魏仕骁提着长枪从对面屋顶一晃而去,遂心起仇念,跟典星月说道:“客栈暂时安全了,你留在这里等宋大中,我去去就回。”
说完,提刀跳窗而出,纵向对面屋顶,追赶魏仕骁去了。
……
魏仕骁正与血盟会高手追杀刺客,浑不知身后有人追赶。
血盟会这边有十五名高手,除了魏仕骁是新晋学子之外,其他人都是从国子监走出来的前辈,修为最差的都是一品大乘师。所以,魏仕骁追是在追,却因修为不及前辈,落在后面,而殷立跃过两条街道,眼看追上,想也不想,举刀劈下。
魏仕骁确实了得,察觉到身后有刀气。
于是调头举枪格挡,但还是晚了半步。
只听铮铛一声,刀枪相交,魏仕骁被殷立强大的气势所压,当即被压得跪倒下来,五脏俱震,呕了两口鲜血。
要知道,殷立这一刀是跃起劈砍,力有千斤,别说是人,就是地面也能劈开。而魏仕骁后知后觉,在殷立的大刀将要劈开他的脑袋之时,才举枪挡住,因此他根本来不及催动全身的力气,此时勉强支撑,没被劈成两半已是万幸。招架过后,定睛一看,见是殷立,龇牙怒道:“偷袭我,你卑鄙无耻!”
殷立把着巨刀,使劲压住他的长枪,一边压一边恨恨邪笑。
“妈的,只许你偷袭我,就不许我偷你一次,老子偷死你!”
魏仕骁已被震出内伤,哪里还招架得住,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一点一点的切进额头,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心呼:“这下完了。”然而,就在他绝望之际,一把飞剑忽至,铛的一声,刺在殷立的刀身上,立时将殷立震退了五步。魏仕骁趁机往后一滚,这才脱险。
原来殷立和魏仕骁刀枪相交之时,其声惊动了血盟会一众。
魏国左将军何振东瞧见自家少主危难,匆忙出手掷去飞剑。
何振东是三品大乘师,修为之高对敌五个殷立也绰绰有余,他掷剑而出之际,身形也疾往前冲,震退殷立,随即把剑在手往殷立刺将过去。哪知,殷立压根儿不肯接招,拍拍屁股逃去了屋顶。
同时间,燕子媚抢步而至:“何将军,住手!”
何振东怒道:“为何拦我,这贼子必是刺客!”
燕子媚说道:“他不是刺客,他是殷名之子。”
何振东怔了一下,怒火就更大了:“那就更不得了了,一个殷人竟敢行刺我家少主,与刺客又有何异,岂能容得。”
燕子媚张嘴哑了,瞪了屋顶上的殷立一眼。
心想,确实,你这么鲁莽,叫我怎么护你。
第四十三章 机智脱身
殷立居高临下,瞧见燕子媚脸上难处,忙眼珠一转,从屋顶跳下,笑道:“误会,全是误会,我又不认识你家少主,干嘛要攻击他,不信你问问他,看他认识不认识我。m.www.uu234.net”说时,诡笑兮兮的瞄向半瘫在地的魏仕骁,心道:“量你也不敢说实话认识我,否则遗忘森林的事可就盖不住了。”
他诡诈的很,魏仕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能吃瘪摇头。
“看吧,我们不认识,刚才我也在追赶刺客,就是因为不认识他,所以就把他当成刺客了,这误会真是闹大了。来来来,我来道个歉,喂老兄,我也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少主,我就姑且喊你一声老兄了,对不住老兄,我扶你起来。”殷立报仇不成,压下恨意,带着几分嘲讽伸手去搀魏仕骁。
魏仕骁咬牙恨恨,一把推开他:“给我滚开!”
殷立耸耸肩:“老兄别发火啊,我滚就是了。”
魏仕骁心里的那撮怒火,只差把自个儿点着。
他撑住长枪,歪歪倒到站起,瞪着殷立龇牙怒喊:“何将军,帮我杀了他!”
何振东挺了挺手中长剑,说道:“好呢,属下这就剁了这小子给你出出气!
燕子媚把身一欺,挡在殷立身前,从后背掏取铁锤:“魏二世子,何将军,都说是误会了,何必置气。你们若真不依不饶,那子媚就只能领教何将军高招了。”
殷立瞧见燕子媚这般护他,当真是好生感激。
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想牵累燕子媚。
至于在这窘境中脱身,他自有锦囊妙计。
当下上前两步,跟燕子媚说道:“子媚姑姑,您放心,我跟他没仇没怨的,他们不会伤我的,除非我跟他有仇。”说完,继而又朝魏仕骁说道:“我毕竟伤了你,光道歉肯定不够,要不我再赔你些医药费,一百金币你看够不够?我跟你说,上回赴考途中,我被一群野狗伏击,身受重伤,差一点就一命呜呼了,那时可没人赔我医药费。这回你算运气好了,我身上刚好有一百金币,要不全赔给你。”
他这些话藏着讥讽,既是拐弯抹角的骂人,也有要挟之意。
他想提醒魏仕骁,若敢动武,就将遗忘森林之事公诸于世。
魏仕骁听罢,又吃了一瘪,跟何振东道:“算了,我们走。”
何振东得令,过去搀他,刺客也不追了,直接奔内城去了。
……
等魏仕骁和何振东去远,燕子媚长吐口气,扭头瞅了瞅殷立,摇头叹道:“哎,我跟你说过,叫你别在太昌招惹魏仕骁,你怎么不听呢。你啊你,你真是你爹的好儿子,连下绊使坏也一般无二,就图嘴上痛快,那魏仕骁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岂会与你甘休,我得找个机会帮你们缓和一下。”
殷立点头道:“是,我没听您的话,是我不对。我以为我一刀就能结果了他,我本想杀了他就悄悄退去,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得亏子媚姑姑相护,否则今晚我未必过得了。”
燕子媚罢了罢手:“好了吧,现在不是扯闲话的时候。”
望向远处屋顶一排排的人影,又道:“我去追刺客了。”
殷立跟上脚步:“反正我左右没事,我也跟去瞅瞅。”
当下两人跃过两排屋宇,追上血盟会其他人,却是到了乌衣巷。
一众人等站在乌衣巷屋顶之上往下瞧,那些刺客不知怎滴,逃到此处竟然都消失不见了?血盟会领头的是齐国大司农王盟,他认为刺客必与浮生堂有关,便要领队冲杀进去。
燕子媚道:“浮生堂有官方背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盟冷哼一声:“哼,有官方背景才对,才该杀呢。”
燕子媚愕道:“为什么?我们杀人总得有个说辞吧。”
王盟手指乌漆墨黑的巷街,说道:“刺客既然逃到这里,那这事就再明白不过了。先皇早逝,当今天子是在太后腹中登基继位,正所谓主幼国疑,这十四年来,太后主政,疑心重重,手腕何其强硬,他怕我们诸侯国做大,安插一个浮生堂这样的民间势力祸害我等学子,这样的事她是干得出来的。子媚郡主,你只管放心,太后理亏在先,我们追赶刺客到此,就算血洗乌衣巷,也是在理的,量她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燕子媚望着浮生堂的方向,脸上流露出极大的不忍。
但灯不挑不亮,贼不杀不爽,此时可不能妇人之仁。
于是说道:“既然有这套说辞,那就……那就杀吧。”
王盟大手一挥,血盟会一众操弄兵刃,杀将了过去。
殷立“去”的一声,心骂:“什么玩意儿!”
他骂的是王盟,此人满嘴杀气,视人命为草芥,他就最厌恶这样的人,就算浮生堂有一万个不是,那也与乌衣巷其他住户无关,犯得着大放厥词说出血洗乌衣巷也在理的话。说实在的,他不屑与王盟为伍,索性缩在后面,坐屋顶看热闹,不肯出手诛贼。
再说了,此间除了燕子媚,谁又把殷人放在眼里了。
基于此点,他就一万个不愿意跟他们搅在一块儿了。
其时已至深夜,正值万籁俱寂之时,但等到血盟会一干高手杀入浮生堂,顿时凄厉惨叫声惊动了整个乌衣巷,好多人推窗窥看,却都不敢点灯,唯恐祸及。要知道,血盟会一众都是从国子监修炼出来的高手,岂是浮生堂这帮乌合之众能够抵御的,是以惨声一波惨过一波,搅得乌衣巷如同鬼域。
殷立就这么看着听着,心里也不由大为震撼。
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见过这般惨烈的屠杀。
太后为了削弱诸侯国,杀人放火无所不用其极;而诸侯国为了一己私利,拧成一股,也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殷立心想,奶奶的,这也太狠了,太昌处处凶险,保不齐哪天我也这样给人暗算了,以后我得防着点。
此间战况已明,没啥好看的了。
于是起身掉头,打算赶回客栈。
可就在这时,龙门街方向大火猝起,且还忽闪着白光,似是有人交战。
殷立当即运思,愕道:“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坏了,星月姐!”
第四十四章 赎我前罪
龙门街,街头牌坊上黑不溜秋的站着两个人。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这两人不是别个,正是白羽生和唐灿唐疤爷。
他们原本藏身在河边树梢,当血盟会和一干刺客你追我逃相继离开,他们才悄悄跃上牌坊。这牌坊楼阁颇高,立身其上,一眼就能瞧见远处乌衣巷的动静。白羽生腰插双剑,双手抱胸,犀利的眺着乌衣巷,边看边道:“事情的发展跟预料的一样,你这出风声放的好。”
唐疤爷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要说功劳嘛,当算在大马猴身上,这老小子在飘香楼喝到半夜,借酒放狂才不着痕迹的把今晚的行动透出去,否则哪有今晚这场好戏。”
白羽生又问:“大马猴可曾安置好了?”
唐疤道:“堂主放心,一切都按你吩咐办的,昨天天没亮,我就给大马猴拿了两千金,把他打发去了赵国,令他三年之内不准回来,相信这事再怎么扯也扯不到我们头上。”
白羽生点点头:“嗯,如此甚好,浮生堂这些年仗着官方背景,为非作歹,荼毒百姓,也该是时候除名了,我若接手,必定与民无犯。”
夜冥堂昨晚放风之举可谓预谋有道。
除了放风之外,白羽生也做了其他准备。
他算无遗策,令属下在乌衣巷租下两间荫蔽的民宅,就是为了应对今晚的局势。适才那批刺客正是白羽生精挑细选的高手,他们佯装袭击学子,将血盟会引至乌衣巷,然后潜入租房隐藏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栽赃浮生堂。而夜冥堂大队人马则聚在内河桥下,现在只等血盟会撤退,这队人马便会开拔过去,以增援浮生堂为名,侵吞地契,抢占地盘。
白羽生认为事态的演变,看上去跟事先预想的没有出入。
只是就在血盟会杀进浮生堂之时,龙门街忽然又生异相。
黑暗里,几个蒙面人翻墙跳屋,偷偷摸摸潜来龙门街。
白羽生和唐疤赶忙蹲下,以牌坊楼檐做掩,紧紧盯着。
唐疤咦了一声,轻声道:“怪了,这一批又是什么人?”
白羽生愕道:“坏了,这帮学子怕是一个也活不成了!”
唐疤大惊,颤着声道:“堂……堂主的意思是……?”
白羽生手指运力,狠狠的把楼檐一角捏得粉碎:“我料这批人必是她派来的暗部高手,他们怕是躲在暗处一直监视着城东这边的动静,八成他们瞧见我们失了手,这才赶来替补。嘿!她越来越丧心病狂了,这些学子羽翼未丰,十四年来我帮她杀得还少么,尤其三年前那场屠杀,更是大错特错,她怎忍心一杀再杀,一错再错。”
唐疤禁不住哀叹:“哎,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法改变”
“不,这回我得阻止她,就当赎我前罪了。”
白羽生撕下衣角,以布蒙脸,做好出击准备。
唐疤见状,说声好字,也学他一般撕衣蒙面。
……
那几个暗部高手几个起落,悄无声息的飘落在龙门街一处屋顶。
他们连想都懒得想,催运火技《爆裂熔岩》,企图将整个龙门街变成火炉。
这《爆裂熔岩》乃是高级战技,施展开来可迅速产生高温熔化地面,威力可蔓延至半个东城,使敌猝不及防陨化于熔岩火海之中。事实上,施展此技之人并不想火烧东城,伤及无辜,是以此技使来便只针对龙门街,好似弹指之功,少了八成的威力。
虽然威力只有两成,但龙门街的街道照样熔化了。
冒着火泡的熔岩迅速的吞噬着街道两旁的房屋。
这时,也不知是谁大喊:“快跑!着火了!”
学子们纷纷开窗,一个个都要往屋顶上跳。
那几个暗部高手伺机在侧,谁往上跳,便掷飞剑杀之。如此被击杀了七八人,学子们方才看见屋顶有人,一时又都破口大骂,再也没人敢跳窗上屋了。
唐疤目睹此幕,也骂:“这帮gou日的,胆敢在外城使用高级战技!”
白羽生哼哼两声:“他们会使高级战技,难道我不会使么,瞧我的!”
说时,一个弧跃,纵向龙门街旁边的内河,降落在水面上,双手结印,喝喊一句:“旋龙幻杀”,顿时从其身后现出一道旋转的飓风,那风吸取大量的河水,像一条巨龙兀自扎向龙门街,巨量的河水倒灌而下,只听砰地一声,浓烟滚滚,顿时将熔岩火石尽数浇灭了。
这一招战技可谓用得巧,用得妙。
《旋龙幻杀》是高级风技,通常施展此技,招引飓风,幻变成龙,穿人透体,可致人及死。这是杀人的顶级战技,本就不是用来灭火的,白羽生倒会灵活运用,以风吸水,以水灭火,当真运用得巧妙之极。
与此同时,白羽生借风腾起,人在半空,拔剑飞刺。
这回使的又是《疯魔九剑》,以风驭剑,分刺敌手。
“是谁多管闲事!”几个暗部高手相继亮刃,招架着。
这些暗部高手的修为当真不简单。要知道,白羽生是三品牧星境,是太昌城少见的高手,他施展的剑法岂是常人能够抵御的,然而,双剑在气系风引之间来回穿插之际,那几个暗部高手只把兵刃随意招架,便轻松应对下来。
白羽生的猝然救场,激怒了这帮家伙。
有人喝喊:“不知死活的东西,找死!”
就在死字溜出口,诸人忽觉气力一衰。
勾头一看,脚下各踩着一道符文图案。
那符文图案好似破水墨画,缓缓转动着,又像人的影子,随形而动,甩都甩不掉。
这时,有人失声惊呼起来:“啊大悲手!莫非是殷名!他……他不是失踪了吗!”
此人话声方落,又有接话:“不管是不是他,我们中了大悲手,不宜久留,走!”
这帮暗部高手极怕殷名,闻风而丧胆,把招一撤,相继一纵,跃入黑夜之中。
见他们去远,白羽生料知龙门街已无凶险,忙与唐疤汇合,两个起落,跳去隔壁街道。两人扯下蒙面,相顾大笑,正要迈步疾走,忽听身后有人喊话:“别走!”
白羽生和唐疤回头一瞥,见有人奔步过来,却是殷立。
第四十五章 星月失踪
殷立瞧见龙门街突燃大火,心知不妙。www.uu234.netwww.uu234.net
于是三步并作一步赶去跟典星月汇合。
等奔到龙门街时,刚好看见白羽生施法灭火,与暗部几个高手交战,当下迅速做出判断,分清敌我,然后朝暗部那几人施展大悲手,将其吓走。最后跳窗闪进客房,却发现典星月不知所踪了,这才破顶跃出,打算追赶刺客救人,不曾想追上的却是白羽生和唐疤。
双方碰面,唐疤问:“你没受伤吧?”
殷立没有作答,只是满目堆奇的朝白羽生上下打量。他认得适才对战刺客的高手似乎就是这般身形,虽然隔得远,虽然天色黑,可此人气息外泄,分明刚刚有过打斗,他越看越肯定,于是发问:“刚跟刺客交手的是你?”
白羽生抬头微仰,轻轻打哈:“小世子的大悲手甚是了得。”
殷立喃喃念道:“小世子?大悲手?你们认出我了?”
白羽生点了一下头:“夜冥堂想查一个人还不简单。”
唐疤顺着话茬引手介绍:“这是我家堂主白羽生。”
殷立朝白羽生拱了拱手,赞道:“原来是疤爷的堂主,怪不得这么高的功法,今晚幸亏得你襄助浇灭大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咦奇怪了,这大半夜的,你们怎么知道龙门街来了刺客呢?”
唐疤心直,不知如何作答,捏头看向白羽生。
白羽生两把剑插在腰间,双手抱胸,好不威武。他倒能言善道:“碰巧而已,刚跟这几个蒙面人撞上,见他们蒙面而去,料知有事,所以就尾随过来瞧瞧,哪知他们竟干出这等事来,实在让人气愤。对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小世子若无别事,我等就先告辞了。”
殷立见他们转身要走,忙又喊:“等等。”
白羽生筹谋着大事,哪来空闲跟他闲扯。
当即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有事?”
殷立急急说道:“我的人被刺客抓走了,烦请指条明道,让我去追。”
白羽生和唐疤面面相觑,浑不知所以然?唐疤边想边道:“这不可能啊,我瞧得清清楚楚,这伙刺客只是纵火,并没有掳劫什么人啊?难道跳窗上屋,被这伙家伙杀了?小老弟,你别急,我问一下你说的那位是公子还是姑娘?”
殷立听说典星月可能被杀,吓得倒退两步。
一时间,他只觉天塌地陷,心里难受之极。
惊悚了片刻,带着万分的侥幸,抖着嗓门说道:“是是是……,是个姑娘,疤爷,你说你……你瞧得清楚,那请你务必帮我好好回想一下。对了,上回在离荡山脉你是见过她的。”
唐疤用心回想,适才大火飘光,情形复杂。
当时是有几人跳窗上屋被暗部所杀,但上屋的都是少年,姑娘却没有一个。而且那时候火光四溢,他绝不可能看错,况且他认识典星月,眼睛所见就更不可能有偏差了。如此回想一遍,确信无误了,忙道:“小老弟,你放心,我敢拿人头担保,这位姑娘肯定没有死在疤爷的眼皮底下。只不过,她怎会不见了呢,莫非暗处还躲有其他刺客?就算有,这刺客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把人掳走,他能瞒住我的眼睛,我就不信他还能瞒住堂主的耳目。”
白羽生睛光一闪,似是想到什么:“那不一定。”
唐疤抓了抓后脑勺,奇声道:“有啥不一定的?”
白羽生道:“太昌汇集天下英才,能在我眼皮底下悄无声息把人掳走的不是没有,别的地方或许没有,但国子监、朝廷、御名楼三处就有这样的仙家高手。”
说到这儿,暗暗分析,国子监是兴教之地,不理俗务,即使插手今晚之事,也必光明正大,不会那么神神秘秘;至于朝廷,屠杀学子的暗部人员正是当朝者秘派,倘若还有其他高手,为何不与暗部同时现身,这有违常理。所以,就算有高手潜伏在侧,趁机掳人,也与国子监和朝廷没有关系,此事八成跟御名楼有关。
想通此节,继而又道:“小世子,那姑娘没事,你去御名楼找花娘吧,只要找到花娘,就能见着那位姑娘了。”说完,朝唐疤挥手,两人疾走两步,没入在夜色当中。
白羽生边走边想,御名楼耳目众多,岂不知此子到了太昌。
或许御名楼的几个老家伙早派了人手暗中保护着殷立。
所以龙门街遭难之际,才会出手援救殷立身边的姑娘。
想到这儿,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回幸亏违逆上命,没有对殷立下杀手,否则必要与御名楼这帮老家伙结仇,后果不堪设想。
……
龙门街和乌衣巷催发混战,搅得整个东城不得安宁。
各家各户要么躲起来发抖,要么拖儿带女离家逃命。
官兵迟缓,所幸夜冥堂来得及时,掩护百姓,维持治安,赢得大片呼声。而此时,血盟会早从浮生堂悄然退出,奔来龙门街招呼学子们移居他处。总之,大战过后,东城滚滚浓烟,人人自危,一片哀声。
听着这些哀嚎声,殷立心里一阵难过。
他担心典星月的安危,只觉好不孤寂。
他不知道白羽生为何提及御名楼,更不知道花娘是谁,但既有如此一说,总好过失望。不管怎样,有条明道就好,他带着万千的疑问和一丝的希望,从东城直接奔来西城。
这时候,已到后半夜,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
西城这边安静祥和许多,街道两旁不见灯光。
其实并非完全没有灯光,在街道岔口就有灯。
街口竖着一栋八层高楼,灯火通明,无比阔气。
从远处看,楼下可见有人熙来攘去,颇为热闹。
原来这栋八层高楼就是御名楼了,这两天殷立早就听别人描述过御名楼的样子,说御名楼如何高大,又如何好玩,本想抽空过来见识见识,哪料今晚到来竟是这般糟糕的心境。他走到御名楼楼下,展眼游望,委实费解的很。
天都快亮了,街边居然还有面摊和小吃摊。
不仅摆着吃食摊位,而且吃东西的也不少。
殷立心道:“御名楼当真这么好玩吗,这些人竟不分日夜玩得乐不思蜀?”
顺着大楼仰望,御名楼占地颇广,从楼顶到楼下挂满了灯笼,乍看下尤像一座会发光的宝塔。侧耳聆听,楼内有乐曲飘出,大门敞开着,门前无人把守,好像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