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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庚新     曹贼txt下载     曹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7章 不简单的一家人(3/3)

    公众三十万,推荐票有木有,有木有……

    在许多看热闹的武卒眼中,曹朋那一推,一拍,似乎是平淡无奇。

    更多人觉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多大的力气。但有看不懂的,就有那看出门道的人。

    典韦无疑是这些人中的翘楚,眼睛不由得为之一亮。

    “老王,阿福练得这是什么功夫?”

    王猛苦笑一声,“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他没跟着曹朋去练过功,当然不清楚具体的状况。

    “一直都是虎头和他一起练功,后来大熊也加入进去。你要是想知道,不如把他们找来问。”

    说着,王猛招手示意王买和邓范过来。

    典韦又问:“阿福的师父是谁?”

    曹汲回答说:“阿福没有师父。早年间我们那里曾有个云游方士,教阿福读书认字。原本我们也不是很在意,后来听阿福说,那个方士教给他许多本领,其中就包括这一身的武艺。”

    当谎话说了十遍二十遍,乃至于百遍,就会变成了真话。

    曹汲本来就没有怀疑过曹朋,现在说起这些谎话,更显得格外真实。

    典韦不禁叹道:“阿福,果然好福气!”

    练过太极拳的人大都知道,太极拳的基本功,就是盘架子。盘顺了架子,练推手,推手揉顺了,就去练站桩。站桩有东西了,开始连修养,修养练成了,就要去练神明……

    盘架子,推手,如果换做一个毫无基础的人来练习,没个一两年的功夫,根本就不太可能。

    但曹朋不一样,上辈子就把这架子盘顺了,推手揉顺了。

    如今换了一具身体,重新捡起来。一开始可能有点困难,可用不了太久,就能找到‘顺’的感觉。毕竟,前世也算是下过一番苦功。不过这站桩,才刚开始,曹朋还需慢慢修炼。

    夏侯兰终于冷静下来!

    先前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渐渐平复。

    脑海中,回响起了老师在他下山时的那番话:你很努力,很勤奋,这原本可以弥补一些你天份的不足,可是你的心,却总是浮躁。如果你这颗心无法安定下来,那么你永远不可能练出成就。

    当时,夏侯兰并没有在意。

    这一晃就是几年,直到这个时候,夏侯兰有点懂了。

    收回脚步,夏侯兰深吸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吼,双臂舒展,做出虎扑的架子。

    拟兽拳!

    典韦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另一边,王买和邓范正模拟着曹朋刚才的动作,体味其中奥妙。听到典韦的叹息声,不禁抬头看去。

    “夏侯如果一开始就这样子,说不定一个回合,就能战胜阿福。”

    “那现在呢?”

    曹汲紧张的询问。

    典韦摇摇头,“有点晚了……他筋骨已伤,根本不可能再战。”

    说完,典韦扭头就走。

    筋骨已伤?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买和邓范,不由得面面相觑。难道就是在刚才曹朋看似软绵无力的一推,一拍之间吗?

    夏侯兰一声虎吼,全身血气勃发。

    一股逼人的气势直扑向曹朋,曹朋连忙后退,斜撩衣襟,脚踩阴阳,单手置于身前,手背向前,手心向内,另一只手负于身后。一连串的动作,使得是如同行云流水般的潇洒空灵。

    曹楠忍不住赞道:“娘,阿福好帅!”

    就这么一个动作,不晓得让多少人暗自赞叹。

    夏侯兰一咬牙,顿足做势扑出。可就在他收肩提臀的,准备扑出的一刹那,肩臂突然一阵刺痛。一开始他还没感觉,但是当他准备发力的时候,这刺痛的力度,顿时提高了百倍。

    闷哼一声,脚下就是一个趔趄。

    夏侯兰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想要却按住肩臂,却发现手臂已经肿的好像发面馒头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你……”

    “夏侯,搏杀疆场,你一招就可以把我干掉。可是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来找我挑战。你心中杂念太多,交手时又患得患失。加之你看我不起,根本就没想过,我能把你打败,十分力,使出不过五成。我知道,你师从高人,可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别小看任何一个对手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不是狮子,我也不是柔弱的兔子。从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曹朋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收手时撩衣一甩,轻轻摇头。

    这个动作,是他前世看《黄飞鸿》时学来的招式。当时只觉得帅气,没想到今天却用上了。

    “你若再发力,我敢保证,你肩臂必毁,以后就是个废人。”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夏侯兰几次想要振臂扑出,奈何肩臂上的刺痛,此时已变成了剧痛,根本无法抬起手臂来。

    我输了?

    夏侯兰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着了曹朋的道……

    当晚,夏侯兰独自坐在小帐里,呆呆发愣。

    他原本是前途无量,二十岁出头就坐到了军侯的位子,手底下好歹统领五百人。这次他随典韦回去,本应该能得到封赏。可天晓得,刚才他是哪根筋不对,当着那么多人和曹朋赌斗。

    而且,他输了……

    夏侯兰可以赖账,但他日后,别想在曹营里待下去。

    这年月,礼乐崩坏,所以人们对信义二字,也就看得更重。失去了信义,谁还能看得起他?

    但让他给一个小娃娃当奴仆,夏侯兰真抹不下这个脸。

    大凡习武的人,骨子里都会有一种傲气。有的时候,这傲气能助一个人飞黄腾达,也能毁了一个人的前程。夏侯兰此刻真实的感觉到,他的前途就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放的都是悲剧。

    轻轻叹了口气,这悲剧,是他自找的!

    手臂已经消肿不少,还有些发红。肩臂处的刺痛感,也减轻了许多,至少没刚才那么疼痛。

    帐帘一挑,一个雄壮如狮子般的巨汉,迈步走了进来。

    “典校尉!”

    典韦看了夏侯兰一眼,示意他坐下,然后走过去看了看他的伤势,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算太重,阿福下手还算有分寸,否则你这肩臂的骨头,会彻底废掉。”

    “啊!”

    典韦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副药膏,贴在夏侯兰的伤处。

    “夏侯,你如何打算?如果你不想过去,我可以为你向阿福求情。”

    和典韦认识这么久,典韦从没有这么和蔼的说话。一时间,夏侯兰竟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典韦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夏侯兰心里不由得一动。如果典韦说情,曹朋一定会取消之前的赌约,那么他,就不需要为仆为奴……这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旋即消失。

    “典校尉,夏侯认赌服输,没什么后悔。”

    典韦那张黑脸上,浮现出笑容。

    虽然,他笑的时候,比不笑更难看……

    “服,就好!”

    他轻轻拍了一下夏侯兰的肩膀,“阿福那一家子,并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简单。你野心太大,太多,去历练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倒是觉着,你过去以后,说不定成就会更大。”

    典韦说完,便站起身。

    夏侯兰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典韦,有些不太明白,典韦话语中的意思。

    曹朋一家,不简单吗?

    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夏侯兰绝对是一口口水喷过去。

    可典韦这么说,让他不能不深思一番。曹朋那一家人真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曹朋是个小娃娃,曹汲明显就是个粗人,而张氏和曹楠,也无甚特别之处。至于邓稷?他最特别的地方,恐怕是少了一只臂膀。这一家人,能有什么特别呢?夏侯兰甚至觉得,王猛父子都比曹家有故事。

    典韦走到小帐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本不想来说这些,是阿福担心你想不开,让我过来看看你。”典韦转过身,盯着夏侯兰说:“如果你刚才不认,我会断了你的胳膊,让你一辈子做废人……夏侯,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但绝不会看错人。阿福一家将来,绝对不简单。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不会后悔。”

    夏侯兰,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他不是因为典韦那杀气腾腾的一句话,而是因为曹朋竟觉察到,他的心思已经乱了……

    抬起头,夏侯兰苦笑一声:“以后的事情,末将没有去想。不过请校尉放心,夏侯兰不是赖账之人。”

    典韦,笑了!

    第二天,曹朋搀扶着张氏登上马车。

    扭头却看到一身灰衣打扮的夏侯兰,就站在一旁。

    丈二银枪不在手里,那一身白袍衣甲,也没有看到。灰布襜褕,斜襟短打扮,头裹黑巾……

    俨然一副奴仆下人的装束。

    不过看上去,夏侯兰似乎非常平静。

    看到曹朋的时候,他还拱了拱手,恭敬的唤了一声,“小人夏侯兰,见过少爷。”

    曹朋不由得愣了一下,突然间笑了。

    “夏侯,你就负责这辆马车吧。”

    “谨遵少爷的吩咐。”

    曹朋点点头,转身离去,在不远处翻身上马。

    而夏侯兰则神色自若,全然不理会周遭人对他的指指点点,坐在车架子上,马鞭扬起,口中喝了一声:“驾,出发喽!”

    引车的马,希聿聿一声长嘶。

    马鞭在空中挽出一个鞭花,啪的一声炸响。

    阿福,典校尉说你非常特别,那我就好好盯着,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特别?

第078章 初会

    建安二年二月中,匪虐郎陵。

    有太守满宠亲自率部平定匪祸,令汝南平靖。然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汝南郡西部督邮曹掾行经郎陵,发现郎陵长成尧,竟暗中与匪勾结。西部督邮邓稷斩郎陵长成尧,并从县衙中搜出成尧与江夏太守黄祖书信数封。汝南太守满宠得知消息,立刻命人快马赶赴许都呈报。

    同时,由西部督邮邓稷假郎陵长事,治理地方,等待许都回复!

    邓稷是谁?

    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这个人好像是从石头缝里突然蹦出来的一样,无从追考。反正汝南太守满宠对此人,极为信赖。

    与此同时,远在南阳郡叶县的曹洪,收到了满宠一封书信。

    在看罢了书信之后,曹洪竟忍不住放声大笑,对左右言:“伯宁已明是非,此后再有郎陵派人,一概不见。”

    建安二年三月初,许都派遣使者,抵达平舆。

    曹操在信中称赞了满宠处事果决得当,并委派前汝南太守,尚书,军师祭酒荀攸长子荀缉为郎陵长,负责接收郎陵事宜。随后,当荀缉抵达郎陵时,却发现郎陵一切运转正常,井井有条。讯问后才知道,在荀缉没有到来之前,郎陵一直是由汝南西部督邮邓稷负责治理。

    于是,荀缉立刻前往平舆,想要拜会一下那位西部督邮曹掾。

    未曾想从满宠那里得到的答案却是:西部督邮曹掾邓稷,早在许都使者抵达之前,返回许都。

    “这位邓督邮,莫非是许都人?”

    满宠,笑而不答。

    荀缉有些失望,同时又有点疑惑。

    于是命人在汝南太守府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太守府中,竟没有一个人,认识这个神秘的邓稷。

    据说,自满宠上任以后,就没有委派过西部督邮曹掾。

    那么这位名叫邓稷的神秘人,究竟会是哪个?

    怀着一腔疑惑,荀缉返回郎陵,并立刻书信一封,派人送往许都,拜托父亲荀攸打听此人。

    不过,书信之后,荀缉就面临一系列的变故。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查看卷宗,否则的话,荀缉也许会发现,郎陵县的卷宗,缺失了整整十一日。

    而这十一日,也正是成尧私设关卡的十一天……

    建安二年六月,刘表命大将邓济,兵出南阳郡,兵临郎陵。荀缉匆忙应战,为邓济所害!

    那缺失的十一天卷宗,也随之泯没在浩瀚如烟的历史长河。

    ————————————————————————————————

    郎陵长被杀的消息,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因为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位死而复生,不远万里归家的武猛校尉典韦身上。

    距离宛城之败,已过去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月当中,曹操数次派人打探典韦的消息,试图寻找到典韦的尸体,却一直没有线索。甚至包括宛城张绣,也不知道典韦是不是死了。反正曹操说典韦没回来,他自然也乐得宣称,典韦已死。为此,曹操悲恸无比!将典韦衣冠下葬,并亲自前往,在灵前痛哭失声。

    二月中,曹操更把典韦长子典满拜为郎中,还安排典满住在自己家里。待头七过后,命典满扶典韦衣冠椁,返回陈留老家。这典满刚走没多久,估计还没有出豫州治下,典韦竟然回来了!

    以至于当曹操得到满宠的书信时,竟喜极而泣……

    “阿福,前面就是许都了!”

    典韦勒马,遥指正前方,话语中带着兴奋之意。

    此时,正是黎明。天边刚飘起鱼肚白的光亮,朦朦重重,只见一座城市的轮廓,在远处显现。

    那,就是许都!

    从黑闾涧出来以后,一路顺畅。

    颍川治下相对还算良好,这一路走下来,倒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赶了一夜的路,终于抵达许都。曹朋可以理解典韦心中的兴奋,对典韦来说,许都就是他的家。只是对于曹朋而言,看着远方城市的轮廓,他却高兴不起来。心中有一丝迷茫,说不清楚,道不明白,恍若是在做梦一样。许都,就在眼前,他苦苦期盼的,也就是这一天。

    可当他真的来到许都城下时,却生出了莫名忐忑。

    “典叔父,我们走吧。”

    曹朋声音怪怪的,典韦并没有听出来。

    “对,我们赶快过去!”

    车马隆隆而行,眼见着距离许都,越来越近。

    晨光中,一座古老苍雄的城市,出现在曹朋的眼帘中。高大巍峨,又蜿蜒起伏的古老城墙,在晨风中默默矗立。那是许都的外城城墙。据典韦介绍,许都分内外两城,内城为皇城,外城宛若小丘,环抱内城……曹朋前世曾参观过许都的遗址,不过看到的,只是残垣废墟。

    说实在话,若不是典韦在一旁,曹朋真的无法把那残垣废墟,和眼前这座巍峨雄壮的城市联系一起。

    穿越一千八百年,行走于古人的时代!

    这听上去似乎很浪漫,却总让人感觉到,有些不太真实。

    深吸了一口气,曹朋催马,追上了典韦……

    呜-呜-呜-

    呜咽的长号声,撕碎了黎明的寂静。

    远处,许都城门大开,就见一队人马,从城中冲出。

    那些人来的很快,如一股黑色洪流,眨眼间就到了曹朋的跟前。

    为首是一个雄壮魁梧的大汉,胯下一匹黑色乌骓马,跳下马身长八尺,腰大十围。古铜色的面膛,额头上还有一个醒目的痦子,看上去颇有些古怪。在古代,如果某些人长的怪异难看,一般并不会用‘丑’字来形容。大多数时候,他们会用雄毅,果毅这等古怪的名词,来解释这个人的相貌,不同于寻常。这既是一种习俗,也是一种礼仪。比如在三国志中形容典韦,只说他长的是相貌果毅。听上去似乎很美好,可当你看到真人,就知道什么叫做‘果毅’。

    这个魁梧男子,长的也很‘果毅’。

    “君明,真的是你吗?”

    大汉勒住马,身后黑色洪流立刻止住。

    他在马上,凝神打量典韦,语气显得格外激动。

    而典韦,更是跳下马,快走几步,大笑道:“仲康,许老虎……哈哈哈,我典韦又回来了!”

    “我就说,小小张绣,焉能坏了你这祸害的性命。”

    魁梧大汉也下了马,快走几步,和典韦蓬的一下子,便拥抱在一起。

    他比典韦略低一些,身材比典韦壮硕,魁梧。

    曹朋早在典韦开口的一刹那,默默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个位置。心里面同时又悄悄嘀咕:这家伙,莫非就是那虎痴许褚吗?

    许褚的表字,曹朋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好像是有个‘仲’什么的。不过他知道,许老虎是典韦对许褚独有的称呼,看着许褚和典韦搂在一起,曹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么两个彪形大汉,光天化日下搂的这么严实,若在后世,不晓得会恶心多少人呢……同时,曹朋又觉得,许褚表现出来的热情,有点假!

    三国演义里面,许褚是一个忠心耿耿,武力值超高的猛将兄。

    反正在当时,很多人都觉得,如果典韦还活着的话,就应该是许褚的模样。以至于后来还有人说,三国演义里的许褚,完全是裸神(即罗贯中)依照着典韦的性格勾勒出来的人物。

    这并不是说许褚是虚构,因为在历史上,许褚最后贵为武卫将军,牟乡侯,谥号为壮候。

    所谓勾勒的说法,其实就是说,许褚在演义中的形象,和历史并不相符。

    许褚,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反正曹朋不会这么认为……许褚是谯县人,说起来和曹操还是同乡。他和典韦不同,出身于一个豪强之家。史书中记载,许褚的宗族多达千人,放在东汉末年,绝对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大家族。他是在建安元年归附曹操,被曹操称赞为‘吾之樊哙’,拜都尉,与典韦宿卫中军。

    只是由于典韦的存在,许褚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

    典韦死了,他可就是宿卫中军第一人,当之无愧的心腹。如今典韦回来了,他那宿卫第一人的地位可就保不住了……反正,如果这种事情放在曹朋身上,就算是没有芥蒂,也绝不会这么热情。这也是曹朋感觉许褚有点虚伪的原因……至于许褚究竟怎么想?曹朋并不清楚。

    同样的,曹朋也只能这么想想,不会告诉典韦。

    依着典韦的性格,他如果说出这些话,说不定会被典韦责骂,甚至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从而和曹朋疏远。这可不是曹朋希望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也只能,默默关注。

    “君明,主公也来了!”

    “啊?”

    许褚拉着典韦的胳膊,“昨日主公接到曼成的书信,得知你今日返回,高兴得一晚上没合眼。

    这不,一大早就命我前来相迎,还说会亲自,在许都城外迎接你回来。”

    曼成,可不是黄巾贼的张曼成,而是颖阴令李典李曼成。昨日典韦一行人路过颖阴,李典也来迎接。不过当时典韦急着想要回许都,就拒绝了李典的好意,带着人绕城而过,连夜赶路。想必是李典见迎接不到典韦,所以派人前来许都报信。说起来,李典也是三国的名人。

    按照三国演义的说法,李典是最早和乐进一起投奔的曹操。

    然则真实的历史是,李典此时,还只是曹操治下的一个县令。当然了,颖阴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地方,也说明曹操对李典的看重。不过,最早投奔曹操的,是李典的叔父,名叫李乾。后死于吕布部将薛兰之手,所部有李乾之子李整掌控。李典,不过是李氏宗族的一份子而已。

    李乾?李整?

    曹朋真的糊涂了!

    他也不清楚,在原有的历史上,是否真如其事。反正在曹朋的记忆中,没有李乾和李整的印象。

    典韦听闻曹操就在许都城外,激动不已。

    他也顾不得招呼曹朋等人,拉着许褚的胳膊,就往许都城下走去。

    好在许褚那些部下,没有把曹朋等人丢在一旁,而是上前领着一行车马,朝着许都疾驰而去。

    黎明,曙光初现。

    一群人列队在许都城门外,正静静等候。

    当先一个锦袍男子,身材不高,可能还不足170公分。他站在最前方,不停的搓着手,神情激动。

    肤色有些黑,身材略显臃肿,使得四肢看上去,有些短小。

    颌下一部长髯,却衬托出一种不凡的气质……典韦看到那锦袍男子,连忙松开手,快走几步,推金山倒玉柱般,噗通跪在锦袍男子身前,“末将典韦,有负主公重托,请主公责罚!”

    他,就是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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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现最近超喜欢用这三个字“有木有!”^_^

第079章 虎贲(2/2)求推荐

    典韦的住宅,就坐落在车骑将军府的旁边。

    车骑将军,自然就是曹操。而典韦的住所紧邻将军府,也说明了曹操对典韦的喜爱和信任。

    府邸中并没有什么人。

    典韦的家眷,并不在许都。

    曹操最初起事于东郡,典韦又是在濮阳之战以后,才得到了曹操的重用。所以,他的妻儿还住在陈留己吾的老家。也就是典满的年纪大了,所以才在曹操迁都后,随典韦一起来到许县。

    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

    宛之战结束以后,由于典韦生死不知,所以典韦的儿子典满,打算着让出这座府邸。原因嘛,非常简单。典韦生前宿卫中军,负责的就是警卫,保护曹操的安全。把住所安排在车骑府旁边,也有方便护卫车骑府的含义。典韦死了,那就必须要有人接替他原来的工作。

    所以从道理上来讲,典满让出这座府邸,不过早晚的事情。

    更何况,曹操已封许褚为猛虎都尉,引入宿卫,其接替典韦的意图,非常明显。

    典满在与家人商议之后,索性爽利的向曹操上书,说是准备返回老家,愿意让出这座府邸。

    曹操没有答应,但是却赏赐典满一家良田三百顷,准许典家在许都城外建造坞堡。

    其实,这已经表明了曹操的态度。三百顷良田,等同于补偿。同时准许典家设立坞堡,也就是说,同意你老典家在许都蓄养私兵。典韦是什么人?发迹之前,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按照道理说,他是没有资格蓄养私兵,更别说是在许都蓄养私兵。可曹操偏偏做出了这种安排。实际上也是一种补偿,那意思分明就是说,你典韦不在了,我也会保典家一世富贵。

    典满已经驱散了府邸中的下人,准备着返回许都后,和许褚交接。

    可谁也没想到,典韦在这个时候,又回来了……

    一旁车骑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曹操为了欢迎典韦死里逃生,在车骑府设宴,为典韦接风洗尘。

    曹朋等人自然没有资格去车骑府饮宴,所以在典韦的安排下,就带着人先行返回府邸休息。

    “好大的宅子!”

    当张氏曹楠等人走下马车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座府邸,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叹。

    直到这个时候,她们才算是安下心来。只看着府邸的规模,就知道典韦在许都,非同小可。

    府邸占地五顷,约三十四万平方米。

    两人多高的灰色院墙,与车骑府的墙垣相连。

    一座朱漆大门,嵌青铜泡钉。狻猊门环,足有儿臂粗细,拍打在朱漆大门之上,发出砰砰声响。

    不用进去,只站在门外,就让人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威压。

    曹楠喃喃自语:“这么大的宅子,快赶上邓叔公家的宅子十个大小。”

    曹朋一旁听得真切,忍不住笑了。

    邓叔公,就是邓村的那个老族长,邓延。

    一个土豪的府邸,焉能和眼前这座府邸相提并论?不过,看着旁边的车骑府,曹朋又觉得有些头疼。

    貌似,这里距车骑府,太近了吧!

    “爹,咱们进去吧。”

    一群土包子走进了这座府邸,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不时发出惊叹。

    整座府邸,九进九出,但只是第一进庭院,就占地达三千多平方米。有三条轴线组成,中轴线有门厅中厅后厅三间,重檐楼房,两侧轴线,则各有厢房十一间,厅、厢沟通。

    门楼壁间,梁枋柱上,巨细间饰无闲处。

    曹朋不由得笑了!

    看着这么大的宅院,他突然联想到了后世那高居不下的楼房。

    如果当年那些朋友知道自己居住在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不晓得会有多羡慕呢……娘的,这么大地盘如果放在后世开发出来,怎么着也得有个几亿的收入吧。奢侈,古人真他娘的奢侈。

    这首进宅院,主要是用来安排接待客人,厢房连通,供家仆居住。

    进入二进,就能感受到非常明显的典韦风格。

    两万平方米的宅院,居然被典韦弄成了一个简易的兵营。有演武场,有马场,直通三进庭院的碎石路两边,各摆放一溜兵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王买一看这演武场,顿时乐了。

    “阿福,以后咱们练武,可是有地方了!”

    曹朋笑了笑,“好啦,赶快把东西都放好,大家就现在前厅找地方休息。左手厢房,爹娘和姐姐,还有巨业叔,洪家婶子居住。右手那一排厢房,就委屈伯父带着大家先行住下吧。

    估计典叔父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咱们先做饭,填饱肚子再说。

    具体怎么居住,还是等典叔父回来以后,咱们再和他商议。”

    大伙儿一听,立刻兴奋的行动起来。

    就包括王猛这种见过世面的人,也没住过这么大的地方。更不要说那些土复山来的好汉们,走进这座宅院,一个个都有些迟钝了。地方太大,也没个人过来领路,弄不好就会找不着方向。

    还是在前厅和演武场转转吧,具体的安排,还要等典韦回来。

    搀扶着母亲和姐姐找了一座房间休息,曹朋又取出三枚金饼子,差不多有一斤多重的样子,递给了邓巨业夫妇。

    “巨业叔,看这样子,典校尉就算是回来了,也顾不得这边。

    烦劳你先把这些金饼子,在城里找地方换成大钱……伯父,你带两个人和巨业叔一起去吧,到时候若遇到麻烦,就报上典校尉的名号。我估摸着在许都,还没人敢招惹典校尉……换成大钱后,再买些粮食回来。对了,买点肉,咱们这一路奔波,也要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土复山的好汉们闻听,顿时大声叫好。

    王猛呵呵点头,叫上两个好汉,赶着一辆车子,和邓巨业就驶出府邸。

    “阿福,怎地,怎地娘好像在做梦一样?”

    厢房里,张氏、曹楠和洪娘子坐在床榻上,一个个显得很拘谨。看到曹朋走进来,忍不住询问。

    说起来,也真的如同做梦!

    不久之前,她母女还是阶下之囚,终日担惊受怕,不晓得前途会怎样。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就住进了华美的府邸。张氏三人都是小户人家的女人,哪见过这等场面?曹楠好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然后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疼痛感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做梦。

    “阿福,你姐夫他……不会有事吧。”

    曹朋笑道:“姐姐放心,姐夫他绝不会有事的。如今不比咱们在棘阳,现如今,咱们也算是有靠山的人。满宠满太守在背后支持姐夫,再加上典校尉这一层关系,姐夫说不定会功成名就。”

    曹楠鼻子一酸,也不知怎地,就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不求你姐夫功成名就,但愿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心满意足。”

    洪娘子在一旁,搂着曹楠。平时她挺爱说话的,可这时候,在这里,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娘,你们在这边休息,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叫我就好。”

    曹朋说罢,便走出了厢房。

    合上门,厢房里很安静……可是当曹朋走出几步之后,就听见身后的厢房里,传出一阵女人们惊喜的尖叫。

    对嘛,这种反应,才算正常。

    曹朋忍不住笑了,在廊檐下盘膝坐好。

    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看着王买邓范奔跑,看着曹汲带着夏侯兰在庭院中走动,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城门口的那一幕。

    曹操!

    他终于见到了曹操。

    随着典韦等人一起跪下,曹朋偷眼打量了一下曹操。

    说实话,曹操的相貌长得挺‘果毅’,身材不高,却又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威压。那一刻,曹朋突然想起了一句话:这个小个子,很有力量!

    这本是太祖对邓公的评价,可用在曹操的身上,似乎毫不过分。

    只是因为当时隔着很多人,曹朋的个子又小,而曹操的注意力都在典韦身上,所以没有什么交集。

    可曹操那种气度,那种威严,足以让曹朋,记忆深刻。

    是时候了,差不多应该实施他的计划了……曹朋挠挠头,站起身来。

    “阿福,咱们去演武场耍耍?”

    王买和邓范向他招手,曹朋想了想,微笑着点头答应。

    ——————————————————————-

    掌灯时,典韦终于回来了!

    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黑脸有些发紫,不过眼睛却很亮。

    曹朋惊异的发现,典韦这一顿酒的功夫,好像换了一身衣服。身穿虎纹单衣,外罩百花战袍。

    头顶一座虎面金冠,上插一支雉翎。

    “典叔父,你怎么换打扮了?”

    王买惊奇的问道。

    典韦哈哈大笑,神情甚是愉悦。

    而曹朋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也算读了不少书,特别是邓稷的那些拓本,曹朋基本上都翻阅过。

    邓稷修的是汉律,所以对于朝廷的官职和服装,曹朋也有些了解。

    他连忙上前,拱手道:“恭喜典叔父,贺喜典叔父!”

    “咦,小阿福莫非知道?”

    “看叔父这一身装束,而且又这般高兴,小侄多多少少,倒是猜出了一些。想必是得了封赏……

    呵呵,虎贲中郎将吗?”

    典韦一怔,旋即大笑起来。

    “小阿福,你果然聪明……没错,主公意欲重设虎贲,故而封我为虎贲中郎将,宿卫车骑府。”

    虎贲中郎将,等同于后世中央警备团团长,专门负责护卫最高领导人。

    麾下设立虎贲一千五百人,皆豪勇之士,选拔极其严格。

    曹朋大体上明白,这是曹操给典韦的一个补偿。毕竟此前曹操已任命许褚接任典韦的职务,如果只是因为典韦回来,便撤销他的官职,一定会引起许褚不满。所以,曹操用虎贲中郎将,为典韦正名。从品秩上来说,典韦依旧是中军第一人,许褚虽接替了他的职务,可实际上,还要受典韦节制。这样一来,大家都官升一级,虽保持原状,但也算平息了尴尬。

    “老王,主公如今设立虎贲,我意欲让你出任虎贲郎将一职,你意如何?”

    王猛一怔,旋即大喜。

    “全凭君明吩咐。”

    典韦笑了笑,扭头向曹汲看去,“曹兄弟,你在路上说,准备造刀……我这里恐怕不太方便,毕竟毗邻车骑府,万一出事,会惊扰了主公。不过主公在许都城外,赏赐了一座坞堡与我。不如这样,你就在那坞堡内造刀。等周仓周兄弟他们过来,让他们现在坞堡中落脚。”

    曹汲,躬身答应。

    虎目精光闪闪,典韦目光一转,凝视曹朋。

    “阿福,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第80章 疑窦丛生

    暮春时节,夜风轻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桃杏芬芳,令人顿感心旷神怡。

    典韦和曹朋,漫步在第三进庭院之中,欣赏这满园的春色。这是虎贲府的前花园,面积不算太大,约有六千平方米的面积。花园中,建有一座小亭。周遭栽种桃树和杏树,满园花海。

    “阿福,我这次回来,有些不妙。”

    典韦在凉亭中坐下,拎起酒壶,饮了一口酒水,长长出了一口浊气。

    林荫下,花海中,一条小路勾连后宅。事实上,这座更名为虎贲府的府邸,只有进入第四进宅院,才算是真正进入中堂。

    不过由于典家人丁单薄,所以后面几进宅院几乎被空置起来。

    典韦有一个哥哥,名叫典偱,因不良于行,就住在老家,膝下无子。典韦有四个儿子,其中长子典满,年十五岁,刚被曹操拜为郎中。次子典存,年仅六岁;三子典弗,四子典佑,都还在襁褓之中。此外,典韦还有个外甥,名叫牛刚,和典满的年纪相差不多,据说力大无穷,有霸王之勇。除此之外,典韦家中再也没有旁人,屈指计算,连妻家共十四口人。

    如果和许褚背后那上千人的宗族想必,典韦家里还真算不得什么。

    曹朋换上了一身单薄的襜褕,坐在亭子里,静静聆听。

    “叔父,怎么不妙了?难道说,曹公怀疑你吗?”

    典韦哈哈大笑,“那怎么可能,主公对我还是很信任,只不过……还记得今天在城外迎接我们的那个人吗?那家伙名叫许褚,字仲康,是谯县人。其人勇猛异常,骁勇善战,故而被主公赞为虎痴,曾与人说,许褚是当今樊哙。之前,主公以为我死了,所以让许褚接任宿卫……可现在我又回来了,许仲康的位子,就显得很尴尬。主公无奈,封我为虎贲中郎将。”

    原以为典韦不清楚,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心里明白的很。

    “这不是挺好吗?”

    曹朋故作不解,疑惑的问道。

    “好吗?”典韦苦笑摇摇头,“许褚和我的状况不一样,背后有宗族支持,势力强横。你别看他五大三粗,可为人却非常精细。以前他被我压着,那是资历不够……如今,他未必会服我。哪怕许仲康服我,他身后的家族,也断然不会就此罢休。许褚自投奔主公以来,素以豪爽而著称,所以和很多人交情深厚……在这一点上,我的确是比不得许褚的精明。”

    曹朋沉默了!

    典韦这是要向自己问计?

    正疑惑间,就听典韦开口道:“阿福,我求你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我那儿子的性子和我差不多,有时候很暴躁。他年少气盛,我担心有人会对他下手……我想请你,帮我照拂他。”

    “怎么照拂?”

    “这几日,许都定不会平静,阿满回来以后,我怕他受人挑唆,惹出祸事。”

    “不平静?”

    典韦点点头,仰头把酒壶里的酒水喝光。

    “你以为,许褚真的会心甘情愿做我帮手吗?主公命我重组虎贲军,他或者他身后的族人,断不会让我放手施为。那家伙明地里也许不会动手,但暗地里给我刷花招,却轻而易举。”

    “此话怎讲?”

    典韦轻声道:“许褚和颍川几大世族,往来密切。

    荀氏、陈氏,乃至于钟氏,皆和他交情深厚。而我在许都,除主公之外,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求助。”

    “重组虎贲,是曹公之意?”

    典韦一怔,点了点头。

    曹朋笑道:“那你怕什么?有主公支持,足够了!许褚背后虽有颍川世族,可典叔父你也可以拉拢盟友嘛。”

    “我?”典韦连连摇头,“那断然不可。主公信我,就因为我从不朋党。如果我变了,那一定会影响到主公对我的信任。阿福,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情。许仲康虽然厉害,我还不惧。”

    “我不是要你朋党,而是让你通过主公,征召虎贲。”

    “通过主公征召?”

    曹朋笑道:“曹公的族人,能征惯战者众多。且不说曹仁曹洪将军麾下精兵众多,就是夏侯惇夏侯渊两位将军的帐下,同样有能人无数。许褚虎卫,皆以他族人为主;而典叔父你若想压住他,就必须从曹公身边的人下手。征调豫州精兵,从中抽选虎贲,就算许褚背后有颍川世族支持,又能如何?而且,你还可以通过这次征调兵马,趁机拉近曹公族人的关系。

    我想,曹公也不会怀疑你有私心,说不定还会因此,感激你……”

    典韦闻听,沉吟片刻后,轻轻点头。

    “不过,我还是担心典满出事,他回来以后,我想让你照拂他一下,怎么样?”

    曹朋瞪大眼睛,“我照拂他?”

    来许都时间不长,但曹朋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典大少爷的事情。

    那可是个脾气暴躁,好争强斗狠的主儿。

    万一自己惹怒了这家伙,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可问题是,典韦提出来了,曹朋也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他轻声道:“既然叔父看得起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

    典韦见曹朋答应,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对了,我打算随我爹一起去坞堡居住,不知可否?”

    典韦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阿福,你老实告诉我,你爹……曹兄弟他,真能造刀吗?”

    曹朋一笑,“我爹有祖传秘法,因惧人嫉妒,一直不敢暴露。

    典叔父只管放心,我爹不但能造刀,而且还能造出好刀……只不过,要造出好刀,还需典叔父,你多多配合。”

    “那没问题!”典韦拍着胸脯保证。原先曹汲和他提起造刀的事情时,典韦还有些不太相信。可现在,听曹朋也这么说,他立刻放下心来。原因?典韦也说不上来。反正,他愿意相信曹朋,“你要我怎么做呢?其实,曹兄弟如果真的能造出好刀来,怎么样都没有问题。”

    “不,造刀容易,可成名却难啊!”

    “什么意思?”

    “我是想让我爹入诸冶监,但苦于没有名气,即便是进去了,也难得曹公看重……即便是典叔父你向曹公推荐,我估计这效果也不会太大。既然如此,我想借这造刀的机会,为我爹扬名。

    造刀的事情,自有我爹来解决。

    可一些场外的事情,我还想请叔父能帮忙,协作一把……若此事能成,叔父也可在曹公面前,立下大功。”

    典韦眼睛一亮,“怎么做?”

    曹朋起身,伏在典韦耳边低声细语。

    “明日,你就如此这般……”

    典韦先是眉头紧蹙,渐渐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眯起眼睛,轻轻点头。良久后,典韦突然大笑起来,“阿福,你这主意,可当真绝妙至极。”

    曹朋施施然坐回去,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不就是让老爹扬名天下嘛……这又有何难。前世他虽不是学广告的,可那铺天盖地的炒作,却熟记于心。没吃羊肉,还没见过满山羊跑吗?这后世的炒作手法,在这个时代,一样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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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车骑府大堂内。

    曹操侧卧榻上,一双丹凤眼半眯着,聆听下人们的汇报。

    “和典中郎一起来的那伙人,听口音是南阳郡人,但并非宛城地方的口音。典中郎在府中饮宴时,他们去了典中郎的家里。随后有几个人驾车出去,在城西门内的一家商户里,兑了两锭金饼,共七百二十余贯……那家商户没有问题,本是曹大夫家中的一处产业,主事的也是曹大夫家里的宾客;六块金饼,重约九斤,问题也不大,是市面上流通的金饼。”

    “那就是说,这一家人没有问题?”

    “应当是没什么大碍……这些人一共是三家。其中以主公本家姓为主,家长名叫曹汲,据说是个铁匠。有一个儿子,叫曹朋,很聪慧……此外,其女婿邓稷,是棘阳邓村人,原本是棘阳县一个小吏,按照满伯宁的说法,这个人很有才干。此外,还有父子两人,姓王,是曹家的邻居。不过听说,这王姓父子的本事似乎不差,手底下还有十几个随行扈从。”

    “随行扈从?一个铁匠的邻居,哪里来的随行扈从?”

    “满伯宁的人说,那王猛原本在南阳郡做山贼,后来不干了。这次不知怎地,又和那些山贼汇合一处,跟随典中郎,来到许都。”

    曹操手指轻捻胡须,沉吟许久后,道:“立刻派人前往棘阳,打听一下这些人的来历。”

    “那是否还要给曹家封赏?”

    曹操想了想,笑道:“为什么不给?明天派人过去,赐他们黄金百镒,锦帛三十匹,粟三百斛。不管是真是假,他们总算是救下了君明。我有君明,此后可深夜熟寐,不复警醒了。”

    “那典中郎……”

    曹操摆手笑道:“君明那边,就不必再查了。

    我知道君明这个人,断然不会做那背主之事……不过他和仲康之间,终归是要分出一个高下。”

    “喏!”

    曹操摆手,示意那人下去。

    他从床榻上坐起,拿起一卷书,就着烛光阅读。

    片刻后,曹操又放下书,站起身来,慢慢踱步走到门口。

    夜色深沉,他手捻胡须,仿佛自言自语道:“君明,你若不负我,我也断然不会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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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西域奇乌(2/2)

    建安二年二月,袁术迷信方士张炯所献符命,以为自己上应天命,于是在寿春称帝,自称‘仲家’。

    以九江太守为淮南尹,设置公卿百官。

    三月初,袁术依天子之礼,郊祀天地,正式称孤道寡。

    袁术,汝南袁氏子弟,是袁绍的弟弟。但因是嫡出,所以和袁绍一直不太服气。

    两兄弟雄霸南北,相互间并无太多联络。

    袁绍得知袁术称帝之后,在第一时间便表示反对,并宣布与袁术划清楚界限,颇有大义灭亲的意思。

    毕竟,割据一方,尚还可被人接受。

    可一旦称帝,就如同造反。袁氏四世三公,等同于生生毁在了袁术的手中。袁绍若不表明立场的话,势必为天下人所弃。如今虽说汉室衰颓,可汉室的气运尚在。哪怕所有人都心怀叵测,可谁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清楚。袁术这个时候称帝,顿时成为天下人眼中的逆贼。

    早年间,曹操和袁家兄弟关系不差。

    在得知袁术称帝的消息之后,立刻派人前往寿春,试图说服袁术,收回决定。

    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袁术形同造反,曹操自然可以出兵征伐。只不过,宛城之败刚过去没多久,曹操着实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兵。是否能说服袁术?曹操也不知道。这不过是他拖延时间的一个手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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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三月,淫雨绵绵。

    一连十几日不见天晴,这许都城外的桃花杏花,纷纷被风吹落,狼藉一片。

    曲折的大路,湿涔涔蔓延绯红粉白。城门护城河外一派虬松,在朦朦雨水中,透出苍雄之气。

    一队车仗,从大路尽头行来,车轱辘碾压着泥泞的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越来越近,当抵达许都城外的时候,门卒上前阻拦……

    “什么人?”

    当先是一个独臂青年,生的很清秀。

    他从马上下来,微微欠身道:“我等是奉典中郎之命,采买而回。”

    说着话,独臂青年取出一枚令牌,递给门卒。令牌以青铜铸造,上面雕镂有猛虎纹路,整体显得非常粗豪。

    正面一个‘典’字,背面雕镂‘虎贲’两字。

    门卒看清楚了令牌上的字样,不由得吓了一跳。

    对青年的态度,随之恭歉许多,甚至有些谄媚,恭敬的说:“请先生稍等,小人去去就来。”

    他拿着令牌,走到门伯身边,递了过去。

    门伯看清楚以后,也连忙赶过来……

    这一次,他不是想要为难对方,而是清点车仗,准备放行。

    不过,当他看到几乎没入泥泞中的车轱辘后,不禁心里奇怪。这车里面,究竟拜访有什么东西?

    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发现车仗上面,却被覆盖黑布。

    一共三十辆……

    典韦在许都,是出了名的清廉,家中也没有什么产业。除了许都城内的一座府邸之外,他也只有在许都外的三百顷土地和一座坞堡。一下子买这么多东西?难道典中郎要在许都做生意不成?

    “先生,这车上都是些什么?怎地看上去如此沉重?”

    独臂青年微微一笑,“不过是些普通山货罢了。”

    呸!

    你家山货能把车仗压成这个样子?

    门伯心里面暗自嘀咕,却没有勇气过去查看。

    谁都知道,典韦甚得曹操信赖,新升任虎贲中郎将,是正经的曹操心腹。就连那些世家子弟,也没有典韦得宠信。而且,典韦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动辄就会报以老拳,谁敢招惹?

    算了,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轮不到我这等小人物操心。

    门伯想到这里,便摆摆手,准备放行。

    三十辆马车吱纽吱纽的往城里走,独臂青年则取出一个钱袋子,扔进城门口的木箱中。

    这箱子,是收取城门税所用。

    城门税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增加税收的一条途径。曹操迎奉天子到许都以后,修缮都城,发放百官俸禄,以及供奉汉帝种种所需,花费颇大。单凭以往的税收,很难达到收支平衡。

    于是曹操开设城门税,其主要征收的对象,就是大宗商货。

    进出的货物越多,征收的税金越大。而那些小商户们,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独臂青年交纳税金,差不多有二十贯。他这种行为也表明,这三十车货物的用途,就是商业。

    不晓得,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

    门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青年闲聊,看着车队往城里走。

    嘎吱,嘎吱,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铺在路上的碎石,因承受不住车辆的重量,碎裂飞溅。

    突然间,一辆车子轰然倒塌。

    那车抽有点承受不住,突然折断……

    车上的货物,顿时散落一地。

    门伯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这马车上装载的,居然全都是黑色的石头。

    “这是……”

    独臂青年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大声喝骂。

    一干车夫忙不迭收拾残局,并有人从城门外的车马驿中粗来三辆马车,重新装载那些黑色石头。

    “先生,这些是……”

    “这个……叫做玄铁石,是典中郎命人搜集而来。”

    “玄铁石?做什么用?”

    “当然是用来造刀!”

    门伯的脸色,顿时又一变。

    造刀,这可是一个敏感的话题。

    如今天下大乱,曹操对盐铁控制的极为严格。

    典韦,要造刀吗?

    “此事,你心里清楚就是,切莫传出去。”

    青年正色警告,门伯维维是诺。

    “典中郎,要造刀?”不过,门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青年神神秘秘的向四处打探一下,轻声道:“典中郎从南阳找来了一位隐世大匠,准备为典中郎造刀……听典中郎吩咐,好像是有大用处。这件事你嘴巴一定要严一些,否则典中郎唯你是问。”

    门伯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心里面却暗自叫苦:你在城门口翻车,不需要我说,估计这会儿许都城里,已经传开了吧。

    ——————————————————————

    “典韦买了许多黑石头?”

    许都城西里许坊市中,几名文士正临窗而坐,窃窃私语。

    这西里许,在后世应该属于商业区那种性质,商户林立,酒楼相连。整个许都,分四里,东里和南里,紧邻皇城,属于官宦世族,皇亲国戚居住之所。西里许,是商业区,北里许则是普通民众所住之处。

    “文公,你说典君明买那么多黑石,是何用途?”

    说话的是一名文士,一身青衫,手持团扇,一边轻摇,一边询问。

    看年纪,大约在四十多岁,白面,黑须,剑眉朗目,风姿华美,仪表不凡。

    这个人,就是鲁国名士孔融。

    而他询问的那人,年纪看上去比孔融小一些,大概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模样。身材很魁梧,膀阔腰圆的,在一群文士当中,显得格外抢眼。浓眉大眼,肤色古铜,颌下一部短髯。

    “这个……我怎能知道?”文公搔搔头,笑着回答道:“典君明也许是想要给家里添几分雅致?”

    “哈,你倒是说笑,典君明……几块黑石就能雅致吗?”

    孔融不由得大笑,言语中,似乎对典韦颇为不屑。

    “文举公这话倒是不差,典韦这个人从来不重这些东西,素以豪勇而闻名,要那雅致作甚?”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书生,年纪大约在二十六七。

    身材瘦削,略显单薄。

    面孔有些苍白,一双若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极为有神。

    “奉孝,你以为呢?”孔融问道。

    相貌清秀的青年,闻听一笑,“只怕这典君明,是要为七月间的二虎相争做准备吧。”

    曹操任命典韦做虎贲中郎将,让他组建虎贲军。

    同时还发出一道命令,要虎贲军和许褚的虎卫来一场比武。

    谁都知道,许褚的虎卫是以许氏宗族为主组成的一支精兵,而典韦则是上书曹操,决意从曹魏军中抽调锐士,组建虎贲。但以战斗力而言,典韦组建的虎贲未必输给许褚;但毕竟临时组建,想要和那些陪喝已久的许氏虎卫相争,时间上似乎有些不足。所以许都城中,许多人都开始讨论,四个月后,虎贲和虎卫,谁能胜出。

    孔融笑道:“依我看,就算典君明组建起了虎贲,也胜不过许仲康。”

    “所以,典中郎才要做准备啊。”

    文公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难道说,典君明想要造刀?”

    “造刀?”

    “我早年曾读过一卷书,言西域有奇石,色乌……百炼可成神兵,能削铁如泥。典韦买来的那些黑石,莫非就是西域奇乌?如果他能练出一批好刀来,许仲康可未必是他的对手……”

    孔融微微一怔,露出沉思之状。

    “西域奇乌?”

    青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可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君明能打出神兵吗?”

    文公想了想,笑了!

    “那定然不可能……即便是有西域奇乌,想要造出好刀来,根本不可能。一口好刀,所需条件甚为严苛。不仅仅是材料的条件,还要求铸师记忆超群。据我所知,就算是欧冶子重生,也未必能在三个月内,打造出一批好刀来。依我看,典君明是病急投医,已乱了方寸。”

    青年说:“那如果典君明身边,有高人在呢?”

    “不可能,当今几大铸师,我大都知晓名号。这些人或是被各地诸侯控制,或是归附于高门大阀。就许都而言,最好的铸师都集中在诸冶监里。就算是典韦请那些人出手,也不可能在四个月中成功。”

    青年眼珠子一转,解下腰间的白鹿皮兜子。

    “这里面有黄金三镒,铜钱二十贯……我与诸公做赌,赌那典君明,能造出好刀,如何?”

    孔融大笑道:“奉孝,你这是送钱与我们啊。”

    “文举公,赌不赌?”

    “赌!”孔融立刻回应,“这必赢的钱财,我焉能不赌?”

    而文公,却没有说话。

    青年又喝了几杯酒水,便起身告辞。

    待青年离开后,孔融拉住文公,“文公,你真确定,那典君明打不出好刀吗?”

    文公想了想,“据我所知,一口好刀无年余光景,难以造出。更别说在四个月内,造出一批好刀。只是我看奉孝笃定,也有些犹豫。文举公,这年月奇人高士很多,如果典韦真的……”

    他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已表达的很清楚。

    孔融一蹙眉头,自言自语道:“莫非,那典君明真的请来了高人吗?”

第082章 名,妙不可言(一)

    许都,虎贲府。

    邓稷押送着三十辆马车进入府中,直接吧那三十车的石头,倒进了后院里的一个塘子里面。

    “阿福,你这是搞什么花招?”

    典韦看着那满满腾腾一塘子的石头,直皱眉。

    石头落进池塘,立刻把池塘里的水染成黑色。原来,所谓的黑色石头,不过是把普通石头,用墨汁染成黑色罢了。

    看着黑乎乎的池塘,邓稷也是一头雾水。

    他在郎陵等到周仓之后,就收到曹朋一的封书信。书信里说,让他带三十车石头回许都,并且要把石头染成黑色。

    同时,曹朋还在信里,教给邓稷一个说法。

    说实话,邓稷搞不清楚曹朋在想什么,总觉得你造刀就造刀呗,玩儿这些花招做什么?

    而曹朋,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

    “天黑之后,把这三十辆车装满,再送出城,运到坞堡里面。”

    “啊?”

    “不用这些石头了,只要看上去是满的,就行了……总之,我们要制造出一种假象,让所有人都以为,典叔父要用这些玄铁石造刀。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可以了,其他你们不必费心。”

    典韦等着曹朋,摇摇头,表示完全不明白。

    曹朋笑道:“我估计这个时候,外面都已经传开了。接下来会有人问你们,请了谁来造刀。

    典叔父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管是谁问你,你只需要说:没这回事。”

    “啊?”

    “这叫做欲擒故纵。三十车玄铁石摆在那里,你就算是否认,也不会有人相信。”

    “那干嘛还要否认?”

    “因为你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不相信。越是不相信,就会越想知道……然后你可以在某次醉酒之后,装做是无意中说漏了嘴。典叔父,做戏你会不会?你就说从南阳请来了一位隐世高人,就可以了……除此之外,叔父什么话都别说。如果曹公询问,你也这么回答就是。”

    “这岂不是要我欺瞒主公?”

    曹朋正色道:“典叔父,我爹是不是要造刀。”

    “呃,没错!”

    “他是不是和你说,要在三个月里,造出三十支断三札的好刀?”

    典韦想了想,“是。”

    “那三个月之后,我爹只要交出三十口好刀,不就可以了吗?这是事实,那算得上欺瞒呢?”

    典韦搔搔头,曹朋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邓稷忍不住问道:“可你弄那什么玄铁石的把戏,又是什么意思?”

    “呃,我只是觉得,玄铁石听上去比较威风而已。”看着邓稷那一脸的郁闷之色,曹朋笑得非常开心,“姐夫,做戏要做足。再者说了,我之所以这么大张旗鼓,其实是为了四个月之后的演武。”

    “哦?”

    典韦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你打算怎么做?”他好奇的看着曹朋,“就算你造出三十口好刀,也不够我军中分派啊?”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

    曹朋神神秘秘的一笑,让典韦更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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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曹朋随邓稷,压着空车,自许都北里许离开,进驻坞堡之中。

    周仓带着一百多名土复山的好汉,也随行进入。此次他返回土复山,把情况和土复山的那些好汉们说了个清楚。大部分人都愿意随周仓投奔典韦,毕竟总挂着一个山贼的名号,也不太好听。能有个正经的出身,是一桩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有些人故土难离,加之对曹操不太了解,所以在思忖良久之后,最终决定,留在土复山,继续做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为首者,名叫杜飞,汝南人。

    跟随杜飞的,有八十多人。并且还有一部分家眷,也留在山里。

    大家好聚好散,周仓也没有勉强。

    “杜飞原本并不是渠帅的部曲,所以对渠帅,有点不太相信。”

    “呃?”

    周仓说:“此人原本是汝南道众,是张丈八的手下。后来张丈八战死,汝南道众便散了……说起来,土复山还是此人先占居。后来我带着一帮兄弟过去,蒙此人收留,才算稳定下来。他不愿意过来,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一场兄弟,我总不成为此就要对他下死手不是?”

    王猛赞赏不已,点头赞道:“老周仗义!”

    他想了想,对周仓说:“典中郎如今荣升虎贲中郎将,正在招兵买马。我得中郎将看重,如今在虎贲军中忝为郎将,也算是有了前程。老周,你不如随我一同去虎贲,搏他个功名,如何?”

    周仓沉吟片刻,“我还是在等等吧。

    朝廷里的事情,我到现在也没弄太明白,倒不如暂且留在这里,看看状况。而且虎贲军责任重大,规矩肯定不少。我这性子也有些野惯了,恐怕受不得那拘束。倒是那些弟兄,若渠帅看着可用,不妨为他们寻个前程。我暂且等等看,若实在不行,就去汝南找魏兄弟。”

    周仓不愿意做虎贲?

    曹朋愣了一下,偷偷打量周仓一眼,但并没有开口。

    王猛倒是没有强求,只笑了笑,“既然兄弟有打算,那我就不勉强了!”

    说完,就把这事情放到一边。

    毕竟人各有志,周仓不愿意留在许都受约束,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王猛觉得有些可惜,周仓那一身的好武艺。

    周仓,神色如常……

    “阿福,你爹已经铸好铁炉,一应材料也都备齐,准备明日开工。”

    王猛掉头对曹朋说:“你呢,现在稳定下来了,有什么打算?”

    曹朋笑了笑,“先帮我爹准备造刀,等这桩事情结束了,再说其他的事情。闲暇时,随姐夫读读书。庞师赠我的几部书,我还没有读完。此前诸事缠身,如今正好可以慢慢的品味。”

    “读书好,读书甚好!”

    邓稷一脸欣慰之色。

    说实话,他挺担心曹朋。

    在邓稷眼中,曹朋有着非凡的大局观,甚至连自己都比不上。

    比如,宛之战时,当所有人都认为曹操必胜的时候,惟独曹朋说出了曹操必败的言语。

    而且对此后的种种把握,也非常得当。

    若好好读书,将来必然能成就大器。邓稷最害怕的就是曹朋生出自满之心,以后不求上进。现在看来,这种担心似乎没有必要。曹朋既然愿意继续读书,那说明他的头脑非常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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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韦准备造刀,已应对四个月之后的演武!

    在短短一天的功夫,消息就传遍了许都,甚至连曹操都听说了。以至于第二天曹操笑着询问典韦,却从典韦口中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典韦要怎么造刀?

    谁又为典韦造刀呢?

    一时间,众说纷纭……

    那三十车西域奇乌,给许褚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别的不说,如果典韦的虎贲军真的配备了上等好刀,那么演武之时,必将面临巨大的威胁。

    “仲康,听说典君明请来南阳奇士造刀,你可听说了?”

    许褚的哥哥,名叫许定,字孟康。

    得知了消息后,他便立刻赶到许褚家中,一进门便急急询问。

    许褚沉着脸,点头道:“今日主公也曾询问,君明也没有否认。只是,这距离演武不过四个月,他没可能造出什么好刀啊。我觉得这问题的关键,就出在为他造刀之人的身上。”

    “怎么说?”

    “他这次在南阳死里逃生,莫非真遇到了什么高人?”

    许定挠挠头,在许褚身前坐下。

    “你说,会不会是典韦耍的花招呢?”

    “那不可能!”许褚立刻摇头,“君明这个人的脾气,我也算有些了解。他是个直肠子人,不太会耍花样。再者说了,他就算骗谁,也不可能去欺骗主公。所以我认为,他九成是要造刀。”

    也许,许多人不理解,不就是造刀吗?何至于这么大的阵仗?

    东汉末年,缳首刀的确已经开始普及,但大部分缳首刀,都是粗制滥造,质量算不得上乘。

    一口好刀,可以提升百分之二十的战斗力。

    可问题在于,这好刀是可遇而不可求……典韦弄来了那么多的‘玄铁石’,看上去是要大批量造刀。要知道,玄铁石,也就是别人口中的‘西域奇乌’,是造刀的上等材料。这一点已经被人肯定,加之典韦有承认是要造刀,自然会被许多人关注。其实,他们关注的是,谁造刀?

    如果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批量造出好刀,绝对会被各方人士拉拢。

    但,这个人究竟是谁?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就在许褚和许定商议的时候,有家人前来回报。

    “大爷,二爷,小人已经打探清楚。

    典中郎昨夜命人将西域奇乌送进了城外坞堡……据小人打探,那坞堡原本是被空置,也就是在前不久,住进去了一批人。据说,是救典中郎的那些人。而且其中一个,好像就是个铁匠。”

    “铁匠?”

    许褚眼睛一亮。

    许定忙问道:“可打听出,那铁匠的名字?”

    “好像是姓曹,叫什么一时间还没有打探出来。坞堡那边全都是典中郎派去的人,守卫森严。小人之所以能打听出来,还是因为不久前有人进去坞堡,帮里面的人修建铁炉。据说那铁炉的式样非常奇怪,不过是用来溶铁,绝对没错……小人准备过几日,再设法打探消息。”

    “姓曹?”许定向许褚看去。

    许褚想了想,点点头说:“好像救君明的人里面,的确是有姓曹的。也怪我,当时没有留意,这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哥哥,这么说来,君明造刀的事情,绝不会有假。

    这家伙运气可真好,非但没死,还找来了一个造刀的好手。

    哥哥,如果虎贲军配备一批好刀的话,恐怕我的虎卫,还真未必是虎贲军的对手!怎么办?”

    许定,沉思不语。

    “先弄清楚,这个姓曹的叫什么。”

    许定轻声道:“至于演武,还有些日子。咱们慢慢打听,看典君明,究竟能否造出好刀来!”

第083章 名,妙不可言(二)

    曹汲?

    曹汲是谁?

    许都城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曹汲。

    “……说起来,我有幸见过这个曹汲。这家伙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端地是一条好汉,生的好相貌。”

    西里许的酒肆中,一个青皮正口沫横飞的吹嘘着。

    “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说出来你们都不会相信。这个曹汲,据说是战国铸兵宗师欧冶子的后人,造刀之术极为了得。”

    “我呸!”一个酒客道:“一个姓欧,一个姓曹,怎么可能?”

    “说你孤陋寡闻,你还不承认。战国到现在有多少年了?说不准中间出了什么事情,就改姓曹喽。”

    “听你胡说八道。”

    被反驳的酒客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他刚走,立刻有人过来坐在了他的位子上,“说说,说说,那曹汲真的能造出宝刀?”

    “废话,曹宗师筑炉的时候,我爹去帮过忙。回来以后对我说,曹宗师筑的铁炉,明显和普通人的不一样。而且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工具在那里。我爹说,那铁炉棚下,放着一溜木桶,盖得严严实实,隐隐有奇香扑鼻。我爹说,那桶里面装的,就是曹宗师的独门密法。”

    “有这种事?”

    “不信你去打听嘛……筑炉那几天,又不只是我爹一个人?”

    “可我怎么听说,曹宗师不是欧冶子的后人?”一个酒客走过来,凑热闹的说着。

    “不是欧冶子的后人,那是哪个?”青皮三角眼一瞪,闪烁凶光。

    酒客却丝毫不惧,冷笑一声说:“我可是听人说了,那曹宗师乃隐墨钜子……否则焉能造出那许多的奇物。”

    酒肆一隅,两个男子正默默饮酒。

    其中一个青年听到这句话,噗的一声,一口酒喷出。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大约三十出头。被喷的满头酒水,但脸上却有一种强抑的古怪笑容。

    “奉孝,咱们走吧。”

    青年连连咳嗽,笑道:“正好,我亦有此意。”

    两人扔下铜钱,起身走出酒肆。

    “这几天,曹汲这个名字,还真有些响亮啊!”

    年长男子笑了笑,摇摇头说:“看起来,君明身边来了高人。”

    “哦,文若你也看出来了?”

    “这我若看不出来,那岂不是白读了圣贤书?只是,我觉着典君明这么做,好像不是为以后的演武做准备,倒更像是为这个曹汲打名声……君明估计是想不出这等主意,他身边一定还有其他人。不如这样,咱们一起去拜会一下君明,顺便见一见,这个给他出主意的人?”

    青年立刻同意,非常赞同的说:“君明回来以后,咱们还没有去拜访过。我亦想找他,痛饮一番。”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虎贲府走去。

    “文若,你以为恶来与虎痴,谁能为宿卫第一人?”

    “此前我还是看好虎痴,但现在……如果恶来身边真有能人相助的话,估计虎痴未必能胜。”

    “可文举他们……”

    “文举好事,早晚必出灾祸。主公已严令各家不得协助,可他还鼓动各家,阻止典韦招揽虎贲。

    只是他没有想到,君明根本就没打算在许都招兵,直接从各路人马中抽调锐士,文举得不偿失啊。”

    青年深以为言,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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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许都北门二十里,有一座山,名龙山。

    颖水自此曲折绕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河湾。由于常年河水冲刷,带来了上游大量淤土,将这河湾冲刷成近千顷的良田。其中有三百顷,是曹操赐予典韦名下。不过,典韦只享有这三百顷土地的收成,实际操作则是由曹操委派的典农校尉棗祗负责。建安元年,棗祗建议曹操进行民屯,以增加朝廷的收入。这项政令,于建安二年初正式施行,典韦那三百顷良田,同样被并入民屯之中……看得出,曹操对世族兼并土地的行为很反感,所以直接收为国有。如此一来,即便是那些世族有心继续兼并,也必须要考虑,是否会因此触怒曹操。

    典韦倒是无所谓……

    三百顷良田的收入有多少?他并不清楚。

    依着他的性子,够花就可以了!

    真正属于他的产业,还是建在龙山脚下的那座坞堡。

    六丈高,五丈宽的坞堡高强,犹如一个小型的军事要塞般。一俟发生兵祸,龙山周围的百姓,可以躲入坞堡避难。换句话说,典韦得了这座可以容纳千人的坞堡,同时也担负起龙山周遭的安全。

    日当正午,坞堡的炉棚内,正热火朝天。

    ‘隐墨钜子’曹汲,正指挥人手忙碌。

    “夏侯,继续鼓风,炉温还不够,还不够……”

    夏侯兰这时候也没有了当初的文雅,光着膀子,握紧拉杆,不断的推拉风箱,向铁炉鼓风。

    呼呼呼……

    风箱拉扯,发出巨大的声响。

    铁炉中的火焰窜起老高,使得炉棚里的温度,骤然间提升许多。

    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一个个光着膀子。

    “夏侯,你歇一下,让我来。”

    周仓袒露一身黑黝黝的腱子肉,汗水滑过,使他那犹如铁块铸成的身体,闪闪发光。

    一头长发披散着,他跑上前,让夏侯兰闪开。夏侯兰经过刚才的一阵鼓风,也是累的气喘吁吁。

    “朋儿,换锤!”

    曹汲从铁炉中钳出一块刀胚,从曹朋手中接过了大锤。

    只见他轮圆了锤子,浑身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极有韵律的跳动。铛的一声,铁锤落下,火星四溅。

    叮叮当当的声响,如雨打芭蕉。

    曹汲足足打了一盏茶的时间,将一块生铁嵌进刀胚,重又投入铁炉。

    “朋儿,你那边打出几块刀胚了?”

    铁炉旁边,还有一个小炉,是专门用来打造刀胚所用。

    曹朋也光着膀子,把一块通红的胚子放在砧板上,手中握着一支大约十余斤重的铁锤,乒乒乓乓的锻打。身为铁匠的儿子,又怎可能不懂得打铁。打胚其实并不算太难,只要掌握住火候,还有锻打的节奏皆可。但这么一项简单的工作,需要充沛的体力,以及足够的力量。

    这一点从曹朋、王买和邓范三人手中铁锤的重量,就可以看出端倪。

    邓范的锤子,重四十余斤;王买的锤子,重三十八斤;而曹朋手里的那支铁锤,不过十三斤而已。

    锤子的重量虽然不同,却不会影响刀胚的质量。

    打胚,讲的是力度。只要力度够了,刀胚就没有问题……用再重的锤,力度掌握不好,也等于白费。

    就这一点来说,曹朋的铁锤虽然轻,可是力度的掌握,却胜过邓范和王买。

    他光着膀子,满头大汗。黑发盘在头顶,汗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不知不觉,曹朋的身体与他刚重生时的状况已大有不同。身体还是有些瘦小,但比从前结实许多。以前,曹朋身上几乎没肉,而今,已经隐隐约约,显出了肌肉群的轮廓。

    曹朋的呼吸方式,有些特别,就是后世所谓的逆腹式呼吸法。

    与自然式呼吸法不同,逆腹式呼吸法,一改重视吸气为主的常规呼吸操作中心,强调的是以呼气操作为主。更重要的是,逆腹式呼吸法将呼气的操作,与调动内在气息的运行结合一处。通过呼气的过程,推动和把握内在气息运行的动力和技巧,是后世武术界常用的一种手段。

    所谓的内在气息,就是内在的生命能量。

    能量,无形无色,既不能被看见,也不能被听到。

    呼吸锻炼过程中,内在的气息也是如此。但身体的内部感官,却能够感受到这种气息的运行。

    在中医学里,就是‘内气’。

    如果再解释的简单一些,也可以称之为潜能。

    逆腹式呼吸法的作用,就是进一步激发出人体的潜能。

    曹朋与其说是在打刀胚,倒不如说,是借由打胚,来激发潜能,锤炼身体。

    口中默默念叨着击打刀胚的次数,差不多到一百零八下,他停下来,把刀胚钳起,丢进铁炉。

    然后在庭院中慢慢行走,待气机平和,体力回复后,再返回炉棚中继续。

    每天大约两个时辰的锻炼,曹朋可以明显的感受到,五脏气血的强壮。当然了,除了日常修行之外,还需要足够的食物和营养来补充体力。不过这一点,对于曹朋来说,已不成问题。

    “朋儿,差不多了,你们几个先去歇着,明天继续锻打。”

    曹汲看活儿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便摆手让曹朋三人离开。

    接下来的淬火和继续锻打,曹汲自己就可以做成。不过,他们现在所做的,还都只是基础工作,距离真正的造刀,还差着火候。

    曹朋把铁锤扔下,叫上了王买和邓范,离开炉棚。

    三人正准备去清洗一下,却见邓巨业从外面匆匆走来,“阿福,有人找你,说是典中郎公子。”

    典中郎公子?

    曹朋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典中郎公子,不就是典韦的儿子典满吗?

    他回来了?

    可这好端端的,找我……又有什么事呢?

第084章 名,妙不可言(三)

    其实典满现在回来,挺尴尬的。

    扶衣冠椁回家,快成了别人的笑柄。原以为老父战死,没想到隔一个月之后,又回来了!

    这让典满之前的行为,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从人伦而言,典满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毕竟老爹还活着,当典满得知消息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身边的衣冠椁。难不成焚毁?似乎不合适!可如果运回许都,好像也不太妥当。最后没办法,典满只好将棺椁中的衣冠取出后,把棺椁交给了东郡太守程昱来处理。

    典满呢,带着一干家臣,连夜返回许都。

    回家之后,典满从典韦口中地址了曹汲一家的事情。

    说句心理话,典满挺感激曹汲一家,同时又对曹汲造刀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可典韦对他说:“以后你要多和阿福交往。那孩子很了不得,将来的成就,肯定是不可估量。”

    典满年十五岁,正年少气盛。

    听了典韦这一番话后,登时有些不太服气。

    不过,他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心里不服气,却不会影响他对曹家的感激之情。

    这不,今天一得闲,典满就过来了。

    除了想要看看曹汲是如何造刀,同时也想见见,被典韦夸赞的曹朋,究竟是什么样子。

    典满有点失望!

    曹朋,看上去根本就是个没张开的小娃娃。

    虽然典满和曹朋年纪相差不多,但个头体型却相差甚远。

    他继承了典韦的基因,个头很高。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接近180的高度,而且身体粗壮,膀阔腰圆。古铜色的面庞,唇边生者幽幽的绒毛,使得他看上去,似乎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往那里一战,就好像一座小山,令人登时生出一种难以言述的压迫感。

    “你,就是阿福?”

    典满低着头,打量曹朋。

    论身高,曹朋这些日子的确是长了不少,大约有163左右

    人也比从前壮实了,可从外表看去,似乎并没有强壮多少,瘦小的身子骨,颇有些清秀的面庞,站在典满跟前,顿时让人生出巨大的视觉差异。不过看上去,曹朋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他走到台阶上,差不多和典满同样的高度。

    “我是曹朋,你是典叔父家的阿满吗?”

    典满闻听,心里有些不太高兴。

    没错,典韦出生于贫寒之家,但自从他成为曹操的宿卫之后,家人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

    典满小时候吃了些苦,但后来基本上是在蜜罐子里长大。

    印象里除了典韦和伯父典循之外,就连他娘亲,也没有当着他的面,直呼他小名。

    这小子,恁不知礼数?

    典满压着火气,“阿福,我今天来,是想谢谢你,就了我爹的姓名,以后在许都,谁若寻你麻烦,你就来找我……这座坞堡是曹公刚封赏给我家,你只管住着,有什么需要,不用客气。”

    虽然他自以为说话得体,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趾高气扬的味道。

    曹朋不动声色,笑道:“这个自然,以后还请阿满哥哥,多照拂才是。”

    这小子倒是知道好歹!

    典满心里嘀咕着,态度上随之变得亲热许多。

    爹让我多听他的话,还说什么他前途不可限量……哼,以我看,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得。

    “听说,你爹会造刀,能带我去看看吗?”

    曹朋搔搔头,“铁炉就在隔壁院子里,你进去就能看见俺。”

    “你不带我去?”

    典满脸上,露出一丝不快。

    曹朋笑了笑,“我们还有功课要做,实在不好抽身。”

    “功课?”典满楞了一下,打量一眼曹朋,又看了看王买和邓范,撇了撇嘴,“既然如此,我就先去拜访曹叔父。”

    至少从礼数上,典满做的还算周全。

    曹朋拱手,与典满告辞,然后带着王买和邓范,往校场走去。

    坞堡中有一个小校场,是平时曹朋带着王买邓范练功的地方。每天打铁结束,他们休息一下后,便会在这里练功。王买已达到了易骨的水准,而邓范一开始了百日筑基的功夫修行。

    曹朋呢,最近一段时间隐隐感觉到,自己快要突破筑基的阶段。

    近四个多月的练功,曹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气血已达到了某种瓶颈。架子已经能够盘顺了,揉手也到了纯熟的境地。这些天来,曹朋主要的功夫,就是在琢磨着怎么突破这个瓶颈。

    校场里有一块圆形空地,悬吊着数十个沙袋。

    曹朋舒展了一下筋骨之后,脚踩阴阳,闪身便没入其中。依照着太极拳的步伐,在沙袋之间穿梭。用掌、肘、肩、背、胯,推揉撞击沙袋。一开始,沙袋摇摆的复读很小,可随着曹朋的动作力度加大,那些沙袋晃动的复读,也随之越来越大。沙袋的摇摆晃动,没有人呢呵规律,使得曹朋闪躲腾挪的空间,随之变得越来越小。即便如此,曹朋行走其间,不时会传来蓬蓬的击打声,以加大沙袋的丽都。

    王买和邓范站在旁边观看,见曹朋如传花蝴蝶般在沙袋间行走,忍不住大声叫好。

    “虎头哥,大熊哥,记住我的步伐,一会儿我打完了,你们也要走一趟。”

    “不是吧,又练这个?”

    王买不由得垮下了脸!

    他可是清楚记得,前些天曹朋教他的时候,他被沙袋撞得鼻青脸肿。

    不发不是一天就能练得纯熟,而且他和邓范都属于人高马大的那一种,一不小心就会被沙袋撞击。

    说实话,他二人还真没感觉到,这有什么用处。

    曹朋在沙袋间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闪身从里面退出来。

    气息明显有些混乱,额头上的汗珠子,在阳光照映下,光闪闪,晶晶亮。

    “虎头哥,该你了!”

    “阿福,我一练八级的,练这个有什么用?”

    曹朋也不回答,只是笑呵呵的看着王买。

    “好吧,好吧,我走一遭便是。”

    王买说着话,便闪身进入沙袋阵。和曹朋刚才的练法不同,王买进去之后,拳拳生风,轰击在沙袋上,发出沉闷声响。沙袋的摇摆复读随之增大,而王买渐渐的,便有些顾不过来。

    曹朋练习的时候,很少是用刚猛力道,更多时候是借力打力,闪躲腾挪。

    而王买则是大开大阖,刚猛有余,而巧劲不足。这样依赖,沙袋的撞击力也随之在那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的鼻青脸肿。这些沙袋,大都是四五十天,使一分力,这汇集的力道便增加一分。反正是,王买用的力量越大,沙袋还击的力量也就雨打。只半盏茶时间,王买一个躲闪不及,被一个飞回来的沙袋砸中,一下子帅倒在地,半天也没能再爬起来。

    邓范在一旁,用一根两米长,直径十公分,里面灌满沙石的竹筒练习。

    他蹲马步,将竹筒在双臂之上来回翻滚抖动。双臂与肩相齐,依靠手臂上的肌肉的力量,来推动竹筒。这种功夫,最练力气。邓范把竹筒往地上一放,指着狼狈不堪的王买,哈哈大笑。

    “这就是你们说的功课?”

    曹朋扭头看去,就见典满跟着夏厚兰,站在小校场门口,一脸不屑的笑容。

    “怎么,你看不起吗?”

    “你这等练法,又有什么用处?”

    “有没有用处,你试试就知道了……”

    “试试就试试!”

    典满大笑着,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锦袍,露出虎纹单衣襜褕。

    “这等练法,杀不得人!”

    曹朋道:“连这个都练不出,还奢谈什么杀人?”

    “哼!”

    典满一副“老子不信邪”的表情,迈步走上前去。

    王买龇牙咧嘴的跑到邓范旁边,还没等他站稳就被夏厚兰一把搂住了脖子,“赌一把,他能坚持多久?”

    “百息!”邓范脱口而出。

    王买一撇嘴巴,“难,那杀阵的确不好过。阿福好像又添加了分量,我估计他坚持不到八十息。”

    夏厚兰耳朵直棱着,眼睛却盯着典满的动作。

    他现在也没什么抑郁了!

    认赌服输,这天经地义……而且从目前的形式来看,老曹家好像真的和很有前途。夏厚兰和典韦不一样,典韦是大事不糊涂,小时不聪明。而夏厚兰却不同,在细节处,他比典韦做的好。

    邓稷在汝南,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了成尧,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虽然他现在是心系曹楠肚子里的孩子,拒绝了满宠的邀请,返回许都。可毕竟是得了满宠的器重,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飞黄腾达;曹汲呢?看上去是全心全意的造刀。但你造刀,又何必耍出那么多的花头来?很明显,老曹家的让你,正和典韦一起联手,为曹汲制造声势。

    这声势一旦造出,谁又敢说,曹汲将来会是什么成就?

    此外,王猛随典韦加入虎贲军,如今也是六百石俸禄的虎贲郎将。

    邓巨业夫妇虽然还没有展露过什么才华,可谁又能保证,这一家人将来没有出头之日呢?

    虽然做了曹家的家臣,可曹家对夏厚兰,表现的却非常客套。

    日后这些人发达了,夏厚兰自然也会水涨船高。而且,有这些人在,夏厚兰也不会在孤军奋战。

    心态摆正后,夏厚兰很快便调整过来。

    前些天曹朋吊沙袋的时候,夏厚兰也试了一下,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难度。

    典满在场外,活动了一下腿脚,口中一声暴喝,身形骤然扑出,呼的一下子便冲进沙阵中……

    “五十息!”夏厚兰果断吐口,“赌注一贯。”

    “成交!”

    曹朋一旁突然开口,“一介莽夫,五十息恐怕支撑不到,我就赌三十息。”

    三十息?

    夏厚兰三人向曹朋看去:你好歹给典公子留点面子啊!三十息是多久?呼吸三十次的时间而已。

    虽然不看好典满,可夏厚兰三人,却不相信典满撑不过三十息。

    蓬!

    一声巨响,典满拟虎拳,凶狠的轰击在面前的一个沙袋上。而后他错步闪身,手肘抬起,撞飞了身旁的一个沙袋,刚准备从沙袋的缝隙间穿过,就见迎面一个黑影,挂着风声就砸过来。

    典满二话不说,挥拳而上。

    不得不说,他的拳法不差。

    典韦的拟虎拳是在山野中跨涧逐虎领悟的拳法,讲的就是势大力沉,凶猛狂暴。只见典满拳打脚踢,杀阵中声响不绝于耳。就连一旁观战的曹朋和夏厚兰,都忍不住连连点头,表示称赞。

    “他打得越猛,输得越快。”

    曹朋摇摇头,“三十息,我赌两贯。”

    说完,他扭头就走,在校场的另一边站定,施展出八段锦桩功,配合八字真言,开始练习。

    至于典满……他不再关心。

    沙阵之中,典满大发神威。头二十息他尚能不乱阵脚,可随着他击打的沙袋越来越多,渐渐就有些抵挡不住。口中不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拳脚却显得越发散乱,到最后,几乎是没有任何章法。一个不留神,典满拍飞一个沙袋,却被从旁边飞过来的沙袋撞中身子。

    脚下一个趔趄,迎面一个沙袋飞过来,蓬的就拍在他的胸口。

    典满大叫一声,连退三步,却被身后一个沙袋撞在后背,扑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二十八息!”王买气急败坏的吼道:“你这家伙刚才那么大口气,连三十息都撑不住,害的老子输钱。”

    典满被撞得有些发懵,可是却听清楚了王买的咆哮。

    强忍着全身酸痛的感觉,他爬起来,手指着王买道:“你这黑厮,居然敢拿我来打赌?”

    邓范一脸不屑,“还典公子呢,我都能坚持八十息……呸。”

    “你们……”

    典满气的哇哇大叫,偏偏又说不出道理。

    夏厚兰拿着一条湿巾走过去,递给典满,同样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典公子,你可太让我失望了。我好歹还认为你能坚持五十息,哪晓得二十八息你就……唉,擦擦脸吧。”

    典满,脸通红!

    “我就不信,不久是几个破沙袋,休想难住我。”

    他转过身,虎目圆睁,凝视那几十个沙袋半晌,大吼一声之后,再次冲了进去。

    不过这一次,王买邓范和夏厚兰,明显没有再观看的兴趣。一个个转过身,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许都,虎贲府大厅。

    邓稷看着眼前两个男子,彬彬有礼道:“两位先生,典中郎现在不在府中,你们若要找他,可往车骑府一行。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也可以在这里等候。估计天黑之前,它必然返回。”

    年长男子微微一笑,“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邓稷,本逃难之人。蒙典中郎收留,暂居此地。”

    “邓稷?”青年男子一蹙眉,“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敢问二位先生……”

    年长男子微微一笑,“在下荀彧,字文若。”

    邓稷问听,激灵打了个寒蝉,连忙站起身来,“可是颍川八龙,荀文若荀侍中?”

    年长男子点头,欠身还礼。

    颍川荀氏,是豫州一大世祖,实力极其雄厚。

    两代子弟,名扬天下者多大十数人。其中又以八人为最,故而号荀氏八龙。这荀彧,就是八龙之一。

    荀彧很小,荀彧很小,便被人认为有王佐之才。

    董卓入京之后,他便辞官回乡,带领族人迁往冀州。然则随时间推移,荀彧认为袁绍不能成大事。诸侯讨伐董卓之后,曹操落足东郡。荀彧便前往东郡,投奔了曹操。而曹操对他也是格外欣赏,将他比作张良,任为司马。那一年荀彧年仅二十九岁,是曹操帐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名士。此后,荀彧屡立功勋,并为曹操推荐了许多人。建安元年,曹操迎奉天子,意思荀彧出谋划策。迁都许都之后,曹操便封荀彧为侍中,兼任尚书令之职。

    这也算邓稷长这么大,接触的人当中,真正意义上的名士。

    荀彧旁边的青年则笑道:“不才郭嘉,忝为司空军师祭酒。”

    “可是鬼才郭奉孝?”

    “鬼才?”

    郭嘉一怔,愕然向邓稷看去。

    这鬼才之名,还是曹朋对邓稷提起。

    两人有一次曾谈及曹操帐下谋士,曹朋推出四人,便是荀彧,郭嘉,程昱和荀攸。这也是后人做出的评论,说曹操帐下五大谋士,除了这四人之外,还有一个就是未曾归附的贾诩。

    也就是在那次讨论中,曹朋道出了鬼才之名。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邓先生这一句鬼才,端地是妙不可言。奉孝有远量,才策谋略,世之奇才。

    不过,这奇才,却不如先生一句鬼才更妥帖……主公言,奉孝若生楚汉,未必输于陈平。”

    一句话,只说得郭嘉讪讪然,俊面羞红。

    邓稷心里奇怪:没听说,典君和这二人有交情,怎地……

    正疑惑间,却听荀彧道:“我闻君明得奇人相助,故而与奉孝前来拜会。先生勿怪,我二人并非是找君明,实为先生而来。”

    “为我而来?”邓稷连忙摆手,“两位先生客气了,邓稷不过无名小卒,焉能担得二位看重。”

    荀彧说:“先生莫客套,其实我来见先生,是有一事相询。”

    邓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第085章 名,妙不可言(四)

    无事不登三宝殿,荀彧和郭嘉突然上门来,让邓稷不免感到忐忑。

    他不清楚这两人究竟是什么目的,但隐隐间感觉到,他们是存着试探之心。可试探什么?为什么试探?邓稷却猜不透。他原本就不是个急智的人,面对这种突发*况,自然有些慌乱。

    “先生大才,邓稷何德何能,担不得侍中大人如此厚待。”

    邓稷出身贫寒,虽是南阳邓村族人,却只是一个旁支。而荀彧则出身颍川大族,从小身份显赫,才华卓绝,有王佐之才,是当今名士。如果按照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论出身,邓稷绝对是四品以下,甚至可能五品、六品;而荀彧呢,实打实一品出身,二人有天壤之别。

    荀彧笑道:“邓先生不用客气,敢问先生,学得什么书?”

    这就是要盘底子,问师承了

    邓稷不敢怠慢,连忙回答说:“在下学得是小杜律。”

    “哦?“

    荀彧和郭嘉相视一眼,暗自颔首。

    小杜律,就是西汉年间,著名的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杜延年所解释的汉律。杜延年是武帝时御史大夫杜周的小儿子。而杜周也是当时有名的酷吏,也曾编撰过汉律。为区分这父子两人,于是便将杜周所编撰的汉律称之为大杜律,而杜延年编撰的汉律,也就是小杜律。

    自东汉以来,多以小杜律为准,并且延续至今。

    郭嘉问道:“那先生学得是哪一房小杜律?”

    小杜律延续二百年,自然衍生出许多变化。比如顺帝时的廷尉吴平,三世研习小杜律;永平年间,郭躬同样也是以传习小杜律而著称,其父三十年断狱,门徒有数百人之多……

    这研习的人多了,自然就会产生分歧。

    有吴门杜律,郭氏杜律等说法,相互间一直存有争执。

    邓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在下学得是仲孙汉律。”

    郭嘉闻听,不由得笑了。

    所谓的仲孙汉律,就是郭躬所修的小杜律。郭躬,字仲孙,颍川人。

    荀彧不由得向郭嘉看去,笑道:“奉孝,未曾想你这个郭氏子弟弃小杜律不读,却被他人所重。”

    邓稷一怔,“郭祭酒,莫非东海公子弟?”

    东海公,是指郭躬的父亲郭弘。据说郭弘断狱三十年,未出现过一件冤假错案,被借东海之名而喻之,所以便有了东海公的尊号。郭躬所习小杜律,皆以父亲郭弘断案卷宗为基础,曾在元和三年时,修改律令四十一条,改重刑为轻刑,主张定案应该是从宽从轻,为世人所称赞。

    郭嘉脸一红,讪讪然道:“嘉虽为郭氏子弟,但于刑律,却无深究。”

    邓稷闻听,不禁有些失望。

    郭弘郭躬父子门徒数百人,邓稷所学的,不过是这数百人之中的一支而已。可以说,与原来的仲孙汉律,已有很大区别,所以一直想再认真研习一番。但邓稷也知道,郭嘉不学刑律,也情有可原。毕竟是大族出身,加之东汉末年律法败坏,世家子弟很少有人去接触这个。

    邓稷学刑律,也是不得已。

    他接触不到什么高深的学问,为谋生只得学习律法。

    荀彧笑道:“如此说来,先生与奉孝,还有同门之谊啊。“

    “当不得,当不得……”

    邓稷,连连客套。

    “侍中大人莫要再称我先生。邓稷表字叔孙,大人唤我字即可。”

    “即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荀彧沉吟一下,看了一眼郭嘉。而郭嘉则点点头,开口道:“叔孙贤弟,我与文若今日前来,实有一事请教。想必叔孙贤弟也知道,今袁绍领河朔之地,天下畏之强横。司空大人虽据豫、兖之地,然则东有吕布,南有张绣,不免有些为难。这些天,司空大人出入动静失常,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失利于张绣的缘故。我昨日询问,才知道是因为袁绍的一封书信……司空大人欲讨伐袁本初,又担心不能力敌,故而……”

    “贤弟,有何高见?”

    荀彧目光灼灼,凝视邓稷。

    邓稷知道,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机会。

    此前,虽有满宠看重,可满宠毕竟是外臣。从份量上,远远比不得眼前这两个男人一言九鼎。

    虽然不清楚,荀彧和郭嘉为何来考较他,可心里面却多了丝兴奋。

    邓稷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思忖半晌后说:“古时候成败最终看其才干,故有才能者,最终能以弱胜强,而无才者则由强变弱。此高祖与西楚霸王之例,便足以说明问题……

    袁绍此人,外宽内忌,多谋少决,法令不立。

    其势虽强,却难以持久。君不见磐石矗立湍流,任激流充当,而巍然不动。滴水虽弱,水滴石穿……今曹公若滴水,袁绍似湍流。湍流不可久,而滴水却能击穿顽石。曹公欲征伐袁绍,还需徐徐而行。虓虎不除,张绣不定,与袁绍相争,不免后方不靖,非稳妥之策。”

    荀彧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笑容。

    他与郭嘉相视一眼,同时起身拱手:“今闻叔孙一言,茅塞顿开啊。”

    邓稷连忙起身还礼,微微有些脸红……

    说实话,他还真不清楚这袁曹之间的状况。而且以他的能力,也很难看出其中端倪。好在当初曹朋投奔他的时候,邓稷听王猛说,曹朋曾与司马徽和庞季谈论天下大势,所以也询问过一番。

    曹朋当时重复了一遍‘十胜十败’说。

    邓稷印象颇为深刻。

    只是荀彧刚才问他的时候,他还真想不起那十胜十败的具体内容。

    好在邓稷对十胜十败也有自己的理解,于是在经过片刻琢磨后,便有了方才的那一番言语。

    荀彧道:“今关中不稳,羌胡与刘季玉时时威胁。

    司空大人占居豫、兖,但却难以平稳关中。敢问叔孙贤弟,对此有什么高见?”

    如果说,先前郭嘉的询问,是大势;那么荀彧现在所问的,便是细节。

    邓稷沉吟半晌,“关中诸将无数,只是互不相统。其实想要稳定关中,倒也不难。其一,李傕郭汜务必尽快铲除;其二,以遣人怀柔与强者连和。如此,虽不能久安,但已能令其相互制衡,保持中立。不过,行此法,需有一合适人选,恕在下见闻浅薄,难以说出合适之人。”

    荀彧眼睛一眯,不动声色。

    他和郭嘉相视一眼后,点点头,突然站起身来,拱手道:“今日冒昧打搅,耽搁叔孙不少事情。我与奉孝先行告辞,有闲暇时,叔孙不妨也到我们那边走动一番,彼此多亲近才是。”

    郭嘉也说:“是啊,我虽未学刑律,但家祖却留有卷宗。

    叔孙若是有兴趣的话,我回头把那些卷宗送过来……呵呵,咱们也算同门,以后当多走动。”

    邓稷喜出望外,拱手道谢。

    荀彧和郭嘉并肩走出虎贲府,却没有往车骑府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文若,邓稷如何?”

    “见识是有的,而且有才具。”荀彧回答道:“其所言,与你我意见相符,倒值得引荐一下。不过,他毕竟是从南阳郡过来,最好还是再观察一下。不如这样,我请人去棘阳打听一下?”

    “如此甚好,此人虽非王佐之才,却有机变之能……我刚才想起来,前些时候郎陵之乱,满伯宁曾派出一个西部督邮曹掾,轻而易举的将事情解决。那个西部督邮曹掾,好像就叫邓稷。”

    “哦?”

    “为此事,荀缉还专门派人过来询问,公达还问过我一次,只是我当时未曾在意。”

    荀彧轻轻搓*揉面颊,“如此说,这邓叔孙,确是有真本事。”

    “恩,不过如你所言,再看一看吧。”

    荀彧和郭嘉的突然造访,着实让邓稷紧张了好一阵子。

    他也不知道,他应对的究竟如何,是否合荀彧郭嘉二人的心思。怀着忐忑的心思,他等了两天,可这两天里,荀彧却没有再出现。倒是郭嘉说到做到,派人送来了不少当年郭躬留下来的卷宗和文档。邓稷心里略略有些失落,但很快的,便被那些卷宗文档所吸引,将此事抛在脑后。

    至于曹朋,对这件事情,却不是太清楚。

    邓稷是个很小心的人,荀彧和郭嘉的到来,在没有弄清楚他们意图之前,他也不想告诉别人。

    曹朋自己呢,则陷入了一个**烦。

    典满在闯阵失败以后,好像来了牛脾气。

    每天一大早就跑来坞堡,先是看曹汲造刀,然后又拉着曹朋闯阵。

    一开始,典满基本上是硬桥硬马的硬闯,往往坚持不了多久,便被砸的鼻青脸肿的出来……

    但随着典满对沙阵的熟悉,以及他暗中观察曹朋等人的闯阵之法后,琢磨出来一些门道。

    在闯阵三天后,典满便能坚持到一盏茶的时间。

    毕竟是有家学传承的底子摆在那里,加上他也上心,闯阵的速度,很快就追上了王买和邓范。虽然达不到曹朋那种举重若轻的水准,但的确是进步不小。他功夫本来就不差,练了一阵子沙袋后,身形步法较之先前,也灵活许多。这效果一出来,典满自然兴致越发高涨。

    与此同时,曹汲的名字,在许都城里是越来越响亮。

    在曹朋这只幕后黑手的暗中操作下,市面上流传了许多关于曹汲的版本。有的说,他是墨家钜子,有的说,他是名匠宗师之后……甚至还有传言,说曹汲会神仙术,得了神仙秘法,所以造刀易如反掌。各种谣传愈演愈烈,以至于到后来,变得不可收拾,从许都向外传播去。

    连曹操,也开始关注这件事情。

    不过他没有去询问典韦,只是想看一看,这件事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就这样,不知不觉,时间已进入仲夏。

    春去夏来,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火辣辣的太阳,照的人浑身不自在。哪怕是坐在荫凉中,也让人感觉,如同置身火炉一般。

    建安二年五月,刘表派部将邓济,攻入郎陵。

    郎陵长荀缉仓促应战,不慎中邓济埋伏,战死于确山脚下。

    消息传来许都,曹操无比震怒。他原本打算要征伐吕布,却因为这件事情,不得不改变计划。

    五月中,曹操下令汝南郡太守满宠,屯兵确山。

    随后他亲自督军,以满宠为先锋,强入南阳郡,旬日间攻破复阳。邓济在郎陵大胜之后,不免有些得意忘形。但旋即,他便被满宠所败,狼狈而回,最后退守湖阳县,严防死守……

    曹操突入南阳,形同与刘表宣战

    刘表震怒,但碍于曹操这次出兵强势,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阿福”

    一大早,典满就来到坞堡,找上了曹朋。

    这一个多月的接触,让典满对曹朋倒是多出了几分亲热。一开始,他有些看不起曹朋,觉得曹朋没有他老爹典韦说的那么厉害。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曹朋接触的时间长了,渐渐改变了态度。别看曹朋年纪小,而且比他瘦弱。可知道的东西,却比典满多出许多。

    加之邓稷和郭嘉走动了几次,使得典韦更加看重这一家人。

    典满,对曹朋,开始有那么一点佩服了……

    曹朋刚结束了晨练,正准备去铁炉中帮忙。

    “阿满,什么事?”

    “你能不能帮帮我?”

    典满如今也不再介意曹朋唤他的小名,有些哀求的看着他。

    曹朋奇道:“帮你?你怎么了?”

    “唉……还是我爹”典满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这次主公出兵南阳,居然不带我爹,而选择许褚。我爹这两日不太开心,总说主公不信任他了,出兵都不带他一起去。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我看他心情燥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你比我聪明,帮我想个办法?”

    曹朋闻听,顿时恍然

    这次曹操出征湖阳县,没有带典韦一起去,而是选择了许褚。

    所以典韦就有些别扭了,这牛脾气一上来,钻进了牛角尖,有点拐不过弯儿。

    曹朋想了想,便点头答应:“我也打算进城一趟。有日子没拜见叔父了,正好可以探望一下。”

    “同去,同去”

    王买一听曹朋要出门,顿时来了兴致。

    “滚……回去练功”曹朋没好气的说:“你若是不能再沙阵里坚持一炷香,休想走出去。”

    “啊?”

    王买顿时苦了脸。

    “阿福,我已经快四十天没出去过了,让我出去一趟嘛。”

    “想都别想”曹朋说着,冲夏侯兰喊道:“夏侯,盯着他,要是敢溜出去,小心我收拾你”

    王买苦着脸,只好罢休。

    曹朋换了一件白色长衫,和典满一起走出坞堡。

    两人上马,直奔许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抵达许都城外……

    典满在许都也算是名人,故而门伯并未阻拦。两人很快来到虎贲府门外,却见邓稷一袭青衫,迈步走出府门。

    “姐夫,你要出去?”

    邓稷笑了笑,“阿福你怎么来了?我约了个朋友,正要出门。”

    “典叔父在家吗?”

    邓稷揉揉鼻子,“在校场练武。今儿情况不错,大早上起来也没喝酒……你来的正好,去看看他吧。”

    曹朋也没有问邓稷要去哪里,拱拱手,和典满走进府内。

    与一个多月前,虎贲府冷冷清清的情况不同,如今这府中,倒是多了几分生趣,仆人婢女增加了不少。

    典满带着曹朋,一路来到校场。

    刚走到校场门口,就听见校场中罡风呼啸,不时传来虎吼之声。

    典韦光着膀子,露出黑黝黝,似钢浇铁铸一样的腱子肉。一对双铁戟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左右开弓。

    曹朋和典满站在校场门口,也不往里走。

    似典韦这种人,练起武来,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安全。

    典韦的双铁戟使得的确漂亮,经年搏杀,使得他招数中蕴含浓浓的杀气,令人不敢靠近。

    就算是典满,见惯了典韦练武,也被那杀气迫的脸发青。

    反倒是曹朋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全然不受那杀气的影响。看到这里,典满又多了几分敬佩

    “好”

    典韦收戟而立,曹朋立刻鼓掌叫好。

    “阿福,你怎么来了?”

    曹朋笑道:“久不见叔父,心里想念。今天正好要进城里办事,所以特来探望。”

    “哈哈哈,你这小子,就是会说话。”典韦爽朗一笑,看典满那发青的脸色,旋即又阴沉下来。

    典满的武艺的确是不差,已达到了易骨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瓶颈。

    可终究是温室里生长,比不得典韦当年,跨涧逐虎,漂流四方。没上过战场,没领略过疆场搏杀,武艺再好也没有用处。

    “阿满,怎么这么久了,还是这副没长进的模样。”

    典满低着头,也不说话。

    对于典韦,他始终是有些畏惧……

    曹朋笑道:“叔父,你可别怪阿满哥。他现在长进可不小,能在沙阵里支持一炷香的时间,只是少些历练而已。”

    “哼”

    典韦脸色缓和下来,“阿福,进城要买什么?”

    “呵呵,买些草药。”

    “草药?莫不成生病了?”

    曹朋连忙摇头,“不是生病,而是为练功准备……叔父,我听阿满哥说,你最近可是天天饮酒,莫非心情不好?”

    典韦一怔,旋即恶狠狠瞪了典满一眼。

    “叔父,你别怪阿满哥,他可是关心你……换做旁人,你看他管不管?”

    这句话出口,让典韦心里一暖,看典满的目光,旋即柔和了许多。

    他擦干了身上的汗水,在校场内一座小亭子里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阿福,你评评理,自从我跟随主公以来,征伐徐州,攻打濮阳,大大小小近百战,主公都会带着我。偏偏这一次,他只带了许褚过去。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带我,带那傻老虎?”

    曹朋也在凉亭里坐下,想了想,突然露出笑容。

    “叔父,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典韦愕然看了曹朋一眼,“你这小子,明知故问嘛。虎贲中郎将。”

    “那曹公交给你的事情,你可做成了?”

    “什么事?”

    曹朋很无奈的一拍脑袋,“叔父,你是虎贲中郎将,当然是组建虎贲军啊想必你人手已经找齐,可曾训练过?可能上阵搏杀?”

    典韦一瞪眼,大声道:“我虎贲军中尽是好男儿,哪个不是提刀杀人?”

    “杀人归杀人,可训练归训练……难不成,上了疆场,你要你的部曲一窝蜂的冲上去乱战吗?”

    “这个……”

    “叔父,这治军可没那么简单。不仅仅是要士卒悍勇,还需要懂得令行禁止,进退之道。进攻时,勇往直前;撤退时,阵脚不乱。守御时,固若金汤……这些,你可曾留意过吗?”

    “这个……”

    “叔父,主公不带你去,是希望你能好好操演虎贲军。他不是冷落你,而是比以前,更看重你啊”

    典韦闻听,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突然抬起头,轻声问道:“阿福,那你给我出个主意,我该如何练兵呢?”

    [奉献]

第086章 名,妙不可言(五)-87

    曹朋懵了

    练兵,治军?

    这东西未免太高深了点吧。没错,曹朋是穿越众,可前世不过是个刑警,哪懂得这些玩意儿?

    典韦瞪着眼睛,满脸期盼。

    而典满则眼睛眨啊眨的,让曹朋毛骨悚然。

    早知道,应该把魏延带过来的。至少在治兵方面,魏延绝对比曹朋高明百倍。可惜,魏延现在汝南,据说混的很不错,深得满宠信任。估计用不了多久,一个郡司马的职务少不了……

    “阿福,有没有办法?”

    “有”

    曹朋硬着头皮,咬着牙关,强笑一声回答。

    看起来,这个是必须有啊……

    “不过典叔父,练兵治军之法,可不是一下子能想出来,容我回去仔细考虑考虑,如何?”

    典韦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那可要快点,时间不多了”

    这夯货,也知道时间不多了?

    曹朋不禁苦笑,早知如此,你当初干嘛去了?

    原本是打算过来开解一下典韦,可没想到把自己给绕了进去。曹朋满腹心事,告辞离开虎贲府。

    典韦也算够意思,直接让典满跟着,到许都最大的药房。曹朋需要什么草药,直接挂在虎贲府的账上。曹朋买药,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他近来感觉到气血已达到了瓶颈,想要有所突破,必须要借外力帮忙。前世的老武师曾给过他一些方子,可以淬炼筋骨,强壮气血。

    曹朋也不客气,直接买齐了草药,便返回坞堡。

    练兵,治军……

    这玩意儿该如何着手?

    曹朋回到坞堡后,苦思冥想,也找不出一个头绪来。

    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书房里,翻看着桌上的书卷。这是从邓稷房间里翻出来的《司马法》,也是两汉时期非常流行的一部兵法。《孙武十三篇》?在后世的确是随处可见,但在这个时代,并非人人都能拥有。典韦倒是有这种条件,可惜对书卷无爱,家里根本没什么藏书。

    曹朋能找到这部司马法,已经是很不容易。

    看着上面生僻艰涩的文字和语句,曹朋有点发懵……

    要是手里有一部《孟德新书》该有多好?对了,也不知道曹操现在有没有开始编写孟德新书呢?

    历史上,曹操曾著有一部兵书,可惜后来被张松气到,一怒之下给毁掉了。

    而今自己重生,要不要保护这部兵书呢?

    曹朋猛然甩了甩头,不想着怎么练兵治军,怎么想起孟德新书了呢?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就在曹朋犯难的时候,忽听屋外传来一阵欢呼声。

    “成了,成了”

    曹朋一怔,起身走出房间。

    没等他开口询问,就见王买风一样的从炉棚那边跑来,远远的就喊道:“阿福,叔父成了”

    “什么成了?”

    “刀,刀,刀……”

    王买激动的说不出话,结结巴巴半晌,也没能说个清楚。

    好在曹朋听明白了,一把攫住王买的胳膊,“你是说,我爹造刀成功了?”

    王买兴奋的连连点头,不等他开口,曹朋已经风一般从他身边掠过,向炉棚的方向冲过去。

    炉棚里,欢声雷动。

    夏侯兰和周仓光着膀子,兴奋的又喊又叫。

    曹汲神情激动,面庞呈现出扭曲之状。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柄四尺长的缳首刀,眼中泪光闪闪。

    缳首刀,是采用刀茎一体的铸造方法。

    长四尺三寸,也就是九十九公分,不足一米。刀柄约20公分长,二指粗的刀茎,浑圆坚挺。套上黑漆桃木刀柄,看上去非常美观。于普通的缳首刀不同,这柄缳首刀增加了一个护手木瓜,可以有效的阻挡鲜血流淌到刀柄上。木瓜弧线圆润,八十公分长的刀身修长挺拔。

    刀口呈现出一个微微的圆弧,可以适度增强劈砍力道。

    宽约有三指,刀身呈现一种妖异的暗红色。刀口,在火光照映下,流转一抹血色,可震慑人心。

    刀两边可有一道血槽,可以加快放血的速度。

    整体而言,这支缳首刀一看就知道,是上乘之作……

    在炉棚外的台子上,叠摞在二十札札甲,不过最上面的十札,变成了两半。

    “朋儿,十札,十札啊”

    曹汲见到曹朋,激动的冲过来,失心疯似地又喊又跳。

    十札?

    曹朋一怔,伸手接过曹汲手中的缳首刀。

    这支缳首刀,可说是凝聚了曹汲曹朋父子的心血。从外形,铸造,淬炼,曹朋全程参与其中。

    在原有的缳首刀基础上,增加了木瓜护手和血槽的设计,已经基本上和后世钢刀的特征吻合。同时,曹汲经过反复试验,在头一道淬火工序中,增加了五牲之血,已完善刀中之灵。

    古人铸兵,讲求血祭。

    从欧冶子,到干将莫邪,莫不有类似的神话传说。

    所以,这血祭之法,已经深入到这个时代的匠人骨髓。即便是得了五牲之溺淬火之法,曹汲还是忍不住,想要保持血祭的规矩。所以,在五牲之溺中,增添了五牲之血,而且是五牲之心血。这也使得打造出来的缳首刀,从光泽上好像有些不够,但却平添了几分血腥之气。

    “此刀,可断十札?”

    周仓大声道:“没错,刚才曹大哥试过了,可断十札。”

    三札和十札,听上去好像差距不大,可实际上,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曹朋握住钢刀,走到木台旁边,运足力气,一刀挥出。咔嚓一连串的声响,札甲纷纷断裂。

    “好刀,果然是一支好刀”

    曹朋忍不住,大声赞叹。

    “爹,这次出了几支刀?”

    曹汲摆摆手,就见夏侯兰几人从炉棚里,捧出十二支同等式样的缳首刀来。

    “如果加紧一些,到六月时,能出多少?”

    曹汲说:“目前共四十支刀胚,如果加紧的话,估计到六月,能再出二十支左右……”

    二十支?

    曹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三十六支。”

    “啊?”

    “爹,咱们得造出三十六支好刀,以应天罡之数。”

    曹汲眉头一蹙,脸上的兴奋之色渐渐消失。他沉吟片刻,轻声道:“朋儿,刚才我说二十支,差不多已是极限。若再多的话……我担心无法保证住这刀的水准。你凑这天罡之数作甚?”

    曹朋哈哈大笑,“爹,我这样要求,自有奥妙。

    对了,这十二支刀脊,需镂刻刀铭。我过一会儿把铭文写出来,然后以后每把刀上,都需有这种文字……夏侯,天一亮,你立刻进城,找典中郎过来。记得要传扬出去,请典中郎试刀。”

    夏侯兰立刻答应,兴冲冲捧着刀,回到炉棚内。

    周仓站在一旁,目光灼灼,流露出羡慕向往之色……

    这些天,通过和周仓的接触,曹朋大致上对他也有了些了解。这同样是个实在人,实心肠,没什么弯弯绕。他之前说不愿意去虎贲军,也是肺腑之言。按照周仓的理解,虎贲军是宿卫中央的人马,虽然能经常接触曹操,却少有战斗的机会。而周仓,却是一个典型的好战分子。

    不仅是周仓,土复山过来的这些人里,大部分如此。

    所以典韦征召虎贲,土复山的人只过去了三十几人而已。剩下的人,有的年纪大了,干脆在坞堡里寻个差事。有的则愿意跟随周仓,掐指算算,大约也有二三十人,和周仓一起,等待机会。

    “曹大哥……”

    “嗯?”

    周仓搔搔头,吞吞吐吐的说:“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如果有闲暇,帮我打一支大刀如何……我,我,我要求不高,能断三札,我就心满意足。”

    之所以说的这么扭捏,是因为周仓很清楚,这一口好刀的价值。

    莫说他买不起,就算买的起,也没地方买……可以预见,曹汲如果这能造出这三十六口刀来,那他的名声……想想都觉得惊人。那时候,想找曹汲造刀的人,恐怕得从许都,排到洛阳。

    哪知道曹家大笑一声,上前一把搂住了周仓的肩膀。

    “老周,你这是什么话?自家兄弟,我要么不造,造就要造出比这更好的刀来。”

    言语中,透出强烈的自信。

    人就是这样,一事无成时,越失败,越退缩,越没有自信;可一旦成功,这自信心建立起来,整个人的面貌都会焕然一新。看此时的曹汲,哪里还有当初在中阳镇时的畏畏缩缩呢?

    曹朋手持钢刀,也不由得笑了

    “曹大哥……”

    “好了,咱自家兄弟不说外话。”曹汲拍了拍周仓的肩膀,扭头对喊道:“先把里面整理一下,别到了明天,乱得不成样子。朋儿,你既然要三十六支,那我拼了命,也会造出来。”

    曹朋嘿嘿一笑,看了看钢刀,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

    ——————————————————————

    “听说了没有,曹宗师真的造出宝刀了”

    “是啊,我听说摆放了一溜,清一色全都能斩断三札……据说连侍中大人都知道了,一大早跑到虎贲府里,要求试刀呢。”

    “何止是试刀,侍中大人还专门请求曹宗师,为他造刀。”

    曹汲造刀的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一日间传遍了许都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曹宗师之名,路人皆知。你若是问‘曹宗师’是谁?估计周围的人,都会用不屑的目光看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口沫横飞的说较一番后,临了还要给你一个大白眼球子。

    曹汲,真的出名了

    虽然他造出的刀,还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可市面上已经开始热炒起来。

    也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宣称谁如果能为他弄到一支曹汲打造出来的宝刀,愿以千镒黄金交换。

    “千镒黄金?这家伙疯了吧”

    “疯了?”一旁立刻有人道:“你要是能用千镒黄金换来一支天罡刀来,我给你两千镒。”

    “天罡刀?”

    “不懂了吧……嘿嘿,据说曹宗师这次造刀,与天罡地煞相对应。三十六支天罡刀,每一口都对应天罡三十六星之一。这种刀,不但削铁如泥,而且还带有星辰之力,威力无穷。

    若非天罡三十六星君降世,谁能使用?”

    “有这等事?”

    问话的人刚一出口,旁边立刻就有一个皓首老者站出来说话:“说你孤陋寡闻,你还真是……侍中大人本也看中了其中之一,结果想要试一下,险些伤了自己。那刀,可是有灵性呢。”

    “是啊是啊,听说侍中大人还专门请曹宗师的女婿喝酒,愿以万金,求取一刀。”

    问话的人,顿时咧嘴,傻眼了……

    ——————————————————————————————

    “叔孙啊,我何时向你求过刀呢?”

    在前往坞堡的路上,荀彧忍不住打趣邓稷。

    这些时日的交往,让荀彧对邓稷好感陡增……这一路上,他忍不住打趣道:“我只是喝了你一顿酒而已,却成了这副状况。叔孙,你可要好好的赔我才是,不如就让令丈人为我造一口刀?”

    “文若,你想都别想。”

    不等邓稷回答,就听典韦抢先开口。

    “要造刀,也是先给我造。”

    荀彧奇道:“曹宗师所造三十六支天罡刀,不就是你的吗?”

    典韦苦笑摇头,“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可是……那些刀,我一把都得不到,还白白搭上了许多材料。”

    “话说回来,你那些刀,真是用西域奇乌所铸?”

    “当然”

    荀彧盯着典韦,突然间哈哈大笑,“君明,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有一个很明显的破绽?”

    “啊?”

    “每次你一说谎,就不敢抬头与人对视。”

    典韦连忙抬起头,虎目圆睁,“文若,我哪里不敢对视了?”

    邓稷忍不住也笑了,指着典韦说:“典中郎,你又上了文若的当了……”

    典韦看了看邓稷,又看了看荀彧,半晌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那副憨头憨脑的样子,引得荀彧邓稷又是一阵大笑。

    三人来到坞堡门口时,却看到张氏和曹楠,正准备出门。

    算算日子,曹楠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肚子高高隆起,整个人看上去,比在棘阳时胖了两圈。

    曹朋典满,王买邓范各骑着一匹马,而邓巨业坐在车上,已套好了车仗。

    “叔孙,你怎么回来了?”

    张氏看到邓稷,忍不住唤了一声。

    随后,他向典韦欠身行礼,又看了一眼荀彧,微微一福。

    “娘,你们这是要……”

    由于典韦组建虎贲,邓稷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许都城内,协助典韦。

    毕竟有了九女城的经验,对于军中的事务,邓稷也都很清楚。反正他主要负责的,就是文书之类的工作,所以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张氏责备道:“你整日呆在城中,也不见回家。阿楠也不见你操半点的心……她身子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城里看医生。这眼见着就快要生了,你这当爹的,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一句话,说的邓稷满面通红,愧疚的向曹楠看去。

    而曹楠则温婉一笑,“娘,叔孙这不是忙于公务嘛,你就别怪他了再者说了,家里有人照看着,洪家婶子也很尽心。娘,你是不是烦女儿了?要如此的话,女儿以后再也不敢麻烦母亲。”

    张氏急了,连忙说:“休得胡说,休得胡说。”

    “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邓稷上前,轻声对曹楠道。

    曹楠脸一红,“不过是妇道人家的毛病,你跟去作甚?这里有贵客,你陪着典中郎和客人说话吧。

    有娘和阿福他们跟着,不会出什么事情。

    倒是你,又瘦了许多……晚上若没什么事情,就在家里吃饭吧。想吃什么,和洪家婶子说一声便是。”

    邓稷,轻轻点头。

    “阿福,你也要出去吗?”

    典韦大声问道。

    曹朋搔搔头,“我正好进城有点事情,陪母亲和姐姐一同过去。”

    “那我拜托你的那件事……”

    “呃,已经弄好了,就在我书房的案子上。姐夫,你到时候带典中郎过去就是,我们先走了”

    说着话,曹朋看了荀彧一眼。

    这个人的气度,可真的很足啊……

    曹朋不认识荀彧,主要是因为他不怎么出门,而荀彧呢,也从没有来过坞堡,所以两人都没有见过。

    殊不知,曹朋看荀彧的时候,荀彧也在打量曹朋。

    曾不止一次听邓稷说过,他有一个妻弟,极为聪慧,才华也很出众。想必这少年,就是叔孙的妻弟?看其样貌,倒是不俗。嗯,气度听沉稳,没有寒门少年的畏缩,也没有世家子弟的浮夸。叔孙这一家人,果然不差。丈人是宗师,妻子也体贴温婉,就连这妻弟也不一般。

    如此一家人,将来必有大前程。

    曹朋在马上朝荀彧微微欠身,而后拱手告辞。

    荀彧呢,也出人意料的朝着曹朋一笑,拱了拱手……

    “阿福,你可真不简单”典满忍不住低声道。

    曹朋愣了一下,“什么不简单?”

    “文若公可是很少与人这般亲善。平时我见他,都不苟言笑,今天居然会因你一礼而笑,更拱手还礼。”

    “文若?”曹朋觉得这名字听上去,挺耳熟。

    “他很厉害吗?”

    “侍中,尚书令……主公不在许都时,内外事务,皆由他一手主持。连我爹都要敬重他几分。”

    曹朋闻听,不由得回头张望。

    这时候,荀彧已随着典韦邓稷走进了坞堡。

    “侍中?他叫什么名字?”

    典满惊讶问道:“阿福,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废话,我来许都,大部分时间都在坞堡,哪认得许多人?”

    典满说:“他就是尚书令荀彧荀文若……你若是没听过他的名字,总该听说过颍川荀氏八龙的名号吧。

    他就是八龙之一”

    那个人,就是荀彧?

    饶是曹朋内心极为坚强,听闻典满的话,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087章 家事国事天下事

    曹朋的书房很整洁,乍看不像是个男孩子的房间。

    哪怕是有家奴跟在后面收拾,男孩子的房间,总难免会有些杂乱。但曹朋的书房,却非如此。

    书房坐落在坞堡的一隅,地势较高,背靠龙山。

    两排厢房依山而建,形成一个半圆的独特形状。靠山异变,青山绿水;另一边,则有一排篱笆。

    正对着篱笆的青山绿水间,是一个独立的房舍,这就是曹朋的书房所在。

    据说,这座坞堡原本是许县一个大豪所有。后来这位大豪站错了队伍,得罪了当时的权贵,被诬陷与太平道有勾连,满门抄斩。此后,坞堡便被空置下来,知道曹操迁都许县之后,才算重新启用。

    整体而言,坞堡的构造很合理,并带有极为明显的书卷之气。

    而这座书房,无疑是整个坞堡中最具特色的建筑。曹朋把这里选为书房,一边方面是由于地势好,视野宽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其独特的雅致,非常符合曹朋个人的审美观点-----

    两排厢房,是王买、邓范和夏侯兰居住之所。

    此时夏侯兰正在炉棚里帮曹汲掌火,所以这小院子里,也就变得格外安静。典韦拉着邓稷带路,荀彧跟在两人身后。他原本是想去看曹汲造刀的状况,不过见典韦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不再催促。反正都是在坞堡,先去哪儿不是一个样子?况且,荀彧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典韦这幅模样。

    “叔孙,这是你妻弟的住所?”

    荀彧走进小院,立刻感受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

    书房很大,大门两旁写着一副楹联。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下联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原本是明代东林党魁首顾宪成所书的一副楹联,如今却被曹朋无耻的剽窃过来。

    说实话,那字倒也普通,算不得什么出奇。可这内容,却蕴意深刻。以至于荀彧看到这幅对联时,不由得驻足凝视,久久不语-----楹联相传,起源于五代后蜀时期。距东汉末年,尚有七百余年时间。荀彧却意外的发现,这小小楹联中,似有无穷奥妙,一时间却又说不清楚。

    楹联,对仗之学。

    这种语言文字,讲求平行对称,在某种程度上,与中国的阴阳二元观念,又悄然吻合一处。

    易传谓:一阴一阳之谓道。

    而《荀子-礼论》中也有: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合而变化起的说法。

    黄老帛书则称:天地之道,有左有右,有阴有阳-----

    楹联这种文学形式,如果放在后世,也只是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的传承。但究竟有多少人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未尝可知。楹联,一左一右,上联与下联,阴阳相合。如果但举半联,似乎没什么蕴意。可二联合在一处,顿时产生出无穷奥妙,就犹如那阴阳轮转一起的乾坤。

    荀彧是大家,对这阴阳之说,自然极为熟悉。

    初看那楹联内容的时候,他倒不在意。两联若不合在一处,单一而论,看不出什么特别----用词很直白,很俗气,好像上不得台面。但如果把两联连在一起,荀彧也不由得为之称赞。

    “叔孙,这是谁写的?”

    邓稷挠挠头,有些尴尬。

    他来许都这么久,一直帮典韦忙虎贲军的事情,对这边坞堡里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太了解。

    于是在楹联前驻足,片刻后低声道:“若以字迹而论,似乎是阿福所书。”

    他也是个有学问的人,一眼看出,这楹联的不俗。

    特别是楹联的对仗,一看就知道与众不同。风对雨,家对国,耳对心-----特别是连用叠字,如闻书声琅琅,令人为之拍案叫绝。

    这,真是阿福所做吗?

    如果不是楹联的字迹的确是出自曹朋之手,邓稷断然不敢相信,这是曹朋所为。原因很简单,邓稷对曹朋,也算了解。当初在邓村的时候,曹朋似乎并不认得太多字,很多还是邓稷教授。可现在,只看楹联用字的巧妙,邓稷自认,无法做到这种令人拍案叫绝的地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荀彧站在楹联前,呢喃自语。而后他目光一转,又落在旁边的楹联上:“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好气魄,好志向!”

    荀彧抚掌称赞。

    典韦是看不出这其中奥妙来的,他这会儿,正急着想要看曹朋留给他的东西。

    “都到了,咱们进屋再说。”

    说罢,他迈步就走进了书屋,荀彧连忙跟进。

    这个时候,荀彧已不把曹朋视作简单的少年,而是一个才华卓绝,天资聪慧的天才。

    他很怕典韦进屋后,破坏了什么。所以跟着典韦走进书屋,却见空荡荡的书房中,正对着窗户,摆放一张书案。书案上,放着一摞竹筒,还有一叠麻纸,上面似乎写写画画着什么。

    除此之外,书房里再也没什么摆设。

    荀彧扭头向邓稷看去,那意思是在问:为何你妻弟这边,没有书籍?

    邓稷苦笑一声,走过去,拿起书卷。

    “我们这才来的匆忙,加之原先就没什么藏书。就连阿福这两卷平时诵读的书籍,也是别人所赠。我那里倒是有些藏书,可惜阿福对刑名律法没兴趣,所以对我那些书,也很少留意。”

    荀彧接过来,展开扫了一卷《诗》,一卷《论》,还有一卷《尚书》。

    真正让荀彧感到吃惊的,还是那书卷一角的字迹:“鹿门山?”

    他抬起头,向邓稷看过去,“叔孙,你这妻弟,难不成是鹿门山弟子吗?”

    邓稷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阿福本有机会成为鹿门山弟子-----可因为得罪了江夏黄氏,最终只得逃离南阳,此生恐难有机会了。”

    能被鹿门山看重,这小子果然不一般!

    颖川,是一个学术气氛很浓的地方,虽世家林立,但同样有着极好的学术氛围。颍川书院,在东汉末年,那是为天下士子所仰慕的地方。早年间党锢之争的李膺,陈蕃等人,皆出自颍川书院。包括荀彧、郭嘉,也是颍川学院的学子。相比之下。鹿门山私学的性质更重一些,二庞之名,也极为响亮。荀彧当然也知道鹿门山的名气,不由得对曹朋,又高看一眼。

    “这都是什么东西!”

    典韦突然大声咆哮。

    他手里拿着一摞麻黄纸,上面也不知是用什么工具画出许多奇怪的图形。

    “让我看看?”

    荀彧突然有些好奇,他认为,曹朋这个被鹿门山看重的少年,书写出来的东西,理应不同凡响。

    图画,是用炭笔所书,画了一排排小人。

    小人儿们做出各种队列,有的似乎是在行进,有的似乎是在站立,还有的-----荀彧说不清楚。

    把这些图纸一一看完,荀彧也不太明白。

    不过,最后一页图纸上,却写着密密麻麻的炭笔小字。

    曹朋说:虎贲军既然是从各军招揽的豪勇锐士,那么其勇武自然无需担心。关键在于,如何能在最短暂的时间里,让他们形成战斗力。秦风无意中曾说,执子之手,修我戈矛-----

    战场上,战士们最应该注重的,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整体的战斗力。

    彼此间的相互配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有团体的荣誉感。这些东西听上去很空泛,但却又很重要。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袍泽,上战场后,谁又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虎贲军最大的问题就是,来自各支人马,彼此不熟悉,没有信任,没有荣誉感。

    那么,典韦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人揉捏在一起,彼此相信,成为一个真正的团队。

    其次,令行禁止-----前进不乱,后退不慌。在这里,曹朋用到了孙子兵法里的一句话。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按照曹朋的解释,如果典韦能把虎贲军按照这种标准训练,面对十倍虎卫,亦可以轻易击溃-----

    荀彧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典韦。

    “文若,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我笑你什么?”

    典韦气呼呼道:“病急乱投医,找个小娃娃出谋划策。”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君明啊,我可不是笑你这个,我是笑你,有眼无珠啊。”

    “此话怎讲?”

    荀彧也不解释,把那一摞文稿递给了邓稷。

    “叔孙,你来给他解释。”

    邓稷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把曹朋的原话,又详详细细,深入浅出的讲解一遍。

    典韦眼睛渐渐眯起来,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这么说,这东西可行?”

    “你大可试试看,如果你不愿意,就把它给我,回头找人尝试。”

    “屁-----”

    典韦一听,立刻急了。

    他二话不说从邓稷手中抢过文稿,往怀里一踹,虎目圆睁,凝视荀彧道:“这是我的!”

    那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逗得荀彧哈哈大笑。

    “君明,没人和你抢-----不过你若真能照此练出一支精兵来,估计主公早晚会找你讨要。”

    “嘿嘿,反正现在,它是我的。”

    荀彧摇摇头,迈步往屋外走,“阿福说的这些,颇有道理。不过,你训练的时候,最好还是多向阿福请教一下。这孩子看起来有很多主意,的确非同一般。还有,带上叔孙,我觉得他练兵比你强,至少给你当个司马,绰绰有余。”

    典韦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走,看过了小曹的本事,再去领教一下,大曹的手段。”

    不知不觉,荀彧对曹朋一家的称呼,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曹,小曹-----

    邓稷在一旁听清,忍不住呵呵笑了!

    走出书院,三人一路往炉棚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候,就见从坞堡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叔孙,叔孙-----不好了,阿福他们,和别人打起来了。”

    “啊?”

    邓稷不由得大吃一惊,仔细看去,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邓巨业。

    邓巨业此时看上去,很有些狼狈。衣衫褴褛不说,脸上还带着一块乌青。

    典韦一见,不由得勃然大怒。

    “哪个混蛋,竟敢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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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混蛋,很了不得。

    曹朋典满四人,陪着张氏和曹楠进了许都之后,直往西里许而去。

    古时的医生,大体上分为两种。

    一种是游方医生,很多时候,这种医生都是招摇撞骗,没有什么真本事。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大名鼎鼎的华佗,就属于游方医生。似华佗那种人,游方的目的是为了增进医术,增强阅历-----还有一种可能,则是皆游方的机会,结识权贵,以求飞黄腾达,这都不一定。

    还有一种,是坐堂医。

    大都是居于一地,开设医馆。

    这种人,往往有一定名气,在当地也有些社会地位。

    许都作为帝都,自然不缺名医。许多洛阳、长安的名医,纷纷前来许都落户,以求取更大声名。

    曹朋陪着张氏和曹楠,来到西里许一家名叫回春堂的医馆。

    这馆中的坐堂医,名叫肖坤,个头不高,矮矮胖胖。五旬左右的年纪,头发半黑半白,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带着一股很浓郁的关中口音。此人原本是长安的坐堂医,随汉帝一同逃往许都,并很快安顿下来。整个西里许,无人不知道这位肖坤肖先生的名头,专治妇科。

    “母亲、姐姐,你们在这里看先生,我和阿满哥哥,去买些东西。”

    张氏于是点点头,陪着曹楠在医馆中等候。

    而典满则拉着曹朋,径自往外走。

    “阿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估计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地方?”

    “嘿嘿,你到了就知道了。”

    曹朋本想着买一些生活用品,却被典满拉着,径自来到一个大院子里。

    走进院子,曹朋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一个斗兽场-----恩,也不能说是斗兽场,换成斗犬场,可能更妥帖。

    斗犬场里的斗犬,大都是以一种广东南海特产的沙皮犬为主。

    在东汉末年,这种沙皮犬又叫做大沥犬,或者打犬,从南海引进,逐渐成为中原达官贵族们所喜欢的一种运动。由于沙皮犬皮肤松弛,不容易被咬伤,所以很适合做斗犬来驯养。当然了,在后世斗犬这种活动,或明或暗一直存在,而斗犬的种类,也有很多种,沙皮甚至排列不进前十。曹朋前世为破案,也见过很多次场面血腥的斗犬比赛,远非眼前这种斗犬可比。

    不过看得出来,典满兴致勃勃。

    两头沙皮正在场地里撕咬、打斗,浑身鲜血淋漓。

    一干权贵子弟,大呼小叫个不停,看上去都非常的兴奋------

    “怎么样?”

    “很普通嘛-----”

    典满很来劲儿,可曹朋说句心里话,对此还真没有兴致。

    “阿满哥,我对这玩意儿真没太大兴趣。要不然你在这里玩儿,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医馆见?”

    “买什么东西,回头给我个单子,我找人就是。阿福,我跟你说,今天这种场面可不多见,有好多打犬参战。怎样,有没有兴趣,赌一把?”

    曹朋摇摇头,看了看周围大呼小叫的人们,不仅微微晒然。

    这些人,还真是好赌啊-----不过想想也是,东汉末年的娱乐生活,的确不怎么样。除了那几样之外,人们的娱乐活动,好像就剩下打*炮生孩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上去的确是一种美好而又健康的生活方式,可若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因为物质生活的匮乏所致?

    赌,是人之天性啊!(PS:各位书友!进不来书评的请登录wap10.这个网址试试!)

    慢着,如果我-----

    曹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未尝不是一种生财之道?单凭典韦的照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时间长了的话------即便是自己把老爹炒作起来,同样也需要钱帛上下打点。

    谁敢说,曹操麾下,没有不贪财的人?

    至少,曹朋就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似乎是非常贪财。

    恩,如果做这种事情的话,似乎还真就需要与此人合作。凭借他的身份和背景,应该不会太难。

    不过,想要说动这个人,恐怕也不太容易。

    曹朋还要担心,一旦生意做开了,保不住会被对方侵吞资产。后世的法治社会里,这种事情还层出不穷,更不要说是在东汉末年的混乱时代。至于市场?曹朋还真不太担心-----只看这斗犬场中,一个个红着眼睛,大呼小叫的纨绔子弟,权贵达人们,就能看出个端倪。

    这件事,还需要仔细筹谋一番-----

    曹朋这边想着,就想的入神了。

    “咦?”

    就在这时,曹朋听到身边典满,发出一声轻呼。

    他回过神来,就见典满歪着头向旁边看,嘴巴里(16蓝芒最帅!)还自言自语的说:“真晦气,他怎么也在这里?”

    “谁?”

    曹朋顺着典满的视(16花花手打更帅)看去,就见不远处,斗犬场围栏旁边,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好像和典满差不多的少年,正大呼小叫,兴奋异常。这少年生的肩宽背厚,腰肢粗大,乍看有点像头猛虎。个头比典满低一些,不过手臂很长,好像秋猿长臂一般,使得整体非常不协调。

    似乎觉察到了典满的曹朋的目光,少年扭头看过来。

    一双细长眼眸,乍看犹如毒蛇。

    他见到典满,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古怪笑容,转身向典满曹朋走过来-----

    典满轻声道:“这家伙就是许老虎家的虎崽子!”

第088章 皇亲国戚-89

    许老虎,许褚?

    这少年是许褚的儿子?

    曹朋正疑惑间,少年已经走过来,“阿满,最近可是很少见,听说你在忙着帮你爹造刀吗?”

    “许仪,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我为什么不能来?”少年说着话,拉着典满就往前面挤,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爹给我弄来了一头好打犬,已经连胜十三场了……嘿嘿,快点快点,接下来就该它登场了。”

    看样子,许仪和典满还挺熟悉。

    其实,在宛城之战前,典韦和许褚之间关系挺好。

    那时候许褚刚投奔曹操,论资历比不得典韦,论官职也是典韦的下属,所以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只是由于宛城之战后,典韦最初生死不明,许褚就取而代之。

    哪知典韦又回来了,这就在两人的心里,扎了一根刺。毕竟许褚是取代典韦的位子,典韦回来了,随然没有争夺,却突然坐上了虎贲中郎将,再一次成为许褚的上司,压了许褚一头。

    而且,这里面还参杂了许多其他的因素。

    比如典满出让虎贲府,虽然并不是许褚逼迫,可在许多人眼里,那就是许褚逼着典满出让。

    典韦和许褚表面上都不说什么,但心里面也都不太舒服。

    许仪是许褚的独子,力大无穷,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人。此前,他和典满关系挺不错,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多,又都是武人出身。许仪的出身好,可典韦的官职却比许褚高,两下扯平,所以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说句心里话,典韦和许褚之所以闹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地步,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人为的推波助澜,也有曹操在私下里的默认。曹操对典韦、许褚都很喜爱,但相对的,喜爱典韦的程度更多一些。可这并不代表,曹操能容忍典韦在近卫军中一家独大。

    曹操需要有一个人能制约典韦,而许褚,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不管许褚是否愿意,曹操都会把他推到前面来,和典韦唱对台戏。这件事,不是他能改变。

    两人的对立,也造成了下一代人的疏远。

    许仪本来和典满走的很近,但也因为典、许的矛盾,使得典满不自觉的,与许仪产生了距离。

    这并不是说,典满比许仪聪明多少。

    只不过经历了那一场‘丧父之痛’以后,典满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并且已经开始学会思考。

    许仪呢?

    许褚风头正盛,许氏宗族同样实力庞大。

    所以,他不可能体会到典满的那一份心思……

    斗犬场中,一头伤痕累累的沙皮斗犬,骄傲的昂首退下。

    场中的沙土地上,一头濒死斗犬,正轻轻抽搐,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鲜血浸红了它身下的沙土地,看上去格外刺眼。而斗犬场周围,则有人欢呼,有人咒骂,气氛越发的炽烈起来。

    曹朋蹙了蹙眉毛,在心里叹息一声。

    人,天生就是一种嗜血腥的动物,再柔弱文雅的人,骨子里也隐藏着一种暴虐的因子……

    只为了自己的愉悦,而无视其他生灵的痛苦。

    曹朋看着那头沙皮斗犬,陡然间生出了无尽的感慨。

    “阿满,我跟你说,我那头斗犬名叫黑鼬,厉害的很呢。十三场连胜……哈,今天一定可以大获全胜。怎样,要不要赌一把?这里的斗犬,任你挑选,只要能胜过我家黑鼬,我就送你一匹好马。不过你要是输了,得送我一把好刀……嘿嘿,我可听说了,你爹造出不少好刀。”

    记得当初李肃为董卓说降吕布的时候,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吕布,当时豪杰,所爱者无非高官厚禄,美女金银。除此之外,能令其心动的,也只有宝马良驹,和神兵利器了……

    宝马,宝刀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吃亏占便宜。

    典满不由得有些心动,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目光向曹朋看去。

    “这位是……”许仪一开始,还以为曹朋是典满的随从。因为曹朋的衣着,实在是太普通了。可是看典满的样子,他立刻明白过来。这个看上去略显瘦弱的少年,恐怕也非普通人。

    “在下曹朋”

    “曹朋?”

    “许兄刚才所说的好刀,就是由家父所造。”

    “啊?”许仪眼睛登时一亮,“你是曹大家的公子?”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曹汲从‘宗师’,已被人尊为‘大家’。其实二者之间区别并不大,只不过‘大家’从称呼上,听上去更亲切一些。同时,也代表着一种独特的身份地位。

    比如东汉末年名士蔡邕,书乐绝伦,学问高深,所以就被称之为蔡大家。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得上‘大家’这个词。那必须是当中的翘楚,才能配得上‘大家’之名。

    许仪这一个简单的称呼,也反映了许都城中,大多数人对曹汲的态度。

    这才多长时间?就打造出那么多宝刀……据说每一把都能削铁如泥,还对应了天上的星宿。

    虽然还没有人见过那三十六口天罡刀,但天罡刀之名,已传遍许都。

    曹朋欠身还礼,“许兄,非是阿满哥小气,而是这次打造出的天罡刀,实有重要用途,就连阿满哥,都难得一口。若许兄不介意的话,等将来我爹再造刀时,一定会留一把给许兄。”

    “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许仪顿时乐得咧开了嘴,连连点头。

    典韦和许褚是有矛盾,而曹朋又是典韦这边的人。

    可曹朋却看的清楚,这里面的矛盾,人为操作因素很大。实在没必要和许褚搞得关系太僵,毕竟这也是曹魏日后的一员大将。哪怕典韦还活着,但许褚的本事在那里,谁也无法改变。

    见面留一线,又何苦为他人斗个你死我活?

    长辈间的事情,有时候迫不得已,可没必要牵连下一代。

    看得出,这许仪也是个爽利的人……曹朋并不想刻意去结交,但也不想为小事,恶了对方。

    “开始了,开始了”

    一头黑色沙皮,走进斗犬场。

    许仪顿时大声叫喊,兴奋的手舞足蹈。

    曹朋拍了拍典满的手臂,在他耳边轻声道:“阿满哥,大人间的事情,你我不要参与。该怎样就怎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典叔父心里,也未必真想要和许老虎闹翻,咱们走着瞧。”

    典满,轻轻点头。

    不得不说,许仪这头沙皮斗犬,的确是非常凶悍。

    很明显是经过高人训练,一举一动都透着章法。它的对手,是一头强壮的棕黄色沙皮,外表凶悍,身上伤痕累累,显然是经历过无数次惨烈的搏斗。两头斗犬打得极为精彩,一个狂猛剽悍,一个是灵活诡诈。

    “阿福,你看谁能赢?”

    曹朋一直暗中观瞧,通过前世对斗犬的了解,曹朋倒也看出了端倪。

    许仪的黑黝似占居上风,一直压着那头棕色沙皮撕咬。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棕色沙皮虽然狼狈,却没有露出丝毫乱象。反倒是有意无意的,消耗着黑鼬的力量,或腾挪躲闪,或退让翻滚……总之,它一直留着力气,好像身经百战的高手,默默蓄力,等待致命一击。

    “许兄,黑鼬危险”

    曹朋突然大声叫喊,许仪一怔,旋即笑道:“不可能,我的黑鼬,一定能赢。”

    话音未落,棕色斗犬突然无声扑出,巨大的身体,在此时却显得格外灵动。黑鼬刚扑击失误,还没来得及稳住,被棕色斗犬一下子撞翻在地。黑鼬哀嚎一声,在沙地上打了个滚想要站起来,那棕色斗犬却不给它机会,前爪猛然扣住了黑鼬的腰胯,利爪直没入黑鼬粗糙皮肉,黑色的皮毛顿时变成暗紫色……黑鼬凄厉嚎叫,棕色斗犬前爪用力,后肢一蹬,唰的往前一窜,张开血盆大口,狠狠的咬中了黑鼬的脖颈。黑鼬嘶吼一声,旋即匍匐血泊中。

    “该死的……”

    黑鼬刚才还占据上风,这一眨眼就,就变成了死狗。

    变化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许仪连叫喊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谁家的斗犬?”

    典满疑惑的问道。

    许仪伸手,遥指斗犬场的另一端。

    顺着许仪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华服少年,正一脸笑容的朝这边看。

    在他身后,有不少随从,看上去气概颇为不凡。少年年纪应该在十六七左右,剑眉朗目,鼻梁高挺,齿白唇红。

    “那个人,是谁?”

    典满看清楚了华服少年,浓眉一蹙,扭在眉心。

    “许仪,你怎么和他斗犬?”

    说完,典满扭头对曹朋解释道:“他叫刘光,是琅琊孝王刘京之后,如今忝为卫将军,临沂侯。”

    琅琊孝王,什么人?

    说实话,曹朋也就是对三国有点了解,可要说对东汉历史,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琅琊孝王是正经的东汉宗室,和西汉刘邦那一支,完全没有关系。他是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小儿子,被封为琅琊孝王。其子嗣众多,传至今日,却似乎只剩下了那华服少年刘光一支。

    刘光家住洛阳。

    汉帝被董卓裹挟,从洛阳迁都长安的时候,刘光的父母在乱军中被杀,当时刘光年仅九岁。汉帝刘协见他可怜,就把刘光留在身边。董卓也不可能去关心一个九岁的孩子,故而也没去理睬。后汉帝逃离长安,刘光一路随行,为汉帝做了不少事情,还帮他解决了许多麻烦。

    所以汉帝定都许县之后,刘光就被封为卫将军。

    说是卫将军,但刘光手里却没有半点兵权,只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许仪说:“不是我要和他斗,是他主动找上门来。没想到这小崽子,居然有这么一条好犬。”

    曹朋不说话了

    这似乎已经牵扯到皇权之争,一个不小心,就会头破血流,乃至家破人亡。

    虽然许仪没说出来,可曹朋大致上,也能猜出一个端倪。汉帝迁都许县之后,名义上是有所好转,其实和在长安,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曹操不是董卓,但大权独揽,汉帝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在朝堂上,根本就没有汉帝刘协的声音,所谓迎奉天子,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君弱臣强,大体上就是这么一回事。

    曹操所需要的,只是汉帝的名义,当然不希望汉帝刘协插手朝政。

    于是乎,便有了所谓的保皇派。那些追随汉帝来许县的汉臣们,未必都真的是想要忠于汉帝。但在曹操独大的状况下,他们也别无选择。为了各自的利益,于是就团结在汉帝周围。

    汉帝定都许县之后,没多久便发生了太尉杨彪的案子。

    对外说,是杨彪图谋罢黜皇帝,但实际上,还是因为杨彪试图以汉帝的名义,从曹操手中分出权柄。再加上杨彪与袁术有姻亲关系,也使得曹操对杨彪极为厌恶。二者合在一处,就有了满宠刑讯杨彪之事……最终,杨彪无罪开释,满宠也因此被赶出许县,出任汝南太守。

    保皇党似乎赢了

    可同时,汉帝和曹操之间的争斗,也在无声中拉开了序幕……

    这种事情,可不是曹朋一介斗升小民能参与其中。许仪也好,典满也罢,无疑是曹操的支持者,而刘光身为汉室宗亲,又是汉帝最信赖的兄弟,在无形之中,就成为保皇党的代表。

    这同样不是能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事情。

    “许仪,你和他赌了?”

    “嗯”

    “赌多大?”

    “就是,就是我爹送我的那匹黑龙”

    典满这时候也顾不得许仪和他之间的矛盾。有敌兮,就要一致对外……这些家伙平日里游手好闲,争强斗狠。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倒是能守住阵脚,分清楚敌我状况,联起手来。

    黑龙,是一匹马的名字。

    建安元年,许褚举家投奔曹操。曹操爱其勇猛,于是将自己最心爱的一匹马,赠给了许褚。

    当时正逢许仪十五岁生日,于是许褚又把那匹马,送给了许仪。

    据说,那黑龙是西域汗血宝马,丝毫不输于吕布的那匹赤兔嘶风兽。个头高大,修长挺拔,强健的四肢,如匹缎般闪亮的黑色皮毛。黑龙全身乌黑,唯有四蹄长有棕黄色的毛发……

    那匹马,不晓得让多少人,为之羡慕嫉妒恨

    “你居然拿黑龙做赌注?”

    “我以为,我以为能赢得嘛……”

    许仪明显是急了,恶狠狠道:“那小子阴我。”

    “什么阴不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刘子玉老爹生前就擅教犬,这家伙在长安,训练出来的斗犬据说是无人能敌,连董卓老贼的爱犬,也被他的斗犬咬死……你居然和他赌黑龙。”

    “我……”

    许仪有点心慌。

    当初,刘光养犬,咬死了董卓的爱犬,于是便得了‘汉家犬’的名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刘光不管和谁斗犬,都代表着皇室。许褚是曹操的近卫,而黑龙又是曹操曾经的爱马。就连汉帝刘协,对那匹马也是赞不绝口。如果输给了刘光,岂不是说,曹操帐下无人?可偏偏,这愿赌服输,天经地义。许仪记得不知所措,典满把目光,转向了曹朋。

    “阿福……”

    这时候,刘光已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身华服,举止优雅,脸上带着和煦笑容。

    “许仪,你输了”

    许仪一咬牙,“我输了认输,你想怎地?”

    “呵呵,我还能怎地?只是想提醒你一声,既然输了,可别忘记我们之前的赌约,我回去等着。”

    “你……”

    “你不是想要赖账吧。”

    “王八羔子才赖账……”许仪破口大骂。

    刘光脸上的笑容,却更浓。

    曹朋叹了口气,在典满期盼的目光中,迈步走出来。

    “临沂侯留步。”

    刘光一怔,转身向曹朋看去。

    “小兄弟,又是那家子弟?”

    曹朋犹豫了一下,“我是阿满的兄弟,名叫曹朋……你和许仪大哥之间做赌,我本不该阻拦。但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曹朋?

    刘光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本能的,他以为曹朋是曹氏子弟,脸色微微一沉,“敢问有何见教?”

    此时,斗犬场周围的人们,都在朝这边留意。曹操与皇室的这一次碰撞,究竟会是怎样的结果?

    曹朋走上前,“请临沂侯命人警备。”

    刘光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曹朋的意思,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退到一旁,拉开了一个空间。

    “临沂侯,你想害陛下吗?”

    刘光眼睛一眯,“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临沂侯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不管临沂侯是不是想,在外人眼中,您代表的是陛下。陛下得天之幸,自长安脱离虎口,千里迢迢,终于稳定下来……你今天如果真牵走了许仪的黑龙,势必会加剧许都城里的矛盾。今曹司空正为兴复汉室而奔波忙碌,您这样做,等同于搅乱许都的平静。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状况,谁都不敢说……你敢担这个责任?”

    刘光脸色一变,“你威胁我?”

    曹朋摇摇头,“我实话实说而已,至于是否危言耸听,以临沂侯之才智,想必能看的透彻。”

    刘光,陷入了沉默。

    曹朋伸手,从腰间解下佩刀。

    “我这支缳首龙雀,可能比不得许仪的黑龙,但确是家父亲手所造。

    临沂侯,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大家才有商量的余地……若临沂侯喜欢,就赠与临沂侯,如何?”

    曹朋这支佩刀,是曹汲亲手所造。

    采用和其他缳首刀相同式样,配合曹朋的特点,专门设计。

    刀长四尺八寸,极为锋利,可断十二札。

    刘光拔出刀,脸色微微一动,“令尊是……曹大家?”

    曹朋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刘光凝视曹朋,沉吟片刻后,突然笑道:“既如此,我就收下此刀。曹兄弟,若有机会,咱们在把酒言欢。”

    说罢,他一拱手,带着人就走了。

    曹朋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背冷飕飕,除了一身冷汗。

    这家伙,却是个分得清楚轻重的人……

    “阿福,你怎么把刀给他了?”

    典满一把攫住曹朋的胳膊,“那支刀,可是曹叔父专门为你打造出来的防身之物,你怎么……”

    “输了,总得付出点什么。”曹朋微微一笑,“难不成,要把曹公脸面丢尽?”

    “曹兄弟……”

    许仪不由得一阵激动。

    他虽然不清楚曹朋那支刀的来历,可是看典满的样子,就晓得那刀,定然价值不菲。许仪不晓得该怎么感谢,听了曹朋那一句话,他上前一步,拱手一揖,“日后若用得着许仪,绝不推辞。”

    曹朋,笑了……

    第089章 曹二代vs皇二代

    一口刀,换一个人情。

    这种事很难说清楚是赔还是赚,见仁见智而已。典韦和许褚的暗斗还会继续,但可以肯定的是,两人之间黑保持着一条底线,谁也不会逾越过去。如果有一天,真到了不可调和的时候,曹操肯定会站出来为他二人说解。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典满和许仪还是一个阵营。

    既然是一个阵营,自然应该相互帮助。

    曹朋与许仪客气一番,对典满说:“阿满哥,咱们回去吧,估计我娘和姐姐,也看得差不多了。”

    许仪输了一场,还赔上了一条斗犬,也没心情继续呆在这里。

    于是三人一起走出了斗犬馆。曹朋和典满正要与许仪告辞,忽间邓范跑过来,远远的就喊道:“阿福,我总算找到你了····快去,婶子在医馆外面被撞伤,虎头和他们理论,打起来了。”

    他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让曹朋一怔。搿

    “你说什么?”

    “婶子被撞伤了,虎头和他们打起来了。”

    “谁撞伤了我娘?”

    “不知道,那些人很蛮横。”

    曹朋没有再问,二话不说,撒腿就往医馆方向跑去。搿

    典满大声道:“阿福,等等我····”

    他左右看了一下,从斗犬馆的大门旁边拔起一支幌子。

    把布幔一抹,扔到旁边,就剩下一根长120公分,粗有儿臂一般的棍子。

    “大熊,咱们走。”

    说完两人就追着曹朋离去。

    许仪被这场面给弄得有点发懵,呆愣愣站在斗犬馆的门口。

    “少爷,咱们怎么办?”

    几个家将上来,低声询问许仪。

    许仪这才反应过来,脸一沉,怒声道:“他娘的能怎么办?人家刚帮了我,老子岂能袖手旁观。”

    “可是老爷和典中郎····”

    “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给我抄家伙,一起上。”

    许仪怒斥一声,抬手吧斗犬馆门旁的另一根幌子拔下来,学着典满扔掉布幔,撒丫子追过去,几个家将相视一眼,也连忙跟过去。许仪都冲上去了,他们这些家将,又岂能置之不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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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馆门前,混乱不堪。

    张氏倒在曹楠怀里,昏迷不醒。

    曹楠这时候哭的是梨花带雨,不停的呼唤张氏的名字。王买好像一头疯虎一样,和一群人打成一片。只见他拳打脚踢,在人群中腾挪躲闪。沙阵中苦练出来的步伐,在这一刻有了用处。

    但是对方人数明显占据优势。

    几十个人围着王买,有的手里还拎着家伙。

    几个少年骑着马,站在人群外,大呼小叫:“给我打,打死他们····差点惊了我家花儿,不能放过他们。”

    “打,往死里打!”

    王买的身手虽强,可毕竟身单力孤。

    而且,对方一群膀大腰圆的家奴,明显是没有任何顾忌,有的人手中,甚至还拎着明晃晃的钢刀。一眨眼功夫,王买身上就多出了好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裳。可如此一来,却又更激发了对方的凶性。虽则王买打伤了好几个人,其余的人却朝着他,发起更凶猛的攻势。

    “哥哥,那小娘子倒也俊俏。”

    “你他娘的真实不忌口,怀着身子你也看得上?”

    “嘿嘿,我长这么大,还没搞过有身子的女人····给我吧那小娘子抓起来,带回府中盘问。”

    几个少年嘻嘻哈哈,其中一个明显是酒色过度,指挥者家奴去抓曹楠。

    “姐姐,快走!”

    王买见此状况,不禁大声叫喊。

    一个失神,被对方一刀砍在肩膀上。好在王买这些日子一直刻苦习武,身体各处已有了自我保护机能。当钢刀落下,他肩膀本能的向下一沉。噗,刀入肩膀,鲜血溅在他的脸上。

    剧痛,令王买顿时暴走,抬手一把扯住那家奴的胳膊,用力一转,只听咔嚓一声,将那家奴的手臂,生生扭断。旋即猛然后退,八极拳铁山靠的功夫施展出来,蓬的撞飞了一个人····

    可他再能打,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曹楠这时候吓傻了,眼看对方向他逼来,竟不知所措。搿

    “我亽操亽你祖宗!”

    就在家奴伸出手,想要抓住曹楠的时候,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紧跟着一根木棍呼啸着飞来。狠狠拍在那家奴的头上。巨大的力道,砸的那家奴惨叫一声,登时头破血流,昏倒在地。

    鲜血喷溅在曹楠的脸上,这才让她清醒过来,发出一身刺耳的尖叫。

    “救命啊····阿福!”

    “姐姐,别担心····我来了!那个敢碰我姐姐,我掘他祖宗十八辈儿的坟!”

    随着一声暴怒的咆哮,围观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曹朋风似的从人群中冲出来,见母亲昏迷,曹楠惊恐,而王买浑身浴血的摸样,顿时火冒三丈。

    什么冷静,这时候都是狗屎。

    他踏步闪身冲进战团,身形原地一旋,躲过一个家奴手中的长刀,然手啪的一巴掌,拍在那家奴的手臂上。这一掌,比之早两个月和夏侯兰教授那一巴掌,不晓得重了多少倍····

    曹朋如今隐隐就要突破了那个瓶颈,手上的力量也比以前增强许多。

    暗劲混合着巨大的力量,一掌下去,那家奴的臂骨就被他拍断。疼的家奴惨叫一声,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钢刀,曹朋则趁机顺着那家奴的力量往前一带,而后踏步抢进中宫,腰胯一甩,肩膀暗含尽力,蓬的一下自就把对方撞飞出去。

    这一招连消带打可谓行云流水一般。

    那股子暗劲只一下子就震断了对方的肋骨。

    旋即,他弯腰抄起钢刀,“虎头哥,坚持住,我来了····”

    你别看曹朋个头不高,身子又单薄,好像不堪一击的样子。可他出售却比王买更狠辣。

    一刀下去,就砍断了对方的半截胳膊。

    任由对方哭喊哀嚎,曹朋面不改色····搿

    王买打翻一人后,见曹朋过来,顿时兴奋不已。

    “阿福,别放过他们,婶子就是被他们打伤的。”

    这时候,典满已经冲了进来,拳打脚踢,如同一头下山猛虎。

    只是和曹朋那种手段相比,典满就显得很仁慈。曹朋虽说只伤人,不杀人,可他却是专砍人手脚。只要被他伤到,就别想在爬起来。一路杀过去,路上倒着四五个家奴,全都是缺胳膊断腿,而曹朋则浑身浴血,犹如一头凶兽。

    “典满?”

    几个公子哥显然认得典满,不由得有些踌躇。

    “伏均,怎么办?”

    几双眼睛向为首的少年看去,那少年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之色,“都到了这个地步,咋么要是跑了,日后休想在许多抬头。给我上····反正他们也就四个人而已,咱们这么多人,怕什么?给我打,生死不计····出了人命,我顶着。全都给我上,把他们给我杀了····把那老乞婆和那个女人拿下,看他们还敢不敢动手。如果还敢动手,先杀了那两个女人。”

    几个少年,显然都是权贵子弟,身后都跟着家将奴仆。

    听为首的少年这么说,其他几人一咬牙,大声道:“都给我上!”

    呼啦啦,从他们身后又重出二十余人。不过这些人的打扮,明显和那些家奴不一样,哥哥都透着剽悍之气。

    邓范抢过一把钢刀,护着曹楠和张氏。

    长街另一边,许仪带着人也冲过来了····双方基本上没有任何废话,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

    “娘的,许家人这么也上了?”

    有认识许仪的少年,心里暗自慌张起来。

    如果只是一个典满的话,他们还不担心。毕竟典家在许都,属于那种根基不深,没什么大背景的主儿。而且典韦和许褚斗的正凶,估计也抽不出手来。可现在,许仪加入了,意义可就有些变了。典韦也好,许褚也罢,都属于那种蛮横的人。而许褚背后,还有个千人宗族。

    “伏均,别再打了。”

    一个少年策马到伏均跟前,低声说道:“这事情闹得有点大了,如果真伤了典满和许仪,到时候可难收拾。”

    “杨修,少在这里动摇军心。

    这么小的胆子,以偶这么做大事?就算是典满和许仪又怎么样,我姐姐是皇后,我才不怕他们。”

    杨修闻听,闭上了嘴巴。

    没错,你姐姐是皇后,可问题是,这里是许都啊!

    杨修不禁有些害怕,趁人不注意,退到了一旁。杨修的父亲,就是前太尉杨彪。刚被曹操收拾了一通,如今正夹着尾巴做人。杨修年十二岁,但是很聪明。他知道父亲的处境,所以特意去结交朝中权贵子弟,以期能缓解杨彪的困境。但这个时候,他很清楚····决不能上前。

    许仪的加入,顿时缓解了曹朋等人的困境。

    曹朋虽说砍伤了几个人,但等对方的高手加入之后,便离开捉襟见肘,有些吃力。若非他身法灵活,招式巧妙,说不定就被打伤了。而典满王买,却有些抵挡不住,两人都伤痕累累。

    “许仪,帮我护着我娘。”

    他们吃力,邓范的状况更惨。搿

    如果不是这家伙拼了命,否则曹楠和张氏,必然被对方抓住。

    许仪二话不说,厉声道:“许方,许平····过去帮忙。”

    手中木棍呼呼作响,罡风阵阵。

    两个家将从许仪身后扑出,一左一右,联手拦住了对方。

    这时候从斜对面的酒楼里走出三个少年。全都是一身戎装,器宇轩昂。为首一个少年,听到这边的嘈乱,下意识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抽出长刀。

    “是典满和许仪····曹遵,朱赞,咱们过去帮忙。'

    另外两个少年闻听,也不犹豫,随着那少年就冲了过去。

    “阿满,许仪,休要惊慌,我来助你!”

    典满玄之又玄的躲过一刀,抬头看去,蠢事喜出望外,“娘地,曹真,曹遵,朱赞,快来帮忙!”

    伏均一件这三人加入,脸色也变了。

    那三个人,可不比典满和许仪的来头小。

    曹真,那是曹操的族子,视若己出。曹遵和朱赞,于是曹真的好友,三人平时常在一处,犹如亲兄弟。

    杨修眼珠子滴溜溜打转,左顾右盼。

    着事情越来越大,曹真三人加入,恐怕有点收不住了!

    那老乞婆是什么人?

    看上去普普通通,居然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家伙?杨修这时候真觉得自己不该凑着热闹。

    很明显,这件事的性质,已经从普通斗殴,变了性质····

    双方混战一处,曹真三人的加入,再一次分担了曹朋身上的压力。出手也就越发狠辣,虽然自己也被打的伤痕累累,可折在他手里的对手,至少有七八个,而且全都失去了战斗力。

    不过曹朋一方,还是处于人数劣势。

    眼见曹真三人加入以后,虽缓解了危局,可毕竟人手不够,渐渐地又一次被对方包围起来。

    曹朋砍断了一个家将的手指,趁着那家将吃痛躲闪时候,偷眼向四周看了一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马背上观战的伏均。本来,他是在战场的另一边,可随着战局推移,渐渐地转移到了这边。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距离伏均,大概也就二十多步····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顿时计上心来。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虽然不晓得伏均是什么来头,可是看老娘昏迷不醒,曹朋哪里还能顾及许多?掌中长刀一振,一招野战八方,将两个家将逼退。而后猛然一个旋身,手中长刀一下子就脱手,朝着不远处正观战的伏均,呼啸着飞了过去。先把这个家伙解决了再说!

    “公子,小心!”

    一个家将察觉到了不妙,嘶声大吼。

    他上前一步将曹朋踹翻在地,可没等他拿住曹朋,一旁虎头大叫一声,就把它给缠住。

    伏均正看的心惊肉跳,忽见一把长刀飞来。

    吓得他大叫一声,连忙躲闪。可他却忘记了,他不是站在地上,二十坐在马上。就听扑通一声,伏均从马上摔在地面。他摔下来了,可他那匹马,却不安分了!伏均的阿满,也是一匹好马,即便是比不得汗血宝马,但也拥有者极为高贵的西域龙马血统。只是,这匹马从小就被圈养,野性在就失去。而且从未上过战场,以至于那长刀从它身边掠过,他却惊了!

    希律律一声暴嘶之后扬蹄而起。

    伏均正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见马儿前蹄落下,好死不死,正揣在伏均腿上。

    这异体字,可真够劲儿!

    只听得伏均啊呀一身惨叫,躺在地上打滚。

    马儿一蹄子,生生踩断了伏均的大腿,整条腿有一个极为明显的曲折,看上去格外恐怖。

    身边的几个少年,都傻了····

    野性见没人留意,从马上溜下来,一眨眼便混入人群。

    开玩笑,这都快要出人命了!如果再留在这里,估计自己就会跟着倒霉,说不定还会连累老爹。

    就在野性刚溜走,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

    有人厉声吼道:“虎贲奔走,仙人闪避。”

    如雷声般的马蹄声,轰隆而响,与此同时,长街的另一边,也有一支人马正迅速逼近。

    “侍中大人到,全部住手,全部住手!”

    “那个敢伤我阿满,我要他全家陪葬····”

    “立刻住手,胆敢在动,格杀勿论。”

    一连串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曹朋躺在地上,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尼玛,典韦你终于来了····你在不来,老子就得死在这里。

    一个家将看曹朋没有防备,一咬牙,抡刀就扑了过去。衙门里的人来了,估计向东倒霉这些人,很可能。可杀了这小子,至少也能在老爷跟前露一小脸。毕竟,伏均公子可是断了腿。

    “阿福,小心!”

    倒霉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大口的喘气。

    眼看曹朋危险,他不由得大吼一声。有心过去阻拦,可距离太远····没等典满喊完,就见一条人影从旁边呼的扑过去,随机只听一声大叫,曹朋只觉得一股热血,喷在了他脸上。

    “大熊!”

    “邓范兄弟····”

    王买和曹楠,同时呼喊出声。

    就见邓范挡在曹朋身前,哪家将的刀,正砍在他胸口。

    邓范怒吼一声,抬手抓住了刀背,猛然冲过去,一圈轰在家将的脸上。

    刚平静下来的局势又起了波澜。几个伏均的家将做事就要冲上去,却听得一声巨吼,好像沉雷在长街上空炸响,“老子说过,都给我住手!”

    三道寒光呼啸而来,蓬蓬蓬,正劈在三个家将身上。

    那寒光,是三支手戟。

    典韦一脸杀气,虎目之中,闪烁一抹冷酷之意。他眼珠子本就有一种浑浊的黄色,此时更显骇人。

    “君明,你也住手!”

    荀彧催马上前,森冷的目光,扫过长街众人。

    他看了一眼遍地哀嚎的家将和伏均,日后又打量了一眼曹朋邓范等人,修长的剑眉不禁一蹙。

    “先生呢,这里不是回春堂么?先生都死了不成?”

    “没死,小人还活着。”搿

    “小人肖坤,叩见侍中大人。”

    “即是先生,没看到这边许多伤者,还不过来救治?”

    “这个····”肖坤挠挠头,颇有些为难的说:“小人专治妇人病,可这刀剑伤,却非所长。”

    “止血会不会?”

    “啊,这个小人很擅长。”

    “那就过去帮忙止血····”

    荀彧被这坐堂医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妇人病,皮肉伤?

    肖坤闻听,脸面答应,他本想先去救治伏均等人,那支刀典韦纵马到他跟前,虎目森寒,“先给我侄儿止血。”

    “是,是·····”

    肖坤暗自叫苦,不过在典韦的注视下,还是老老实实过去,帮邓范止血,同时呼唤医馆的伙计们,出来帮忙。

    荀彧看着这长街上的一篇狼藉,也不禁心里发苦。

    “来人,吧能站起来的人,都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着些伤者····先救治,在做处置。”

第090章 谁是谁非(2/2)

    许都皇城,规模远比不上洛阳和长安的皇城。

    面积小,而且宫城也相对简陋。虽然一应皆依照着洛阳皇城的结构,但看上去还是很小气。

    安乐宫中,大汉帝国的皇后,正静静的捧书阅读。

    她年方二九,生的花容月貌,温婉端庄。一身绯红色宫衣,掩住她婀娜曼妙体态,却平添几分庄重华贵之气。秀发乌黑,如匹缎一般,盘髻环绕,梳成一个堕马髻,更添成熟风韵。

    宫中很安静,皇后手捧一卷《诗》,目光迷离。

    她叫伏寿,是东汉大司徒伏湛八世孙,表字归妹。伏寿的父亲,就是不其侯,辅国将军伏完。不过,她之所以能成为大汉帝国的皇帝,却是因为她的母亲,是大汉帝国阳安长公主刘华。刘华是桓帝之女,灵帝的妹妹。所以论辈分,伏寿和汉帝相当。初平元年,董卓迁都长安后,为汉帝选秀。伏完就是在那时候入宫,拜为贵人,时年仅十二岁。兴平二年,成为皇后。

    放下了手中诗卷,伏寿轻轻叹了口气。

    在外人眼中,她是一国之后,风光无限……然则,谁又能知道,她心中的苦闷和忧愁呢?

    整日里呆在皇宫,如笼中之鸟。

    汉帝名为汉帝,却没有半点的实权。

    相比之下,许都和长安并无区别。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可能就是曹操比董卓,多了份臣子之礼。

    对汉帝,伏寿并无太多爱意。

    一开始是觉得汉帝可怜,但后来……

    司徒王允献连环计,诛杀董卓。不成想李傕郭汜率兵杀到长安,王允最终落得个自杀身亡。

    当时汉帝表现的太懦弱,而且也太冷静。

    以至于让伏寿对汉帝,生出强烈不满。不管王允是为争权夺利,还是其他目的,至少他忠于汉室。可是在王允死后,汉帝把一起过错都推给了司徒,表现出一种令伏寿难以置信的冷漠。

    刻薄寡恩

    也就是从那时起,伏寿开始对汉帝刘协,多出几分不满。

    只可惜,她是皇后,而且是伏完的女儿。

    从出生之后,她就无法再把握住她的人生轨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听从父亲的安排……

    “皇后,皇后”

    有宫女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

    伏寿秀眉一蹙,轻声道:“本宫不是吩咐过,读书的时候,不要来打搅?”

    “皇后,是国丈,国丈求见。”

    伏寿闻听,苦笑一声。

    “那让他进来吧。”

    她是个孝顺的女儿,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父亲。

    来到许都后,伏完似乎变了很多。在长安时,伏完战战兢兢;可现在,似乎平添了许多**。

    丈夫是个有野心的,父亲也是个有**的。

    伏完在中间,有时候真的感觉疲惫,却又不知道怎样才算是解脱。

    不一会儿,宫女带着伏完,走进了安乐宫。

    伏完年过四旬,相貌堂堂,丝毫不显老态。想想也是,如果伏完是个丑八怪的话,估计阳安长公主也看不上他。他走上宫殿,依着君臣之礼,拜见之后,伏完道:“父亲,有事吗?”

    “皇后,为老臣做主。”

    伏完说罢,放声大哭。

    “父亲,究竟怎么了?”

    伏完说:“皇后啊,伏均,伏均被人打了”

    “啊?”

    伏寿闻听,大惊失色。

    伏完一共有六个孩子,五男一女。长子伏德,是汉帝宫中仆人,董卓死后,随汉帝逃亡洛阳,后为杨奉所杀。次子付雅,在西凉诸将争斗之时,为掩护汉帝,惨死于长安宫中,尸骨无存。而下便是伏寿,伏均是伏寿的大弟弟,也是伏完的三儿子。虽然伏完还有两个儿子,伏尊和伏朗。但相比之下,伏均却是伏寿最宠爱的兄弟,远非伏尊伏朗可以相比拟。

    原因嘛,很简单

    伏均出生的时候,伏寿还未出嫁,可以说,姐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

    而伏尊和伏朗,出生后不久,伏寿便嫁到宫中,几乎没有任何的交流和接触……

    伏寿忙问道:“阿均为何人所害,伤势如何?”

    “腿,他的腿……断了”

    伏完说罢,涕泪横流。

    而伏寿只觉得心中绞痛,呼的站起来,厉声问道:“是何人所为?”

    “典满和许仪,还有曹真等人助纣为虐。”

    “哦?”

    伏寿凤目微合,复又坐下来。

    “那又是因为何故,发生了冲突?”

    “这个……是那典满许仪,横行西里许长街,撞伤了路人。伏均上前阻拦,所以被他们打伤。”

    伏寿凝视着伏完,许久后叹息一声,“父亲,你可知道,若欺瞒本宫,同样是犯上之罪啊。”

    “啊?”

    “阿均是什么性子,本宫不是不清楚。若说他横行长街,我或许相信。但若说他见义勇为,本宫实难相信。再者说了,阿均身边素来有人保护,怎可能轻易的,就被典满许仪所伤呢?”

    知弟莫如姐

    伏寿疼爱伏均不假,却不代表着,她不了解伏均。

    “父亲,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否则本宫可不会过问此事。你也知道,陛下如今能得安身之所,全赖曹司空。你若是想借由此事挑动是非,弄不好可是会招惹祸事,到时候本宫也不好说话。”

    伏完止住了哭声。

    他也知道,女儿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

    能在后宫中存活,并成为后宫之主,自有其不凡的眼光。

    伏完犹豫了一下后,凄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伏均在路上行走,撞了一个老乞婆,那典满许仪一向对皇家不满,所以就借机出手。最可恨的是,后来典韦也跑来了,还杀了我三名家将。归妹,你应该还记得伏逑吧,祖上三代为咱家效力。陛下离开长安的时候,他也出了不少力……也被典韦所杀。荀文若非但没有处置凶手,还把伏均也关入了大牢。”

    伏寿,沉默了

    她相信,事情绝不会是像伏完说的那么简单。

    可伏均毕竟是她的兄弟,她也实不忍心,看着伏均受罪。

    “父亲”伏寿突然唤了一声,起身走下来,把伏完搀扶坐下,“这件事,本宫已经知道了……本宫只想说,天家如今并不如意,许都……也非咱长久安身之所。今时局不稳,咱们却手无寸兵,只能依靠曹司空复兴天下,重整汉室江山。所以,请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那伏均……”

    “伏均的事情,本宫会过问。

    荀侍中是个中正之人,断然不会枉法妄为。这样吧,本宫派人去说项,但父亲莫再生事,如何?”

    “这个……”

    “父亲,难道你想要把荀侍中,也要逼急吗?”

    伏寿口吻陡然间严厉起来,那单薄的身子,登时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能执掌后宫,又岂是易与之辈?哪怕是一个女人,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威严自非同小可。

    伏完虽然不甘心,也只能咬着牙,轻声道:“臣,遵旨”

    ————————————————————————

    安乐宫中的悲情戏,还在上演。

    同样,荀彧这边的情况,也不太好过。

    曹朋典满等人,共打伤家奴三十余人,其中有六人丧命,十七人残废,余者或多或少,都有伤势。

    四五十人,围攻几个少年,却被打成了这幅模样。

    不到一天的时间,事情就传遍了许都,一时间侍中府门外,往来人不绝,纷纷来询问缘由。

    有的直接就是让荀彧重责曹朋等人,有的则婉转游说,想让荀彧把伏均等人放走。

    不仅仅是伏均,尚有前车骑将军,汉帝前皇后之父董承之子董越,越骑校尉种缉之子种平等一干汉臣子弟,均被荀彧抓回大牢。伏均最惨,大腿骨被马儿踩踏粉碎,根本无法救治。

    肖坤医术虽然高明,可就像他说的,他专的是妇人病,对外伤还真就是没有办法。

    荀彧有些头疼了

    事情已经问的清楚,是伏均等人在闹市纵马横行,撞伤了当时刚好出医馆的张氏。王买和邓范看到之后,自然不肯答应,就拦住了伏均等人。那伏均也是骄横惯了的人,一不做,二不休,就命人动手。王买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于是双方一言不和,便大打出手,引发了这场斗殴。

    典满曹朋当时都不在现场,赶过来的时候,事态已不可收拾。

    说起来,曹朋等人都没有什么错,甚至还是受害者。可这帮家伙,也着实心狠手辣,居然一下子伤了三十多人。这也就罢了,还闹出了人命……更可恨的是,曹朋更令八人致残,残肢断臂,散落长街,令许多人都为之胆战心惊。这那里是个小孩子,分明就是个暴徒

    现在的情况是,曹真等人也被卷入其中。

    而曹真,不但是曹操的族子,而且从小随曹操征战,如今在军中官拜牙门将,是裨将军徐晃的部下……这不,徐晃已派人过来,要求荀彧放了曹真朱赞和曹遵三人,否则就要翻脸。

    荀彧当然不惧怕徐晃翻脸

    但……

    这些家伙,还真是能惹事啊

    “老爷,宫里来人,在门外求见,说是有要事商议。”

    宫里来人了?

    荀彧闻听,脑袋都大了

    从扣押伏均的那一刻起,他就估计到了这个结果。

    只是没有想到,宫里会反映这么快。这才半天的功夫,就登门上来,让荀彧感觉很头疼……

    “是谁?”

    “中常侍,冷飞。”

    荀彧立刻站起来,瞪大了眼睛。

    “冷飞,亲自来的?”

    “正是。”

    “有请”

    荀彧叹了口气,该来的,终归要来。

    他双手轻轻搓*揉了一下面庞,端起一碗下人们煮好的绿豆汤,喝了两口,精神为之一振。

    冷飞,是荀彧的好友。

    其父曾在颍川书院做过教习,也是荀彧的老师。

    只不过后来,冷飞的父亲亡故,冷飞便到了洛阳。不知怎地,后来成了宫里人,而且还是当时的陈留王,如今的汉帝刘协的伴当。刘协登基之后,冷飞水涨船高。随着刘协从洛阳到长安,从长安到许都,从未背离过。昔日好友登门造访,其所为何来,荀彧也心知肚明。

    他和冷飞多年不见,一直心怀牵挂。

    可现在,荀彧真不太想见到冷飞……

    冷飞在下人的带领下,走进客厅。

    他年纪和荀彧差不多……恩,大概大个三四岁,个头挺高,但有点胖,所以显得很壮实。

    白面,颌下无须。

    浓眉大眼,鼻梁挺拔,一表人才。

    荀彧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冷飞为什么会成为宫里人。

    不过这无所谓,关键是看他,究竟有什么说辞。

    “雪子兄,别来无恙。”

    冷飞朝着荀彧拱手还礼,“文若,你看上去,也大好啊……”

    两人客套一番后坐下,荀彧却发现,未见冷飞前,他存了一肚子的话;可见到冷飞后,却好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冷飞笑了笑,“文若,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来意,想必你也清楚。”

    荀彧点点头,没有接口。

    “许都乃天子之都,发生这样的事情,连陛下也为之震惊。不过陛下也说了,相信侍中大人能秉公处置,对不对?”

    “这是自然。”

    “今曹公征伐在外,许都实不宜发生混乱。

    陛下的意思是,最好能尽快处理,以免落人口实。想必以文若之能,已经辨清楚是非缘由。”

    这话里话外,暗藏机锋。

    荀彧是个聪明人,怎可能听不出冷飞话语中的含义?

    他眼睛一眯,静静看着冷飞。不知为何,昔日好友,如今坐在他面前,他感到非常的陌生。

    想当年,冷飞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对那种权臣子弟所为,恨之入骨。

    哪知道……

    “已经辨清楚了。”荀彧咬咬牙,下定了决心,“辅国将军伏完之子伏均,闹事纵马,撞伤他人之后,更纵奴行凶,意图伤人。典满许仪,皆抱打不平,因而也被牵扯其中……”

    冷飞目光,陡然森冷。

    荀彧毫不畏惧,看着冷飞说:“雪子兄,荀彧胸怀坦荡,可鉴天地。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是非曲直,公道人心。如若陛下对荀彧判决不满,大可待曹公返回,请他重判。但若让我裁决,那就是伏均罪有应得。依照汉律,闹事行凶,杖二十,输作边戎。”

    冷飞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凝视荀彧。

    “文若,确是如此吗?”

    “绝无差错。”

    许久之后,冷飞叹了口气。

    “文若,你还是如此倔强。”

    “荀彧还是荀彧,可冷飞,却已不是颍川书院的冷飞。”

    荀彧站起身来,直视冷飞道:“若是我当年的雪子兄,今日即便是坐在这里,也绝不会说出刚才的那番话。”

    “你……”

    冷飞面颊剧烈抽搐,瞪着荀彧。

    突然,他笑了,“冷雪子不是当年的冷雪子,但冷飞却很高兴,荀文若还是当年那个荀文若。”

    他朝着荀彧拱手,深施一礼。

    “不过,冷雪子今日来,是奉了圣命。

    文若也不必急于做出判罚,年轻人嘛……受点磨练,也是一桩好事。只是伏均……你也知道,他是皇后的兄弟。皇后对他,素来疼爱,听闻伏均受伤,心痛无比。他身上有伤,牢中条件又差。能否请文若你网开一面,先让伏均出来治伤。至于他犯下什么罪,待他伤势好转,再处罚如何?”

    荀彧,陷入了沉默

    骨子里,他忠于汉室,忠于汉帝。

    但同时他也清楚,能扶立汉室者,非曹操莫属。

    自己能在曹营站稳脚跟,甚得曹操器重,所凭借的,就是‘居中’二字。处事不偏不倚,务求公正。如果放走了伏均,那典满等人,又该如何处置?明知道这件事的由头,是因伏均而起,可荀彧又不得不顾虑,汉家颜面,还有那些汉臣的心思。他们,会同意自己的做法吗?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这句话,出自《史记-商君列传》。

    可商君最终,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荀彧读圣贤书,当然不可能不清楚。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单只是这人情世故,就让人头痛无比……如果放了伏均,汉臣们不说话了,汉家颜面保住了,那典韦他们,又该怎么安抚?荀彧太了解典韦了,惹怒了他,绝不是一件轻松事。那家伙可不会听荀彧解释,也不太可能顾忌什么颜面,到时候事情会越来越麻烦。

    不行,不能放伏均……

    荀彧主意拿定,沉声道:“请中常侍大人回禀陛下,就说荀彧无能,难以断绝此事,还是请曹公回还,再做论处。至于伏均……恕荀彧不能徇私。如果皇后担心伏均身体,荀彧可安排人特殊照拂,甚至可以放太医到狱中为伏均诊治。然则,此案一日不断,伏均一日不还。”

    冷飞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他冷冷看着荀彧,半晌后一拱手,“既然文若已有决断,那恕冷飞冒昧,告辞。”

    “不送”

    荀彧甩袖,转过身去。

    昔日的好友,如今却为不同的政见,而成为陌路。

    荀彧看着悬挂在名堂上那副‘九德’牌匾,耳听冷飞脚步声渐渐远去,心中陡然间,升起无尽的悲伤。

    雪子兄,若设身处地,你站在我今日的位子上,恐怕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眼睛,不觉有些湿润,嘴角的笑容,有些凄然。

    九德……

    可记得两个字,还是你当年临别时,赠与我留念?

    两行热泪,无声的滑落……

第091章 做一辈子兄弟

    月光如洗,透过四四方方的囚窗,撒进囚牢。

    沁人肺腑的桃花芬芳,随着一缕清风吹进大牢,驱散了囚室中潮湿腐臭的气息,感觉很舒服。

    两根二十公分长,儿臂粗细,有些扭曲的木棍竖在窗户上。那木头上生着嫩绿的小芽儿,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囚室的面积不小,大约有六七十平方的样子。本来,这应该是一个大囚牢,可由于典满等人的到来,狱卒们匆忙把囚牢里的犯人转到了其他的囚室当中,并打扫干净,迎接一干衙内们的入住。里面摆放着八张床榻,原本铺在地上的草垛子,也都扔了出去。

    时值仲夏,天气正炎热。

    坐在这囚室里,却让人感觉着,非常凉爽。

    “典中郎,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啊。”

    许仪黑着一张脸,看着典韦。

    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进过这种地方……

    典韦搔搔头,环视牢室里七张稚嫩的面孔,不禁苦笑起来。

    “娃儿们,估计你们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了。”

    “啊?”

    典韦叹了口气,“我刚从侍中府出来,你们荀叔父说,这桩事如今变得有些复杂了……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街头斗殴。伏均的腿废了,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妥当。还有,你们打伤了三十多人,其中有十几人重伤,还有六条人命。皇上已经听说此事,并且派人来过问。”

    典满怒道:“分明是那伏均的错,凭什么关押我等?”

    “就是,若非他纵马闹事,撞伤了人,还不讲道理,我们又怎么可能会动手?典中郎,我等这叫路见不平。”

    许仪大声叫嚷,牢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狱卒们躲得远远的,没有人敢靠近……

    这群少爷,没一个好惹。且不说典韦许仪脾气暴躁,就连曹真曹遵朱赞三人,也都不好惹。

    好惹的那三个,似乎很沉默。

    而且听人说,这些人下手很毒辣,弄出了好几条人命。

    狱卒们听到这个,那里还敢过来生事?恨不得把这些人,当成祖宗一样供奉,不敢有半点怠慢。

    “吵什么吵?”

    典韦怒吼,声如雷动。

    刹那间,囚室里鸦雀无声,再也没人叫嚷。

    谁不知道,典韦那爆脾气,惹急了也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看得出,他心情也不是很好,这会儿要招惹他,说不定会翻脸。哪怕是曹真几人,也闭上了嘴巴,怯生生看着典韦一言不发。

    “典叔父,这里挺好”

    曹朋一直在照顾邓范,所以没有参与。

    邓范帮他挡了一刀,不过伤势也不是非常严重。

    当时那状况,伏均的家将虽有心杀人,但也有些害怕。所以那一刀,力道不大,没伤到筋骨。

    东汉非著名妇科大夫肖坤对外伤的确不擅长,但包扎却很仔细。

    邓范进了牢室后,就昏沉沉的睡了……

    见他呼吸均匀,没有生命危险,曹朋这才顾得上说话。

    “呵呵,这里虽然小了点,可是还算干净。待两天避避风头也好,估计外面现在,一定很乱吧。”

    典韦笑了,“何止乱,简直要炸锅了。”

    “那就炸吧,有些东西不炸一下,看不出端倪……”

    曹真不认识曹朋,不过看典韦和许仪对他很亲热,所以还以为曹朋是哪家的公子哥。虽然他衣着不甚华丽,可气度却不同寻常。见典韦对曹朋态度和蔼,甚至比对典满还要亲切,心中更加疑惑。但听曹朋这一句话,曹真不由得微微一怔,露出了一副有所了悟的表情……

    “你这娃儿,还真是机灵。”

    典韦一开始没听明白,但旋即一想,便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一场斗殴,已不是单纯的街头斗殴,而是一场对权力的争夺战。

    汉帝想要借此机会,来试探一下曹操的底线。

    而那些汉臣们,则希望能打压曹操的威望,从而获得一些权柄。

    其实,这场争斗早已存在。从去年曹操收拾杨彪的那一刻开始,便没有停止过。在此之前,大家都保持几分克制,谁也没有去把事情挑开。如今曹党二代,与汉二代,或者说保皇党二代的斗殴,就好像一根导火索,把许多从前大家都不肯说清楚的东西,全都摆到了台面上。

    荀彧忠于汉室,可同样的也忠于曹操。

    在这种情况之下,荀彧不好,也无法做出决断,只有等曹操收兵返还许都之后,由曹操发落。

    毕竟,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在曹操手中。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典韦突然变得轻松下来。

    “阿福,那你就在这里待几天,有什么需要,就让人给我递个话。嫂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已经苏醒。我命人把她送回坞堡里,并派人驻守堡内,绝不会再出什么差池。”

    “如此,烦劳叔父。”

    “哈哈哈,这算得什么?”典韦眼珠子一转,走到曹朋边上,蹲下身子低声问道:“阿福,你给我的那个练兵纪要,我已经看到了……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交代?一次都告诉我吧。”

    那亲热的动作,看得曹真等人目瞪口呆,典满一脸羡慕嫉妒恨。

    曹朋呵呵笑了起来,“烦劳叔父回去告诉我父亲,就说务必要他将天罡刀在曹公返回之前打造出来……还有,我之前和他说的那些小玩意儿,也可以着手打造和制作,其他就没什么了。”

    “就这么简单?”

    曹朋点头,“就这么简单”

    “好吧,我会告诉老曹,让他不用担心。”

    典韦站起来,冲着典满吼道:“好好照顾阿福,别让人欺负他。”

    说着,他瞪着一双狞戾的眸子,扫了曹真等人一眼。

    曹真心里一哆嗦,连忙露出笑脸,“典中郎放下,我等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哦,小兄弟”

    他还不知道曹朋的名字,只好用小兄弟来代替。

    典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典叔父”

    “还有什么事?”

    曹朋看了一眼牢室中的众人,“估计我们得在这里住些日子,烦劳典叔父在外面帮忙做一些小玩意儿,我们也好在这里戏耍解闷儿。”

    “什么小玩意儿?”

    “呃……可有纸笔?”

    典韦立刻冲远处的狱卒吼道:“还有没有活着的,取纸笔来。”

    两个狱卒慌慌张张得去找纸笔,还有两个狱卒,则抬着一张黑楠实木案子,走进了牢室中。

    曹朋想了想,取了画了几张图,然后做出详细的注解。

    “典叔父,你把这个交给我姐夫,让他按图制作就好……造好以后,尽快送来,否则会很闷。”

    “我知道,我知道”

    典韦翻了一下图纸,见上面又是方块,又是红心,又是条子的,有些看不太明白。

    他耸了耸肩膀,把图纸收好,“那我先走了……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好好伺候他们,休得怠慢。”

    “下官谨遵典中郎之命。”

    那狱吏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自然不敢拂逆典韦。

    典韦骂骂咧咧的走了,牢室里顿时显得非常清静……

    曹真疑惑的看着曹朋,不等他开口,就见曹朋朝他和曹遵朱赞三人一拱手,“在下曹朋,还未请教三位高姓大名。”

    咦?

    曹真有点糊涂了

    难不成,这人也是曹氏子弟?为何我没有见过……

    “在下曹真”

    曹真心里虽然迷惑,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做出了回答。

    他是曹真?

    曹朋心里顿时一惊

    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家伙……不过他真正崛起,是在三国中后期。三国演义第八十四回,曹真登场,攻伐南郡,被陆逊和诸葛瑾所败。后来伐蜀,又被赵云所阻,最终无功而返。

    曹丕死后,曹真受遗诏辅佐曹睿,为大将军。

    被诸葛亮连续击败后,司马懿出山,才算是防守成功……

    总体而言,在三国演义里,曹真是个愚蠢傲慢,自负无能的家伙,最后被诸葛亮致信羞辱,气愤而死。

    以上,是三国演义中的说法。

    但真实情况呢?

    曹朋前世初读三国,也觉得曹真无能。

    但后来,随着他长大,阅历加深,对三国演义里的一些事情,开始感到怀疑。曹丕,那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能被曹丕遗诏辅政,说明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怎可能是个无能之辈呢?

    于是,曹朋就认真的百度了一下。

    结果得到的答案,和三国演义完全不同。

    曹真,似乎是罗爷为捧诸葛亮,而被刻意丑化贬低的悲剧人物。此人是曹操族子,甚得曹操所喜,曾经统领过曹魏精兵虎豹骑,战功显赫。后来以偏将军的身份参与汉中之战,迁中领军,整蜀护军。曹丕继位后,曹真升任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州,凉州军事……

    这样一个人,怎可能是无能之辈?

    曹真的确是和诸葛亮交过手,但并没有失败。

    他与当时五子良将硕果仅存的张郃成功抵御了诸葛亮第一次北伐,平定了三郡之乱。而后又命郝昭在陈仓提前修缮城池,抵御了诸葛亮第二次北伐。后升任大司马,督魏国兵分数路大举攻伐蜀汉,却因天降大雨,被迫撤换。此次出兵后,曹真便返回洛阳,不久就病逝了。

    和诸葛亮,又有毛的关系?

    此时的曹真,还没有后来魏国大将军,大司马的气概,甚至略显得有些稚嫩。

    曹朋还不清楚曹真现在的官职,但知道,他还没有去统领虎豹骑……因为虎豹骑如今,尚未组建。

    “原来是曹公子。”

    曹真连连摆手,“大家住在一个牢室,又一起打过架,也算得上是袍泽,何必效仿外人客套?对了,你是哪家子弟?为何我没有见过你呢?”

    “呃……我不是曹公子弟,只姓曹罢了。”

    曹朋一听,就知道曹真误会了

    曹真顿时有些尴尬,“啊……竟然同姓。”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打了个哈哈……

    典满大笑,“子丹,你这家伙真是有趣,难道姓曹,便是曹公同宗?”

    见曹真有些尴尬,曹朋连忙为他开解,“阿满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与曹公子同姓,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没错没错……五百年前是一家,说的好。”曹真瞪了典满一眼,笑嘻嘻说道:“阿满,平日叫你读书,你偏不好读书……嘿嘿,这里面的学问很大,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明白的。曹公子……”

    “叫我阿福就好,大家都这么叫我,这是我的小名。”

    “那好,我就叫你阿福”曹真也不矫情,很爽快的说:“对了,你籍贯何处?”

    “呃……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我生在南阳郡,才随典叔父一同过来……若问祖籍,恐怕得问我爹才行。”

    “南阳郡?”曹真愣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声道:“那敢问隐墨钜子曹汲曹大家,是你何人?”

    咦?

    看起来,老爹真的出名了

    隐墨钜子……这可不是曹朋编造出来的故事,纯粹是坊间流传,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夸大,以至于竟让人误以为真。曹朋也没有刻意去辩解,这种事情,传言越多,越混乱,效果越好。

    “曹汲,正是家父”

    “哈哈……”曹真兴奋大叫,一把攫住曹朋手笔,“我正要找你呢。”

    “找我?”

    “听闻曹大家造的一手好刀,真实向往之,苦于不知如何相识……阿福,你得帮我,我想要一口好刀。”

    曹朋被这家伙逗乐了

    这家伙,还真是不认生,顺杆儿就爬啊。

    曹汲现在的身价,可不一样。想要他造的刀,相当困难。

    不等曹朋开口,典满立刻不答应了,“子丹,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阿福和我先认识,就算造刀,也该先为我造刀。”

    “嗯嗯嗯,我第二个”

    许仪也过来凑热闹。

    王买一边照顾着邓范,一边呵呵的笑。

    被关进大牢的那种紧张情绪,一下子消散无踪。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加入其中……

    心里暗自有些羡慕:阿福真是好人缘,走到那里,都能交到朋友……这一点,我可学不来。

    王买没有嫉妒,反而为曹朋感到高兴。

    在他心里,曹朋是他的兄弟,一辈子的兄弟。曹朋能认识这么多人,将来一定能飞黄腾达……

    “虎头,咱们这是在哪儿?”

    邓范这个时候,苏醒过来。

    乍看这光线幽暗的牢室,他多少感觉不太适应,而且还有点眼熟。

    在棘阳游手好闲时,他可没少因为打架,而被关进牢中。只是,以前的牢房没有这么舒服。

    “大熊哥,你醒了”

    曹朋连忙走过来,和王买搀扶着邓范坐起。

    “大熊,谢谢你……”

    “咳咳咳,自家兄弟,谢什么?”邓范轻声道,疑惑的打量四周。

    曹朋道:“这里是许都大牢,估计咱们得在这里住些日子……不过你别担心,家里一切都好。”

    “大牢?”

    邓范总算是醒悟过来。

    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痛,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典满也跑过来,在旁边坐下,“大熊,是个好汉。”

    对于邓范为曹朋挡刀的行为,典满等人非常敬重。在他眼中,只有真正的好兄弟,才会做出这种事,不顾生死。曹真几人,也都正年少气盛,处在崇拜英雄的年纪,所以对邓范,也非常亲切。

    设身处地的想,如果换做自己,可会为兄弟挡刀?

    曹真下意识的向曹遵朱赞看过去,三人目光相触,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各自心中的答案。

    “邓范兄弟,你别担心。这里没人敢为难咱们……南阳郡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估计下月初,主公一定能班师回朝。到时候,咱们就会出去。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们陪你一起去。”

    典满闻听,连连点头,“狗日的伏均不经打……不过阿福,你下手可真够狠。”

    曹真是没有看到曹朋赤手空拳打人,但却看到了他用刀砍人;许仪呢,则是亲眼见到,曹朋赤手空拳,将一个比他壮实许多的大汉,打得骨断筋折,而且非常轻松,自然也暗自心惊。

    在这些人中,王买和邓范明显有些拘束。

    曹朋看出了他们心里的想法,也不禁感到头疼。

    前世,他敢单枪匹马的和一个庞大的集团抗争,什么人没见过?曹真这些人,的确是出身高贵,可是在曹朋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有前世那碗老酒垫底儿,自然从容不迫……可王买和邓范却不一样。他们生活在这个时代,耳濡目染的,都是世家大族的骄横跋扈。

    说实话,王买和邓范来许都几个月,虽然不怎么出门,可见过的大人物,超过了前十五年的总和。

    典满还好些,毕竟和典韦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接触。

    可曹真……

    那可是大司空曹公的族子

    大司空是什么官?他们如今也有些了解。

    和曹操一比,以前见过的那些官员……蒯正啊,成尧啊,包括黄射之流……神马都是浮云了

    这让王买邓范,怎能不感到紧张呢?

    “虎头哥,大熊哥……”

    曹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笑呵呵说道:“我们结拜吧。”

    “结拜?”

    “是啊,虎头哥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大熊哥是在棘阳认识,也算不打不相识。从前教我的那个老道人曾跟我说过:五百世的友谊,换得今生的兄弟。我娘受欺负时,虎头哥不惧对方人多势众,拼死护卫;我被人用刀砍的时候,大熊哥义无反顾,为我挡了一刀……这不是兄弟,还是什么?”

    王买和邓范,顿时都呆住了

    而典满许仪曹真五人,则在一旁默默无语……

    若这不算是兄弟,那世间,还有兄弟吗?

    [奉献]

第092章 小八义(2/2)

    “阿福,我不要和你做朋友”

    典满蹦起来,张牙舞爪似地大声喊叫。

    曹朋愕然看着他,搞不懂这家伙究竟又是在发哪门子的疯。不仅他不明白,许仪曹真等人,也很糊涂。

    “我决定了,我也要和你做兄弟”

    “啊?”

    “你要是不答应,咱们立刻连朋友都不是。”

    先说不做朋友要做兄弟,如今又做不成兄弟连朋友都没得做……

    当真是好古怪的逻辑

    曹真反应过来,灵机一动,点头道:“阿福,咱们好歹一起打过架,还住在一个牢室里,也算是前世的缘分。不如这样,我们八个就在这里结拜吧。嘿嘿,将来定然会成就一番佳话。”

    八个一起结拜?

    曹朋有点懵了

    他和王买邓范结拜,没有一点思想压力。

    他这样做,只是想让王买和邓范,能融入进他的生活圈子。

    可没想到的是,这帮家伙居然也来凑热闹。曹朋顿时感觉着,压力很大……

    “我本一介小民,诸位皆……”

    “诶,咱们结拜为兄弟,无论出身,只论兄弟情谊。”曹真看起来,和典满差不多,都属于那种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说完,曹真扭头瞪着许仪,“许大头,你怎么说,给个痛快话。”

    许仪其实也有些心动,只是还想矜持一下。

    毕竟,典韦和许褚正鼓捣着禁军第一人之争,他这边和典满结拜?听上去好像有点可笑。他和典满关系不差,也可以不介意双方老子之间的矛盾。可若是结拜,性质似乎有些变了。

    可曹真开口了,许仪似乎也没有了退路。

    “许大头,你如果害怕你老子,那就一边去。”

    “谁说我害怕,我也有此意,只是被你们抢了先……阿福,我们结拜,谁不答应,谁是孙子。”

    曹朋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的个天,这几位把结拜,当成了什么?

    不过,和这些日后曹魏的权臣衙内们结拜,对曹朋似乎没有任何坏处。

    “如此,却之不恭。”

    “牢头,牢头……他娘的还有喘气的没有?给我出来”

    曹真大声吼叫,两个狱吏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过来,“小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我们要结拜,给我们……呃,阿福,结拜需要什么?”

    拜把子,在东汉末年,并不盛行。

    这种行为,雅称结义金兰。金兰是什么?这个说法还出自于《世说新语-贤媛》中的一句话:山公与嵇、阮一面,契若金兰。

    《易-系辞》说: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人们大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朋友的交情深厚。可拜把子,结义手足……曹朋觉得,自己好像又上了罗大忽悠的当了。

    貌似刘关张,并未桃园结义,只是说他三人‘恩若兄弟’。

    曹朋还以为这年头已经有了拜把子的说法,没想到……心里不免暗自偷笑:我好像又改变了一桩事情。

    好在,曹朋对结拜的礼仪程序,还算了解。

    按照后世的习俗,结拜需要在双方同意之后,选择良辰吉日,在一个大家认为适宜的地方举行。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没得选择。这种事就是在那一刹那间的冲动,若过去了,就没了意思。反正也没有人结拜过,他们也算是开创先河,所以不会有人说他们做错了什么。

    “需一副孔圣人像。”

    “干嘛要他的像?”

    “孔圣人说:兄友弟恭……你我既然结义金兰,那自当在孔圣人面前发誓。”

    “嗯嗯嗯,阿福说的很有道理。”曹真连连点头,然后冲着典满吼道:“阿满,你什么都不懂,别在这里捣乱。阿福,你接着说……你们几个,记清楚了,若错了一样,小心尔等狗头。”

    狱吏们哭笑不得,只得连连称是。

    这大半夜的,去哪儿弄来孔圣人像呢?

    “香案一张……哦,这里有桌案可以代替,就不需要了。然后要备下三牲祭品,豕头一只,鱼一条,卵……八枚,还有活公鸡一只。记住一定要活公鸡,妇人们结拜才用母鸡,懂吗?”

    “懂了,懂了”

    狱吏们一开始觉得,这帮少爷在胡闹。

    可听着听着,发现还真有那么一点味道。也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听都没听说过。

    曹朋接着说:“一大碗酒,还有八张纸……恩,最后还有八炷香,和一把刀。”

    “这么麻烦啊”

    曹真也有些目瞪口呆。

    “我等结拜,天地为证。所以自然有些麻烦,不如此,怎能天人合一,感动天地呢?”

    “没错,没错”

    一帮子没知识,没文化的家伙,被曹朋忽悠的晕头转向。

    曹真说:“都记清楚了没有?”

    “记是记清楚了,可这大半夜的……”

    曹真一蹙眉,从怀中取出一块腰牌,“东西是有些麻烦,不过也容易,你拿着我的腰牌,到车骑府见管家,把我们需要的东西列个单子给他,他自会给你备齐。半个时辰,一定要备好,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喏”

    狱吏们齐动员,一溜烟的跑了。

    可能连荀彧都不会想到,这大牢中,会发生这种事情。

    把这帮子喜欢折腾的小子们聚在一起,那如果不弄出点事情来做的话,才是真的奇怪了……

    “阿福,你跟谁学的武艺?”

    趁着狱吏们忙活,许仪好奇的问道。

    “早年间我家乡有个游方术士,教给我很多东西。不信,你问虎头哥,他是最清楚这件事。”

    “哦,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惜当时我没眼力,不曾向那师父请教。不过后来,阿福教了我许多,否则我也不会有今日这般身手。”

    “你的功夫,是阿福教的?”

    除了典满和邓范,曹真许仪四人,都很惊奇。

    他们见过王买的身手,知道这家伙,也非等闲人。

    这些人当中,身手最好的恐怕要属典满和许仪两人,差不多也都到了易骨的巅峰。如果和王买交手的话,他二人就算能取胜,也要付出惨重代价。而曹朋的身手,在所有人当中,明显最弱。最弱的人,居然教出了这么王买这么厉害的家伙……如果王买当年随那老术士学习,又会是什么状况?典满跟着曹朋练了一段时间,是深有体会。可许仪,却有些怀疑……

    但各家都有各家的规矩,再追问的话,就是打探私密。

    许仪也就不再追问,于是岔开话题,聊起了其他的事情。

    比如,曹朋是怎么遇到的典韦,又是怎么回来的。对此,曹朋也没什么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

    “江夏黄氏,欺人太甚”

    许仪大怒,拍案而起,“阿福,你放心,将来咱们随主公马踏江夏时,我定缚了黄射,任你处置。”

    狱吏们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同来的,还有车骑府的一干奴仆家将。

    依照着曹朋所列的清单,把物品一一抬进牢房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还是一尊孔圣人雕像。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了一座孔圣人的石头雕像,摆在桌案上面。

    而后,家将奴仆,还有狱吏们,纷纷退到一旁,好奇的看着这牢里的八个人,想弄清楚,他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办?”

    “写金兰谱。”

    “啊?”

    “我先写,你们照着我写的做就行了。”

    金兰谱有金兰谱的固定格式,曹朋当刑警,对黑道上的一些规矩,还算清楚。金兰谱是每人一份,先写序词,而后按年龄大小,写上名字,并按下手印。如此又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把前戏都完成了,随即便开始进行仪式。

    “皇天在上,盖闻室满琴书,乐知心之交集;床联风雨,常把臂以言欢。是以席地班荆,衷肠宜吐。他山攻玉,声气相通。每观有序之雁行,时切附光于骥尾。今有南阳曹朋……”

    由于之前曹朋已经交代清楚,所以曹真等人也都明了。

    曹朋在这里一顿,曹真立刻道:“沛国曹真。”

    “谯国许仪。”

    “陈留典满。”

    “沛国朱赞。”

    “南阳邓范。”

    “沛国曹遵。”

    “南阳王买。”

    “八人编开砚北,烛剪窗西,或纵横,或理窥堂奥。青年握手,雷陈之高义共钦;白水旌心,管鲍之芳尘宜步。停云落月,隔山河而不爽斯盟;旧雨春风,历岁月而各坚其志。毋以名利相倾轧,毋以才德而骄矜。结义金兰,在今日即对神明而誓,辉生竹林,愿他年当休戚相关。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天地为证,圣人为证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随着曹朋琅琅诵读金兰谱,外面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收起了那份玩笑之心。

    而后,八人在孔夫子雕像前叩首。

    曹朋起身,一把抓住那公鸡,横刀在脖子上一拉,一蓬鸡血滴入酒水。

    他深吸一口气,又用刀割破手指,扭头向其他人看去。王买一笑,上前一步接过刀,割破手指后,学着曹朋将血滴进了鸡血酒里。而后典满、曹真、邓范、朱赞、曹遵、许仪依次而行。

    满满一碗血酒成了

    曹朋搅拌均匀,用手指沾了一下血酒,先滴三滴在地上,递给了曹真。

    这里面,曹真年纪最大。

    接过血酒,曹真喝了一大口,旋即递给许仪、典满、朱赞、邓范、曹遵、王买……最后才是曹朋。

    这也是八个人的顺序,曹真最大,曹朋最小。

    最后,曹朋把喝剩下的酒,放在了孔夫子神像前,算是完成了整套仪式。

    在后世,这又叫做歃血为盟

    “小弟曹朋,见过大哥”

    曹朋先向曹真行礼,而后依次行礼。这又是一套过程,每个人都必须重复一遍。八个人最后,跪在地上,环成了一个圆圈,彼此相视。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存着一份好奇,一份戏谑。

    那么现在,八个人的心中,只剩下浓浓的兄弟之情。

    “这一拜,生死不改,天地日月壮豪情。”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八个人同时高呼,响彻牢狱。

    观礼之人,莫不为之动容……

    曹朋发现,这结义金兰,是一桩非常耗费精神的事情。

    不禁是他,其他七人也都如此。家将摆上酒水,兄弟八人又一番痛饮,这才算一个个心满意足,倒在榻上。

    曹朋熏熏然,但脑子很清醒。

    他躺在最靠里面的床榻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日间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许仪刚才喝酒时的一句话:“阿福,我x间见你出手伤人,似已到了我等的水准。以当时的状况,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做的如你那般顺畅……可我现在看你,似乎使不出那等拳脚。你气血极强,可是力量却好像未曾贯通。”

    贯通

    这是一个困扰了曹朋很长时间的一个问题。

    他的气血之强盛,的确已经达到了瓶颈。可由于他身体之前的限制,以至于全身未能贯通。

    何为易骨?

    若按照前世老武师的说法,无非是培元固体,开关展窍,导气入骨。

    此前曹朋练太极,连八段锦,其目的就是为了生发元气,锻炼肺气,强化肾气,使之充盈五脏六腑,外润皮毛。这一层,曹朋自认已经做到;而后体内气血通畅,百脉流行,关不开而自开,窍不展而自展……当骨头开始出现大胀的感觉,基本上就达到了导气入骨的水准。

    曹朋前世易骨,是在老武师的帮助下练成。

    可现在……

    他似乎没有这样的条件。

    这也是他和王买等人的区别所在,太过于重视循序渐进,而失去了自然之道。王买等人的底子好,气血本就强盛。在练习了功法之后,促进气脉流通,关窍自开,骨节自顺。而曹朋的问题就在于,他虽练习骨力,但元力不强。以至于气血虽壮,骨节却不是自然的通畅。

    如何自然通畅?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

    月光从小窗照进囚室,曹朋突然间,从床榻上起身。

    只见他在床边站稳,左脚左拳在前,右脚在后,右拳置于右肋旁,虎口向右。

    猛然间,他左脚向前蹚出半步,右脚随之跟步。右拳内拧,向前打出,虎口也随之向上……左拳在两拳相交时收回,置于左肋。如此一蹚一蹬,总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两拳一出一入,变幻不断。

    这是一路极为简单的跟步冲拳。

    在最狭小的范围中,爆发出全身的潜能。

    在后世拳法中,也叫做‘半步崩拳’。后世形意拳大师郭云深因犯了人命官司,被关进监牢。由于脖子上带枷,脚上有铁镣的缘故,于是练出了智能迈出半步的绝技,半步崩拳打天下。

    曹朋后来学得,是尚云详所练的半步崩拳。

    尚氏半步崩拳有明了三星多一力的说法。所谓的三星,就是肩窝、肘窝和腕窝。形意重三星,是因为人体的关节之间,骨骼的衔接都是有一定的规律。只有三星朝天,才能节节恰到好处的相连接。儿童多如此,但成年人在生活中,由于种种习惯,三星渐渐偏离了位置。

    曹朋现在,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试图纠正三星的位置。

    同时依靠着半步崩拳惊人的爆发力,催发体内的气血,使之流畅贯通,来‘催三节’的目的。

    催三节,是根据人体骨骼的规律,磨砺拳劲。

    三节,是指人体的上中下三盘。以丹田为主,上盘肩为根节,肘为中节,手为梢节;下盘胯为根节,膝盖为中节,脚为梢节。借由丹田发劲,把劲力由丹田催向四肢,催向身体需要发劲的地方和部位。曹朋用催三节的方式,并不是为了发劲,而是向借由这种力量,贯通全身骨节,导气入骨,真正迈入易骨的水准。

    这是一个非常缓慢而又痛苦的过程。

    曹朋刚开始,动作并不快,力度也不大。

    可随着骨节开始贯通,骨头出现大胀的感觉之后,他便不断发劲。一股股劲力自丹田发出,推动全身骨节嘎吱吱响声不断。到后来,骨节之间似有内气流转,每一次发力,都会产生出一种极为诡异的空爆声响。

    蓬-蓬-蓬……

    一开始,空爆声并不是很响。

    可渐渐的,动静越来越大。

    距离曹朋最近的,是许仪。喝了点酒,本有些昏沉沉,可是突然间,他被一阵奇异的声响惊醒,于是翻身坐起。

    抬头看,就看曹朋双脚反复,双拳交错。

    动作的幅度并不大,却能令许仪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力感……

    他在干什么?

    许仪不禁有些迷惑。

    随着曹朋的劲力越来越强,许仪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在狭小空间中错步挥拳时所产生的巨大力量。

    渐渐的,许仪的脸色有些变了

    他隐隐感觉到,曹朋的身体在发生变化,在增强。

    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又说不太清楚……难道说,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术士,传授给他的秘法?

    “阿福,你在干嘛?”

    朱赞也被惊醒,迷迷糊糊的,见曹朋在那里发疯似的挥拳,不由得感到奇怪。

    于是他下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过去,伸手去拍打曹朋的肩膀。许仪一开始没有发现朱赞,等他发现时的时候,已经晚了

    “老朱,小心”

    许仪大吼一声。

    完全沉浸在骨节贯通的舒畅感中的曹朋,感觉到有人拍打他的肩膀,本能的一个阴阳身,也就是半侧身,拳头带着一股罡烈劲气,蓬的打在朱赞的胸口…

    [奉献]

第093章 风起云动

    曹朋此刻,正沉浸在一个很奇妙的世界里。

    外界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所有一切,全发自本能。也正因为发自本能,所以拳脚更是不留情。

    朱赞猝不及防下,被曹朋一拳轰个正着,顿时倒飞着出去,蓬的砸在墙上,滑落地面。

    一口鲜血喷出,胸腹间顿觉绞痛。

    曹朋这一拳,直接轰断了他两根肋骨,疼得朱赞一声惨叫。

    许仪在一旁却看得清楚,曹朋出手的间距很短,从正常的认知来说,根本不可能产生多大的力量。可就在那一蹚一蹬之间,产生出巨大的爆发力。出拳时看似无力,中拳时犹如被巨锤轰击。

    这功夫,当真可怕……

    许仪这一愣的功夫,曹真等人全都醒了。

    “老朱,老朱……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

    曹遵和朱赞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格外的关心,从床上翻身坐起,便冲到了朱赞的身边。

    “阿福,疯魔了”

    朱赞剧烈咳嗽,嘴角溢出一抹殷红血迹。

    “二弟,怎么回事?”

    曹真大声喝问,目光却盯着那在床榻前方寸之地,一进一退,交替反复一个动作的曹朋。

    曹朋根本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仍在不断以半步崩拳的劲力,催三节,正三星……气血不断增强,骨节越发通畅。他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仍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练习。每一次冲拳,都会产生出剧烈的空爆声响。拳头在方寸间爆发出惊人力道,与空气摩擦,产生出犹如拉动风箱似地声音。

    “大家都别靠近”

    许仪连忙大声叫喊,拦住了试图上前叫醒曹朋的曹真。

    “他在练功……老朱的事情,估计是他无意所为,到现在他恐怕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他娘的什么功?”

    许仪典满相视,齐刷刷摇头,“不知道”

    “不像是八极,也不是太极”王买突然开口。

    “阿福说,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他平时练得是太极,交给我们的是八极……但他现在使用的拳法,我没有见过,也没见他用过。以前阿福练拳,都是软绵绵的,今天怎么如此刚猛?大家别靠近过去,估计他这时候根本就没有意识,谁靠过去,谁倒霉。”

    话一出口,曹真等人呼啦啦往后退。

    “牢头”

    曹遵扶着朱赞,大声呼喊。

    那外面已经睡着了的狱吏听到喊声,心里暗自叫苦:这几位爷怎么还没折腾够,又要做什么?

    可当他跑过来,看清楚状况后,也吓了一跳。

    朱赞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看上去好像受了重伤……难道说,有刺客不成?这可出了大事

    “愣着干什么?”曹真破口大骂,“瞎了狗眼,还不快去找先生救人。”

    “啊……”

    狱吏心中叫苦,这大半夜的,医馆都关了门,去哪儿找先生呢?可曹真开口了,他也不敢违抗。只好连声呼唤,命人前去找医生。心里面还有点奇怪:这又是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反目成仇了?果然是一帮少爷,说什么结义金兰,不过是游戏罢了。

    空爆声越来越密集,曹朋的脸色越来越红润。

    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子顺着脸颊流淌,薄薄单衣,已经湿透。

    曹真几人躲在旁边,看曹朋发疯似的不断冲拳。

    “为何他只在方寸间出拳?”

    朱赞这会儿缓过气,不由得好奇问道。

    王买摇摇头,“这个不太清楚……阿福以前练太极的时候,活动范围也不是很大。其实他教给我们的拳法,大都是会局限在一个范围里。这里面有什么奥妙,我也说不明白……不过感觉着练了以后,身法手眼都能提高。这一点三哥应该清楚,他在坞堡时,闯过沙阵。”

    几双眼睛,刷的一下子转移到了典满身上。

    典满揉了揉鼻子,“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我也不太明白。”

    “什么沙阵?”

    许仪顿感好奇。

    典满摇摇头,“阿福好像说过,那玩意儿叫天罡混元桩……就是在这么大一小块的地方,设三十六只沙袋,人在其中穿行奔走,同时击打沙袋。如此反复进行,倒是能提高机敏反应……许大头,回头你也可以去试试看。我一开始不信邪,结果是鼻青脸肿,险些出不来。”

    “那一定要试一试。”

    空爆声突然急剧,好像爆米花一样,连响不绝。

    曹朋突然间停下来,仰天一声长啸……

    四肢百骸中的气血充盈感,如玉珠滚盘般的舒畅。就见他双手相抱,头往上顶,开步进左腿,双手徐徐分开,左手前推,右手往后拉,如撕面一般,动作舒缓,却给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奇异感受。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

    曹朋以三体式收功,却发现一群人缩在角落中,看他的目光,显得极为诡异。

    “四哥,你这是……谁打的?”

    目光落在朱赞身上,曹朋顿时一惊,连忙迈步向前,想要过去查探朱赞的伤势。

    哪知道他刚一迈步,就听曹真一声大吼:“阿福,慢着”

    “怎么了?”

    “你……练完了?”

    曹朋讪讪然一笑,点头道:“惊扰了几位哥哥,还请恕罪。”

    “不发疯了?”

    “发疯?我何时发疯了?”

    “你这混蛋,害我们躲在这边不敢动……兄弟们,动手,教训他居然连兄长都敢打,若不好好教训一番,日后还有何颜面。”

    一帮子半大小子二话不说,冲过去就要教训曹朋。

    典满和许仪一左一右的抓住曹朋,曹朋一怔,本能的错步甩胯,双臂随之一抖,晃肩发力,想要挣脱。

    “咦?力气长了不少啊”

    许仪大叫一声,连忙用力想要按住曹朋。哪知道曹朋踩阴阳步,在他两脚间顿足,肩肘同时甩出,手臂曲折,从许仪的手中脱出之后,蓬的一下子,就撞在许仪的身体上。把个许仪撞得一个趔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也不是曹朋故意想这样,只是刚导气入骨,进入易骨阶段以后,身体还无法控制住这种骨力勃发,气血充盈的力量,本能做出了反击。

    好在,这一次他并没有发劲。

    曹真连忙上前,一下子抓住了曹朋。

    “你们干什么”

    曹朋也看出,这帮家伙并没有恶意,于是大声叫喊。

    “干什么?连哥哥都敢打,无法无天了……嘿嘿,正要好生教训你一顿。”

    看着朱赞苍白的脸色,联想刚才众人的古怪表情。曹朋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不在反抗。

    其实,曹真他们也不是真要教训曹朋,只是想发泄一下,被他惊吓的恶气。

    许仪爬起来,伸出蒲扇大手,把曹朋的头发揉的散乱,典满更是不停用拳头,轻轻捶打他的脑袋。

    “四哥,你没事吧。”曹遵轻声问道。

    朱赞忍不住笑了,“哪有什么事……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没弄清楚状况,才会被阿福打伤,也怪不得他……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阿福练了半天,估计也乏了,让他休息一会吧。”

    八个人当中,曹真是老大。

    可在大部分时间里,朱赞给人的感觉更沉稳一些。

    “饶了你小子”

    曹真放开了曹朋。

    可怜小曹朋,此时全无先前那副潇洒的欺骗,头发披散,衣衫凌乱,活脱脱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朱赞笑得很开心,只是他这一开心,却又牵动了伤势,顿时呲牙咧嘴。

    肋骨断了

    曹朋走过去,为朱赞查探伤势。

    眉头微微一皱,他轻声道:“四哥,我帮你把骨头复位……刚才不小心,伤了骨头,如果不赶紧扶正的话,很可能会落下毛病。会有点痛,不过我相信四哥是硬汉,没问题,是吧。”

    这小子太狡猾了

    朱赞在心里暗自骂道。

    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疼死,老子也不能吭声啊……否则,会被人看扁。

    “来吧”

    朱赞一副‘我信你’的表情,心里面是一点底儿都没有。虽说结义金兰,拜了把子,但要说对曹朋很了解,还真就说不上。不过既然曹朋开了口,朱赞也只好认了,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让朱赞平躺好,曹朋找到断骨处,一边然后笑着对曹真说:“四哥的身子骨不差,只要把骨头扶正,将养些日子,就能生龙活虎。对了,我前些日子听说,大哥在外面找了个女人?”

    “谁在胡说八道。”曹真愣住了。

    朱赞闻听顿时来了兴趣,“大哥,你又找女人了?”

    “什么叫又,我根本就没有……”

    曹真话未说完,就听朱赞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就在朱赞和曹真对话的时候,曹朋手上猛然用力,嘎巴将断骨对好。那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朱赞一点没有准备。那叫声……怎一个惨字了得?好在典满和许仪都得了曹朋的提示,死死按住朱赞,让他动弹不得。可即便如此,朱赞疼的一头冷汗,看着曹朋,一个劲儿翻白眼。

    ————————————————————

    大约过去了两柱香的时间,狱吏带着一个青年,走进牢室。

    也端地是为难了狱吏,这大半夜的,还真不太容易找到医生。回春堂妇科专家肖坤今天非常忙碌,白天摊上了那一堆事,原本疲乏不堪,准备早早休息。不想家中来了客人,肖坤也只能强打精神接待。此人名叫董晓,是前长沙太守张机的关门弟子。而肖坤早年间,曾师从张机叔父张伯祖,算起来和张机也是故交。晚辈登门,他当然少不得要宴请一番……

    这一顿酒,吃到了现在。

    本来两人打算回去休息,不想狱吏却找上了门。

    一听说还是日间那些人,肖坤就感到头痛。而且,他一妇科大夫,对这外伤还真不太了解。

    好在董晓站出来,表示愿意替肖坤出诊。

    查看了朱赞是伤势,董晓非常惊奇。他给朱赞诊治了一翻后,又固定住伤处,还开了一副药方。

    曹真连忙上前感谢,哪知董晓却向曹朋,拱手一揖。

    “在下董晓,奉家师之命,送书信一封与曹公子。”

    曹朋一怔,“令师是……”

    “家师涅阳张机。”

    “啊,是仲景先生弟子?”

    曹朋连忙起身,拱手还礼。

    这边,董晓从随身兜囊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曹朋,“正不知如何与公子联络,没想到却在这里相见。”

    曹朋接过书信,并没有急于观看。

    他问道:“董先生如今在何处落足?”

    “哦,在下尚未确定。估计会在回春堂暂居些时日,而后再做计较。”

    曹朋说:“即如此,何不至典家坞暂住呢?小弟恐怕要在这里待上一些日子,待事情了结,还望能与先生言欢。”

    虽然不清楚那信上写了什么,但曹朋隐隐约约,猜出了张机的心思。

    似涅阳张家这种宗族,肯定要未雨绸缪。别看曹操在宛城失败了,可保不住什么时候就会再打过去。到时候,如果涅阳张家没什么靠山的话,很快便会衰败。张机肯定不好出面,明言投奔什么人。但他可以派他的学生……和世家大族一样,张机也不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

    董晓,就是张机投向许都的一颗问路石。

    而董晓之所以找到自己,则是因为他没有什么门路,或者说是张机不愿让他顶着自己的名号。

    所以,董晓来到许都,也只好找自己。毕竟当初张机曾收留过王买邓稷,和曹朋也算有交情。通过曹朋,可以和典韦扯上关系。这样一来,董晓自然有机会,在许都站稳住脚跟……

    这帮老大人,没一个是糊涂的。

    对于曹朋来说,董晓住在典家坞,也没什么坏处。

    后世那些大人物们,谁家里不请个家庭医生?再者说了,母亲张氏刚受了惊吓,姐姐又怀着身子。有个医生在那边照拂,也比较放心不是?所以,曹朋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发出邀请。

    董晓一笑,便答应下来。

    稳住了朱赞的伤势以后,董晓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便拿着曹朋给他的典家腰牌,告辞离去。

    许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晚上自然会守卫森严。

    没有典韦的腰牌,董晓想要独自行走于街市中,难度不小……

    送走董晓,曹朋这才松了一口气。

    “六哥,咱们换个位子。你睡里面,我睡四哥旁边。我对这筋骨之伤也算有些了解,四哥有什么不舒服,我也能照顾他……折腾了一整天了,大家都早点睡吧。呵呵,待明日,说不得有好东西,供咱们消遣。”

    曹朋和曹遵打商量。

    曹遵想了想,虽有些不太放心,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阿福,什么好玩意儿?”

    许仪眼睛放光,有些好奇的打听。

    “嘿嘿,待东西到了,再与你们说明。”

    许仪虽然不甘心,可身体也真的是疲乏了。毕竟折腾这一整天,刚才又被曹朋那么一惊吓,这会儿感觉着,眼皮子直打架。又逼问了曹朋一会儿,见曹朋死活不吐口,许仪也只好罢休。

    曹朋躺在位于朱赞和邓范之间的床榻上,就着牢室外走廊上的光亮,打开书信。

    咦?不是张仲景的信

    字迹很娟秀,整齐的汉小隶,辨认起来有些困难。

    信,是黄月英所书,时间是去年年底。黄月英说,因母亲的身体不好,所以要回家探望,以免母亲牵挂。并邀请曹朋有机会,去白水找她,到时候再一起探讨,之前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白水,就是湖北省仙桃市。

    位于江夏郡,是黄家的老宅

    不过,估计曹朋一时半会儿的,是过不去了。

    信中没有什么**女爱的浪漫言语,很平淡,就如同黄月英这个人一样,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平和。

    曹朋虽然两世为人,但在感情上,却是个十足的菜鸟。

    这一封信,在他心中掀起了波澜……这算是什么,情书吗?可里面却没有一句话,涉及到男女之情。曹朋也不知道,自己在黄月英心里,究竟是怎样一个位置。躺在床榻上,一时间竟有些患得患失,不知该如何决断才好。难道说,真的要等到马踏江夏,才能说清楚吗?

    这一夜,曹朋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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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长乐宫。

    冷飞和刘光静静的站立在玉阶下,垂手肃立。

    丹陛上,汉帝刘协负手而立,略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阴云密布……

    “如此说来,荀文若最终也未放人,对吗?”

    冷飞回道:“侍中大人不同意,说是要等曹司空还都之后,才能决断。不过他倒是放了太医进去,为伏均疗伤。据太医回禀,伏均……腿是保不住了。但在牢中,并没有受到苛待”

    “混账,腿都断了,还不算苛待?”

    刘协愤怒的低声咆哮,龙袍下,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

    他个头不高,长的倒是眉目清秀。不过嘴唇显得有些单薄,唇角略长,以至于看上去,并不是特别舒服。

    “陛下”

    “子玉,你说。”

    刘光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方来许都,根基尚不稳。

    满朝之中,皆司空所派,那些从长安来的人,其实并不可靠。至于孔文举之流,道德文章也许还行,书生意气太重,恐怕难当大任。陛下实不宜和司空起芥蒂,当徐徐图之,招揽心腹……今天下战乱四起,正是豪杰辈出之时。陛下不应将目光拘于许都,而当着眼天下。”

    “你是说……”

    “望族高门,不足以为依持,皆朝秦暮楚之辈,实难信任。且这些豪门望族,手无兵权,似孔文举之流,也只能居于席间,清谈高论。陛下若欲夺权,还需找些有实力,且忠于陛下之人。”

    “可这样的人,何处寻找?”

    “陛下,这种事万万急不得。时机到了,自会出现。”

    刘协颓然坐下,许久后,低声问道:“子玉,难道这件事,算了不成?”

    刘光一笑,“陛下又何必忧虑呢?正好借此事,也可以试探一下曹司空的心意。”

    “试探什么?”

    “看他究竟是霍光,还是王莽”

    刘协,轻轻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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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026/ 第一时间欣赏曹贼最新章节! 作者:庚新所写的《曹贼》为转载作品,曹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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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贼介绍:
三国,又见三国!
不过这一次的主角,可不是那个大杀四方的董肥肥。
好吧,我承认,三国我独爱曹操,神马刘皇叔、孙仲谋的最讨厌了……
这本书是讲述一个小曹贼的故事。
不是曹丕,不是曹植,也不是曹安民……
一如恶汉的热血,但会尝试着加入一些新的素材。不再是一位的争霸,其实望父成龙,也挺有意思。
有点爽,有点白,可能还有点雷……
希望大家能喜欢这本书,喜欢小曹贼!
正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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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庚新倾力打造,一个小曹贼的故事。
曹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曹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曹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