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野心和《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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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之前，先回顾一下上一章的内容：
总的来说，雷霆影业里发生的种种变动，并没有引起媒体多少关注，吃瓜群众关注的是【超级女声】、胡、刘亦霏这些人。这种形势恰与安柳二人制定的韬光养晦、猥琐发育策略相合。
当今中国有两大电影制作中心：邶京电影圈和港电影圈。安柳的路线是，向京圈靠拢，顺便踩一踩港圈，将其作为雷霆影业上位的垫脚石。
办公室里，柳闻霆看着报纸上吴羽森筹拍《赤壁》的新闻，拍板决定：垫脚石就是他了！咱们也拍一部三国题材的电影，和他唱对台戏。
安云天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吴羽森是韩三评从美国请来的，筹拍《赤壁》韩三评也全力支持，和《赤壁》对着干就是和韩三评对着干。
柳闻霆却没怎么当回事，只说距离《赤壁》上映还有三年，可以慢慢谋划。只要能把吴羽森踩下去，那些不满韩三评的京圈前辈，自然会对韩三评发难。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自家屋子打扫干净，那些不和他们一条心的员工，还有那些倚老卖老的叔伯们，统统都要滚蛋。只不过，这件事她本人不好出手，需要安云天去当这个坏人。
安云天答应了，但提出需要补偿，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补偿，就被王永松的敲门声打断。
两人作出一副讨论公事的模样，催促王永松，赶快落实总部北迁和公司裁员两件事，另外，新官上任的第三把火也即将烧起来他们已经决定，和韩三评一块做《疯狂的石头》这个项目。
下面是第18章正文：
总部就要迁走了，这是无可更改的事，任何想要阻止这件事的人，都已被辞退。剩下的人，被新任老板和她男友尤其是那个男友的雷霆手段给震住，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只在隐秘的角落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骂老板男友是王八蛋。
有好几次，安云天从某个地方经过，就听到过类似的谩骂，对此，他毫无在意。如果对方没有发现他，他会当作没听到，如果对方看到他了，那么对不起，他要狠狠的整治一番那几个碎嘴子的家伙。
“那个姓安的，真是坏啊！”
是的，自己很坏。安云天对这个评价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遥想当年，他上辈子还是个中二少年的时候，因为平时的一点委屈，曾很严肃认真的在心里发过好几次毒誓：老子从今往后，要做坏人！
一晃十几年过去，年过而立，他没能成为坏人，但也不能算是好人，他只是个被人推动着往前走的庸人。让他干坏事，他没那个胆，让他干好事，他也没那个觉悟。他能做的，只是远远望着那些敢作敢为的人们，幻想着自己能有人家的行动力，和魄力。
现在，他穿越了，依然是个庸人，依然是个被人推动着往前走的人，那个推他的人，就是柳闻霆。
柳闻霆说：从今往后，你要做坏人！
于是，安云天就成了坏人，完成了自己上辈子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得不说，做坏人的感觉真的很爽，起码在公司里，想怼谁怼谁，想骂谁骂谁，甚至打几下也是可以的。他知道背后有很多人骂自己，但他不在乎。他上辈子很在乎这些东西，无数次想解放自己，释放本性，但都只是想想而已。他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没有人给他兜底的话，那个果敢尖锐的他只存在于自己的白日梦里。
而现在，他有了一个兜底的人。他像狐假虎威里的那只狐狸，又像有了大人撑腰的孩子，随心所欲的表演，把自己的混蛋、不要脸、邪性、臭脾气、毒舌，把以前只敢想、却从来不敢做的那些负面行为，一股脑全都做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又成了《调音师》的主角，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戴着面具以全新的身份生活，享受着这种新身份带来的便利。
是的，自己是坏人，所以自己不讲理是应该的；自己是坏人，所以别特么来惹我；自己是坏人，所以我不在乎你们怎么骂我，但，请在背后偷偷的骂，一旦让老子抓住，丫赶紧滚蛋！
自己是坏人，所以理所当然的应该享受特权，再也没人来欺负自己，再也没人敢给自己窝囊气受。自己不去欺负别人，不去给别人窝囊气受就不错了。
做个坏人，爽！
柳闻霆啊柳闻霆，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
安云天慢慢发现，自己身体内的某些**正在蠢蠢欲动，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的占有欲。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自己喜欢柳闻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年多来，从没有过这种感受，为什么现在却有了？
或许，这是自己以前被禁锢的本性在作祟吧。
一同蠢蠢欲动的，还有对阴谋诡计的喜爱。
是的，他和柳闻霆正在策划一场阴谋，针对吴羽森，也针对韩三评，更针对那些潜在的敌人。在这场阴谋里，自己负责提供灵感和素材，柳闻霆负责提出行动方案，他们的目标很简单壮大自己，把那些竞争者全都踩到脚底下！
“我的目标是，十年后人们一提起中国电影，第一个念头就是雷霆影业。每次雷霆影业有新片上映，别的片子都要乖乖撤档让路。谁敢不让路，谁就扑到血本无归。”
这是大魔王柳闻霆提出的远景规划，很宏伟，很霸气，也很阴险。那些把她当作小白莲的圈内前辈们，做梦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有那么大的野心。
阴谋的第一步，是示弱。
目前看来，这一步很成功。
韩三评在第一时间接受了雷霆影业的投诚，端着一副前辈长者的架子，纡尊降贵的帮了雷霆影业一点小忙。柳闻霆和安云天因此欠了他一个人情，一个很小的人情，这让韩三评很得意，他既向两个小辈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又向圈里人表现了自己的豁达。柳奋雷那家伙瘦驴拉倔屎，跟自己斗了一辈子，最后一败涂地。现在他女儿求到自己眼前，自己不计前嫌，很大度的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谁能说韩三爷不是个体面人？
另一方面，雷霆影业的服软，也让整个京圈都心情愉悦。这件事明白无误的向世人宣布：要想在大陆搞电影，不跟我们这些京圈大佬搞好关系，而是另起炉灶，妄图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到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看那一对小年轻，面对着一个烂摊子，焦头烂额，左支右绌，想要个办公场所都要求爷爷告奶奶，求到以前的老对头身上，此情此景，难道不足以让人警醒吗？
“那个姓安的小子行啊，把柳奋雷的闺女迷得五迷三道的，这才来了多久，眼看老窝都不要了！”
雷霆内部发生的事，娱乐媒体不关心，圈里人却都很关心。他们想当然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安云天的手笔，想当然的认为，他之所以鼓动柳闻霆一定把总部迁到邶京，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邶京人。他们理所当然的把雷霆影业的服软当成是邶京人的胜利。
也是因此，安云天这个无名小卒，很难得的入了他们的法眼，有时候一群人凑一块聊天打屁，会一脸艳羡的说：“那小子真是艳福不浅，柳家丫头这么听他的话，想必什么姿势都肯摆出来吧？”
“柳奋雷地下有知，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基业被一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怕能气得再死一次。”
“何止啊，别忘了他家里还有一对母女呢，我看也是早晚的事儿。”
“这么想想，还是无神论好啊，死后万事皆空，不用受那个气。”
“哈哈，是这么个理！”
……
话虽然说的不堪入耳，人前该好好表现的时候，一群人也不会落人口实。既然人家小姑娘都那么坚决的向己方低头认罪了，己方作为胜利者和前辈，当然不能太过记仇。没看到韩三爷都不计前嫌了吗？京圈以极快的速度接受了雷霆影业的投诚，张开怀抱，热烈的欢迎这个失败者。
一时间，圈内大佬个个态度温和，雷霆影业的生存环境竟然好了不少。
示弱成功之后，自然就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初步构建利益共同体。《疯狂的石头》，就是安云天和柳闻霆为偿还韩三评的人情，而送上的礼物。
自然，韩三评现在还不知道这部电影将来会有怎样惊艳的表现，他只是把这当成了两个晚辈的又一次求助。毕竟，雷霆影业人事大换血，又在邶京人生地不熟，即便是《疯狂的石头》这样的小制作，也是步履维艰，无力独自拍摄，需要圈里前辈保驾护航。
“那本子我看过，有几分意思，两个小辈自己做不成，便找上了我，说是要跟我合作。我虽然琐事缠身，这忙还是得帮，哪怕赔了呢。提携后辈，壮大华语电影人才队伍，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嘛！”
韩三爷话说的漂亮，事儿干得也不算赖。虽然没他口头上说的那么好那么积极，毕竟他还要忙《赤壁》的事，但有这个表态，也就够了。安云天和柳闻霆需要的，也只是这个表态。
十月国庆后，雷霆影业将总部迁到了邶京。
十一月中旬，由雷霆影业和中影集团合作拍摄的《疯狂的石头》在崇庆开机。韩三评任制片人，柳闻霆和宁皓联合执导，安云天在片中饰演国际大盗麦克一角。
第19章 见家长
去崇庆之前，安云天抽空，回了一趟老家。
不是这辈子在邶京的家，而是上辈子在农村的家。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是，那个地方果然没有找到一点跟自己家有关的信息，连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子都不见踪影，至于村子里的熟人，更是一个都没见到。
他默默站在村头，久久不语。后来，一个少年走过来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安云天摇头：“我迷路了。”
少年打量着他的衣着样貌，问道：“看你是城里人，来找人的吧？”
安云天犹豫了一会儿，点头，说了几个名字，少年都没听说过。
“我们这里没有姓田的，也没有姓吕的，我们这里姓陈的最多。”少年指指自己：“我叫陈立言。”
“你好，我叫安云天。”
安云天的这次寻根之旅，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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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家回不去了，这辈子的家却是一定要回的。安爸和安妈自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换了芯子，见儿子这么有出息，只当人在美国，真的长本事了，喜得跟什么似的。所不足者，是儿子明显跟自己生疏了，很少回家，回家也不怎么说话，外头各种新闻消息满天飞，多不靠谱的都有，也不见他跟爸妈解释解释。亲戚朋友相见，说起新闻里的那些事儿，想打听一下其中内幕的时候，老两口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让吃瓜群众们大为不满，觉得安家两口子做事太不地道，一点都不能满足自己的八卦**。
最可气的，是儿子在外头有了女朋友，据说都住到一起了，回家也不跟父母说，他们还是从报纸上知道这件事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儿子，有空带那姑娘来家里吃顿饭呗？”
老两口不止一次这么说，都让儿子哼哼哈哈的敷衍了过去，一来二去的，老两口就怒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俩处对象呢，我们就想见一面怎么了？你去美国读书，一去就是五年，头几年还在放假的时候回国看看，后来倒好，一年多不回家，电话都没打几个。04年毕业，不回国，丢下一句想在美国发展一段时间就完了，搞得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跟你要工作地址你也不给，打电话也经常不接，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多挂念你吗？！
好不容易回国了，还是不顾上回家，回了家也顾不上说话。全世界都在传你跟那个柳家丫头的事儿，就没见你在我们面前主动提过她！好，你不提，我们帮你提，结果一个劲儿的跟我们绕弯子，打哈哈，嘴里一句实诚话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养儿子养了二十多年，最后养出个这么没心肝的混账玩意儿！
“我告诉你，要么，你自己把那姑娘领来让我们看看，要么，我们找上你们那个什么公司，自己去看！”
最后，忍无可忍的安爸和安妈，在狠狠骂了儿子一顿后，下了最后通牒。
经老两口这么一骂，安云天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了。也是，碰上这么极品的儿子，换了谁也得急眼。自己终究是偷懒了，在这一对父母身上几乎就没花什么心思，全是敷衍和应付。那种冷漠和生分，也确实令人伤心愤怒。
“不过，带对象回家见父母这件事……嗯，可以有！”
一番自我批评之后，安云天发现，爸妈最后的要求，似乎还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回到公司，在办公室里见了柳闻霆，安云天第一句话就是：“我爸妈要见你。”
柳闻霆一愣，漆黑的眼睛看过来，安云天控制住自己不要咽唾沫，也看着她，等待回答。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报纸上说咱俩的事儿都说了几个月了，他们做父母的连个面都没见着，肯定着急。”
“明白了。”
柳闻霆点点头，淡淡一笑：“那就明天吧。”
“好！”
安云天大喜，很努力的让自己不手舞足蹈，那脸上却再也绷不住，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会儿我跟他们说一声，咱俩也好好准备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
柳闻霆对他时不时犯蠢的德性早已习以为常，坐到办公桌后面道：“你也不用太早告诉他们，晚上回去再说就行。免得他们一个控制不住，满世界吆喝，到时候再招来一大帮亲戚，那可就好看了。”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安云天坐到她对面，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姑娘，像是真的在看自家媳妇，心里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没想到你这么独的一个人，这些小细节也能考虑得这么清楚。”
柳闻霆懒得看他的傻样，低头审阅文件道：“我早就说过，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你太笨。”
安云天连连点头：“是啊，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学生。”
10月30日这天，星期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窃喜不已的安云天，心情也像这天空一样，爽朗畅快之极，就在这一天，他终于带着名义上的女朋友回了家。
虽然仅仅是名义上的，但两人的关系好歹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不是？
今天的柳闻霆，妆容非常淡雅清爽，着装也很亲切日常，还梳了个丸子头，走的是甜美乖巧风。
一路上，安云天不停的拿眼瞄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等车到门前，安爸和安妈早在那里等着了，看到柳闻霆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安妈，表现得热情无比，那模样，让安云天想起了yoyo，不由眉头一皱：闻霆不会不高兴吧？
却见柳闻霆任由安妈拉着自己的手，一口一个伯父伯母，笑靥如花，又稍稍有些羞涩，不时还扭头看一眼安云天，似是寻求他的帮助，把个教养良好、秀外慧中、大方开朗、又不失矜持腼腆的乖巧姑娘演绎的惟妙惟肖。不高兴不耐烦什么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安云天心中稍定，不由暗笑自己多虑。来邶京这些天，也不知见了多少圈里前辈，什么脾气的都有，柳闻霆不全都应对自如，一点马脚都没露？如果不是自己认识她这么久，肯定也会被她的外表欺骗，把她少不更事、没啥心眼的白莲花形象，当成她的真实性格。
“既然定下了这个人设，自然就要贯彻到底。你放心，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倒是你，到时候见了那些皮里阳秋的大佬们，可别露了怯，让你霸道总裁的人设崩塌。”
这是当初二人初到邶京之时，柳闻霆说过的话。她也确实说到做到，毫无破绽，安云天暗暗点头，那么多难缠的老狐狸都骗了过去，这会儿拿下自己爸妈，还不是小菜一碟？
确实是小菜一碟，整个见面过程，就是安爸安妈被柳闻霆哄得心花怒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过程。柳闻霆给安爸买了一台治疗腰部的按摩器，给安妈买了串手链，不便宜，但也没有多贵。以老安家几百万的身家，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这会儿却像得了绝世珍宝，笑得嘴就没闭上过。
“这姑娘，这姑娘！”
整场见面安妈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她是真把柳闻霆喜欢到了心里，拉着对方的手就舍不得松开，往常还算伶俐的嘴，此时却失了灵巧，只会一个劲儿的说“这姑娘”，吃饭的时候更是殷勤的不得了，不停的关照“闻霆吃这个，闻霆吃那个”，见姑娘真按自己说的吃了，立刻笑得脸上如同绽开一朵菊花。
说实话，那态度都有些近乎谄媚了，让安云天无数次想起摇着尾巴求抚摸的yoyo。
平日里一派长者风范的安爸，这次也没了以往的派头，对儿子找的这个对象满意的不得了。柳闻霆说什么，他都笑着答“好好好”，饭桌上，也跟安妈一样，不停的安利“这个好吃，那个有营养”，见柳闻霆斯文秀气又不失率真的吃下去，立刻又是好几声“好好好”。
安云天再次确定，柳闻霆是个天才，和其他的天才人物一样，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个人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折服。
而这种魅力，自己是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三个小时的见面，足以让安爸安妈认定柳闻霆就是自家儿媳的不二人选，离开的时候，老两口送到门口还不算，又追在车后头走了一段路，直到离得远了，安云天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俩人在热情的挥手告别。
“我爸我妈见了你，话都说不利索了。就只会‘这姑娘，这姑娘’‘好好好，对对对’。”
车里，安云天心情复杂，这对父母今天自然是幸福的如同掉到蜜罐里，而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不知因为自己的死，正伤心成什么样呢。想想自己上辈子，到死都没领一个姑娘回家，二老是永远不能在自己身上体会到这种幸福感了。
“后顾之忧解决了，从明天起，全力投入到《疯狂的石头》中。”
副驾驶座上，柳闻霆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道：“到时候，你……。”
前边拐弯，安云天向右打着方向盘道：“到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像你今天拿下我爸妈一样，拿下宁皓、黄博和徐铮！”
第20章 一切尽在掌握
早在回国之前，安云天就盯上了《疯狂的石头》，更盯上了宁皓、黄博和徐铮这三个黄金搭档。这时候他们仨还都是电影圈里的小人物，名气最大的徐铮，至今只在电视剧方面证明过自己的实力，一旦进入电影圈，他作为新嫩一个，只能客串出场。他真正挑大梁的电影作品，要等到明年的《爱情呼叫转移》了。
上辈子《疯狂的石头》能够投拍，还要多亏刘得华的“亚洲新星导”计划。刘天王启动的这个计划，旨在扶持电影圈里的新人，更确切的说，是旨在扶持香港电影圈里的新人。所以放眼望去，里面全是港台电影人和电影作品，《疯狂的石头》是其中唯一的内地电影作品，也是后来唯一被观众记住的电影作品。
以前安云天一直对柳奋雷的做法非常不解：为什么你非要拽着“复兴上电影”这个念头死不放手呢？现在他看了刘得华、以及吴羽森的做法，慢慢的也就理解了。
香港、台湾、上，这三个地方的电影都是辉煌过的，凡是经历过那种辉煌的电影人，都很难彻底接受现实，任其陨落。所以，柳奋雷身边会聚集起一帮志同道合者，复兴上电影。刘得华，也会拿出自己这些年的积蓄，搞一个“亚洲新星导”。至于吴羽森，这位更不必多言，他可是直截了当的说过要用大陆的钱，振兴港台电影的。
他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看他拍的《赤壁》，用梁潮伟演周瑜，用金诚武演诸葛亮也就罢了，毕竟这俩也算是人气很高的大明星，可用林智玲演小乔就太扯了，更扯的是小乔还是女一号，把赵微饰演的孙尚香都压了下去。
且不说赵微的人品，只说咖位、演技和人气，哪一样不是吊打林智玲？这可是林智玲第一次演电影，一上来就让大陆人气最高的女明星之一给她当配角，吴羽森为了捧港台艺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而最后他的苦心也没白费，《赤壁》上映后，观众一看，这个林智玲居然这么大牌，连小燕子都得给她当配角，了不得了不得，果然是台湾来的大明星，就是不一样！经此一战，林智玲一飞冲天，此后接连与众多大咖合作，彻底在电影圈站稳脚跟，由一个毫无演技的女模特，华丽变身为一线明星，踩着赵微的肩膀上了位。
可以说，港台电影没落后，两地电影人北上发展，用的几乎全是这种套路，用内地的钱拍片，用内地最好的演员当配角，捧自己那边的人。冯晓刚和葛尤那么铁的关系，御用男主角，拍《天下无贼》的时候，一碰上刘得华和刘若瑛，还是得让葛大爷做配角演反派，顺便拉上个李兵兵一块演坏蛋。现在又拍《夜宴》，男一号换成了吴焰祖，葛大爷依然演他的反派男二号。
这种做法，站在港台电影人那边，自然是无可厚非，理所当然。一部电影，尤其是一部大投资的电影，光靠国内票房是很难收回成本的，必须要多顾及海外票房。可是说到海外，你们大陆的演员有号召力吗？没有！所以，我们这边的演员当主角，你们那边的演员当配角是应该的。
可站在大陆电影人这边，就实在有些欺人太甚了。你说海外人气？好，我们承认是不如你们，那你们就只管用那些海外有人气的大明星就好了，我们乖乖给你们当配角，可你们有事没事儿往里边塞新人，踩着我们这边的明星上位是怎么回事儿？双方因为这个也不知道暗中较过多少劲。《赤壁》上映后，赵微就直接对记者说过，自己被吴羽森骗了，当初说好孙尚香是女一号，自己才去演的，结果片子剪出来，却成了女二号，以后自己再也不会跟吴羽森导演合作了。
“厚外薄中惯了，有这种局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多说无益。”
在崇庆，《疯狂的石头》剧组，一群人凑在一块，聊起这些话题的时候，都忍不住有些愤愤不平，安云天嘴上说着些息事宁人的话，心里却可乐的紧：有共同的敌人，才容易形成共同的阵营。在同仇敌忾气氛的感染下，双方的关系便可以迅速拉近，久而久之，就不信拿不下他们几个！
“说起这个，我倒是真挺佩服你们雷霆影业的，真的，什么时候也不向那帮人低头，死活不用港台明星挑大梁。柳先生还在的时候是这样，现在柳先生没了，换了柳小姐，还是这样。看看咱们剧组，一水儿的内地人，大家说话都用普通话，谁也不用劳心费力的去猜对方说了什么，想想就舒坦！”
说话的是徐铮，这个大光头，想要进军电影圈的心思昭然若揭，可是作为一个成名多年的电视咖，他又不甘心从小配角做起，为了不自降身份，只好一次又一次的以客串的名义出现在电影里。其实他那角色，完全就是个戏份很重的大配角，硬说成是客串，也算是自欺欺人了。
由此可知，徐铮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演电影，演就要演主角，不演主角，宁可客串。这样的人，自然很看不上港台电影人的做法，说起这方面的话题，总是他话最多。
与他相比，宁皓和黄博的话就少了很多，也小心了很多。他们俩现在毕竟还没混出啥名堂，心里有话，也不敢痛快说出来，谁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求到港台电影人的身上？人微言轻，还是少说为妙。
不过，话不能多说，小小的表一下态还是可以的。徐铮说话的时候，他俩就一个劲的点头：光头你说的对，光头我们支持你！
电影拍摄速度很快，宁皓几年磨一剑，早已把电影中的许多细节都考虑清楚，他缺的只是一个施展本领的舞台，雷霆影业给了他这个舞台，他很感激。
如果没有那个女导演就好了。
为了让电影的效果更好，雷霆影业投了400万制作费，加上中影集团的100万，共计500万，比旧时空要多出200万。作为电影最大的投资方，雷霆影业自然有最大的话语权。柳闻霆已经在美国拍过一部短片，一部长片，但经验还是不足，借着这次机会，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随剧组一块跑到崇庆，和宁皓联合执导。
导演从一个人变成了俩，相应的权力和荣誉就要分成两份，宁皓对此当然有些不爽。好在柳闻霆天赋既高，又有过一定经验，和宁皓搭档的时候，除了一开始不够接地气外，后来很快渐入佳境，拍摄工作也越来越顺利。
“照这个速度，年前就能杀青，‘五一’就能上映。”
每天工作结束之后，安云天都要和柳闻霆开个小会，总结得失，计算筹划，他们的目标就是四个月后的“五一”小档期。安云天仔细研究了目前已经定档“五一”的几部影片，按照他的记忆，没一个能打的。若能做好宣发，舍得撒钱，肯定能超过原时空《疯狂的石头》的票房。
毕竟，雷霆影业是把这部影片当成重点项目来运营的，非常用心，而刘天王当年，可没怎么把这部片子当回事，给出的资金少，宣发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就这，《疯狂的时候》还是靠自己的质量成为当年的爆款，贡献了大量的网络流行语。如今这部影片各方面都得到了加强，自然要更上一层楼。
“是成是败，就看‘五一’了。”
柳闻霆点点头，道：“我刚才接到一个好消息，太平洋对岸传过来的。”
“哦？”安云天眼睛一亮：“脸书市值涨到多少了？”
“不是脸书。”柳闻霆把笔记本递给他：“是梅根。”她看着安云天，似笑非笑道：“恭喜你，你的直觉再次发挥作用，一年前的投资，现在开始进入收获的季节了。”
“真的？！”安云天大喜，接过笔记本，读着上面的电子文件，大笑道：“好，好！她终于成为《变形金刚》的女主角了！一年半后，电影上映，必定横扫全世界，她也会成为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到那时，才是我们施展手段的时候！”
第21章 投资未来
安云天曾问过柳闻霆：“为什么你会这么相信我的直觉？”
“因为有趣啊，我喜欢闭着眼睛在悬崖边行走。”
“这种爱好太危险了，姑娘你还是换一个吧。”
“我还喜欢把油门踩到底后，松开方向盘在高速路上飙车。”
从那以后，安云天再也没坐过柳闻霆的车。
因为安云天说过，根据直觉，梅根将来会成为好莱坞的大明星，提前打好关系，以后会有大收益，柳闻霆便一直与梅根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身为一个演员，梅根需要不断的购买化妆品和衣物来使自己保持光鲜亮丽，而身为一个美国人，她又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有多少花多少的坏习惯，这导致梅根的经济状况在大部分时间里都很窘迫。拍摄《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时得到的2万片酬很快花光，还没等她开口，柳闻霆便主动伸出援手，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整个2005年，自年初到年底，柳闻霆一直在接济梅根，承担了她至少一半的花销。梅根倒也爽快，拿钱的时候，从来就没一点扭捏和不自在。这样的厚脸皮，让安云天自愧不如。
对此，柳闻霆评价道：“她那是坦荡和自信，坚信自己早晚能成功，借我再多的钱也能还上。你不明白。”
安云天当然不是不明白，他只是做不到。
2005年底，《变形金刚》电影项目正式启动，无数好莱坞女孩对女主角势在必得，梅根拿出自己所有的本领，拼尽全力和几千人竞赛，争夺那唯一的名额。整个选角过程持续了一个多月，先后经过好几轮试镜，梅根每天都要在等待和忐忑中煎熬度日，如此重压之下，即便对自己再自信，她的心理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点问题。
地球另一边的安云天和柳闻霆，全程陪伴她走完了这段艰难的夺冠之路。
“她们都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火辣，演技也很好，我感觉自己已经被淘汰了！”
每隔几天，梅根就要和柳闻霆说上这么几句，语无伦次的倾诉着自己的不安和焦虑，然后，柳闻霆就会花上几到十几分钟的时间，来安慰她，鼓励她，让她重新燃起斗志，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血肉横飞的角斗场，成为不被淘汰的那一个。
发生在梅根身上的事，每天都在这个世界上演，他们以极大的勇气和毅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赌上一切也要摘取那远在天边的胜利果实。安云天自问上辈子的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的，成为几千个竞争者中被选中的那个？还没开始，自己就先退出了。
梅根福克斯说白了就是个演技平庸的花瓶，除了两部《变形金刚》，她并没有值得一提的成就，这样的人，在好莱坞多不胜数。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花瓶，也比前世的安云天强上千倍万倍。
柳闻霆说的没错，自己是个庸人安云天再次在确定了这一点。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2006年的1月7日，就在这一天清晨，《变形金刚》剧组发布消息，公布了男女主角的人选，梅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一个多月的煎熬和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梅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太平洋另一边的柳闻霆。
她实在是太兴奋了，越洋电话一打就是两个多小时，完全忘记了时差这回事。等到她那边时近中午，饿得自己肚子咕咕叫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边的中午，正是太平洋那边的凌晨！
意识到这一点的梅根非常不好意思，这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情绪，柳闻霆像哄小孩的大姐姐一样表示了谅解，并提醒她不要因为有了点成绩就骄傲，干这一行，煮熟的鸭子飞掉的情况太常见了，千万别以为官宣女主角是自己，就万无一失了。包括拍戏过程中，也要时刻警醒。
“要知道，傲慢可是七宗罪之首。”
要梅根谦虚谨慎，控制好自己的言行，是安云天要求柳闻霆说的。因为前世的梅根，就是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得罪了导演迈克尔贝，才在《变形金刚3》里被换掉的。对于这个自己费心费力投资的对象，安云天自然希望她的星运能够更长久一些，所以，预防针一定要提前打，否则梅根重蹈前世覆辙，自己的投资岂不就打了水漂？
柳闻霆不提醒还好，一提醒，又勾起了梅根的倾诉欲，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列举了试镜过程中见到的各种碧池，以及发生在她们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自己这一路走来，就跟那西天取经的唐僧一样，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总算修成正果，中间但凡有一点差池，自己别说拿到角色，能不能完整的活下来都不好说。
“这个行业的水实在是太深，太凶险了！我现在还能在这里和你亲亲热热的说话，太不容易啦！”
说到最后，她不由自主的撒起了娇，又问：“你那边怎么样？我听说，中国更乱，你一个女孩，在一群男人中间，肯定更不容易吧？”
“算你还有良心，记得问一下我。”
柳闻霆亲昵的喝骂，引来电话那头梅根的轻笑：“放心，我们这是小成本小制作，不引人注意，那些大人物们，才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大事上，懒得为难我们。”
大人物自然要关心大事件，像《疯狂的石头》这种500万成本的小制作，他们连下绊子使阴招的心思都提不起来。而要说起圈子里的大事，自然要数从去年起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吴羽森大导演《赤壁》选角一事，以及韩三爷一直策划的全明星阵容《建国大业》。
“依我看，雷霆这边拉拢咱们的意图很明显啊，有事没事就把话题往港台电影人欺负内地同行上引，这是在和咱们拉关系呢。”
另一边，宁皓徐铮几个也没睡下，正凑在一起聊天，徐铮永远是最有话说的那个：“人家这么看重，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宁皓道：“用内地人拍内地电影，这也算是他们雷霆的招牌了。以前‘复兴上电影’那张招牌不能使了，现在改用‘复兴中国电影’，当然要有事没事拿出来说说。不过这张招牌有些不够主旋律，这个‘中国电影’，可是不包括港台的。不像韩三爷，一再强调：港台都属于中国，港台同胞都是中国人，要加强合作，互利共赢，共同振兴中国电影。”
“屁的一家人！信了他的鬼！”
徐铮嗤笑道：“咱们拿他们当家人，处处照顾，人家可未必领情。这一个个的，都给惯成了大爷！咱们那位韩三爷，为了弄他那部《建国大业》，拿着大陆的资源到处做人情，就为了多请几个港台明星。
那位吴大导演自吹自擂，拍胸脯说自己路子野、人脉广，想要哪个明星都能请来，几句话就把韩三评说迷糊了，一门心思的搞大动作、大手笔，为了个面子工程，丢了多少里子！我倒要看看，吴羽森那么个香港黑帮片导演，能把三国英雄们拍成什么德性。要是像《风语者》那样扑个大街，哼哼，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说多少都是别人的事，还是先顾好自己。”
宁皓一脸的心事重重：“你说，咱们这片，将来票房会怎么样？可别想看别人的笑话没看成，咱自己先成了笑话。”
边上黄博开口了：“我看不错，起码回本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
徐铮瞪大了眼睛，圆圆的秃头闪着白光：“你也太没自信了。要我说，起码2000万！要不我巴巴跑来客串个什么劲？你看那边，一个公司的董事长都亲自出马执导，董事长男友演杀手，总经理的儿子也来演个角色，这重视的力度，就为了个回本？开玩笑呢！”
众人听了，不管认不认同，都齐齐点头，他们此时就像等待试镜结果的梅根，太需要一点鼓励和支持了，忐忑之中，一根稻草都要抓住。
徐铮话中所谓“总经理的儿子”，指的是王永松的儿子王澍（音“数”），小伙子打小对演戏感兴趣，今年即将大学毕业，便央求柳闻霆好姐姐给自己个角色，在片中饰演主角包世宏的小弟三宝。
至于主角包世宏的扮演者，不再是原片里的郭涛，而是安云天特意找来的王千原。
宁皓是很中意郭涛的，但安云天不同意，愣说郭涛主角气质不够强，还是王千原更好，宁皓只得同意。
王千原将来的成绩如何，安云天自然很清楚，不趁着对方现在还未发迹，早早的拉拢过来，这可不是他的风格。和梅根、宁皓一样，这些人都是他趁早投资的对象。
而投资这些人，就是投资未来。
正如他当初拉王千原入伙时说的那句话：“中国电影的未来，不在韩三爷手里，也不在吴大导手里，更不在那些港台明星手里。中国电影的未来，在大陆，在这里，在我们这些内地电影人手里。我们就是未来。”
第22章 话题与宣传
要说2006年初，讨论热度最广的电影，自然非《无极》莫属。
这部去年12月15日上映的电影，即便是十几年后，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因为它，恶搞视频《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在网络上疯狂流传，短片下载量远远超过了《无极》这部电影本身，制作者胡戈一朝成名天下知。陈凯歌一怒之下，声称要将胡戈告上法庭，多年后，这件事还成为了知识产权方面的经典案例，一次又一次的被相关专业的学子们探讨分析。
多年后名声大噪的关小彤关格格，也因为幼年“张倾城”这个角色，而受到许多人的关注和喜爱。
受到更多人关注的，是因戏结缘，最后走到一起的张柏芝和谢霆锋，两位高颜值、高咖位的港台明星宣布相恋，霎时攻占了无数娱乐新闻的版面头条。人们一边痛骂《无极》的俗滥无聊、故作深沉，一边高呼两位明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与《无极》受到的关注相比，《疯狂的石头》就非常的乏人问津了，这让剧组中的很多人都有些沉不住气。这年头，没有曝光量就没有知名度，没有知名度，到时候电影上映，谁来看啊？
作为影片的主角，王千原现在就有些焦躁。这年头拍一部电影不容易，一旦扑街，再想有机会就难了。他今年已经34岁，想拍电影想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挑大梁的机会，自然是千般的重视与在乎。
“想当年啊，陈导拍《荆轲刺秦王》的时候，我也在里边演了个小角色。那可是当年的一部超级大制作，法国、曰本、内地都有投资，整整8000万，当时我在剧组里，看到那气势，啧啧！”
《石头》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王千原和王澍的关系越来越亲近，虽然俩人一个来自东北，一个来自上，但在电影里演好兄弟演久了，现实中也真成了好兄弟。王澍虽然是雷霆影业总经理的独子，性子却一点也不纨绔，听柳闻霆说王千原演技精湛，便常常态度端正的请教学习，王千原也乐意教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俩人经常凑在一起聊天。
“那时候的陈导，就有些走火入魔了，台词一点也不古朴文雅，一张口，一股子莎士比亚范儿和舞台风，端的是深沉内涵，让人不明就里。结果，一上映就恶评如潮，把他给骂得呀，在国内待不下去，跑法国拍了一部片子，也没上映，就发行了个dvd。”
王千原满脸唏嘘，一双小眼睛里泛着幽幽黑光：“结果没过几年，人家又回来了，还是大投资，还是大制作，演员有香港的、韩国的、还有曰本的，那声势，啧啧！可是，咱们这位陈导和上一次一样，又犯了故弄玄虚的毛病。这都上映一个多月了，才1亿5000万票房，眼看又得跪，嘿！”
他摇摇头，又道：“可是人家再怎么跪，毕竟还是国际大导演，内地票房不好，不还有曰本韩国么？那么大的声势不是白弄的。再瞧瞧咱们，不声不响的，马上就要拍完了，就没看到几条新闻报道，这票房，悬哪！”
说着，他拿眼睛觑着王澍，希望从这个单纯少经世故的傻小子口中，得到一点内幕消息：那位柳闻霆董事长和她男友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上映？
王澍却让他失望了，这个小伙子，压根就不关心宣传方面的事，一心扑在电影拍摄上。故事发生在崇庆，片中绝大多数人都操着一口崇庆方言。许多演员都不是崇庆本地人，为了这部片子，都现学的崇庆话，王澍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天没事的时候，他就一遍一遍的练习崇庆方言，以求自己表现的更加地道专业。
小伙子也不是真的傻，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王千原的心思。这年头谁都不是白给的，他虽然单纯，但摆出这么低的姿态向王千原请教，也绝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的演技。他身上还肩负着柳闻霆交给他的人物：和王千原打好关系，将来拉他入伙，加入雷霆影业。
“你不是一直很想当雷霆的一哥吗？练好演技，把王千原拿下，公司就重点培养你。做不到的话，就乖乖当你的小配角吧，我不养没本事的人。”
就因为柳闻霆这句话，王澍才会这么刻意的接近王千原，如今见他心中焦虑，便道：“我听我爸说，霆姐和安哥有个宣传计划来着，但具体怎么弄，他没说。反正跟以往的宣传方式不太一样，好像跟网络有关。你看那个什么《馒头引发的血案》，在网络上多火。”
“网络？”
王千原咂摸着这个词儿，心中若有所思。
“是时候把《调音师》拿出来了。”
几天后，距离电影杀青已经不剩几天，后期制作和宣传发行即将展开，安云天拿着进度表，表情凝重，咬牙下定决心道：“就按之前咱们说好的，雇水军，炒话题，先把咱俩的名头打出去再说！”
“你确定？”
柳闻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好了再做。”
安云天放下进度表，慢慢坐到沙发上，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她道：“我想好了，三天后杀青，我们就把短片放到网上。”
三天后，即2006年1月27日，《疯狂的石头》杀青。
第二天，2006年1月28日，除夕夜，剧组大部分人员赶回家乡过年。
第三天，2006年1月29日，丙戌狗年春节，大年初一，《春节联欢晚会》结束之时，凌晨12点，一部名为《调音师》的短片出现在网络上。
初时，短片播放量不多，但很快，随着各种与这部电影相关话题贴的流传，《调音师》为越来越多的网民所知，几天后，一场有关中国人民族性的讨论在天涯论坛展开，很快蔓延到其他各个社区，这些讨论，绝大多数都提到了《调音师》这部电影，提到了电影的两位主创：刚刚在崇庆拍完《疯狂的石头》的安云天和柳闻霆。
“当初天霆二人拍摄《调音师》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的作品竟被人曲解到了那个地步。
《调音师》讲了个什么故事？人性罢了。调音师的人性，形形色色的顾客的人性，很精妙，很有韵味，但也仅此而已。
坏就坏在饰演调音师的，是安云天，一个中国人。
于是这部短片，在很多人看来，讲的就不再是人性，而是中国人的劣根性。
他们眼中的《调音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中国人，狡猾、卑劣、无耻、虚伪，他没本事成为高雅的艺术家，于是就选择成为下流的骗子。他用自己的小聪明，伪装成盲人，利用真诚善良的美国人的同情心，恬不知耻的骗取他们的钞票。后来，他也因为这种无耻，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被一个美国大妈用射钉枪杀死。
简单地说，这是一个耍小聪明的中国人作茧自缚的故事。
最后，他们得出结论：果然中国人就是卑劣，果然人家美国人素质就是高。
what the fxck!
安云天和柳闻霆看到网上的这种论调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拍的明明是一部探讨人性的影片，怎么到了那些人嘴里，就成了批判国民劣根性的檄文？
更令他们不安的，是这种结论得到了很多、很多很多人的支持，他们一致认为：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一针见血！这部短片就是对中国人卑劣品性的揭露和讽刺，是另一种形式的‘丑陋的中国人’。咱们中国人确实是这样啊，贪小便宜、耍小聪明、撒谎成性、欺软怕硬。人家外国人就没这些臭毛病。
更有甚者，直接喊出了‘中国人是劣等民族’的口号。
holy shxt!
事情闹得越来越大，到最后两位主创都坐不住了，安云天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新闻发布会，发表了一番讲话。那番讲话现在还能很容易的在网上找到，现全文抄录如下：
‘我和闻霆曾经讨论过：中国为什么拍不出《阿甘正传》这样的经典作品？
原因很多。
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这样的电影不会被观众接受。你拍的越好，观众骂得越厉害。
为什么？
因为把阿甘的故事移植到中国，它就是这样的：
一个低能儿，从来不会独立思考，只会听从命令，上级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他刚到部队时，一个军官问他：你为什么参军？
阿甘的回答是：为了来做你吩咐的任何事。
军官非常满意，大声道：阿甘你特么真是个天才！这是我听到的最出色的答案，你的智商肯定超过160！
想想看，如果在中国版《阿甘正传》中出现这样的情节，这样一个只知服从命令、一切听指挥的傻瓜，后来却上了大学、立下战功、受到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最后成为百万富翁，还收获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而他那个不幸的、却敢于追求自由和解放的女友，最后却一事无成，只能在餐厅端盘子，甚至还得了那种病。想想看，这样的电影拍出来，导演是不是要被人骂死？
为什么被骂？
因为这是一部励志的电影，这是一部最能体现中国价值观的电影。它励了什么志？体现了什么价值观？
它告诉我们：只要你放弃思考，像个傻子一样指哪儿打哪儿，你就能上大学，就能立军功，就能被领导人接见，就能成为大富翁。
如果你不呢？
看看电影里，那些但凡有点追求的，哪个不是下场凄惨？
所以，放弃思考，放弃自我，像阿甘那样，一切行动听指挥，你就能得到幸福，得到荣誉，得到财富。
所以，这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愚民电影。
这就是中国版《阿甘正传》拍出来后，人们会做出的解读。
同样内容的电影，在美国，它会大获成功，收到无数赞誉，而在中国，它只会被人唾弃痛骂，被人视为无耻拍当局马屁的垃圾作品。
中国为什么拍不出《阿甘正传》？因为我们对自己的认同感实在太低了。
现在，类似的事情正在《调音师》身上发生。
批判国民劣根性？揭露中国人的丑陋面孔？利用美国人的善良来反衬中国人的卑劣？
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是从哪儿脑补出这些东西来的！你们就那么喜欢骂自己？就那么喜欢作践自己的同胞？就那么喜欢去想象外国人的正直善良？
我只想说：同志们，收起自己那漫无边际的发散思维，控制住自己那上纲上线的**，好好看一场电影吧。
《调音师》并不是在批判中国人的什么劣根性，正如中国版《阿甘正传》并没有想要去拍当局的马屁，能得出那种结论的，都纯属想多了。我是那部短片的编剧和主演，我对此最有发言权。
当然，中国人确实有很多缺点，但那又怎样？这些缺点一点也不能遮盖中国人的可爱。我在美国呆的时间越久，对此的感触就越深。
所以，我没有留在美国，而是和闻霆一起回到中国。只为拍中国的电影，拍中国人的故事，拍那些可爱的中国人的有趣故事。’
安云天的话，在媒体上刊登出来后，不但没有让这场风潮停止，反而激起了更大的讨论热度。
在2006年，网络上的论调跟现在完全不是一码事。那时候的中国人，绝少有自信心，看中国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黑暗绝望，看外国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光明美好。谁要是敢说一句‘我觉得中国还不错’，能被人喷死。
那时候，正是公知右派们最风光的时候，公知也还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名词，绝非现在的骂名可比。
那时候的中国人，别的本事没有，双标起来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怎么个双标法？
同样的事情，中国人干，就是坏的，外国人干，就是好的。发生在中国，就是坏的，发生在外国，就是好的。
《调音师》为什么会被解读成那样？因为主角是个中国人。
中国版《阿甘正传》为什么会被骂？因为故事发生在中国。
在那个时代，爱国是一种原罪，骂国是一种时髦。
在那个时代，网上的政治正确是：中国的一切都是坏的，外国的一切都是好的。
当时我正在上高中，年轻人，最喜欢指点江山，晚上一群人在宿舍里谈论时事，也是这种调调。千万不要说中国还不错之类的话，那样你会被全宿舍的人笑话，说你是读书读傻了的孩子。没读傻、有思想的孩子都是批判者。
安云天是第一个公开质疑这种政治正确，并引发全网讨论的电影人。他的力量太弱小了，并没有从根本上撼动这种政治正确，但他劈开了一条裂缝，传达出了另一种观点，有他发声在前，那些平日里被压制不敢说话的人及时跟进，于是就有了那场大讨论。
那场讨论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两周左右。最后还是政治正确的一方占了上风，时势如此，不能强求。
但两周的时间，足够人们对安云天和柳闻霆产生兴趣，之后，《疯狂的石头》剧组开始宣传工作，收到很好的效果。许多赞同安云天、却无法在网络上发声的人，暗暗下定决心，到时候要到电影院里支持他的新作。
安云天和柳闻霆就这样收获了最初的一批粉丝，我当时16岁，就在这批人之中。
仁无爱斯诺
2018年9月7日。”
第23章 崇拜者与被崇拜者
安云天上辈子刚刚接触网络，也是遭受过政治正确打压的，所以，他深知网络上那群普世派的德性。他们就像有被迫害妄想症一样，什么东西都能看出黑暗和罪恶来，然后引经据典、上纲上线，非常简单粗暴和蛮不讲理的，把这种黑暗罪恶归罪于中国的体制和中国人的劣根性。并言之凿凿的说，这种罪恶只会出现在中国，人家外国就没这些破事！
所以，当他拍出《调音师》，猜测中国网民的评价时，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这一点，在深深的厌恶之余，又想到：咦，这貌似是一个很好的话题点哦？
接下来，他想的就是怎么引爆这个话题点了。
直接把短片抛出去？不行，万一没引爆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又有些担心普世派的妄想症不够严重，阵营不够强大了：如果他们没脑补出那么多罪恶怎么办？如果他们还真就正儿八经的展开讨论怎么办？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之中。他厌恶普世派的无知片面，但事到临头，他又怕这种无知片面不够多，不够狠，发自内心的希望情况再严重一点，好让事情跑偏到一定程度之后，自己大义凛然的站出来，痛斥这种无知和片面。
“真特么是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
他痛骂自己的虚伪。而他的问题，又岂止虚伪而已？
他还要操纵舆论，制造对立，充当意见领袖。
如果普世派不把《调音师》脑补成批判国民劣根性的短片怎么办？他会雇佣水军去发帖挑事，自己给自己扣帽子，说这片子就是用来批判国民劣根性的。
如果事情挑起来了，普世派力量太过强大怎么办？他会雇佣水军回怼吵架，不求势均力敌，至少要能坚持几个回合，无论如何，这话题一定要炒起来。
观点有了对立，自然也就有了站队，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成为其中一方的领袖。
而且，还是弱势那一方的领袖。
因为弱势，就会被人欺负，就会受委屈，就会造成一种全世界都在针对我们的危机感，就会变得更团结，也更忠诚，他这个领袖的地位，也会更牢固，从而收获一批铁粉。
那么，如果他的粉丝战斗力太强，压过了普世派怎么办？他依然会雇佣水军，反过来围剿粉丝，让他们受委屈，让他们受欺负，让他们受伤。
然后，受伤后的粉丝，会回到他身边，来这里寻求安慰和温暖，更加坚定的支持他。
他当然不会让粉丝失望，会源源不断的输出正能量。在温暖粉丝的同时，也会温暖更多人，在温暖更多人的同时，也会让更多人受伤，让更多人成为他的粉丝。
他就是那个在逆境中带领弱势一方顶住压力，苦苦支撑几年之后，终于迎来胜利曙光的盖世英雄。
他对未来的成功毫不怀疑，因为他知道未来的中国会取得怎样的成就，也知道未来网络舆论风向的转变，更知道多少人利用这一点鼓动民族情绪，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他要成为那群人的先驱，成为未来亿万爱国者心目中的偶像。
想想看，等到十几年后，粉丝们说起他，会有怎样的评价？
他想象不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后世那些流量明星的脑残粉说的话，还要脑残和肉麻上一百倍。
这种操纵人心的恶行，让他良心不安：为了一部电影，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他下意识的向柳闻霆求助，那个可恶的女人却说一切全凭他自己决定。
“了不起的人都要经过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淬炼，你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最后，安云天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动：上传短片点火挑事歪楼吵架制造对立，最后，以一个孤军奋战的悲情英雄的形象登场，发表演说，痛心疾首，包装自己，也宣传电影。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短片上传后，仅仅是稍加引导，便让一群普世派**了，之后，便是另一方水军登场，和普世派对呛，大造声势，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短短几天内便席卷网络，成为2006年二月份的一个重磅娱乐新闻。
人们突然发现，哟，那对小年轻还拍过这么一部短片！点开一看，还挺有意思。不过，短片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批判中国人吗？
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其中，有些是巧合，有些就是水军们有意为之了。某人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被人骂了，骂的很难听，在他自己还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被推入了某一方阵营，然后，稀里糊涂的就和人对骂起来。
网络上炒成一锅粥，现实中也引来不少关注。正忙着《赤壁》和《建国大业》的韩三评，亲自打电话问他：那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想当什么当代鲁迅吧？
安云天忙坚决否认，然后，不情不愿的召开了记者发布会，当众表明心迹，顺便还为当局开脱了一下：中国拍不出好片子，真不光是体制的问题，你们这帮啥事都喜欢上纲上线、敏感脑补的观众们，也负有很大的责任！
他想说这番话很久了，他真的觉得国内创作环境的恶劣，官方和民间都有责任。或者说，这是一个没有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的社会中，必然会出现的问题。因为没有自信，所以敏感暴躁，不能平心静气，动辄喊打喊杀。因为没有自信，所以不敢把矛头指向国外，那就只能对自己人开刀了。
如果他真的拍一部中国版的《阿甘正传》，会怎么样？
官方会认为他在影射嘲讽自己，民众会骂他给当局拍马屁，两方夹击，他必死无疑。
一切都是因为没自信，一切都是因为心里虚。
什么时候才会不虚？再等十年吧。
他想说的其实还有很多，但知道轻重，只是开了个头，便及时止住了。不过就这么几句话，也足够再次引发讨论了。更多人的人搀和了进来，比如陈恺歌，公开说中国观众确实太容易曲解电影，像《无极》，好好的一部片子，却被骂得那么惨，这真是中国电影的悲哀。
对此，网友的回答是：滚！少特么来这儿蹭热度！
安云天的目的达到了，在水军的努力下，他和柳闻霆正在拍摄《疯狂的石头》的消息，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很多人坚定的表示，安云天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到时候一定去电影院支持他的新作。
“如果你心中不安，那就以后再弥补他们吧。”
柳闻霆罕见的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暖心的话，她看着论坛里那一行行真诚的文字，说：“说起来，他们和你一样，也不过是在现实面前软弱胆怯的可怜人罢了。”
可怜人何苦算计可怜人，安云天的心中更愧疚了。
但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投入到工作之中。事情既然已经做下，再粘粘糊糊的故作姿态就太恶心了。正如柳闻霆所说，他能做的，是尽可能的弥补他们，让自己对得起他们今天受的委屈，对得起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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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娱乐圈里谁的三观最正，那肯定非安云天莫属。
2006年，那时候网络上还是一片万马齐喑的局面，到处都有人在为西方唱赞歌，到处都有人在为中国喝倒彩。像我这种想为祖国说几句好话的，都不敢开口，怕被人骂五毛，骂奴才。爱国成了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那时候的网民，都是听着曰本小学生夏令营的传说长大的，进了大学，读的是《丑陋的中国人》，毕了业，浏览的新闻是德国良心下水道。
那时候的网民，终于得到让世界听到自己声音的机会，言语之中，充满戾气，全是中二病式的谩骂发泄。他们将对现实的不满，全部转变成对彼岸世界的向往。
那时候，外国的月亮确实更圆一些。
所有人都在争着抢着嘲弄自己的国家、民族、同胞、文化、制度……因为这样会显得有思想有深度。所有人都在骂着、闹着、嬉笑着、不正经着，像是在进行一场比赛，一场癫狂而绝望的比赛。
但，在内心深处，又有多少人不渴望着一种归属感？谁不想堂堂正正、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我是中国人，我为我是中国人而自豪’？当‘中国’这个标签成了一种耻辱，当‘我爱中国’这几个字羞于说出口，人的归属感又从哪儿来？
这个时候，安云天站了出来，他很认真的说：‘中国很好，我爱中国。’
真的，你能感受到那种真诚，那种坚定，那种‘我不怕人笑话’的决绝，我的心一下子被击中了。一时间，竟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在那个时代，能找到这么一个三观极正的明星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时至今日，中国的强大已是明白可见，多少营销号、大v和明星，也开始声情并茂的赞美伟大祖国，表达自己的拳拳爱国之心了，骗的一群无知群众眼泪汪汪，真把自己的偶像当成了什么忠贞爱国者。那些人，不过是一群随风倒发爱国财的商人，不少人以前还留有很不光彩的案底，和安云天比起来，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
只有安云天，才是那个在逆境中带给人力量，带给人爱国信仰的战士。这几年来，他基本已经不再说自己多么的热爱祖国了。但他的行动，却比任何人都积极有力，都真诚热烈。
他说：‘我永远不会让那些支持我的影迷们失望。’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认真拍电影、做慈善、关心公益事业、关心失学儿童。他也会耍一些手段，用一些策略，但他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理直气壮。
他是一个坚定的战士，我为成为这位战士的追随者而自豪。
……
仁无爱斯诺
2018年9月8日。”
第24章 大造声势
安云天在网络上兴风作浪的时候，柳闻霆也没闲着，将电影的后期制作交给宁皓和公司后，她就去了德国，带着《调音师》参加柏林电影节短片竞赛单元。
一同前去的还有王永松和威尔逊安德森两个公司ceo，一个是中国雷霆影业的ceo，一个是美国天庭影业的ceo。
王永松来柏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在上影厂时代，他就以翻译人员的身份来过几次，后来和柳奋雷搭伙成立雷霆影业，为公司出品的影片找门路，张罗人脉，这些年来，积累的经验绝不算少。柳奋雷去世的那段时间里，那么多人想把他挖到自己麾下，除了看重他的工作能力和职业操守，还因为他的这些经验和关系。
与之相比，威尔逊安德森就差了很多，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唯一像点样的，是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中年帅大叔形象，很是上镜。而且，天庭影业是《调音师》的出品公司，《调音师》来柏林参展，他这个公司ceo，自然也要跟来，顺便和王永松学习一下，看看能不能积攒下什么人脉。
他始终相信，自家老板总有一天会重返美利坚，现在不提前做好功课，难道事到临头才手忙脚乱的准备？
《调音师》在网络上引起了众多中国网民的讨论，在柏林电影节上，也引起了很多观众的兴趣，看过的人都觉得这短片很有意思，结构精巧，构思奇妙，内容有趣，结尾也令人回味无穷。尤其是，电影的导演是个20岁出头的东方美女，就更是吸引人的眼球了。
当然，男主角也很帅，演技也很好，听说还是短片的编剧，只可惜这次没来柏林，让一些对他感兴趣的影迷颇为失望。
王永松这些年的人脉不是虚的，电影节期间，前后奔走，很是造了一番声势。还是那句话，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老前辈领路，新人拿着再好的作品，也很难搞出什么名堂。所以，在美国的时候，安柳二人直接放弃了参展拿奖的做法，老老实实夯实自己的基本功。
如今来了德国，有王永松这个老江湖在前方开路，事情就顺利多了。而且，这些年好莱坞在全世界攻城略地，欧洲电影越发势微，影响力大不如前。为了对抗美国，采取了和亚洲电影联盟的战略。柏林电影节与戛纳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一起，号称“世界三大电影节”，更是这种战略的铁杆拥护者。中国电影人在这里享受的待遇和关注，远超美国。柳闻霆这个导演兼制片人，对这方面的感触是最深的。
2月18日，安云天召开新闻发布会，为《调音师》的主题之辨正本清源。
第二天，即2月19日，柏林国际电影节闭幕，《调音师》获得最佳短片银熊奖，消息传来，安柳二人名声大噪，那可是“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的柏林电影节！不管金熊奖还是银熊奖，都是多少中国电影人梦寐以求的奖项，柳奋雷拍了一辈子电影，也不过拿过一次金熊奖。结果她闺女一出手，就捧回一尊银熊，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连续几天，娱乐板块都有关于安云天和柳闻霆的报道，尤其是柳闻霆一袭红衣，手托银熊的照片，频频登上娱乐报刊的头版头条。照片上的她，巧笑嫣然，明眸善睐，一看就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凭借自己的高颜值和过人的才华，收获了无数粉丝。
网络上关于这个消息的讨论自然极多，但在水军的引导下，影迷们更关注的是影片拍摄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安云天和柳闻霆的恋爱往事。
“原来他俩是在医院里认识的，安云天受伤了，他为什么会受伤？”
“肯定是为了保护柳闻霆啊，她那么漂亮，又那么柔弱，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要欺负她。医院里一个医生不是还对她动手动脚来着？”
“原来他俩那么早就住在一起了！真是个大新闻！嘴上说是为了创作方便，其实就是相爱同居了吧？”
“肯定是这样！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哇，真是太美好了！”
“他们还一起开了个公司，真厉害！公司名叫天庭影业，两个人的名字合在一起，真浪漫！”
“我怎么就没这样的男朋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柳闻霆幸福死了，安云天一定对她很好，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结婚？”
“说不定已经有了，我看那张照片，柳闻霆的肚子好像有些鼓……”
……
还是那句话，《调音师》在这个时候放出来，为的，就是打响安云天和柳闻霆的名声。既然《疯狂的石头》没啥宣传的噱头，那就把这对情侣搭档当成噱头好了。噱头，当然有真有假，影影绰绰的透露一点内幕，剩下的任由影迷脑补，再加上水军引导，慢慢的知名度也就出来了。
雷霆影业趁热打铁，2月25日这天，《疯狂的石头》第一支预告片放出，打出的宣传语就是“天霆搭档新作”。预告片很短，只有一分钟，包含了电影的几个主要元素：石头、安保人员、小偷三人组和国际大盗。
预告片的剪辑很凌厉，务求最大限度的攫住观众的眼球，让他们挪不开视线。安云天饰演的国际大盗麦克不负众望的出现在预告片里，一身风衣，炫酷的造型，实在算是一众操着方言、其貌不扬、灰头土脸的演员中的异类，堪称鹤立鸡群，形象比《调音师》里更帅了几分。不少观众当即在预告片下方留言：到时候一定去电影院里支持！
3月中旬的时候，新的消息传来，《调音师》获得法国多维尔亚洲电影节最佳短片奖。
《调音师》本来就是法国短片，在法国自然不会不受欢迎。多维尔亚洲电影节是个什么东西，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没听说过，但没关系，他们只需要知道《调音师》再次在国外获得大奖就行。
少不了水军的四处宣传，《调音师》的热度迟迟褪不下去。安云天忙的不行，时刻关注网络舆论风向，一旦跑偏，立刻想办法扭转。《调音师》唯一的价值是提高他和柳闻霆的名气，他不需要影迷们关注其他的东西。影迷们知道他俩很牛，现在又在拍一部新片，名叫《疯狂的石头》，这是两人的再次搭档合作，电影貌似很有意思，就够了。
5天后，即3月21日，《疯狂的石头》放出第二支预告片，这次时间长了一些，足有3分钟。透露了更多情节，一身国际范儿的安云天再次成为片子里最受瞩目的那个。
“哈哈哈哈，看起来真的很好玩！和片名一样有趣！”
“别看里面的人看起来其貌不扬，但真的很有意思，我跟朋友约好了，到时候一定去支持！”
“安云天戴墨镜的样子真的好帅！”
“就是看起来貌似有些二。”
“是4月30日上映对吧？那天星期几？”
……
网络上的讨论持续升温，事到如今，即便是圈子里最迟钝的，也多少摸到雷霆影业的思路了先拿着《调音师》四面出击，收获奖项，再用奖项抬高柳闻霆和安云天的身价名气，炒一波新闻，在新闻热度刚刚消退的时候，及时放出一支《疯狂的石头》的预告片，激起人们的观影**。
《调音师》获奖→柳闻霆和安云天人气上涨→最新作品《疯狂的时候》关注度上升。
总体来说，就是这么个套路，一波接着一波，层层推进，连绵不绝，目的只有一个：给《疯狂的石头》打响广告。
“这俩后生行啊，想出这么一招。这都快俩月了，《调音师》《疯狂的石头》啥的，就一直没消停。”
“小看他们了，本以为两个小年轻，刚入行，懂什么？没想到在美国就干下这么一桩事，柳奋雷生了个好女儿啊！”
“当初他们北上，多少老员工留在上，那时候我还以为这下雷霆影业元气大伤，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却忘了还有个王永松，那家伙也真是个人才，做下好大事！”
“不过话说回来，玩这一手，可得花不少钱吧？他王永松面子再大，要想得奖，没钱开路可是不行。”
“且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要拿几个奖！难道真这么一波一波的推到电影上映？”
……
不管圈里前辈如何评价，安云天和柳闻霆按照自己的步骤，有条不紊的继续展开宣传计划。
《疯狂的石头》第二支预告片放出来几天后，两人一同去了香港，去参加在那里举办的香港国际电影节。
这次参加电影节，可不再是拿《调音师》曲线救国，而是直截了当的将《疯狂的石头》推到台前，先在香港，验验这部片子的成色。
当然，《调音师》也没落下，奖项这个东西，谁也不嫌多，能多拿一个，干嘛不拿？
伟大的王永松总经理，成了团队里最忙的那个人。雷霆影业和香港电影圈没啥交集，所以他在这里人脉不多，但他在大陆人脉多，可以通过别人的介绍，间接建立人脉。为了这事，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觉都没怎么睡。王澍看到老爸这个样子，即便以前再不懂事，也不禁心疼起来，劝他给自己缓口气儿，可别把身体累垮了。
“你不懂！”
王永松虽然疲惫，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精力十分旺盛，他一边处理手边的事，一边道：“熬了这么多年，你爸爸我总算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怎么缓的下来？别说我没事儿，就是有点什么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十几年了，就数这段日子最顺心！”
他倏的站起来，在屋子里走动几圈，道：“你柳叔叔就是被那群人耽误了！这么多年，一直盯着上电影不放，得罪了多少人！我不止一次的劝他，该放手时就放手，他也动摇过几次，但让那些老兄弟们说上几句，就又回到老路上来。自然，我也有错，没当好雷霆的家，管不住老兄弟们。他们上窜下跳，把整个公司都给绑架了，我是空有大志，奈何施展不出来。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他拍手笑了起来：“闻霆这姑娘厉害！她那个男友，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个小家伙联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些包袱全给甩了。我看他们这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都是步步为营，胸有成竹。最难得的是听人劝，不刚愎自用，这次来香港，就是我提议的。
你也知道，咱们和香港人关系不好，来了人家的地盘上，指不定就会自讨没趣。换了别人，必定是不肯来的，可闻霆听了我的话，很痛快的说，全凭王叔叔安排。云天也很信服。哈哈，我这是良臣终遇明主，心怀大畅啊！既然他们这么信任我，我当然要尽心竭力，必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要不然，我这张老脸，也没法见人了。”
他走过来，拍拍王澍的肩膀：“儿子，咱们雷霆，这次是真的要兴旺起来了！”
第25章 谁能代表华语电影？
与奥斯卡、戛纳、柏林等电影盛会不同，香港国际电影节并不以竞赛为看点，虽然也有一部分竞赛颁奖程序，但那不是主要的。香港国际电影节的主要作用，是为影片的展映买卖提供平台，以及举办电影人聚会交流的座谈会。
这是一个积累人脉的好地方，也是一个卖电影的好地方，还是一个探究行业动向、触摸未来潮流的好地方。
当王永松向安云天和柳闻霆说明了这一点后，两人便很干脆的答应，来香港走一趟。
整个电影节，持续时长大概有两周左右，今年是从3月22日到4月6日。每年都有不同的探讨主题，今年的主题是：华语电影如何走出去。
这个主题，往小里说，是中国电影制作和发行问题，往大里说，是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发扬问题。
毕竟，电影是一国文化最方便的载体，这一点已成业内共识。
很多业界大佬都出现在了电影节上，他们坐在一起，济济一堂，就华语电影的现状和未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其间言辞交锋，思想碰撞，或英雄所见略同，或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安云天慢慢看下来，获益良多。
所谓获益，并不是说他从这些人的说法中得到多少启示虽然他也确实得到了一些启示，而是他从这些人的言辞中，窥见到了不同地域的电影人，所秉持的不同立场和观点。
比如台湾导演侯效贤，他的主张是，发掘传统文化中优秀的一面，摒弃当下电影中过多的商业气息，正本清源，让华语电影真正呈现出中华文化的魅力，他相信，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这种魅力，一定能征服观众。
“现在电影界有个风气，什么都要向好莱坞学，而且这种风气越来越重。好莱坞电影，包括整个美国电影，是个什么模样，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商业化太重，完全就是从工业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千篇一律，简单粗暴，这是一种对电影艺术的破坏！”
侯效贤手拿话筒，面对在座的众多同行和场地外的记者，很有些痛心疾首的说着。他的话也引来了很多人的认同，包括安云天，也部分认同。好莱坞大片究竟有多简单粗暴，商业气息究竟有多浓，他上辈子已经深有体会，这辈子在那边拍了两部电影，见识了那么多事情后，这种体会就更深了。
像侯效贤这样的电影人看不上好莱坞，就像传统文学界看不上网文一样，这固然有某种顽固思维和偏见在作祟，也实在是因为，好莱坞大片太过华而不实，庸俗套路，尤其是新世纪以来，随着特效技术的发展，好莱坞的编剧们越发懒惰，剧情逻辑越来越直接僵化，90年代还有一点故事性和趣味性，到现在，就只剩特效了。
肌肉男、大长腿辣妹、稀里哗啦的破坏、一言不合的热吻，再加上闪瞎人眼的特效，这就是好莱坞电影的卖点，也是欧美亚洲电影人一直以来无数次批判的东西。
好莱坞是对人类低级**的最无耻的迎合！这是文艺电影人加在好莱坞头上的罪名。
人类的低级**是什么？
暴力和**。
好莱坞电影在这两方面给予了观众最大的满足。肌肉男负责暴力，辣妹负责**诱惑，再用特效创造视觉奇观，给这种暴力和**加上最豪华的背景板。电影中的猛男和辣妹，经常面色潮红，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浑身上下都发射着最原始的荷尔蒙信号，在观众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被这种信号吸引，在两个小时的黑暗中，虚幻的爽一把。
这种行为，在侯效贤这样的电影人看来，简直就像引诱人堕落的撒旦一样，无比罪恶。
其他人，虽然不像侯效贤这么激烈，却也很有几分认同，像张毅谋，就说：“好莱坞的成功当然有它的道理，但成功的并不代表就是正确的，至少不是完全正确，我们要学习，但要批判的学习。电影人除了商业效益，还应该有精神层面的追求。我相信这种追求是有全人类的共通性的，只要我们找到这种共通性，不靠特效和暴力，也能收获观众的喜爱和支持。”
安云天听了，暗暗摇头，老谋子这话完全就是正确的废话。人性当然有共通之处，人家好莱坞早就找出来了暴力和**。这两种冲动实在是太强大了，谁抓住了这两点，谁就是赢家，没办法，观众就是这么庸俗。
至于暴力和**之外的共通点，那就是对财富和地位的渴望了。在这一点上，好莱坞做的稍差了点，虽然也有很多励志鸡汤片，但大多是小打小闹，电影主人公最大的成就，也无非是那几样：或成为职场精英、或实现了某个理想、或取得了某场比赛的胜利，仅此而已。但即便是这种小打小闹，也比其它国家的电影要更令观众满意，更能满足观众的白日梦。
不局限于小打小闹，能够最大限度满足这种渴望的，就安云天所知，是后世的网文。那里面的主角，一个个实在是太吊了，他们做到了好莱坞英雄们没有做到的事，既登上了至高地位，也绝不缺少暴力和**，也是因此，网文有了比好莱坞大片还强烈的爽感，当真是让读者欲罢不能。
想到这里，安云天忽然一愣，话说自己这经历，放网文里也该算是主角级人物了吧？那将来自己的功业，能达到什么程度？
正在胡思乱想，那边吴羽森开口了：“张导说的没错，好莱坞那一套，确实太过商业化，这跟他们本国历史太短有很大关系，像欧洲，同样是基督文明，就不像好莱坞那么急功近利，浅薄直白。美国人在好莱坞的影响下，只喜欢无脑商业片，稍有一点深度，他们就不买账。”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笑：“我那部《风语者》，就是这么扑街的，哈哈，诸位不要笑我！”
会场内发出一阵大笑，好多人边笑边摇头：这个吴羽森啊。
这个吴羽森啊，就知道把锅往美国人头上甩。安云天心中如此吐槽。
一群人批斗了一番以好莱坞为代表的商业电影后，总算开始回归正题，吴羽森道：“我们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文化，我们这些电影人，有义务将这种历史文化发扬光大。但是，我们也要认清一个事实，拍电影，如果光靠思想和艺术，是长久不了的，我们华语电影人，还是要讲一点商业性，没有商业性的电影，就没有生命力，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法自拔，却指望观众为你的所思所想买单，那是痴人说梦，早晚要被观众抛弃！谁不承认这一点，谁就自欺欺人，不实事求是！这么搞的话，别说让华语电影走出去，能不能自保都是个大问题！”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气场全开，在场众人不论是否同意，都纷纷鼓起掌来。安云天和柳闻霆也在鼓掌，尤其是柳闻霆，不仅热烈鼓掌，还连连点头，好似真的觉得吴老前辈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
吴羽森显然早就看到了会场角落里的那两个小家伙。在座的各位都是公司老总，或资深前辈，刘得华这样的巨星在这里也是小辈而已，而且以雄性居多，一个个年过半百，一脸褶子，就他俩，浑身的青春朝气，胶原蛋白，嫩的像刚出锅的热包子，还腾腾冒着热气，实在无法注意不到。
尤其是柳闻霆，身着淡青色连衣裙，明眸皓齿，青春无敌，坐在一群中年老男人中间，虽然已经尽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却依然非常扎眼。
吴羽森看了她一眼，笑道：“这个道理，香港电影人是早就明白了的，也身体力行的去做了，在**十年代，拍出了很多非常成功的商业片，推出了很多在世界范围内有巨大影响力的明星。台湾呢，其实也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在这一点上甚至可以算是香港的老师，但是进入八十年代后，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慢慢的摒弃了商业性，越来越专注于艺术，结果丢失了自己的阵地。”
这话侯效贤就不乐意听了，他当即就像反驳，却被身边的朱延平拉住，示意他不要插嘴。
边上的小机锋吴羽森自然看到了，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大陆呢，唉，我就不多说了，49年以后，命途多舛。好不容易熬到八十年代，电影可以喘口气了，看样子是十分红火，但那不过是长期压抑之后的反弹。受限于大陆观众不太高的鉴赏力，以及前30年极度匮乏的精神娱乐，导致他们看到什么电影都觉得好看，什么电影都想去看，不管是商业片还是艺术片。正是这一点造就了80年代大陆电影的兴旺，也让大陆的同行们，迟迟没有明白一个道理，就是我前边说过的，电影要生存，离不开商业化。”
好嘛，刚批完台湾，现在又来踩大陆，两个地方的大佬自然都心中不爽，不过大多数还能保持涵养。但下边的记者们可就不免躁动和兴奋起来了，一个个双眼发亮，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把摄像机和照相机举得高高的，恨不得怼到这群大佬的脸上去，好捕捉那上面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其中最受的关注的，自然还是吴羽森，四周“咔嚓咔嚓”的声音响个不停，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光晕中，虽然只是坐在那里，身影却莫名其妙的看起来有了几分伟岸。
他调整一下坐姿，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一杯水，喝一口，慢慢放回去，点点头，继续道：“不过这几年来，大陆同行们明白过来了。像张导，那部《英雄》拍的真是不错，开了大陆商业片的先河，说这是一部里程碑式的的电影，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他边说边向张毅谋示意，老谋子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回应。
“张导在这部电影里，启用了好几位香港明星，这在以前的大陆电影中，是绝不会发生的。为什么？因为香港明星片酬高啊，拿不出那么多钱！只好用大陆本地演员。但这样一来，片子拍完了，拿出去，人家海外的观众不认识，片商不买账，电影就卖不出去，只能在内地放映。中间有一些不错的片子，就这样在内地埋没了，不但没获得多少经济效益，反而大量亏损，一想起这个，我就感到非常的可惜。”
他长长的叹口气，安云天感觉他似乎往自己这边瞥了一眼，只听他又说道：“但张导不一样，他不怕花钱，不就是几千万的片酬吗？就不信拿不出来！事实是，他也确实拿出来了，《英雄》因此有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阵容，电影还没开拍，海外片商就盯上了，能不盯上吗？那么多香港明星呢！哦，在这里说一句，电影的男一号李联杰，他不是香港人，他出生在内地。”
他微微一笑：“当初他是靠着一部《少林寺》成名的，火遍了整个东亚和东南亚，那部电影的导演，张鑫炎先生，是香港导演，和我是多年的好朋友。当初他就跟我说过：内地有很多优秀演员，不比香港演员差，他们缺的，是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香港作为中国的一部分，有责任和义务为大陆的同胞提供这个平台。
李联杰就是在香港这个平台上大展身手的杰出代表。不仅是他，张敏、刘嘉玲，还有李联杰的夫人利智，都是从大陆来到香港，才成为大明星的。大陆是这样，台湾也是，像林青霞、王祖贤这些明星，本来都是台湾那边的，可最后都在香港做出了一番事业。其中林青霞女士，早年在台湾是拍琼瑶剧出道的，可后来拍了香港武侠片后，说起她来，谁不是一口一个‘东方教主’？谁还记得她当初是琼瑶剧的女主角？”
他洋洋洒洒上千言，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主场，而实际上，这里也确实是他的主场。这里是香港，会场内人数最多的，是香港记者和观众。听到他说这些话，那些人本来还能控制住自己，但慢慢的，不知道谁起的头，掌声稀稀拉拉的响了起来，夹杂着一两句叫好声。再往后，掌声越来越大，欢呼声和口号声也越来越大。到最后，不仅那些记者们放下手中的工具鼓起掌来，连在现场坐着的几位香港电影人，也满面红光的鼓掌叫好。
整个会场，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对吴羽森的认同和赞赏。
不那么认同的，就是客场作战，势单力孤的大陆和台湾电影人了。有几个几乎是面带冷笑，看向吴羽森的视线极其不友好。老谋子那张本就苦大仇深的长脸，这下更苦更长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只是拿起水杯，小小啜了一口。
现场气氛非常热烈，吴羽森不得不起身示意，让场下的记者和影迷们安静。待掌声稍稍小些，他便一脸笑容的鞠躬致谢，结果等他回到座位，还没坐下，掌声和口哨声又大了起来，搞得他不得不再次回返，示意安静，鞠躬致谢，然后掌声再起，他再回返，再示意，再鞠躬。
如此来来回回三四次，才总算真的安静下来。吴羽森干脆也不坐了，就站在场地中间拿着麦克风继续发言：
“李联杰也好，林青霞也好，不管他们出身在哪儿，让他们大放光芒的，都是香港，观众记住的，也都是他们香港明星的身份。
在海外，香港就是一张名片，是华语电影最被人认可的名片。
那么，要振兴华语电影，最好和最方便的途径，就是通过香港这张名片，展示在全世界观众的面前。”
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再次环视四周，看到了无数表情各异的脸，有的兴奋、有的愁苦、有的气愤、有的冷笑，还有的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搞不清状况比如那俩最年轻的。但无论他们是什么表情，心中是何等想法，都在这一刻寂然无声，不约而同的等待着自己最后的总结和升华。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开启新时代的伟人，用庄重又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相信，让华语电影走出去这个重任，香港是当仁不让的，因为香港以前做到过，以后当然也可以做到。
我还相信，香港不仅可以让华语电影走出去，也可以让中华文化走出去。
只要我们两岸三地的电影人能够齐心协力，合作无间，那么这就绝不是仅仅是个美丽的梦想，而是一个触手可及的现实！”
言毕，他深深鞠躬，缓缓退下。
与此同时，整个会场为之沸腾。
第26章 为什么是香港，而不是大陆？
在场的人都不傻，吴羽森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他要让香港成为华语电影的龙头老大，大陆和台湾紧随其后，谋求海外市场。
这种在十年后简直是岂有此理的言论，在现在，听起来却很有说服力。
观众看电影，首先关注的信息，往往是这电影里有哪个明星参演了，所以在影视圈里，地位最高的不是明星，名气最大的却一定是明星。他们就是一部电影最初始的兴奋点，是引起观众注意的第一要素。
如果连最初始的兴奋点都没有，无法引起观众的注意，那么这部电影，九成九的可能是要扑街的。
就像《疯狂的石头》，安云天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拿《调音师》炒新闻？还不是因为电影里没啥明星，想宣传都不知道打哪儿宣起？
所以，不仅是他，在座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众多大陆和台湾的电影人，都无奈的承认：老吴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老吴也确实很有两把刷子，他这一番话层层推进，条理清晰，到最后图穷匕见，很有说服力。那些不同意他观点的，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难道真让这家伙得逞？
台湾电影人其实不怎么在意，反正他们和香港合作多年，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港台明星港台明星，这些年不一直这么叫吗？让香港拔了头筹，对台湾来说真不算什么坏事，反正台湾电影这些年是越来越弱，本也没有和大陆香港争雄的资格。如果非要选一个当老大，他们当然更乐意跟着香港。
毕竟，台湾和大陆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说“中华文化在台湾”，人家可是以华夏正统自居，让他们向邪恶的红色中国低头，那比杀了他们还难。
还是跟着香港好，香港吃肉，台湾至少也能喝上汤。就说这次《赤壁》，戏份最重的男性角色，周瑜扮演者梁潮伟是香港演员，而诸葛亮的扮演者金城武却是台湾出身（虽然他是曰本国籍），除此之外，男三号孙权的扮演者张震也是台湾人，而女一号小乔就更不用说了，是我们台湾的第一美女林智玲！
最亮眼的角色让港台瓜分掉之后，大陆能分到的，也就大反派曹操和女二号孙尚香这样的角色了，你信不信，这部电影上映后，对大陆演员的演艺事业一点帮助都没有？
所以说，如果真能按照吴羽森计划的那样，两岸三地分割华语电影版图，那么香港吃肉，台湾喝汤，至于大陆，那就去喝西北风去好了！
这也就是之前侯孝贤想要打断吴羽森的时候，朱延平一把拉住他的原因。侯孝贤是个文艺片导演，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东西，想说啥说啥，朱延平可是个商业利益至上的电影人，怎能容许别人来断了自己的财路？
（朱延平很多人可能不太了解，他就是《大灌篮》《刺陵》《大笑江湖》和《新乌龙院》的导演。）
真正难受的是大陆电影人。
因为他们真的很难找到比香港强的地方。
除了艺术性。
但艺术不能当饭吃啊，人家吴导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商业性的电影，就没有生命力，谁不承认这一点，谁就是自欺欺人！
不巧的是，在座的大陆电影导演，大多数都是艺术片导演。
像田壮壮（《蓝风筝》），像陆川（《可可西里》），像王小帅（《十七岁的单车》），像娄烨（《颐和园》），再加上半个张艺谋，一水儿的文艺片导演，而且大多是禁片导演，个性十足。他们的片子在国内无法上映，只能到香港国际电影节这样的交流会上联系买家，收回成本，否则，以他们那孤高的性子，才不屑于出现在这里呢。
真不是他们太高看自己，实在是，他们平时出现最频繁的，是戛纳这类的电影节，与之相比，香港国际电影节算个什么东西？
不仅香港国际电影节不算什么东西，香港电影也不算什么东西。在他们看来，一群人在那儿批斗好莱坞大片，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狗咬狗罢了。
但也正是因此，当他们听到一个香港导演，大言不惭的宣称要做华语电影的老大时，顿时就气乐了你吴羽森一个从美国滚回来的丧家之犬，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带领华语电影走向世界，振兴中华文化？你也配！
这其中陆川算是个异类，这个2004年刚刚凭借《可可西里》扬名立万的青年导演，和张毅谋一样，除了艺术上的追求，在商业上也有很强的企图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反而不方便出来说什么，在这一点上，他和朱延平相似想要票房，就管住你那张嘴，得罪了港圈，你的片子还想不想卖出去？
大陆这边势单力孤，再看对面的香港：吴羽森（《英雄本色》《变脸》）、陈可辛（《甜蜜蜜》）、杜琪峰（《暗战》《枪火》《黑社会》）、陈嘉上（《精武英雄》）、刘伟强（《无间道》）、程小东（《倩女幽魂》）……当真是星光熠熠，强者云集。虽然在艺术性上不敌大陆导演，但说到商业，还真没怕过谁！
对了，这次电影界的开幕影片的，就是杜琪峰的《黑社会以和为贵》，受到诸多好评。
除此之外，还有刘得华（本届电影节形象大使）、梁潮伟、曾志伟、郑尹健等多位大明星助阵，百分百的hold住全场！
安云天和柳闻霆两个小透明安静的呆在角落里，看着这双方的阵势，不禁暗暗摇头：这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我有一个疑问。”
说话的是田壮壮，一脸沧桑的他，胡子拉碴，看起来像个老农：“香港电影以前是辉煌过，可从十年前起，就没落了。别说向外扩展，连本地市场都保不住。93年《侏罗纪公园》发威，在香港拿下6000万港币，破了你们的记录之前你们的记录是多少来着？”
一时无人回答，最后还是刘得华这个形象大使说道：“我记得是《逃学威龙》，4000多万。”
田壮壮点点头：“等到97年《泰坦尼克号》上映的时候，这个记录又被破了，变成了1亿2000万那时你们的最高记录是多少来着？”
刘得华只好又说：“好像是成龙大哥的《简单任务》，5000多万，快6000万了。”
田壮壮又点头，慢条斯理的说道：“一个《泰坦尼克号》，在香港卖了1亿多，你们最好的港产电影，都不到6000万。市场大盘更不用说了，九几年的时候，还有十亿多，现在，就只剩了两三亿。你们自己都让好莱坞打得溃不成军，自身难保了，还想带着中国电影走向世界？吴导，我想问问你，你哪儿来的信心？”
这个问题问的够尖锐，在场众人听了他这番话，都不禁有些呆：卧槽田壮壮你一个文艺片导演，为啥对票房数据这么清楚！而且还是香港的票房？
安云天暗笑，这些香港人，真以为大陆这边啥都不懂？他们只不过是不屑于搞商业，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不了解。相反，从很早开始，大陆就在研究和探索电影产业问题，各种研究数据和报告堆积如山，刚才田壮壮说的那些，不过是大陆电影人的基本功。一个搞电影的，要是连这点概念都没有，那还有脸出来混？
你哪儿来的信心？
田壮壮说这话的时候，视线所在，正是吴羽森。老吴也不含糊，稍一沉吟，朗声道：“华语电影……”
“我在这里要强调一点。”
田壮壮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华语电影这个叫法不好，应该叫中国电影。大家都是中国人，关起门来探讨中国电影的发展方向，不关别国的事，自然就该说中国电影。”
吴羽森按住心中不快，沉声道：“中国电影，华语电影，都是一回事，就没必要在这上面咬文嚼字了吧？”
田壮壮继续用低哑的嗓音慢慢说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有些人不把自己当成中国人呢？”说着，他的视线就扫到了那几位台湾电影人身上。
吴羽森呵呵一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道：“这个是政治问题，咱们这些搞艺……电影的，还是纯粹一点，就别扯政治了。”
田壮壮摇头：“有些政治问题可以回避，有些不能。如果连是不是中国人这个问题都不能达成共识，那这所谓的合作，就没有了基础。”
吴羽森脸上渐渐没了表情：“一直听说田导醉心艺术，没想到在商业电影上，也这么关心。”
田壮壮那双老牛一样的眼睛十分平静：“商业电影我搞不来。但传播中国文化，我自认为还是应该尽一份心力的。”
“嗯。”
吴羽森微微点头，似是在赞同他的说法，也似是在想些什么。随即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田壮壮，道：“既然田导说到了政治，那我们就来说说这个政治！
本来，这些话我不打算说的，我一直都认为，做电影，就不应该牵扯政治。但田导大概是在大陆呆久了，特别喜欢讲政治，不讲不行，政治觉悟极高。那我今天就好好说一说！”
他坐直了身子，眼中精光暴亮，那股子大佬的气势澎湃而出，瞬间笼罩全场。不管是在座的电影人，还是下面的记者和观众，都不禁精神一振，支棱起耳朵，等着听他的高见。
“田导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觉得大陆有十几亿人，凭什么跟着你一个小小的香港走？你们香港能拍出好片子来，难道我们大陆就不能？你们香港能推出大明星，难道我们大陆就不能？
我说，还真不能！就算拍出来了，人家海外观众，也不乐意看！
为什么？
因为政治，因为意识形态。
举个例子，同样的一部电影，一个是北朝拍的，一个是南韩拍的，大家猜猜，观众更喜欢看哪部？
其实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喜欢看南韩的。看看去年的《大长今》，一部韩剧，受到多大的欢迎？北朝有这样的影视作品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南韩的意识形态很普世，在价值观和世界观方面很合海外观众的胃口，大家接受起来也更容易。而北朝就不用说了，大家不妨想想自己对北朝的印象，再想想那样的国家，能拍出什么样的电影，你还有兴趣看吗？
北朝能拍出什么样的电影？大家可以参考大陆政权前30年，想一想，那种时代背景和意识形态下拍出的电影，有多少人喜欢看！
相信我，真没多少，想看的那些，也都是抱着猎奇的心理去看的。那样的电影，可以作为样本来研究，但不能拿来娱乐，因为它本来就没什么娱乐性，只有政治性，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政治性。”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压抑自己倾诉的**，又似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道：“当然，大陆跟北朝不一样，大陆比北朝要开放文明的多。但恕我直言，因为政治问题，因为大陆在言论、生育、文化、思想方面的管制，海外观众对大陆和北朝的印象，并无多大区别，有区别也很有限。他们一听说这片子是红色中国拍的，就会本能的产生抵触心理。向这样的观众去推销电影，十个里有九个半要失败！
一句话，没人想看北朝的电影，同样，也没人想看大陆的电影！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以香港为突破口，让华语电影走向世界。不是我们这帮香港电影人自吹自擂，自我标榜，实在是海外观众不认识大陆演员，更不接受大陆的意识形态！
只有香港，才能让海外观众消除这种抵触心理。也唯有香港，才能让华语电影走出本土，走向世界。这不是靠雄辩就能解决的难题，而是不争的事实！”
他倏的转过头，对田壮壮淡淡一笑：“田导，你作为大陆的禁片导演，对此应该是深有感触吧？你来说说，我这番话，是对呢，还是不对呢？”
第14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如果我们去仔细的审视人类历史，就会发现，任何有大影响的运动和思潮，其萌发之处，都来自一些在当时的人们看来很不起眼的小事，正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今时今日，只要对中国电影稍有了解之人，都听过安云天、柳闻霆这两个名字，都知道雷霆影业这家电影公司，这两个年轻人，历13年之功，把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发展壮大成为中国影视产业的龙头企业，他们本人也成为具有世界知名度的中国文化名人。
2005年，中国互联网持续发威，这种全新的信息传递平台，不仅为1亿网民提供丰富的互动娱乐大餐，同时也让人们在面对互联网时，能够激发无限的智慧和幽默感，他们不仅在关注世界，同时也在不断的成为关注的焦点，他们不仅在记录历史，同时也在创造着历史。
而回顾那一年，最让1亿网民关注的事件和焦点，非【超级女声】莫属。这个节目的大火，在当时被人们认为是大陆音乐对港台音乐界发起的反攻，改变了大陆音乐市场被港台歌手占据主要地位的局面。其实就我个人看来，这种描述，未免有些夸大其词，又有些太过狭隘，它真正的意义，是开启了平民偶像和选秀时代，并推出了一系列至今仍有广泛影响力的歌手偶像。
李羽春，这个留着一头短发的都女孩，连同她的一众战友，在让这种全新的节目形式风靡全国的时候，还引领了一场全新的审美潮流假小子审美，同年10月，李羽春登上美国《时代周刊》杂志封面，她和造就她的【超级女声】，影响力就此达到顶峰。
【超级女声】的火爆，为娱乐产业的大众化撕开了一个口子，以前的歌手和演员，其专业水平如何，全靠业内人士评断，话语权掌握在这些行业精英手中，但【超级女声】改变了这个规则，它将评断权，（至少是表面上）交给了大众歌迷。
这是一次话语权的转移，以往习惯了沉默，只能被灌输和被引导的大众，现在也能对一个歌手的唱功和台风指手画脚了。他们每个人的力量都是弱小的，但聚合起来，却大得惊人。当这种力量爆发出来，顿时震动了整个中国。
文化话语权从精英到大众的转移，是网络时代不可抗拒的潮流，音乐、影视、文学，都是如此。像我，一个没什么资本，也没啥人脉的普通网民，能够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观点，对过去十几年大陆娱乐产业的发展和变化评头论足，指手画脚，并能得到众多读者的赞同和支持，就是这种潮流的直观体现。
互联网成了破除专业壁垒的一件利器，它让无数没有专业素养的民众如海水倒灌一般涌入一个个专业圈子，那巨大的喧嚣，淹没了以往细声细气、彬彬有礼，又绵里藏针、夹枪带棒的精英语言，它是如此的粗俗、直接、畅快、犀利，充满破坏性，又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创造性。
一开始，甚至直到现在，这种创造力并不被精英阶层所承认，并从道德上加以矮化和批判，但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大众话语权的崛起，正如中国的崛起一样，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超级女声】以轰轰烈烈的声势对精英音乐人发起挑战，网络文学则不声不响、又如水银泻地一般极速的扩张自己的版图，抢夺严肃文学的阵地和市场。
与音乐界和文学界的激烈变化相比，影视界似乎就迟钝温吞了一点，2005年，大陆电影市场还是欧美港台片的天下，翻开那年的票房榜，前十名的制作班底和演员阵容几乎全部来自大陆以外：
1.《无极》；2.《神话》；3.《哈利波特与火焰杯》；4.《七剑》；5.《星战3》；6.《头文字d》；7.《史密斯夫妇》；8.《射日》；9.《世界大战》；10.《情癫大圣》。
这10部影片中，有4部是美国大片，另有4部，从导演到演员，全是港台电影人，位列第一的《无极》，导演陈凯歌是大陆人，但3个男主演和1个女主演，有香港的，有曰本的，有韩国的，就是没一个大陆的，好不容易有个刘烨演了个男四号，片中角色却是个让人根本看不清脸的鬼狼。
只有《射日》，也唯有《射日》，才是从台前到幕后，都是大陆电影人的影片，却也是10部影片中扑的最惨的一部。
想当初，《射日》开拍，不信邪，就是不用港台明星，非要用大陆演员，导演柳奋雷和大管家王永松，用尽了浑身解数，搭上所有关系，赌上全部身家，以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姿态，拉到1亿投资，在2004年3月开机，一时间，业内群情涌动，人人瞩目。
在这个观众迷信港台明星、鄙夷大陆演员的时代，以《射日》这样的阵容，能够获得成功吗？它能改变长久以来人们形成的厚外薄中的固有观念吗？
毫无疑问，《射日》被赋予了远超它本身的巨大意义，如果它成功了，那必将载入史册，成为大陆本土影视产业崛起的另一个里程碑，而如果它失败……
“如果我败了，那就只能以死谢天下了！”
柳奋雷是这么说的，他后来的结局，也正应了他这句气话。我们都知道，他失败了，败得很惨，1亿投资，只赚回2000万，净亏8000万。我们也知道，他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心脏病发作而死。
大陆本土电影人的全力一搏，落得个身败名裂、为天下笑的下场。死去的人已是解脱，活着的人，却在惶恐和迷茫中不知何去何从。
你以为雷霆影业的创始人兼顶梁柱柳奋雷死了，这家公司就会跟着死去？是的，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如今13年过去，事实却无情的打了所有人的脸。那个姑娘，和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携手创造了一个中国影史、乃至于世界影史上的奇迹。
安云天，柳闻霆，在2005年，这是两个默默无闻的名字，尤其是前者，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知名的作品，他当时唯一能被人记起的，是那个‘柳闻霆男友’的尴尬称号，而柳闻霆，也比她那位男友好不到哪儿去，她当时唯一能让别人记起的，是诸如‘柳奋雷女儿’‘即将伴随雷霆影业这艘破船一同沉没的绝望女孩’等同样尴尬和难堪的称号。
即便是这些称号，也不过在很短的时间里被人关注而已，失败者是没人在意的，更何况他们连失败者都算不上。那时候，人们挂在嘴边的，除了【超级女声】，还有《大长今》，还有据说在《头文字d》里帅的要死的周董，还有mp3，还有qq……
韩剧依然在小荧屏上肆虐，金庸和琼瑶的小说，还在一部一部的翻拍，《亮剑》播出了，从此我军战士的影视形象就无可救药的沾染越来越多的土匪作风……
社会在剧烈变动，思想观念也在剧烈变动，这些变动，有人茫然无觉，有人却能很清楚的感受到，他们或欢呼雀跃，或痛心疾首，或整装待发，或黯然谢幕。那一年，一个叫‘闪亮军刀’的网友在天涯发了一张帖子，乐观的预测中国经济将在2030年超过曰本，成为世界第二。他的观点受到许多人的认同，也遭到无数人的奚落。
同样遭受奚落的，还有中国的政治、文化、教育、科技、信仰、体制……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中国的电影《射日》的失败，让无数有先见之明的人感叹：果然大陆的演员就是不行啊！果然大陆的电影就是不行啊！果然……
谁能想到，仅仅是13年过去，中国的经济体量已经是曰本的3倍？谁又能想到，13年过去，中国电影总票房，会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从2004年的15亿，直线增长到2017年的680亿？
680亿，正好100亿美金。而同年的北美总票房，也不过110亿美金而已。
只差10亿，只差一步了。
而所有人都确信，这一步，将在今年补上。
中国电影创造的辉煌震惊了世界，随着市场容量的扩张，无数资本疯狂涌入这个行业，进一步促进了市场的繁荣和火热。中国，以及中国的电影，终于在建国70周年即将来临之际，进入了一个绚烂而浮华的时代。
紧随这个时代迎头而上，试图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和成就的人，有很多很多。他们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他们或浓妆艳抹，或清冷自矜，或高调张狂，或内敛平静，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野心勃勃，形形色色的皮囊下面，掩藏着同样的灵魂熊熊燃烧的名利之魂。
这些光怪陆离、眼花缭乱的电影人和电影公司，构成了中国娱乐圈的众生相，让这个圈子，越发的浮躁和喧嚣，进而爆发出迷离刺眼而诡异华丽的射线，吸引着无数新鲜灵魂，义无反顾的投入其中。
在这幅众生图中，最耀眼，最令人着迷，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毫无疑问的，是那一男一女。这一对年轻人，十几年来，并肩战斗，披荆斩棘，用他们的才华、资本和手腕、策略，翻云覆雨，搅起风雷，为这个繁花似锦，又暗流涌动的浮华时代，留下了最鲜明扎眼的符号和作品，这些作品，记录了历史，也创造了历史。
风起于青萍之末，在这个华语电影票房即将超过美国、万众期待准备欢呼胜利的时刻，我在电脑前敲下这一篇文字，用我自己的经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感受，以自己的视角，来总结和回顾过去13年中，发生在中国影视界的风风雨雨。
仁无爱斯诺
2018年8月18日。”
第一卷【美利坚旧时光】完。
第28章 大陆观众究竟想看什么
大陆观众究竟想看什么？
尽管安云天很想就这个话题，继续同港台同行们探讨一番，但一个很无奈的现实是，话说到他刚才那个份儿上，这场对话已经完全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安云天对香港电影人和香港电影的评价，激怒了在场所有的香港人，刘伟强等人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场下那些香港本地观众，见他这个后生仔如此狂悖嚣张，立时就有几个人想冲上来对他饱以老拳，得亏保安给力，把他们给拦住了，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现场十分混乱，在一片嘈杂怒喊和相机快门“咔嚓咔嚓”的响声中，主办方像送瘟神一样把安云天和柳闻霆送出了会场。
后面跟着无数暴怒的香港观众和跑得极快的香港记者。
返回住处的过程也因此变得充满惊险和刺激，《疯狂的石头》下榻的酒店，很快围了一群人，有想要冲进来揍安云天的，也有一门心思钻进来采访他的。
王永松很快得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个好脾气的中年大叔罕见的怒火冲天，指着安云天一通大骂：“我带你来香港，是发展人脉的，你倒好，结了一帮仇敌！还有你”
又一指柳闻霆，恨声道：“他那些话你事先都知道对吧？你们俩计划好了的是吧？我说怎么一开口你们就同意来香港，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我艹！”
可怜的王总经理，气得都快维持不住人设了。柳闻霆见状赶紧上前轻声抚慰，安云天是不敢过去的，他是真怕王永松会打死自己。
恰巧这时候王澍（音数）贼头贼脑的探进来说：“外面跑进来一个记者，《明报》的，想采访天哥。”
“我这就过去！”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安云天和柳闻霆交换个眼色，又嘱咐王叔叔消消气，不要气坏了身子，随后在王永松一个“滚”字里，快步走出房间。
路上，他对跟在自己身边的王澍道：“你老子在里边快气死了，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进去安抚安抚他？”
王澍道：“别看我爸平时脾气那么好，性子上来，谁劝也没用，也就霆姐姐和我妈能说上两句。我就不去触那个霉头了。况且，”他说着看一看四周，确定老爸没在后边，才竖起大拇指道：“你说的那些话，是真漂亮！我早就看那帮香港人不顺眼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说，你今天的话，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气。”
“话说，”安云天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什么《明报》记者，该不会是随口瞎编骗你爸的吧？”
王澍连连摇头：“那怎么会？真有那么个记者，还是个女的。”说着又看看四周，确定柳闻霆没在后边，才凑到安云天耳边道：“而且，长得很漂亮！”
安云天闻言，扭过头来，直直盯着他看，他也直直看着安云天，两人都没说话。
女记者确实很漂亮，穿一身干练的职业装，留着齐肩短发，略施脂粉，落落大方，看到安云天后，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安先生你好，我是《明报》特约记者，苏芸泊。”
“苏小姐好。”
安云天和她握手，就座。苏芸泊道：“安先生粤语说得真好，刚才在座谈会上，侃侃而谈，我在下边，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以前在美国留学时，认识了几位华裔同学，他们祖上是从南洋这里过去的，说汉语的时候都用粤语，我慢慢就学会了。”
“原来如此。”苏芸泊点头，仔细看着他，笑道：“早就听说大陆卧虎藏龙，人才济济，今天见到安先生这样的人物，才知道传言不虚。”
“过奖。苏小姐谈吐优雅，气质不凡，年纪轻轻就成为《明报》的特约记者，前途无量。”
两人商业互吹几句，苏芸泊便单刀直入，问道：“安先生这是第一次来香港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问：“初次来港，便造下这么大的声势，而且说的话条理清晰，气势十足，安先生这番话是早有准备吗？”
“早有准备倒不至于。”安云天摆手否认：“只是我虽然年轻，但对华语电影的未来也有一些自己的思考。本想在这场对话中听到一些前辈的真知灼见，最后却大失所望。年轻人嘛，总是容易冲动，忍不住就多说了两句，现在想想，后悔的很。”
苏芸泊道：“你对华语电影未来的思考，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些观点：大陆电影不需要走出去，需要走出去的是香港电影？”
“是的。”安云天点头：“让我失望的就是这一点。吴导他们在说华语电影的时候，其实指的是香港电影。他们完全无视了大陆电影，无视了大陆电影人，也无视了大陆观众。他们心里想的，嘴里说的，都是香港电影要怎么怎么样，对于这一点，他们几乎是毫不掩饰，理所当然。”
“为什么你会认为大陆电影不需要走出去？之前说的也很清楚，大陆电影市场只有20亿，这么小的容量，如果不走出去开辟新的市场，华……大陆电影也会很难生存下去。”
“那是因为你们忽视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我已经说过。”安云天竖起一根手指：“大陆电影市场这几年发展一直很快，年增长率一直超过30%，去年只有20亿，未来很快就会有100亿，200亿，甚至500亿，这么大的市场在等着我们占领，我们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和心思，去到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之地开辟新市场？光本土市场我们都不一定能吃下来。”
苏芸泊挑眉：“安先生认为大陆电影市场能超过500亿？”
安云天点头：“当然。”
“需要多长时间？”
“最多不超过10年。”
“2015年。”苏芸泊不由笑了起来：“安先生很有信心。”
“苏小姐不认为我是在胡吹就好。”
“这个嘛……”苏芸泊换了个坐姿，一双光滑修长的腿上下交叠，严丝合缝，微微歪头看着他道：“我还真有点难以置信，安先生确定不是在开玩笑？这些话登到报上，一定会有很多人认为安先生是在胡吹。”
“苏小姐快人快语。”安云天无奈的摊开手：“果真如此，我也没办法。但时间会证明我的正确。”
苏芸泊盯着他：“看着安先生确实没在看玩笑。”又问：“可以说一下，你是根据什么作出这种判断的吗？”
安云天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直觉。”
“？”苏芸泊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现在我是在开玩笑了。”安云天哈哈一笑：“苏小姐不要见怪。”
苏芸泊跟着笑起来，也不知是真觉得好笑还是怎么样，她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安云天猜测是对自己的评价。又问：“那么现在安先生可以谈一谈，你作出这种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了吗？”
“很简单，中国电影市场只要保持30%以上的增长率就可以了。”
苏芸泊稍稍沉吟，盯着他道：“且不说能不能保持这个增长率长达10年，就算可以，10年后也不过是250亿，这个数字仅仅是500亿的一半。”
安云天不由一笑：“苏小姐好强的心算能力。”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苏小姐漏了一点信息，我说的是30%以上的增长率。”
苏芸泊眼中闪过不信：“安先生是说这个速度还会加快？”
安云天点头。
“能有多快？”
“谁知道？40%、50%、60%，都有可能，30%只是最低速度。”
苏芸泊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卡了一下才道：“但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安云天一脸的理所当然：“这就是我想说的第二个问题了：电影院里的视听享受。苏小姐，我想问一下，你听说过3d电影吗？”
“听说过一点。”
“那香港电影界，有关于这方面的讨论吗？”
苏芸泊想了想：“就我所知，好像没有。”
“呶，这就是香港电影人的问题了。”安云天一摊手：“想向外走，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对世界前沿科技和潮流一无所知，只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就在去年，二十一世纪福克斯决定投资一个电影项目，叫《阿凡达》，导演正是世界之王詹姆斯卡梅隆。整部影片投资超过3亿美金，加上宣传，将有可能超过5亿，全片采用3d模式拍摄，初步预定2008年上映。卡梅隆相信，那将是一部改变世界的电影，我也相信。”
苏芸泊有点没搞明白：“安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3d电影的出现，将改变以往的观影模式。”安云天道：“以往的大银幕电影虽然震撼，但终究有个限度。现在观众的兴奋阈值越来越高，导致他们对2d电影，越来越不感兴趣，感觉在家里看和在电影院里看，并没有那么大的不同，既然如此，他们就选择在家里看。这正是美国电影公司们面临的难题，他们发现，越来越难以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了。”
苏芸泊小声道：“但3d会吸引他们走进电影院？”
“正是如此。”安云天点头：“3d电影大大提高了大银幕电影的震撼程度，化平面为立体，让观众有身临其境之感，而这种感觉，是无论如何不能在家里体会到的。他们想要刺激，想要更大的刺激，就必须走进电影院，在那里得到更震撼的视听享受。”
“那大陆观众……”
“大陆观众自然也不例外。”安云天道：“甚至与美国人相比，他们将对这种观影方式更加趋之若鹜，而3d电影的票价本身又比2d电影要高，这将很有力的拉动票房。”
“如果一切如安先生所料，那对华语电影来说，自然是件好事。”苏芸泊写完字，抬起头来，眼神中颇多玩味：“可是据我所知，这种拍摄方式技术含量很高，投资很大。而且，安先生一直在强调震撼的视听享受，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种震撼是建立在强大的电影特效上的？”
安云天一笑：“苏小姐理解的很对。”
“那么安先生认为，比特效，比技术，中国是美国的对手吗？”
安云天摇头：“很难。”
苏芸泊微微挺直身子，抬头望着他道：“那大陆电影市场的增长，岂不是为他人做嫁？大陆电影的生存还是一样的艰难，甚至更艰难。”
“好，现在我们可以来说第三个问题了。”安云天伸出三根手指：“大陆观众究竟想看什么？”
苏芸泊等着他说话。
安云天斟酌一下思路，道：“大陆观众想要认同感和归属感，这种感觉，美国大片给不了，香港电影不想给，也给不了。只有大陆本土电影人，才能让他们拥有这种归属感。正是这种感觉，将让大陆电影一点点夺回失地，并最终，压倒好莱坞大片，在大陆这块巨大的市场上，站稳脚跟，立于不败之地。”
苏芸泊边写边道：“可以具体的说一下，你所谓的归属感，到底是什么吗？”
安云天一笑：“简单的说，就是：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祖国，我为我是中国人而自豪。”
苏芸泊倏的抬起头，看着安云天道：“就这么简单？”
安云天点头：“就这么简单。”
苏芸泊微微侧目：“这一点香港电影人给不了？”
安云天摇头：“给不了。”
第29章 这是他们应得的
“一直以来，中国人都有一个困惑：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国家里？”
酒店套间里，采访仍在继续，年轻貌美的女记者，认真记录着对面那个男人的言论和观点。
“围绕着这个困惑，13亿中国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几点：
当初建立这个国家的那批人，他们是伟人，还是暴徒？
他们创造的国家制度，是先进文明的，还是野蛮落后的？
依照这种制度生产出来的文化，是精致的艺术品，还是粗劣的垃圾？
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是和其他国家一样健全智慧的公民，还是残缺愚昧的群氓？
这个国家的人民所从事的事业，是正义不朽的，还是邪恶而毫无意义的的？
……
对于这些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香港电影人给出的答案是什么？
伟人？嗯，中国历史上有过很多伟人，秦皇汉武是，唐宗宋祖是，甚至杀人如麻的成吉思汗也是，外国历史上也有很多伟人，像华胜顿，像林肯，像罗斯福。至于开创了新中国的那些人是不是伟人，我就不知道了；
国家制度？嗯，中国历史上有过很先进文明的制度，在当时都是领先于整个世界的，外国的制度也很先进文明。至于新中国的制度是不是文明先进，我就不说了；
文化？嗯，中国历史上有过很灿烂的文化，你看外国的文化也很精致，大陆的嘛，我就不做评价了；
人民？嗯，中国的古人是很健全智慧的，外国人自然也不用说。
事业？中国古人的事业是不朽的，外国人干什么都很正义……”
安云天说到这里失笑摇头道：“他们完美的回避了所有的问题，但这种回避本身就是一种表态。他们表达了对古代中国和外国的认同，就等于间接的表达了对现代中国、或者说，是对大陆的不认同。而这种不认同，是对大陆人民自身价值的否定。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但那种潜意识中所流露出来的隔阂与蔑视，是骗不了人的。
但是，谁会愿意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被否定？我们的内心，都是渴望荣誉和认同的。
荣誉和认同，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这就是大陆观众想要的东西。
50多年来，中国人创造了无数奇迹，他们用自己的辛劳与血汗，在无比险恶的世界中，促成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崛起，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发生的最重大的历史事件，是绝无仅有的英雄史诗。中国人迫切的需要自己所做的一切被认同，被记录在案，被歌颂，被传扬，被流芳百世，被世代相传。
这是他们应得的荣誉和犒赏。说实话，他们也只有这么一点可怜的要求了。物质方面的所得太过匮乏，他们就更加需要精神上的满足。这种心理需求是如此巨大，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此视而不见。
至于香港导演，他们傲慢的拒绝了大陆人民的卑微要求，无视了他们那强烈的心理需求。不但对他们的渴望不予满足，还兴致勃勃的拉着他们的手，说：看，外面的世界多精彩！生活在那里的人多有趣！
强调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意思就是里面的世界不精彩。强调外面的人很有趣，意思就是里面的人不有趣。他们对大陆观众的精神生活毫无兴趣，对近在眼前的此岸世界不屑一顾，而对远在天边的彼岸世界无比向往。
正如他们今天讨论的话题：华语电影怎样走出去？
很简单，讨好外国观众。用他们的演员，用他们的制作班底，用他们的美术风格，用他们的思维方式。这样拍出来的电影，跟大陆观众有什么关系？能和他们的精神世界产生什么共鸣？怎么可能得到他们的认同？
是的，《无极》就是一个例子。明明主要市场是大陆，偏偏四个主要角色，一个大陆演员都没有。片中的美术风格，也是中日混搭，不伦不类，至于故事内核和思维方式，更是跟中国文化大相径庭，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根本就不是一部中国电影。
当然，陈凯歌不是香港导演，但他反映出了那些一心往外走，一心讨好海外观众的电影人的许多问题。我敢肯定，将来吴羽森导演的《赤壁》也是如此。
这个问题就是：大陆观众被他们傲慢的无视了。
消费者的需求被无视，你还指望消费者为你的产品买单，你是在做梦吗？
中国人渴望被认同，他们想看描写自己生活的电影不是生活中的苦难，而是生活中创造出来的辉煌和成就。他们需要被承认，他们需要看到自己的奋斗有价值，可惜的是，在大银幕上，满足这种需要的影片少之又少。”
苏芸泊问道：“那么雷霆影业这次拍摄的《疯狂的石头》，就是在这种思路下制作出来的电影吗？”
“没错。”
安云天点头：“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的故事，有苦难，有心酸，但更多的，是成功和欢乐。勤劳正直的人笑到最后，贪婪邪恶的人们，则都下场凄惨。这才是一个正常和正义的国家和制度下该有的因果循环，让人看了，感受到一种心灵的熨贴温暖和舒适圆满。当观众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会欣喜的发现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和承认，有了价值虽然微小，但确实有价值。中国观众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么点东西。
但是，相当多的电影人，连这点东西都不愿意给。他们无视了观众的需求，观众也必然会抛弃他们。”
苏芸泊略略思索，问：“那么雷霆影业以后会制作很多《疯狂的石头》这样的电影吗？”
安云天摇头：“不会很多，我们也会花相当多的精力、人力、物力和财力，去制作更高层次的电影，满足观众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
“哦？”苏芸泊一脸好奇：“可以说说有什么吗？”
“很简单，就是我前边说的那几个问题：建国者们是否伟大？制度是否先进？文化是否璀璨？人民是否智慧？事业是否不朽？”安云天说道：“所有的迷茫和困惑，都源于更高的精神需求。大陆观众显然不会只满足于像《疯狂的石头》中那样，保住石头、打倒坏人。他们也会思考终极问题，也有对人生意义和生命价值的追问，也有对国家、文明、民族等宏大命题的探索。他们渴望在这些形而上的问题上，得到满足，渴望自己的国家和族群，实现伟大和不朽。”
苏芸泊眼中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问道：“而你给出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
安云天重重点头：“是的，建国者们当然伟大，我们的制度当然很先进，我们的文化必将璀璨夺目，我们的同胞都勤劳智慧，我们毕生所从事的事业，必将被永远铭记，被写进历史，变得神圣和不朽。这是毫无疑问的！”
苏芸泊素净柔美的脸上，绽出饱含神采的微笑：“毫无疑问？”
“是的，毫无疑问。”
安云天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更加的挺直和昂扬，他高声道：“中国人需要知道：是的，我们和那些外国人不一样，但，那又如何？我们不需要和他们一样，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有我们的道德标准，有我们对真理的界定和认知，我们不需要像那个削足适履的笨蛋那样，事事都看外国的脸色，事事都以外国的标准来评判自己。
中国人需要知道，我们并不丑陋，也没有什么劣根性，那些缺点，在外国人身上一样存在。
中国人需要知道，我们并不比外国人更虚伪，外国人并不比我们更真诚。美国一份报告显示人类平均每天要撒25次谎，这个‘人类’，显然也包括了美国人，甚至主要是美国人。
中国人需要知道，幽默并不能代表什么，且不说外国人不是真的都很幽默，就算他们都很幽默，那也只是他们的生活习惯，我们没必要因为他们幽默，就要求自己也幽默，觉得不幽默就不好。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中国人需要知道，曰本小学生夏令营的故事，完全就是扯淡。论能力和意志，中国孩子完爆曰本孩子，中国的教育虽然有不足之处，但也自有其优点，并不比外国的差。
中国人需要知道的还有很多。
外国色情产业合法，那是外国的事，外国废除死刑，那也是外国的事，中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不需要拿外国的来指手画脚。
台湾喜欢用繁体字，那是他们的事，并不能说明就代表了什么华夏正统，我们用简体字，也不代表我们就抛弃了传统文化，不要让这些东西扰乱了我们的判断。而且，传统的就是好的吗？
就算全世界都信奉宗教又怎样？就算全世界都坚持‘神创论’又怎样？我们特殊，那就继续特殊下去好了。我们就是要信奉唯物主义，就是要坚持‘进化论’。你可以怀疑这两种理论，但请不要用‘外国如何如何’这个理由来反对，还是那句话，别拿外国的标准来简单粗暴的衡量中国。
中国人要自尊、自爱、自信、自强。不要一边痛骂官方优待洋大人，一边见了外国人就下意识的高看一眼。
中国人要从积极的方面去看待这个国家，这个社会，这个民族，不要动不动就慨叹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中国人并没有道德沦丧，相反，中国人的道德标准比一些发达国家还要高。那些国家之所以不像中国这么吵吵嚷嚷，是因为他们已经放弃治疗，看到坏现象，连吵都懒得吵了。
比如曰本，他们整个国家都默认色情产业合法而且合理，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么多青春少女、家庭主妇踏入泥潭，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凌辱和摧残，毫无尊严可言，却无人站出来说什么，全社会都无比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他们的道德关怀和人性光辉都哪儿去了？而在中国，色情产业完全无法和曰本相比，却依然引发了激烈的争吵和论战，这恰恰说明了中国人的道德标准之高。
中国，中国的制度，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人民，都是极优秀的。至于和外国的诸多不同，那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不同就不同好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有很多人，包括很多电影人，他们偏偏就大惊小怪。他们但凡看到和外国不同的地方，就心里不舒服，就必定要发挥一下自己强大的思考能力，想一想，到底谁对谁错。
而最后思考的结果，99%的都是：中国人错了。
是的，中国人错了，中国人总是错的。但凡与外国有什么不同，就一定是中国人错了。就要反省，就要改正，就要忏悔。他们就这么轻率和傲慢的否定了中国人，否定他们的所作所为，否定他们的价值和意义。转而去歌颂那些外国人，歌颂那些思维方式已经外国化的中国人。
在他们眼中，不反省、不认错、不改正的中国人，是不值得歌颂的。
但生活在这个国家里的13亿人民，需要歌颂，他们是那么的伟大，难道配不上这一点点荣誉？
这些事，那些电影人不去做，那就让雷霆影业来做好了。
我们要歌颂那群建国者虽然他们是如此的另类；
歌颂中国的制度虽然这个制度是如此的另类；
歌颂中国的文化，中国的人民，中国人民的事业虽然他们都是如此的另类。
我们会用最大的努力来做这件事，尽我们所能做到最好，一往无前，终生不悔。
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会有很多人来诋毁和攻击我们，罪名五花八门，说法千奇百怪。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
说到这里，安云天一脸无奈、又毫不在意的耸肩微笑道：“与我们所进行的伟大事业相比，这点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30章 善后
4月6日，香港国际电影节闭幕。
这届电影节，原本是一群业界精英聚集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探讨华语电影如何走出去，因为某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而蒙上了一层让人不舒服的阴影。像艳阳天里突然飘来的一片乌云，让人心中不由生出不祥的预感。
华语电影、或者说香港电影，能成功的走出去吗？
香港影市已经萧条了好多年，投入在电影制作上的资金越来越少，离开这个行业的人越来越多。好多个瞬间，人们会突然发现，已经有多久香港电影没有推出有影响力的新人了？活跃在大银幕上的，依旧还是那些老面孔，凭借港片黄金时代积累的观众缘，勉强维持自己的巨星地位。
但老面孔总有一天会退出舞台，一旦没有了这些明星，到时候，香港又该凭借什么去海外收割票房？
或许，真的应该把视线投向内地，尝试着多在那个市场下下功夫，如果真能像那个年轻人说的那样，十年之内大陆电影市场大爆发，到时候香港电影人岂不是就能趁势而起，再创辉煌？
安云天在交流会上的那一番言论，以及对《明报》记者说的那番话，这段时间早成了坊间广泛讨论的话题。一些人在气愤之余，细细思量他的话语，虽然仍觉荒唐无稽，但隐隐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暗暗的对他就上了心，对大陆市场也上了心。
当然，绝大多数人对他的说法是不屑一顾的，他们强烈的要求安云天和雷霆影业滚出香港，有的还要求大陆仔滚出香港，绝不相信北方那片土地，能真的创造出什么奇迹。
“我们应该发动力量，赶绝那个大陆仔！大陆当局呢？为什么迟迟不表态？这样的人，就应该封杀他，让他永远闭嘴！”
“大陆人这么狂妄不自量力，早晚有一天要完蛋，我等着那一天！”
“我们应该停止和大陆的合作，所有电影人，全部撤出大陆，在那里太受委屈了！我倒要看看，没了我们香港，大陆能拍出什么片子！”
新闻媒体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几天香港各大娱乐刊物，都一个劲儿的拿安云天的话做文章，普遍认为，安云天的言论反映了相当一部分大陆人对香港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揭开了双方的内在矛盾。
无数人借此兴风作浪，上窜下跳，挑拨离间，搞得好多香港人对大陆更加离心离德，某些独立势力为此很是得意。
大陆自然是早就知道这些消息的，韩三评当晚就跟安云天通了电话，质问他意欲何为。在公共场所说那样的话，是想破坏两岸三地团结合作的大好局面？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安云天和柳闻霆一起，再加上个王永松，好说歹说把他糊弄了过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雷霆影业向来和香港不对付，这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双方矛盾由来已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次也是赶上了，恰巧爆发了而已，真不是有心挑事儿。更不是对三爷您有什么意见，这是雷霆影业和香港的私事，闹起来的时候，还真没想那么多。
“那小子就是个愣头青，看到田导等前辈受委屈，心中不平。吴导的一些话也确实有些过，怎么能当着那么多外媒的面指斥大陆的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小天那些话固然不妥当，可在那种情况下，咱们大陆人要是连个屁都不放，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来混？总不能他们港台同行想说啥就说啥，咱们大陆这边就只能忍气吞声吧？”
木已成舟，王永松一通暴怒之后，也只能接受现实，尽心尽力的为两个小辈擦屁股，收拾残局，跟韩三评磨破了嘴皮子，话里话外都是帮安云天开脱灭火：
“有些话呢，让张导田导那样的前辈来说，不合适，需要顾及的东西太多。小天就没这个问题了，他就是个新人，没啥身份地位，话说得再难听，也不过是小孩子乱扯，传出去了，也不能真就说明什么。那些说这是大陆当局在通过小天表态的，未免也太抬举小天，他一个毛头小子，说话做事不知轻重，能代表谁？那些人想要借机生事，好歹也得挑个有分量的人不是？”
这边的话，韩三评也不知道相信多少，总之是把眼下对付了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对这件事作出反应的，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韩三评，据王永松得到的消息，北边有不少人主张严惩安云天和雷霆影业，罪名嘛，自然是现成的，就像韩三评说的那样：破坏两岸三地团结合作的大好局面。
这个大帽子扣上来，哪个电影人都hold不住。对王永松来说，如何应对韩三评只是小事，如何挡住这群王八蛋的中伤，才是真正的难题。
所幸，《明报》对安云天的采访新闻，第二天就刊登了出来。而且是头版头条，详细全面，安云天想借助新闻媒体传达的信息，那篇报道中基本都有。
更难得的是，那篇报道立场客观，字句之间，没有其他媒体惯用的尖刻恶毒，冷嘲热讽，许多地方，反而多有褒奖之语，令人读完之后，心中不由浮起一种感觉：那个安云天，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看来那个女记者对你的印象挺不错啊，瞧瞧，满篇都在夸你！”
王澍拿着报纸，一边读，一边啧啧作声，摇头晃脑道：“行啊天哥，一个照面就把《明报》的特约记者给策反了，你这人格魅力，小弟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说着他凑到安云天面前，贱兮兮的小声道：“你是不是很会讨女人欢心啊？那么容易就拿下霆姐，认识一个月就同居，现在这个女记者也是手到擒来，有什么绝招，教教小弟呗，小弟我也想做一个情场上的常胜将军呢，穿行在莺莺燕燕之中，手起刀落，斩获芳心无数，嘶，这简直就是男人的终极梦想啊！”
“瞧你那点出息，滚！”
《明报》女记者写的这篇报道，大陆那边自然也是看过的，一眼就看出了安云天的用意这小子是在亮屁股呢！
亮屁股，就是表明立场，就是在向某方势力示好靠拢。安云天在得罪港圈的同时，也向大陆官方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和示好。
毕竟，这年头，真的一颗红心向中央的电影人，也没多少了。能摆明车马，明刀明枪的和港圈怼起来，几乎算是自断后路，为大陆政权唱赞歌的电影人，就更少了。好不容易出来这个一个，你们真打算为了平息那帮和你离心离德的家伙的怒火，就自己捅自己一刀，让亲者痛仇者快？
你们要真敢这么做，那以后就别想有人还真心跟着你们干了。
那帮本来就没把你们当成自己人的家伙，也会更加蹭鼻子上脸，更加不把你当回事。
你有本事，就把我处置了！
王永松当初之所以气成那样，怪罪安云天得罪港圈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他真正怕的是，大陆会因为香港这边的压力，对雷霆影业不利。这一点安云天和柳闻霆自然早就考虑到了，安云天在外面接受采访时，柳闻霆就在里边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分析利弊，最后得出结论：大陆虽然经常干混账事，但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犯浑。
“我们是在表明自己的价值。毕竟，华尔街需要好莱坞给他们歌功颂德，黑社会需要东方好莱坞给自己涂脂抹粉，大陆官方自然也需要这样一个存在，来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宣扬自己的正当性和合法性，而且，这个存在，最好不要太官方。”
“价值？”
王永松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心中满满的都是疲惫和无奈：“说这么一通话就是表明价值了？给官方树立正面形象，说得轻松！你就那么确定你能做到？”
“不是我，是我们。”
安云天纠正着他的措辞：“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需要通力合作来完成这个任务。而且”
他和柳闻霆对视一眼，极其肯定的道：“我们很确定，我们确实能做到！《疯狂的石头》能初步证明我们的能力和价值，后边的《士兵突击》，则是我们的重量级武器。我相信，这两部片子出来后，官方一定能认识到我们的重要性，到时候，我们雷霆影业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王永松看着他俩，久久不语，最后一声长叹，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反正已经事到如今，也没退路了，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我就拼了这条老命，全力运作此事，一定要把事情办好！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疯狂的石头》了，这部片子成功了，我们就多了三分胜算，就看它了！”
“王叔叔您现在还不到50，一点都不老。”
安云天赶忙小小的拍他一记马屁，笑的好不谄媚，又道：“没错，现在，就看《疯狂的石头》了。”
第31章 出来混，要讲信用
雷霆影业想要用《疯狂的石头》初步证明自己的价值，好得到官方的支持和默许，他的对手，却连证明的机会都不想给他，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就什么都不用装了，摆明车马，战个痛快！
即便大陆官方对于安云天的那些言论十分恼火，但为了本身的权威，起码在这个关头上，绝对不会对他怎么样，否则就如安云天所说：那帮人可就真蹭鼻子上脸了。但官方也不会刻意的去保护他，否则这小子尝到了甜头，动不动就挟大陆自重，把大陆和自己捆绑起来，肆无忌惮的煽风点火，闯了祸等着大陆给他擦屁股，那蹭鼻子上脸的就是安云天了。
所以，为了不被任何一方蹭鼻子上脸，在这场争斗中，官方选择了两不相帮，作壁上观。这本就是行业内部的竞争，就让行业内部自行解决好了。
而作为被怒怼和挑衅的一方，香港电影圈为了自己的权威，为了以后不被人蹭鼻子上脸，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动作，否则事情传出去，自己连一个小小的雷霆影业都对付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做这个龙头老大？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边已经决定对你下狠手，第一步，就是舆论造势，把《疯狂的石头》踩成狗屎，让它还没上映就人人喊打。”
明确了官方的态度后，王永松就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来自业内的威胁了。他不断的打开一些网页，又关上一些，道：“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在你的个人生活作风和品行上做文章，比如说，你在美国上的那所阿尔法道格学院，已经在网上被扒了出来。”
安云天看着电脑，“野鸡学院”“海外镀金”“酒囊饭袋”等显眼的词汇立刻映入眼中，不由暗暗点头：果然这帮家伙，是不会放过这一点的。
王永松又打开一张网页道：“还有就是《调音师》，也曝出一些丑闻。比如说这篇，就说你和柳闻霆窃取了同学的创意才拍出的这部片子，后来事情败露，学院老师震怒，当即开除了柳闻霆，所以”
他看着这一对青年男女：“你们两个，一个是野鸡学院的废物，一个是被开除的烂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安云天抿嘴一笑，对坐在一旁的柳闻霆道：“我说他们怎么不给《调音师》一个最佳短片奖呢，当时还嘀咕，难道不怕结果出来后，大家质疑香港国际电影节的公信力？原来后手在这儿。”
“没错。”王永松点头：“新闻里也提到了这点，说电影节正是因为这点，才拒绝给你颁发奖项。还有传言，说柏林那边已经声明，将收回或者即将收回你们的银熊奖。他们还把这件事上纲上线，提升到了国家形象的高度。”
“【两个抄袭惯犯原形毕露，柏林电影节主办方将收回奖项！丢人丢到国外，我们不要为这样的人贡献票房！】”
安云天读着新闻里的文字，点头道：“这一手用得不赖。咱们中国人，最在乎的就是外国友人的看法，一听说丢人丢到国外，不反感就怪了。逆向挑动民族情绪，让广大人民群众在第一时间跟我这个丢国家和民族脸的抄袭惯犯抄袭惯犯是怎么回事？我除了《调音师》是抄袭的，还有什么？””
“还有《疯狂的石头》。”
王永松打开新的网页：“这里面说，片子抄袭了盖里奇的《两杆大烟枪》，从创意到剪辑，再到讲故事的手法，全都是明晃晃的抄袭。并再次呼吁广大观众，不要让这种败坏国家声誉的影片取得好成绩，最好是一张电影票都卖不出去，这样人家外国人才不会认为我们中国人都是抄袭犯。”
安云天浏览着下边的留言：“看样子，蛊惑了不少人。就是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托儿。”
“根据你组建的那个特殊部门的分析，托儿有，但不多，绝大多数都是网民的真实想法。毕竟，这帖子里可列举了不少非常有道理的证据，比如说”
王永松拖动鼠标：“比如说，闻霆之前在南加大上了三年学，都没什么正儿八经的作品，这次却突然拍出这么优秀的作品，太魔幻。而且，作品这么优秀，学生这么优秀，为什么学院的老师会视而不见？采取冷藏处理？可见必定是抄袭无疑了。”
安云天摸着自己的下巴，看看柳闻霆，想起自己“创作”这部短片剧本的经历，不由失笑，摇头道：“外国的老师，自然都是大公无私的，他们看不上的片子，不是作品本身有问题，就是作者本人有问题。现在作品没问题，那比如是作者有问题了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怎么样，看了这些留言，你还对你之前的论断深信不疑吗？”
王永松侧身看着他道：“你说中国观众渴望认同，认为如果有这样的电影出现，他们的观影热情就会爆发出来。现在看来，他们似乎更认同外国人，不认同你这个同胞。就算有点认同，也非常的脆弱微薄，寥寥几句话，就能让这种认同消失殆尽。”
“相反，我更加有信心了。”
安云天舒舒服服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网页上那些咒骂他的留言，道：“他们真是太可怜了，对美国一无所知，对自己的祖国也一无所知，因为无知，又因为非常在乎自尊，所以才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忙不迭的骂自己的同胞。有的人只看到了这种无知，认为可以利用这种无知来给自己谋利。我看到的，确实他们那种异乎寻常的自尊。
人都是有渴望获取别人尊重的心理需求的，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外国人无法满足这种需求，香港人也不会，能满足这种需求的，只有中国人。这是一个巨大的金矿，一旦挖掘出来，就是无尽的财富。我们现在遇到的挫折和困难，只不过是挖矿过程的一点小小阻碍罢了。”
“你们这些邶京小青年，别的没有，就一张嘴皮子溜。”
王永松见他没有动摇，心中不由暗暗点头，又道：“这上边还说了，《疯狂的石头》抄袭也没抄到好处，嗯，前边败坏你们的人品，现在又来败坏《石头》的口碑，说这部片子画虎不成反类犬，拍的一塌糊涂，镜头语言莫名其妙，剪辑凌乱，配乐嘈杂诡异，演员表演差劲，尤其是那个叫王澍的家伙。”
说到这儿，他不禁扑哧一笑，安云天凑近了，接着往下读：“尤其是那个叫王澍的家伙，仗着自己是雷霆影业总经理的儿子，搞裙带关系，明明生了一张大城市里才有的小白脸，硬去装乡土下岗工人，一口zq话说的不伦不类，是片中最大的败笔。”
他也不禁笑了起来，道：“不知道王澍看了这新闻，是个什么心情。”
“他倒还好，天生没心没肺，很看得开。”王永松收起笑容：“娱乐圈里这些勾心斗角，他从小到大也看得多了，算是见多识广，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还说了一通歪理，说什么不被人黑，就证明自己一点都不红，被人黑的越惨，才越红。否则一个小透明，谁会来黑你啊？哼，他倒想得开！”
“虽然有些歪，但还真有几分道理。”安云天微微点头笑道：“看来这小子天生是混娱乐圈的料，这厚脸皮，这心理素质，也算是个人才了。”
“呵呵。”
王永松不置可否，又打开一些网页，道：“还有这些……这些……说的就很龌龊肮脏了。说你在雷霆影业作威作福，清洗元老，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你还霸占了程卿，嗯，也有说程卿勾引你的，总之你们俩搞到一块儿去了，顺便还拉上闻霆，你们三个，玩……呃……那啥。”
“双飞。”
安云天再次替他读了出来，不禁回头瞅柳闻霆一眼，见她面无表情，又道：“我看这几条新闻……似乎说的不太一样，这里说，我和一对继母继女胡搞，可这里又说，我和柳闻霆联合起来，虐待孤儿寡母，让母女两个天天以泪洗面，口径都没统一。”
“这有什么，刘亦霏不也是变性和堕胎的谣言同时满天飞吗？造谣就是这样，五花八门，本来就用不着统一，它的作用，是给读者提供一个发挥想象的引子，两种相反的谣言，读者愿意信哪个，都可以，反正败坏你名声的目的是达到了。”
王永松最后扣上笔记本，道：“小子，现在知道那帮人多狠了吧？你惹到他们，他们就让你身败名裂，你还没滚进娱乐圈呢，他们就发动观众，要你滚出娱乐圈了。”
“我看也没什么。”
安云天一脸无所谓：“就这点东西，连黑刘亦霏的那些料都不如，人家刘亦霏不照样是最受欢迎的超新星？而且，这个社会，总是对男人更宽容一些，甚至可以说，非常宽容。男人在私生活上不检点，没多少人骂，女人就不同了。
其实想一想，我跟刘亦霏的新闻很有互补性，刘亦霏那边是说她和她妈妈被干爹包养，我这边呢，是说我霸占了程……姐和闻霆，可是你看网上，有几个人记得去骂那个干爹？不都是骂刘亦霏和她妈妈不知廉耻？好像错的不是那个霸占母女的男人，而是小小年纪就堕入魔爪的刘亦霏。各种污言秽语，全奔着她去了，而对那个中年老男人，网民们倒是羡慕嫉妒居多。”
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柳闻霆一眼，只见她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又道：“我也是一样，我同时霸占程姐和闻霆，我很坏，非常坏，坏的脚底流脓，但，那又怎么样？新闻发了不少，可我看那底下的留言，骂我的还真不多。更多的是在龌龊的想象，一对母女到了床上，会有怎样下贱的表现，我会怎么爽，他们要是有我这艳福，少活30年都愿意……”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做困惑状：“咦，那几个家伙不会是友军吧？我怎么感觉这不是在黑我，而是在转移话题给我漂白呢？不行我再看看。”说着他就要起身作势去掀笔记本。
“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王永松一把摁下他的手，气愤又无奈的看着他道：“你也知道刘亦霏是最受欢迎的超新星？人家有作品有人气，所以不怕抹黑，你现在要啥没啥，素人一个，有什么底气和刘亦霏比？”
“凭我是男人她是女人呗。”
安云天坐回座位，笑道：“至于我的底气，那自然是王叔叔你了。就这点儿招数，能有什么杀伤力？王叔你一定早就有了对策了，快说出来吧，就别在这儿故作忧虑吓唬我了。”
“你呀你呀！”王永松点着他的脑门，又看看柳闻霆，道：“你们两个小家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道你们从美国回来，一脚踏进这个圈子，是对还是不对。”
他长叹一声，道：“你说的对，这个世界，对女人很苛刻，对男人却很宽容。所以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旦有了点名气，立刻就会招来各种污蔑，这些污蔑对男人来说，不算什么，对女人来说，就真的是坏人清白了。闻霆你……我知道你的难处。小天你做得很好，把坏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骂名都到了你那儿，我和闻霆就干净了。我和奋雷，都承你的情！”
“王……”
“这些东西！确实是小事！”王永松打断安云天的话：“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错不了！有本事他们真让柏林那边把银熊奖收回去！他香港有人，难道我们大陆就没人了？不就是造势吗，谁不会？姜纹那边就给我递了个话儿，说你小子挺有意思，《疯狂的石头》他也看了，很不赖，很乐意出来给你说几句。其他圈里前辈也是识货的，能让网上几篇乱七八糟的帖子坏了片子的口碑？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他倏的站起，走动几步，道：“但他们真正的杀招，却是排片。那边有人已经撂下了话，说要发动所有的力量，给内地院线施压，让他们拒绝给《疯狂的石头》安排排片，一场也不给咱们放！如果实在做不到，就排深夜场，鬼都不去看的那种，他们要让这片子扑街到死！”
这招确实够狠，安云天不由心中暗赞：果然不愧是从道上混出来的，真讲信用。说了赶绝我，就一定要赶绝我！瞧瞧这做事的风范，自己以后还是要多多学习啊。
第32章 万事俱备
尽管香港电影圈已经对《疯狂的石头》下了绝杀令，看起来气势汹汹，雷霆影业在劫难逃。但香港毕竟不是大陆，那里的电影人再强势，再高高在上，碰上真正掌握权力的人，还是没脾气。
这个掌权者，就是韩三评。
安云天再狂妄，在韩三评面前，他始终表现的像个听话乖巧的后辈好吧，也没那么听话乖巧，这次不就捅了个篓子吗？但至少在表面上，他对韩三评是敬重有加，从不有任何忤逆之处。而且，当初《疯狂的石头》拉着韩三评参与进来，为的不就是在关键时刻，能凭借韩三爷这位中国电影掌门人的金字招牌，渡过难关吗？
呶，现在就是借助韩三爷力量的时候了。
安云天在电影节上说的那些话很难听，但他并未有什么实际性的动作，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而且，除了打电话，他还亲自跑到邶京，去和韩三评好好检讨了一番，中心思想就是自己年轻气盛，见到一帮港台导演那么肆无忌惮的瓜分华语电影这块大蛋糕，完全无视大陆电影人，气愤之下，也没多想就拍案而起了。
至少从表面上看，他这话没啥大毛病，想一想当时的情景，似乎还真是这样。一个合格的中国公民，任何时候都要有政治觉悟，维护祖国利益，没看著名的禁片导演田壮壮，都知道先把“台湾电影人承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这个问题掰扯清楚吗？如此看来，安云天的话还真是问题不大。
那天在场的几个导演，也或多或少的来帮他求了情，他们不见得对安云天这个张狂的晚辈有啥好感，但对坐地分赃、是自己如无物的港台电影人，那就只有深深的恶感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不管从道义上，还是从利益上，自己都应该给这个性子火爆的后辈说几句话。
本身性质就不是太严重，年轻人犯错可以理解，说的都是大陆的好话，本人认错态度诚恳，圈里前辈又纷纷求情，一来二去，韩三评心里的那点火气也消了，把上面的几个因素综合起来一琢磨，发现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那么，放这小子一马？
就放他一马吧，记下这一笔，看以后表现如何。而且那部《疯狂的石头》，看起来是真有点意思，不把它放出来在电影市场上厮杀一番，而是给极少的排片让它默默无闻的下画，也真有点说不过去。
另外，韩三评其实也早就对那帮港台电影人心生厌恶了。这既是一个大陆电影人对高人一等的港台电影人的排斥，也是一个官僚对不服管教者的厌恶。安云天那小子说话过分，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你们当着那么多外国记者的面，揭大陆的短难道还有理了？
连他都觉得安云天那几句对待金主要有职业道德的话很爽很解气，自己骂不出口的话，让那小子骂了出来。要说有这么一个任性火爆的后辈站出来怼人，还真挺有必要。瞧瞧内地那些新人，见了港台电影人，一个个姿态低成了什么样子！他们所有人的胆子凑一块，也未必有安云天那豪气，敢站出来当面狠怼吴羽森刘伟强等港片名宿。
那群怂货，哪个不是一听《英雄本色》《变脸》《无间道》的大名，就忙不迭的鞠躬作揖？指望他们拼着自己的前途不要，也要站出来出这口气，那自己还是洗洗回家睡觉做白日梦比较实际一点。
“韩总，又有好几家影院说，香港那边逼着他们不给《疯狂的石头》排片呢。”
关键时刻，可爱的小蔡秘书及时送上了助攻，不着痕迹的把香港电影人的蛮横、霸道、欺行霸市描绘了一遍，“有两家承受不住，就给减了排片，还有两家把片子排到了深夜档。”
没多想的韩三评听这么一说，心中便是一阵冷笑：那个吴羽森，是真把自己当成华语电影的领头羊了啊！一旦有人触怒，他就要置那人于死地，难道他真不知道中影集团也在《疯狂的石头》里掺了一份？他真不知道自己是这部片子名义上的制片人？
他知道，那些香港电影人都知道，但他们不在意，他们想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金字塔的塔尖，不但不把安云天看在眼里，也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听回来的说说起当时讨论会上的情景，怎么那么像清末那时候，列强们坐在谈判桌上兴致勃勃的瓜分中国利益呢？怎么着，他们是把我韩老三当成光绪了，还是当成慈禧了？！
韩三评按捺住心中不快，道：“告诉他们，大陆这边，还是咱们大陆人说了算。在商言商，到底要不要削减排片，还是要看市场反应，这么早就改主意，他们就这么不看好《疯狂的石头》？”
小蔡秘书道：“他们说，刘伟强导演的《雏菊》，和《疯狂的石头》是同一天上映，他们更看好《雏菊》。”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野蛮女友全智贤演的那个对吧？”
韩三评边说边点头：“香港名导操刀，韩国大明星主演的片子，卖相自然是不错的。他们既然这么想，那就该怎么做怎么做好了，我又不是那些香港人，不干涉他们的排片安排。”
小蔡应诺退下，韩三评坐回办公桌，冷笑在脸上一闪而过，埋头继续工作。
网络上的争吵和议论还在继续，院线和片商之间的斗智斗勇，也无时无刻不在进行。随着五一档的临近，越来越多的算计和谋划在这个绚丽浮华的圈子里进行，各方势力各显神通，或拉帮结派，或背叛出走，为的，都只是利益二字。
正如韩三评所说，在这个大陆观众更信任境外明星和导演的时代，集结了刘伟强和全智贤的《雏菊》，凭借其精美的欧洲取景，和豪华的主创团队，卖相自然是很不错的，受到许多院线的青睐。而全片无一个明星，看预告片就知道很土气的《疯狂的石头》，则很难让人看好它的市场前景。尤其是前些日子的那场风波，现在全中国的电影人都知道雷霆影业上了港圈的黑名单，这样的片子，还有前途吗？
这样的公司，还有前途吗？
当院线以不信任的眼光看《疯狂的石头》时，雷霆影业的员工们，也在以不信任的眼光看自己公司，他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内心充满惶惑和不安，很多从上过来的老员工，满心都是悲苦：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结果结下这么大一个仇人，难道雷霆真的要完蛋了？
王永松作为公司元老和擎天巨柱，这时候自然是努力的做员工的思想工作。情急之下，他甚至搬出了安云天的那套说法：我们在拍的，是中国观众喜欢的电影，真实、亲切、阳光、充满正能量，这样的电影，才是中国需要的电影，才是中国人需要的电影，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对《疯狂的石头》有信心！
“你现在还对《石头》的市场前景那么看好吗？”
在路上漫无目的的遛达着，宁皓问徐铮道。
已经是4月27日，周四，还有三天，到4月30日，就是《疯狂的石头》上映之日，正好和刘伟强的《雏菊》同一天上映，现在，排片也基本已经确定，《雏菊》排片率是31%，大多是黄金时段，而《疯狂的石头》只有7%，至少有一半是垃圾时段，即便有韩三爷这尊大神坐镇，但没办法，《雏菊》的卖相太好，而《疯狂的石头》太招人记恨，为了以后的生意，大多数影院还是偏向了《雏菊》这边。
7%的排片率，垃圾排片占一半，这样的开局，将来能有怎样的收获？几个月来一直患得患失的宁皓，最近可真有些六神无主，希望从好哥们徐铮这里得到一点底气和力量。
然而这次徐铮也没了信心，和宁皓慢慢走着，长时间默然无语，最后叹一声道：“只希望死去的柳奋雷导演，能够保佑他的女儿，保佑雷霆影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上映了！”
雷霆影业董事长办公室里，安云天、柳闻霆和王永松坐在一起，梳理着最后的事项，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大半个圈子里的人都在等着即将到来的五一档，眼巴巴的看两方对冲，到底胜败如何。王永松满脸疲惫，眼神中却闪烁着烈火一样的光芒，这一个月来，他拼上了一切，真的是万事俱备，只等《疯狂的石头》上映了。
“我们能成功吗？”
最后，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安云天答道：“我对此毫不怀疑。”
2006年4月30日，雷霆影业重组之后制作的第一部电影《疯狂的石头》，经过几个月的宣传筹划后，在全国上映，这一天，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