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凤雏初鸣(一)
“李其来了?”
曹朋靠在那张铺着白狼皮垫子的胡床上,手指很惬意的从大白身上那柔软毛发中穿过。
“先生以为如何?”
“不见!”
李儒斩钉截铁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他刚从西边回来,在外面宣扬曹朋过往的事迹。不得不说,这家伙不愧是当年董卓身边第一谋主。也怪不得,贾诩直到三辅之乱以后,才算是崭露头角。也许在大局观赏,李儒比不得贾诩;但是在细节谋划,却未必逊色于贾文和。
舆论战啊!
这家伙搞出的这一手,类似于后世的舆论战。
他带着一帮子胡奴,在草原上散播各种消息,有的真,有的假,让人难以分辨。
借悠悠众口,来建立曹朋的形象。
虽说曹朋在中原名气很大,但是在河西……
任何素材都能使用,包括吕布在内,也成了衬托曹朋的一颗棋子。
这李儒的确是有鬼神莫测之妙。曹朋暗自庆幸,把李儒招揽到麾下。看得出,李儒在河西过的挺舒服。已开始蓄发,还收了两个胡姬,是一个极好的现象。
如今,这红泽牧原,乃至于整个河西,都在流传曹朋的故事。
在曹朋看来,这种舆论造成的影响,胜过十万雄兵。只不过这需要一个过程,同时手段过于单一。没办法,这年月识字的人实在是太少。要不然曹朋不会介意搞出一些其他的花样来。可即便如此,曹朋还是和李儒讨论了许多后续方案。
窦兰召集十八部部落大人商议对付曹朋,曹朋当然知道。
不过,他并不着急。
李儒对他说:“不出十日,必有变数。”
而现在,变数来了……
西凉马腾的动作,他当然看在眼里。
“马寿成之心,路人皆知。”
曹朋笑道:“他窥觑河西,也非一两日,今借此机会发作,倒也合了他的性子。”
如今,李其找上门来。
表面上是说拜访,但其真实用意,曹朋和李儒,同样心知肚明。
但李儒认为,不应当和李其见面。
“可是,西北牧原直面三万羌胡,如果和红泽闹翻了,岂不是置士元于危险中。”
李儒大笑道:“尝听公子言凤雏了得,还未曾见过。
今邓五哥儿和士元在西北牧原经营已有两月,比之红水县的时间还长。他麾下尚有四千七百人兵马,若连那区区羌胡都对付不得,还不如让他现在就回荆州。”
“可是……”
“公子,凤雏可派人来求援?”
“未曾。”
“邓五哥儿呢?”
“也没有。”
“以五哥儿之谋,怎可能不知这西北牧原的利害?他没有派人回来求援,就说明他已有了准备,根本不需要公子操心。此正是向整个河西,展示天军武勇之时,公子只管放心,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以儒之见,公子何不暂时离开红水县?”
“暂时离开?”
“朝廷的移民,已过了逢义山,不日将抵达中卫。
公子可带人前去接应,岂不正好可以免去麻烦?红泽那帮子半胡,依我看就不要再理睬。李其来了之后,找个人接待一下就成,他李其自然能明白公子决心。”
曹朋的决心?
我对红泽的态度不满意!
但我还是会依照盟约,帮你们守住西北牧原。
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想要让我出兵,拿出你们红泽人的诚意来!
这就是曹朋的决心。
他需要借此机会,警告红泽,警告马腾……
一场大战,无疑是一个最好的触发点。曹朋去迎接移民,表明了他在红泽落地生根的态度;同时,也是在警告窦兰,你们耍的那些小花招,老子都心知肚明。
++++++++++++++++++++++++++++++++++++++++++++++++++++++
于是,曹朋甩了甩袖子,便走了。
红水大营暂交由郝昭打理,梁宽姜叙为辅……
“曹将军不在红水?”
李其愕然,但旋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
“阿爷,这就回去吗?那如何向窦将军交代?”
李丁疑惑的看着李其,有点想不太明白。
李其笑道:“现在不是曹将军如何向窦兰交代,而是我红泽人,该如何向曹将军交代。”
“孙儿不懂。”
李其揉了揉李丁的脑袋,笑呵呵道:“以后,多与曹将军走动,拉拢一下感情。
你看耿庆那老东西,在红水集的时候,对曹将军是破口大骂,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但他却把耿林留在营地之中,而不是将耿钧留下。你看出这其中的奥妙了没有?”
李丁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
“耿庆,这是在向曹将军示好。”
“啊?”
“你应该知道,耿庆有两个儿子,截然不同。
从前,耿庆更喜欢耿钧,往往忽视耿林存在。可是现在……耿林这孩子,知书达理,对中原一直都很向往。在你们这一代人中,他可能是对曹将军好感最深之人。耿庆把耿林留下来,也就等于是向曹将军表示:他对曹将军,没有恶意。
小丁,你已大了。
想事情,当周全一些。
这些个老家伙,口口声声要为石魁报仇,可真要他们出兵,又有哪一个敢站出来?
依我看,用不了多久,这红泽就要变天了!”
红泽,要变天了吗?
李丁搔搔头,有点想不明白。
至少,他没看出半点变天的预兆。不过,他却觉察到了,红泽看似抱成一团,实则各怀心机的情况。他毕竟年轻,也没那么多的心机。对于各部落大人,那些老家伙们的心思,李丁完全看不清楚。很多时候,他都是从表面看待问题。
从前,他一直认为,红泽内部团结和睦。
而今天,李其却为他揭开了笼罩在红泽上空的那层面纱……
曹朋,真能改变这红泽现状?
他猛然摇了摇头,心里暗自咒骂自己:今红泽生死存亡之秋,你怎能胡思乱想?
一路上,李丁显得很沉默。
而李其也没有再去开导,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是李丁一个成长中不可避免的过程。
就这样,祖孙二人返回红水集,把情况一一告知窦兰。
窦兰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辛苦,便催促李其返回西部牧场,做好与马腾交战的准备。
李其什么都没说。
可是窦兰,却感受到了很多东西。
曹朋的态度,让他至少在目前而言还算是放心。可是曹朋的不满,他也清楚的感受出来。就算这一次打了胜仗,只怕也少不得要分出一部分利益给曹朋……
若不如此,只怕接下来,红泽就要面对更大的威胁!
“檀柘,可愿出兵相助?”
“回大人话,檀大人似乎兴趣不大,虽然集结了兵马,但并没有出兵的兴趣。”
红砂岗的檀柘态度模棱,让窦兰多多少少感到困惑。
对檀柘和曹朋之间的约定,窦兰当然不太清楚。只是在此之前,檀柘和红泽也合作过几次,相互间颇有些交情。连他都不愿意出手相助,那岂不是说,红泽只有直面马腾和唐蹄?心里面,暗自咒骂石魁,你他娘的死了,也不让我们安生。
若不是石魁攻击曹朋,就不会引发曹朋的报复。
若不是石魁被灭族,也不会令红泽各部怨声载道……
如果不是那些人叫喊着要为石魁报仇,说不定马腾也不敢在此情况下出兵。
总之,一切都是石魁惹下的麻烦。
他现在死了,倒也还算是痛快。可是,他这一死,却又给红泽留下了无数后患。
同时,窦兰也暗自责怪曹朋。
你说你报复就报复好了,好端端搞什么灭族,弄的大家心里都不舒服。哪怕你能留石魁一条性命,交给我,让我砍了他的脑袋,也不至于有现在这种麻烦……
可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
窦兰在犹豫良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调集兵马,与马腾决战!
他不相信,曹朋会坐视不管。
西北牧原还有他的兵马,难不成曹朋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兵马,被羌胡骑兵消灭?
暂时的,不需要去考虑红水县的问题。
先解决了马腾和唐蹄那五万大军,再做其他的打算吧……
++++++++++++++++++++++++++++++++++++++++++++++++++++++++++
随着窦兰这一声令下,整个红泽,开始行动起来。
不管你是否完成了对部落的整合,都必须要派出兵马,准备和马腾决一死战。
不过,这次马腾派出的主将,却颇有些古怪。
从前西凉出兵,若不是马腾为帅,就是由马超挂帅。谁都知道,马超武勇过人,在凉州声名远扬。在所有人看来,马超挂帅,才是马腾最好的选择。偏偏这一次,马腾出了一个奇招。他居然置马超不用,而是用了他的幼子马铁为主帅。马成和马休为副将,马岱为前锋,率八千铁骑,从武威出发,直扑红泽而来。
这是要用红泽,确立马铁的地位啊!
只是不管马腾究竟是怎么考虑,和窦兰的关系都不大。
建安八年十月初二,窦兰在红水集召集六千兵马,在城外登台拜将,誓师出发。
待誓师完毕之后,窦兰在中军大帐点将。
以其长子窦虎为先锋,先行领兵驰援李家牧场。又以耿庆为主帅,秋奴等人为副将,随后出征。一道道军令发出,兵营顿时沸腾起来。窦虎顶盔贯甲,提枪上马,向窦兰拱手道别之后,一马当先,冲出了军营的辕门。
“西北战报,西北战报!”
就在先锋军即将出发之时,一名斥候飞骑而来,冲进辕门。
只见那斥候狼狈不堪,在窦兰身前滚鞍落马,单膝跪地,“大人,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西北牧原,西北牧原……唐蹄以豪帥雅丹为先锋,抵达西北牧原。汉军行军司马庞统率兵应战,被雅丹大败。今,汉军后撤三十里,在二号营寨立足防御!”
第427章 凤雏初鸣(二)
曹朋正坐在大河畔的一座临时营寨里,款待安定郡太守张既等人……
八千户移民,共三万六千余人,在十月初通过安定郡,平安抵达中卫。曹朋在大河西安,已建好了一座简陋的临时营地。而河东当地官府,也安排好了营寨,着手准备安排移民渡河。三万六千人,听上去似乎并不多。可要把这三万六千人运过大河,没个几天几夜的光景,恐怕也不太可能。为了运送移民,时方任安定郡太守的张既可谓是使足了力气,召集了今百艘渡船往来河面,运送百姓。
张既,字德容,冯翊郡高陵人。
三国演义里,他曾被夏侯渊举荐,出镇长安。
不过在此时,张既方过三十。此人十六岁即为郡中小吏,后举为茂才,出任新丰县县令。其治下在当时,号称三辅第一。钟繇多次上书称赞,言‘德容’大才。
钟繇那是什么人?
这个时代,鼎鼎大名的人物!
颍川四大家族之一,钟氏子弟,本身也是个极其高傲的人。
哪怕是曹朋,钟繇给出的评定也仅仅是:尚可。而对张既,却称赞为栋梁。
安定郡,隶属凉州,处于陇西、武威等地之交。
之所以让张既为安定郡太守,是因为他和马腾之间,关系非常密切。建安七年,高干和郭援肆虐,便是张既前去游说马腾,与钟繇会击高、郭二人。后又协助马腾击败张晟,斩杀卫固的叛乱,平定了关西之乱,功劳卓著,升任太守之职。
此次,张既专门随同移民,面见曹朋。
其目的就是希望能劝说曹朋,暂时不要与马腾交恶。
毕竟,关西如今的平稳来之不易,若马腾造反,势必会引发关西叛乱,乃至整个关中的动荡。此不仅仅是张既的想法,也是凉州刺史韦康的意思。包括曹操,也希望关中暂时不要发生太大波动,以免影响到他在河北平定袁氏的策略。
步骘、夏侯兰,随同过河。
他们本是和移民一同抵达,但曹朋既然亲自相迎,两人自然随同前来拜会。
步骘和曹朋,已有四载未见。
夏侯兰也有大半年没有和曹朋见过,格外挂怀。
随同步骘等人同来的,还有许多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令曹朋无比开怀。
此次前来河西者,有前东郡从事徐庶、水镜山庄四友之一孟建、庞统兄弟庞林……共十余人之多。其中,最让曹朋吃惊的,莫过于贾星,也就是贾诩的义子。
与众人的情况不同,贾星身负官职,为河西郡曹掾。
“河西郡?”
曹朋不禁有些愕然。
有汉以来,可是没有河西郡这个地方,难道说……
张既解释道:“司空将上奏朝廷,置河西郡。友学将为首任河西郡太守,不过具体事务,还需待友学镇抚河西之后,上奏司空府,而后才会最终确定下来。
不过,荀侍中已在尚书府备案河西郡,只待友学佳音。”
就这么着,成了太守?
虽说北中郎将和太守,都是同一品秩。
但从权力而言,还是有极大的不同。北中郎将是军职,而太守,在三国时期,大都是军政一体。曹朋原本就执掌军职,现在又得了一个太守的职务。也就是说,在河西地区,他一家独大,不受任何节制。由此也看出,曹操对曹朋的信任。
“元直此来,也是奉叔孙之名,辅佐友学。”
曹朋和徐庶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认识,所以并不陌生。
当初,曹朋通过徐庶的母亲,联系到了在水镜山庄求学的徐庶。而后,徐庶和石韬,一同来到许都。不过当时两个人的选择,却不太一样。徐庶选择辅佐邓稷,治理延津。随后不久,又被当时的东郡太守满宠看重,出任东郡从事一职。
相比之下,石韬就一直留在许都。
直至建安八年初,曹朋向曹操提议,才出任了临洮令。
两人优劣,很难分辨清楚。一个一直为辅官,地位甚高;另一个则选择了卧薪尝胆的方式,一跃成为一县主官,独当一面。各有各的才情,只是方法不一样。
徐庶三十出头,温文儒雅。
看上去似乎挺文静,但接触多了,就可以感受到他那发自于骨子里的傲气……
“元直此来,我可放手为之。”
曹朋也非常高兴,之前还在头疼身边无人可用,而今却一下子,得了许多助手。
“今子山元直到来,又有公威与士埛,河西当大定无疑。”
步骘等人,纷纷起身谦让。
孟公威,也就是孟建,还有庞林两人也很高兴。
从曹朋对待他们的态度上来看,非常尊重。这也就说明,日后在河西,可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来施展才华。至于贾星,则沉默无语,在一旁笑而不言。
“子幽,你们都来了,家里怎么办?”
曹朋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夏侯兰郝昭这些人,可是曹汲手中极为重要的人物。
他们这一过来,岂不是说曹汲手里,无人可用?
“哦,公子还请放心。”
步骘笑呵呵说道:“子幽虽然过来,但与曹奉车影响并不大。
今曹彬,已出任城门校尉行军司马一职,你六哥曹遵,则受奉车侯所请,为主簿一职。至于伯道他们离开,所空缺下的职务,则有牛金兄弟接掌,同时曹泰兄弟也在奉车侯麾下效力。依我之见,奉车侯这城门校尉一职,无人可以动摇。”
曹遵出任了城门校尉主簿?
这的确是出乎曹朋的意料之外。
曹遵因身体不好,所以返回许都将养。
没想到,老爹竟然这般聪明,把曹遵请了过去。
曹遵和曹朋,是结义兄弟,见曹汲也要尊一声伯父。而他之前在长安,为钟繇效力,甚得钟繇所重。如今钟繇回许都,为尚书令,定然会给予曹遵以照拂。
至于曹彬,那就更不用说了。
曹真的兄弟,此前是曹操身边的扈从。
有这两个人在,基本上已经能保证了曹汲这城门校尉的职务,少有人能够动摇。
再加上曹泰……
曹泰是曹仁的长子,同样是曹姓子弟。
也就是说,整个许都,如今已经被曹姓族人,牢牢掌控在手中。
当然了,曹泰到曹汲手下效力,也是有很多因素。比如,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曹姓将领,与曹朋有很多生意上的交往。海西九大行会,都有他们的痕迹,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隐性的利益集团。不过,前提是这个集团,必须忠于曹操。
“若是有六哥在,那的确是可以省许多麻烦。”
“不止如此,阚德润将冯超和楚戈两人,从海西抽调至东郡,如今也算是高升。
至于邓芝,因为元直离开,被叔孙请去,为东郡主簿。
基本上,中原家事,友学不必太过操心。一切都很正常,叔孙还说,要与你比试一番……呵呵,以五年为期限,看你兄弟二人,谁能把治下打理的更好。”
邓芝,最终还是又回到邓稷身边。
不过在经历了一番磨练之后,勿论是邓稷还是邓芝,都不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人。
特别是邓稷,从棘阳到许都,从许都到海西,又从海西到了延津,乃至于如今成为东郡一上郡太守。期间所经历的事情,所遭遇的磨难,让他变得格外成熟。
如此说来,倒真的是能让曹朋放心了!
众人相聚后,自然少不得酒宴一番。
张既不管怎么说,作为半个地主,也就做到了上首位置。
他和曹朋都是一郡太守,但若论品秩,张既比曹朋要高一些。安定郡属于中郡,处三辅之地。而河西就算正式置郡,由于地理位置和人口等各因素,也只能是一个下郡。下郡太守和中郡太守之间,俸禄相差是每个月十斛。可问题在于,曹朋还兼任北中郎将,督三辅之外的军事,也就使得曹朋的地位,高于张既。
“张太守,可知韩遂此人?”
酒席宴上,曹朋突然开口询问。
张既也是一愣!
这韩遂是金城郡太守,也是凉州治下。
但要说起来,韩遂和曹朋之间,却没什么纠葛。
毕竟,金城郡和河西,相隔甚远……不过,张既毕竟非比等闲之辈。在片刻疑惑之后,他便明白了曹朋这话语中的意思。韩遂和马腾之间的交往,极为密切。
张既不由得苦笑。
曹朋虽说是中原名士,看起来也是个好战之人。
他和马腾之间的矛盾根本不可缓和,张既所能够做到的,就是尽量让他们相安无事。
可总有一天,曹马会爆发冲突。
曹朋之所以询问韩遂,也是存着其他的想法。
“韩遂此人,极为多变,且智谋不俗。
他麾下有八部将,同时他的女婿阎行,也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我会尽量使文约和友学,友好相处。”
这言下之意,也就是告诉曹朋:如果你和马腾真的干起来,我会想办法约束韩遂,不参与其中。
曹朋顿时笑了!
“如此,还请德容兄,多费心思。”
“皆为朝廷效力,有什么请与不请?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与马腾,尽量莫起冲突。马寿成经营西凉,至今已近二十载光阴,此人在西凉之威望,却是不低。
一旦发生冲突……”
张既话刚说一半,忽听大帐外一阵嘈杂喧闹。
紧跟着,就见牛刚带着一名斥候进入帐内,“公子,凤鸣滩,有最新战报传来。”
第428章 凤雏初鸣(三)
凤鸣滩,是西北牧原上的一处河滩。
距离红水集大约二百三十里。从凤鸣滩到红水集,骑军可在一昼夜抵达。这里曾经是休屠各人的驻地,也没有什么名字。不过在汉军占领后,就叫做凤鸣滩。
“什么?”
曹朋神色凝重,厉声问道:“庞统在西北牧原,七战七败?”
“正是!”
“那如今什么状况?”
“此前庞军师在西北牧原共设立七座营寨,如今全部被羌胡所占领。庞军师和韩司马目下去向不明,邓校尉率一千五百兵马,死守凤鸣滩,抵御羌胡的骑军。”
曹朋,陷入了沉思。
庞统在抵达西北牧原之后,先后设立七座小寨。
邓范镇守凤鸣滩总寨,而庞统和韩德,则分守其余七座小寨,相互呼应,可为援兵。
最初庞统立寨时,邓范曾派人告之曹朋。
在邓范看来,完全不需要设立这么多的小寨,如果羌胡来犯,一座凤鸣滩总寨足矣。曹朋接到信后,并没有阻止庞统。他相信,庞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作为,想必另有深意……可是没想到,羌胡逼近,不过短短六日光景,庞统的七座小寨尽没。只剩下邓范手中的一座总寨,还在苦苦支撑,也不知能撑到何时。
这也让曹朋有些措手不及,不免为邓范的安危而忧虑。
“友学,可需要我出兵协助?”
张既开口问道。
夏侯兰长身而起,大声道:“公子,兰愿领一支兵马,即刻出发,驰援邓五哥。”
“学生亦愿同往。”
曹彰和牛刚插手请命,一双双眼睛,都盯在曹朋的身上。
而曹朋,却冷静下来,手指轻轻敲击桌案。
“李先生怎么说?”
“李先生只说,请将军定夺。”
李先生是谁?
大帐中众人并不清楚。
贾星的心里,却微微一颤。看向曹朋的目光里,却多出了一种悠长的蕴意……
曹三篇,还有后招。
曹朋闭上眼睛,沉思片刻,猛然向徐庶看去,“元直,以为如何?”
“邓校尉可曾来信求援?”
“未曾!”
“那庞士元,可有消息?”
“亦未有消息传来。”
徐庶忍不住笑了!
连带着,孟公威和庞林也都笑了……
在座众人里,最了解庞统的,莫过于就是徐庶孟建和庞林三人。一个是庞统的亲弟弟,另外两个则与庞统同窗多年,在熟悉不过。四人这一笑,也让大帐中众人有些莫名。曹朋看着四人的笑容,心里虽有些忐忑,却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立刻通知红水大营,不得擅自行动。
告诉梁宽姜叙二人,加快对红水县城的营建。郝昭也许加强练兵,未得我命令,不得出击。”
“喏!”
斥候匆匆离去。
可大帐中,众人依旧疑惑不解。
“且,静观士元妙着。”
曹朋扫了众人一眼,“张太守,烦劳你告诉渡船,加快运送的速度。
子山,你和子幽领两千户先行渡河的百姓,先行出发,赶赴红水县……抵达红水大营以后,持我兵符,接掌一应工程。子幽与伯道,守好大营安危即可。”
“那凤鸣滩……”
“凤鸣滩,无事!”
曹朋说罢,举起酒杯,与张既请酒。
说实话,他心里不是太有底儿。他对庞统相处三载,也算是有些了解。但若说对庞统能否独当一面,他心里还不是很确定。之所以这么信任,是因为曹朋相信,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凤雏,即便还没有到他的巅峰状态,但也不会差距太大。
只是,庞统的巅峰状态是什么样?
曹朋还真是不太了解。
三国演义当中,庞统连环计之后似乎再无任何出彩之处。到刘备入主西川,更出师未捷身先死,使得诸葛亮不得不率部驰援。那么,庞统究竟有多大的能力?曹朋觉得,凤鸣滩一战,就可以检验出来……不过,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曹朋在赌!
他在赌,庞统成竹在胸。
看着徐庶四人等人轻松的模样,曹朋的心里,也随之轻松许多。
也不知,五哥现在情况怎样?
++++++++++++++++++++++++++++++++++++++++++++++++++++++++
凤鸣滩的地形,极为特殊。
整个营寨呈狭长之状,堵在一块狭窄的通道上。在设立总寨之初,邓范和庞统,经过了极为严密的设计。总寨中,又分为无数个小寨,寨连着寨,寨套着寨。想要攻破这座营寨,就好像打通关游戏一样,一个关隘一个关隘的不停进攻。
羌胡豪帥雅丹、蛾遮塞、烧戈,在唐蹄的指挥下,列阵凤鸣滩外。
羌胡士兵连番攻击,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们连败汉军,七战七胜,占领了汉军七座小寨。
这也使得唐蹄的信心为之爆棚,督中军亲自追击,一直追到了凤鸣滩头。
可是,这凤鸣滩上,却让他们步履维艰。几乎每攻破一个关隘,就要付出数百人的性命。
短短三天,羌兵在凤鸣滩死伤已过三千人。
羌兵本就不善长攻坚,之前凭借着连胜的事情,势如破竹。可没想到被堵在凤鸣滩上,死伤极为惨重。眼看着凤鸣滩的第十二座关隘被攻破,关隘上烈焰冲天。
雅丹有些苦涩的上前道:“大王,是不是能停下来?”
“何故停止?”
“大王,孩儿们连攻三日,已疲惫不堪。
虽有寸进,但死伤太大……这样子打下去,只怕不等攻破凤鸣滩,孩儿们也都要累垮了。之前咱们攻击太过于顺利,孩儿们也没有携带太多干粮。不如休整一下,命人督运粮草,进行些补充,然后再打凤鸣滩,说不定可一战告破呢?”
“是啊,雅帅所言极是。”
蛾遮塞苦恼的看着唐蹄,表示赞成雅丹的主意。
这几日,雅丹、烧戈和蛾遮塞的部曲,死伤太大。以至于三人都不愿意继续攻打。
“大王,其实汉军已如笼中之鸟。
窦兰就算有心支援,恐怕也抽调不出人手。不如歇息一夜,明日一早继续攻击。想必那些汉军也快顶不住了……只要再用一两日功夫,凤鸣滩必然可以攻破。”
三位豪帥都这么建议,使得唐蹄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事实上,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羌兵在连续进击,却始终无法攻破凤鸣滩大营之后,士气已有些低落的迹象。
加之早先的连胜,使得所有人都产生了骄傲情绪。
当唐蹄下令追击的时候,羌兵并没有携带太多辎重,甚至没有做好攻坚的准备。如此一来,后军和中军拉开了距离。此时后军才刚抵达第七座营寨,距离凤鸣滩尚有一天的路程。实在不行,派人前往后军,命越吉押运辎重,加快速度?
如果手里的攻坚军械齐备,那凤鸣滩总寨,还真就不足为虑……
“既然如此,那就让孩儿们就地宿营,歇息一下吧。”
雅丹等人,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有些担心,唐蹄会不顾一切的继续攻击。
汉军的韧性实在是太强了!而且这总寨的设计,也太他妈的缺德了……好不容易攻破一个关隘,想着马上就要攻入敌军核心。不想迎接他们的,又是一个关隘。
这三十里凤鸣滩,宛如一条长龙。
一次两次,羌兵们或许还不觉得什么。
可八九次下来,羌兵的士气,的确开始出现低落。
总是让你经历风雨,就是不让你看见彩虹……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却又似乎遥不可及。这样的打击下,那连战连胜的兴奋,会逐渐的被磨干净。到最后,只剩下疲惫,饥饿和寒冷。如此情况之下,就算是取得了胜利,又有什么用处?
好在,唐蹄还算是从谏如流,至少没有执意继续攻击。
夕阳夕照,将凤鸣滩笼罩在一片血光里。
远处,那焚烧的关隘大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道道浓烟,直冲天际……
十月的河西,昼夜气温很大。
打仗的时候可能还不觉得什么,可一旦停下来,那浑身酸痛无力的感觉,顿时袭来。
夜风一吹,让人不由得瑟瑟发抖。
而羌兵行军太快,以至于各种辎重都来不及跟上。之前只要获胜,就有营寨可以借宿。可是现在,这些羌兵甚至连个可以遮挡凤凰的帐篷都没有。只好分散开来,寻找避风之所,以躲避严寒。
夜色,渐渐笼罩凤鸣滩。
远处汉军大寨里,隐隐约约响起了刁斗声息。
那忽远忽近的胡笳悲声,回荡在凤鸣滩的上空,令羌兵们顿感一阵阵莫名悲戚。
好冷啊!
就连唐蹄等人,也有些受不了。
好在他们身份特殊,所以还能有个遮挡风寒的地方。
比起那些在寒风中依偎战马,靠着战马体温取暖,瑟瑟发抖的羌兵,不晓得好多少倍。
不知不觉间,已至子夜……
+++++++++++++++++++++++++++++++++++++++++++++++++++++++++++++
凤鸣滩外十里处,有一个蒿草繁茂的隐蔽之所。
庞统身着皮甲,罩着一件黑色的裘衣,勒马举手眺望,神情显得格外庄重严肃。
韩德坐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的擦拭手中那杆车轮巨斧。
一队队,一行行的汉军士卒,半蹲在蒿草丛中,脸上涂抹黑灰,只留下一双双明亮的眸子。清一色圆盾长刀,刀放在身边,用圆盾覆盖。有的人紧张凝视,有的人惬意拒绝冷硬的胡饼。粗略计算下来,大约在一千五百人左右,鸦雀无声。
突然,凤鸣滩上,火光冲天。
一道道狼烟冲天而起……
庞统眼睛一亮,顿时露出了笑容。
“儿郎们,准备出击!”
第429章 凤雏初鸣(四)
凤鸣滩总寨,火光冲天。
刚进入梦乡的唐蹄等人,被扈从唤醒,匆匆跑出帐篷。只听凤鸣滩大寨里传来隆隆战鼓声,使得羌兵紧张万分。原本以为汉军夜袭,哪知道只听鼓声,不见人影……羌兵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汉军营寨里的鼓声,却突然停息下来。
凤鸣滩,重又被寂静笼罩。
寒风飒飒,蒿草沙沙……
“汉军这是在搞什么?”
唐蹄一头雾水,向雅丹等人看去。
却见雅丹几人同样是一副迷茫的表情,朝着他摇摇头,表示也不太能理解汉军意图。
“会不会是他们想借此方法,乱我军心?”
“倒是有可能!”蛾遮塞想了想,又补充道:“以汉军之状况,根本不可能对我们夜袭。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令我儿郎们不得歇息,来日无力攻击,以拖延时间。”
“没错,定是如此!”
众羌帅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汉军技穷,只能用此卑劣手段。传我命令,儿郎们无需担心汉军夜袭,只管歇息。待我军械抵达,马踏凤鸣滩,到时候定将这卑鄙汉军,个个诛绝,不留活口。”
唐蹄豪情大发,下令军卒不必理睬。
他倒不是不想连夜进攻,只是雅丹日间所说的那些话,唐蹄感同身受。
羌兵不擅攻坚,又没有携带合适的军械。也是没办法,之前突进的实在太快,以至于后军无法跟上。羌兵也是人啊!虽说羌胡也有十数万控弦之士,但如果能避免这种不必要的死伤,当然还是避免的好。再说了,羌兵突进的速度,已远远超过了马腾所部。据说马铁督军还在途中,估计还需几日才能抵达红泽。
如果羌兵进度太快,岂不是让马腾没有面子?
在西凉这地界里,羌胡和马腾相互依存。有的时候,唐蹄必须要考虑马腾的颜面。
“回去歇息,不必理睬汉军。”
他吩咐完毕,就匆匆返回帐篷里。
其余各羌帅也都没有反对,纷纷钻回自己的住所。
只是那些羌兵,刚把窝弄好,就被惊出来。再要回去,又得折腾一阵子,好生麻烦。
至于那凤鸣滩的大火,就让它烧吧。
先把睡觉的地方安排妥当,养足精神,明天再说。
不过,当羌兵刚安顿好,凤鸣滩汉军大寨里的鼓声,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伴随着阵阵喊杀声,使得那些羌兵一个个又紧张起来,纷纷拿起兵器。
“不用怕,不用怕……汉军没有出击!”
有羌兵大声喊叫,场面极为混乱。好不容易等凤鸣滩的鼓声止息,果然不见汉军踪影。羌兵们只能骂骂咧咧的又回去。只是还没等他们倒下,鼓声再次传来……
“贼蛮子好无耻!”
“没错,这些汉军真真个卑鄙。”
羌兵大声咒骂,只是却无人回应。
如此反复数次之后,羌兵一个个疲惫不堪。当战鼓声再次传来,索性不予理睬,自顾自的抱成一团,呼呼大睡。就这样,整整闹腾的大半夜,一直快到寅时才算结束。
疲乏的羌兵们,终于进入了梦乡。
连带着那些值守的羌兵,也有气无力的躲在避风之处,脑袋一点一点不停打盹。
夜深了,起风了!
风从西北而来,呼啸肆虐。
但对于疲惫的羌兵而言,这些都已经算不得什么。
唐蹄垫着块木枕,用两个塞子堵着耳朵,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忽然耳边隐隐有喊杀声响起。
唐蹄吧唧了一下嘴,低声咒骂道:“这些贼蛮子,再也没完了?待天亮,老子杀光你们!”
说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可这时候,从大帐外冲进了两个扈从,到榻边不停的推搡唐蹄,“大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唐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翻身坐起。
“什么事?”
“贼蛮子,贼蛮子夜袭……”
唐蹄一听就怒了,“不是说过了,不必理睬那些贼蛮子,只管睡觉。“
“大王,是真的,是真的!”
唐蹄根本不理睬,又倒在了榻上。
不过,他眼睛刚一闭上,却没由来的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呼的一下子又坐起来。
将耳朵里的塞子取下,眼睛瞪得溜圆,全无半点困意。
“你刚才说什么?”
“贼蛮子夜袭!”
“什么?”
唐蹄脑袋只觉嗡的一声响,连忙翻身爬起来。
“快为我穿戴盔甲!”
这一次,他算是彻底清醒了……扈从手忙脚乱的上前,为唐蹄将盔甲穿戴完毕。唐蹄一把推开那扈从,迈步从帐篷里冲出来,顺手从大帐门口的兵器架上,取下一口大刀。
可是,当他冲出帐篷的时候,却懵了!
只见羌兵宿营之地,火光冲天,到处都在燃烧。
许多羌兵根本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活活烧死在睡梦中。火光中,一队队汉军穿梭。只见他们身披软甲,手持刀盾,脸上抹着黑灰,犹如凶神恶煞般,在营地里穿行。那些衣装不整,盔歪甲斜的羌兵迎上来,就被对方劈翻在地上。
唐蹄吓得惊慌失措,“备马,备马迎敌!”
可整个营地都已经混乱不堪,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乱成了一团。
远处,凤鸣滩大营营门大开,一队骑军从汉军的大营里冲出。只见这些人,全都是跨刀负弓,手持长矛,眨眼间就冲进营地。一员黑脸大将,跃马拧枪,在乱军中纵横驰骋。那杆一丈二尺长的铁戟蛇矛,就好像出水的蛟龙一般,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两名羌帅匆忙应战,不三回合,被那大将一枪一个,挑杀马下。
“唐蹄狗贼何在,某家邓范在此!”
邓范?
这家伙就是邓范……
唐蹄突然醒悟到,在过去的三天里,似乎并没有见到邓范临阵指挥。
莫非,他就是在等待眼前这一刻吗?
正恍惚间,一个彪形大汉,从人群中杀出。
一身黑色铁甲,掌中一口大斧。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连他那张黑黝黝的脸上,都染着鲜血。
“韩德在此,狗贼拿命来。”
韩德?
那不是前几日被他打得抱头鼠窜的汉军将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韩德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穿金甲,头戴金盔的羌人站在一座大帐门口。虽然不认得唐蹄,可是也能猜到,这家伙的地位,绝对不低。韩德大吼一声,舞动车轮大斧,就向唐蹄冲去。两名扈从连忙冲上前,拦住了韩德……
“大王,速走!”
他这不喊还好,一喊,可就炸了锅。
大王?
这羌营之中,还有什么人敢叫做‘大王’?那答案,顿时呼之欲出,唐蹄!
那金甲羌帅,就是唐蹄。
韩德立刻厉声喝道:“挡我者死……邓校尉,穿金甲者,就是唐蹄狗贼。”
邓范手持大枪,正在追杀羌兵。
闻听韩德的喊叫声,他扭头看过来。
火光照耀下,只见他血染征袍,颌下钢针似的短髯,更透着一股煞气。那双眸子,犹如鹰隼般锐利。当目光落在唐蹄身上时,唐蹄竟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拦住他!”
当邓范纵马拧枪向他冲过来时,唐蹄失声喊叫。
有扈从牵来战马,他翻身跨上。还不等坐稳身形,就听两声惨叫……两个扈从,被韩德劈翻在地。韩德迈大步,倒拖车轮大斧,朝着唐蹄就扑上前来……
“大王速走,末将拦住他。”
一个豪帥从火光中冲出,来到唐蹄马前。
“烧戈,救我!”
“大王快些撤离,我杀了此贼,立刻与你会合。”
这烧戈,也称得上是羌胡勇士。一口大刀,重三十余斤,势大力沉,杀法狠辣。
他纵马向韩德冲过来,却见韩德丝毫不惧。
脚下奔行的速度非但不减,反而猛然加快。车轮大斧拖地滑行,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划痕。眼见着人马照面。韩德突然间垫步拧身而起,只见他腰部发力,车轮大斧蓦地离地而起,随韩德跃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惨亮的弧光……
力劈华山!
韩德手中大斧,挂着一股罡风,呼的劈向烧戈。
烧戈双手托刀,举刀相应。只听咔嚓一声,那口精炼钢刀竟承受不住韩德这一斧之力。钢刀在巨力冲击下,啪的粉碎。紧跟着车轮大斧以势无可挡的力量落下,将烧戈一斧劈下马去。
韩德冲上前,一把抓住了马缰绳,翻身上马。
而此时,唐蹄也听到了烧戈的惨叫声,心里更是惶恐不安,打马扬鞭,狼狈而逃。
“追!”
韩德大喝一声,纵马追击。
而另一边,邓范被雅丹拦住,两人马打盘旋,十余个回合下来,邓范瞅了个空子,一枪将雅丹打下马。随后几名汉军冲上来,将雅丹绳捆索绑,就拖离战场。
唐蹄跑了?
这怎么可以!
打了这么久,败了那么多阵,等的就是这一天,怎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邓范拨转马头,大枪一指,厉声喝道:“汉军,上马追击,休放过唐蹄等人。”
羌兵混乱,而羌王羌帅纷纷逃离,更使得他们无心再战。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羌兵四散奔逃。宿营地上,散落着无数马匹。有汉军冲上来,翻身上马,随着邓范韩德就追击出去。而留下来的汉军,则有条不紊,开始打扫战场。掉队的,来不及逃走的羌兵,纷纷丢下军械,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祈求投降。汉军对这些降卒视而不见,直接从他们身边冲过去,开始了新一轮的追杀……
第430章 凤雏初鸣(五)
凤鸣滩外,烈焰冲天。
火光,把漆黑的苍穹照映的通红,羌兵们溃不成军。
唐蹄在护卫亲军,以及众羌帅的保护下,狼狈而走。身后,千余汉军紧追不舍,邓范和韩德更一马当先,杀得羌兵抱头鼠窜。一千多汉军,在苍茫的西北牧原,紧追十倍于己的羌兵打,景象极为壮观。唐蹄此时哪里还有半点抵抗的心思,只盼着能赶快撤回营寨,稳住阵脚再说。至于他那些手下,哪里又顾及得上呢?
天亮时,远处营寨轮廓已清晰可见。
唐蹄心情陡然轻松下来,刚准备勒住马,让人去叫开营门。
哪知道营寨里突然战鼓声隆隆作响,紧跟着从营寨外围的壕沟里,出现了近千名弓箭手,二话不说,朝着羌兵就是一轮猛射。箭矢呼啸着,扑向了唐蹄等人。唐蹄一个不留神,被一支利矢射中肩膀,啊呀一声惨叫,就从马上栽倒下来。
“羌王,庞统在此,恭候多时!”
营门突然打开,庞统一袭黑衣,纵马行出营寨。
此时,身后追兵越来越近,羌兵们更惊慌失措……十几名扈从冲上来,将唐蹄搀扶上马。
唐蹄已经懵了!
哪里还会去计较这营寨怎么就被庞统夺走,二话不说,拨马就走,朝着西北方向逃窜而去。
这一逃,却是再也没个完结。
身后的汉军紧追不舍,根本不给唐蹄以喘息之机。
刚抵达第二个小寨,还没等唐蹄来得及进去,汉军就已经追过来。本来,这小寨里也没有多少兵马,被溃军一冲,顿时乱成一团。唐蹄无奈,只好带着人继续逃跑,他们前脚从小寨的后门退走,汉军的追兵,就已经冲进了前门……
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山。
黑夜再次笼罩西北牧原,唐蹄仍在亡命逃窜。
身边的羌兵是越来越少,有那聪明的羌帅,已带着本部人马,偷偷的溜走,不肯再继续跟随。唐蹄的坐骑在奔跑了一个白昼之后,终于支持不住,希聿聿一声惨嘶,翻倒在地。健壮的战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眼见着已动弹不得。
唐蹄看着心爱坐骑,不由得心生悲怆。
“贼蛮子,本王与尔等誓不两立。”
“唐蹄,休走!”
没等唐蹄喊完,身后就传来了汉军的铁蹄声。
邓范洪亮的声音在苍穹中回荡不息,只吓得唐蹄连忙爬上了一匹马,继续逃亡。
只不过到了这时候,一万多羌兵,连一半都不够。
被俘虏的,被击杀的,临阵逃走的,不计其数。就算是唐蹄身边还有四五千人,可是能够一战的,几乎一个没有。其中有不少人的坐骑,也都跑死了,人瘫在地上,连动也不想动。试想一下,倒也正常。先不说这些羌兵跑了一整天,之前借着连胜势头,六天里纵穿西北牧原,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之后在凤鸣滩苦战三天,早就精疲力竭。能支持到现在,对这些羌兵而言,已经到了极致。
唐蹄连忙带着人继续逃窜。
至于那些没有马匹的人,他已经顾不上了……
此时的汉军,也仅止剩下五百余人。全都是一人三骑,轮流骑乘。人马冲进那些溃军之中。随着邓范一声厉喝,所有人都抽出长刀,照着那些溃军就是一阵凶狠的劈斩。
汉军的长兵器,都已经丢弃,只带着弓矢和长刀。
每一把长刀,都是制式环首刀,锋利无比。一轮冲锋过后,牧原上留下了近千具死尸,羌兵或是匍匐在地哭喊投降,或是四散而逃,根本无法阻拦住汉军脚步。
冲出乱军之后,汉军统一更换了马匹,继续追击唐蹄。
为了今日的追击,汉军可谓做足了准备。每一个汉军的身上,都带有水囊和干粮。他们在马上一边疾驰,一边趁机填饱肚子。整整一个白昼的追击,汉军同样感到疲惫不堪。可是眼前这一场大胜,使得汉军们格外振奋,不肯停下追击的脚步。
一个昼夜,汉军夺回了四座小寨。
而这些小寨里,装满了辎重粮草军械,全都是羌兵提供。
庞统从抵达凤鸣滩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与羌胡激战的准备。不过,庞统也清楚,自家的兵力还是薄弱。特别是那些屠各胡骑,心思也不是太稳,不好与羌胡硬碰硬的交锋。针对这一点,庞统想出了骄兵之计。连丢七座小寨,使得羌兵的自信心极度膨胀起来。等到了凤鸣滩时,不断消磨羌兵的士气。试想一下,原以为可以一战功成的羌兵,连攻三日而不得获胜,士气自然会慢慢的低落……
同时,羌兵追击越急,其辎重落的越远。
七座小寨,就成了羌兵堆积粮草辎重的不二之选,一旦夺回来,西北牧原这个冬季,就无需为粮草而担心。
所以,从一开始,唐蹄的一举一动,就落入了庞统的算计。
为了让那些休屠各人能够奋勇杀敌,庞统甚至承诺,杀十人,便可以获得自由身,而后每多杀五个人,家里便可以有一人获得自由。杀够三十人,满门恢复平民之身。休屠各人的家人,如今都在汉军手里。听闻只要能奋勇杀敌,就可以重获自由,刺激的休屠各人拼命追击。哪怕是疲惫不堪,也不肯善罢甘休……
天亮之后,唐蹄身边只剩下千余人了!
除了几百名扈从之外,各部羌帅也所剩无几。
七座小寨,已丢了六座。
六天的战绩,在一夜间就被全部夺走,唐蹄几乎是欲哭无泪。
身后的汉军好像幽灵一样,死死的盯着唐蹄。又是一个昼夜的追击,当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唐蹄带着人已逃出西北牧原,七座小寨,也被汉军尽数夺走。
三万大军……
此时听上去好像是一个笑话。
看着身边不足五百人的兵马,其中大部分,已丢失了坐骑,艰难的徒步行走。
唐蹄,忍不住放声大哭!
兴致勃勃的来,却狼狈不堪的回来。
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唐蹄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如何向族人交代的问题,还要面临着各部豪帥的责问。
四大豪帥,只剩下越吉一人上跟随左右。
蛾遮塞、烧戈战死,雅丹下落不明……唐蹄勒住马,想要从马上下来,却听战马悲嘶一声,瘫倒在地。
这,已经是唐蹄跑死的第三匹马了!
“大王,咱们还是回去吧。”
汉军虽然停止了追击,但是羌兵们,依旧胆战心惊。
两昼夜不停的逃亡,让他们对汉军畏之如虎。如果这时候汉军继续追击,那么这些人,恐怕也无半点应战之力……越吉上前,将唐蹄搀扶起来,小心的提醒。
唐蹄点点头,“我们回去,回去!”
“那马寿成那边……”
“管他死活!”唐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怒意,“若非马寿成挑唆,我等此时依旧快活,哪至于像现在这样狼狈?若非马铁畏战不前,说不定我们已经……
不管了,不管他们了,我们回去。”
什么盟友不盟友,此时唐蹄已经顾不上了。
他现在只希望早些返回王帐,好好的歇息一下……
越吉看着唐蹄那虚弱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冷芒。在此之前,唐蹄是何等的张狂,何等的强势。没想到这一战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令越吉意外。
不过,既然你……
越吉的脸上,露出一抹森冷之色。
只是看周围的羌兵,大都是唐蹄的扈从。那一丝淡淡的杀意,不得不暂时按捺下去。
也许,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
西北牧原小寨里,韩德领着数十人值守警戒。
其余人,已酣然入睡。
许多人在停止追击以后,吊在心里的那股子气,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下马之后,甚至连动都不想动,直接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邓范同样坚持不住,进入大帐后,连饭都没有吃,往床榻上一倒,呼噜声震天介的响起来……相比之下,韩德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在凤鸣滩抵御羌兵的三天里,韩德一直都在歇息。
虽然也很累,也非常向睡觉,可韩德还是坚持着,领人值守。
天,渐渐暗下来。
远处牧原上,出现了一条火龙。
庞统领着一支人马,从后方追赶上来。
大战开始之后,他便带着一千人,一路接收营寨,一路收拢俘虏……
韩德看庞统领人来了,也终于坚持不住了。向庞统问安之后,便带着人跑去睡觉。
这一睡,直到第二天正午,才算醒过来。
邓范浑身酸痛,呲牙咧嘴的从大帐里走出。
就见营地里支着一口大锅,马肉被炖的喷香,令人不禁垂涎欲滴。
连着三天,喝冷水,吃干粮。加之睡了一整天的时间,邓范这肚子,早就饿的受不了。
连忙上前,让人盛了一碗马肉,蹲在大锅旁边,就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韩德等人也纷纷起来,闻到马肉的香味,也纷纷的围上来。
“军师,为什么不继续追击呢?”
邓范端着一个陶碗,走到庞统身边,口中含糊的问道。
庞统一笑,“以咱们现在的情况,守有余而攻不足。唐蹄前车之鉴,不可不小心。再者说了,羌人虽然此次惨败,但元气未伤。如果再追下去,反而不美……
到目前这情况,刚刚好。
大获全胜,同时收缴无数辎重,更有数千俘虏。
唐蹄这一败,马腾势必不敢前进半步。即缓解了红泽之危,又打出了汉军威严……呵呵,想必这时候,友学在家中也等急了。严法你我一起,向友学报捷吧。”
第431章 凤鸣滩大捷
羌胡连战连捷,着实刺ji了马铁。
他不断下令,催促大军加快行进速度。但又由于种种原因,行军速度一直不快。
如果换做是马超,那一声令下,三军会行进奇快。
马铁毕竟年纪有点xiǎo,加之此前并无骄人战绩。即便是有马成等人的帮衬,可是对军队的掌控依旧远远不足。毕竟,这军中看得是你的威望,你的功勋。马超能轻松将马家军掌控手中,那是从一次次大胜中得来。而马铁,虽有马腾的宠爱,但在军中的威望始终不高。想要如使臂转,至少要拿出令人信服的战绩。
也许,这就是马腾急不可待,要马铁出战的缘故。
随着马超的声望越来越高,马铁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勋,始终无法比过马超。
马铁心里着急,但也明白,有些事急不得。
好不容易,马家军抵达李家牧场,却传来了唐蹄惨败的消息……
“你说什么?”
马铁眼睛都红了,“唐蹄全军覆没?”
“正是!”
“这怎么可能……他前一段不还进展顺利,连夺了汉军七寨,怎么这一眨眼,就输了?”
“这个……”
斥候哭丧着脸,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之马铁。
马铁呆若木ji,一屁股坐在榻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会这样?
马铁兴致勃勃的从武威出发,满以为能建立一番功勋。哪知道,这当头一盆冷水,浇的他是透心凉。唐蹄输了……也就是说,汉军随时可能出兵,夹击马铁。
“成叔,怎么办?”
马成心里叹息一声,暗道:寿成,你终究是做的急了!
马铁很聪明,也有能力,更兼一身的好武艺,的确是一个人物。
可是马腾对马铁太过溺爱,以至于马铁就好像温室里的huā朵,经不起风雨催打。
马超,十二岁已提枪上马,征战西凉。
而马铁呢?
十八岁一出战,就执掌兵权,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许多磨砺。
当然了,这也和之前大家乐观有关系。所有人都认为,以马家军和羌胡联手之力,红泽人根本无法抵御。可现在看来,大家都xiǎo觑了汉军,更xiǎo觑了那曹朋。
马超在出发之前,曾拜访马成。
“曹朋此人诡诈,当年道之对他也极为称赞。
这个人,有真本事,而非làng得虚名之辈。红泽人,不足为虑……可是羌胡,未必是曹朋对手。如果这一战,羌胡不出,不招惹汉军,说不得还有些胜算……可是唐蹄攻击西北牧原,也就等于给了曹朋以借口。这一战,胜负尚未可知。”
马成,原以为马超危言耸听。
可现在看来,马超是对曹朋,做过一些了解。
毕竟,红水集之所以失败,就是那曹朋的偶然参与。哪怕窦兰刻意隐瞒,却瞒不过马家人。更兼之虎白战死,也使得马超对曹朋,更加留心,多了几分关注。
马成看了一眼马铁,轻声道:“xiǎo公子,如今形势,当nong清楚西北牧原的状况,不可以擅自出战。李家牧场,不急于一时,以我之见,还是后撤三十里,静观其变。”
马铁不甘心,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如果唐蹄惨败,那么红泽将会聚集所有的力量,死守李家牧场。到时候,就必须要强攻才可得手。就算攻下了李家牧场,还要面临西北牧原汉军夹击,实不宜动兵。
想到这里,马铁也只能憋屈的点头,“就依成叔所言,咱们后撤三十里扎下营寨。”
这的确是憋屈!
刚到李家牧原,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便要后撤……
换做任何人,都会感到憋屈。
可这又无可奈何,谁让唐蹄惨败呢?
马铁遥望远处李家牧场的轮廓,半晌后一咬牙,拨转马头,率大军徐徐向后。
与此同时,远在李家牧场望楼之上的李其,看着缓缓退去了马家军,也不由得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
++++++++++++++++++++++++++++++++++++++++++++++++++++++++++++
凤鸣滩大捷,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
谁也没想到,汉军先败后胜,会打得如此凶狠,如此痛苦,如此的肆无忌惮。
“三万羌胡,五千汉军!”
李其摇着头,对李丁道:“六倍于己,却丝毫不luàn。you敌深入,骄纵敌兵,而后一举定胜负。汉军主帅,有神鬼莫测之能,可谓是料敌如神,果非等闲啊。
这样的人物,却听命于曹朋,甘为曹朋效力。
xiǎo丁,你以为换做是你,能否似西北牧原汉军那般,胜得如此畅快淋漓?”
李丁面红耳赤,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前,汉军连战连败,他可是没一句好话。
没想到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胜负陡然逆转。三万羌胡,几乎全军覆没。汉军大胜,令得整个红泽,乃至于河西震动……就连那骄横的窦虎,这两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所有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汉军对红泽用兵,能抵挡否?
爷爷说的没有错!
红泽,这一回是真的要变天了……
“爷爷,你说曹朋……不,曹将军真的会对红泽下手吗?”
李其rou了rou脸,伸了一个懒腰。
“早晚而已。”他手扶望楼栏杆,眺望远方,轻声道:“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坐视红泽的存在。曹将军奉命镇抚河西,一改当年朝廷决策,将治所设立在红泽……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红泽只能有一个声音存在,他岂能容忍他人发号施令?之前他可以退让,他可以卑谦,他可以不出声。但是现在,他无需如此。
如果你窦家叔父不晓得轻重,曹朋也不会再心慈手软。
我听说,八千户移民已经抵达红水大营,随行人员颇众。而且,安定郡太守张既,亲自过河拜访,你可知那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朝廷不会坐视曹朋在河西孤掌难鸣。曹友学,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一个令红泽臣服的借口……”
李丁沉默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没错,一山岂能容二虎。
这红泽,乃至于整个河西,只需要一个声音足矣。
红泽虽然在河西生活百年之久,根深蒂固。但相比之下,终究比不得朝廷正统。
“爷爷,那咱们该怎么办?”
李其手指,轻轻敲击着望楼栏杆。
这望楼上,只有他祖孙两人,也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
他朝牧场中,红泽联军的大营看了一眼。见联军大营内,一片冷清……
想必,耿庆那些人也和自己一样,在思索以后的出路吧。曹朋这一手,实在是太猛了!不出一兵一卒,仅靠着西北牧原那五千汉军,居然大胜了六倍于己的羌胡,这种胜利,给他们的震动绝不会xiǎo了。
前两日,这些部落大人还叫喊着‘汉军无能’,应该把西北牧原收回。
可是现在,谁还敢说这样的话?
估计,红水集那边,此刻和这联军大营中的情况差不太多。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这句俗语,可李其还是能从那联军大营的平静之下,感受到红泽分崩离析的征兆……红泽,恐怕是撑不了太久。
“xiǎo丁,你今晚就带人前往凤鸣滩。”
“凤鸣滩?”
虽然汉军将他们的驻地称之为‘凤鸣滩’,可是大部分红泽人,却不太认可这个名字。
只不过到了如今,估计也不会再有人反对。
凤鸣滩,汉军果然一鸣惊人……
“你到了凤鸣滩之后,不可以有任何骄横,当把自己摆在低处,以慰劳汉军劳苦。那凤鸣滩主将,是曹将军结义兄长,两人jiāo情深厚。若有可能,你就留在那边,日后就为邓校尉效力……你先别说话!既然朝廷要接手红泽,就去抢个先机吧。”
“可是,去找曹将军不是更好?”
李其不由得笑了。
“咱们和曹将军虽有些jiāo情,但还不足以令曹将军看重。
他如今刚接收了八千户移民,哪里有jing神和你寒暄……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咱们去红水大营时,曹将军羽翼未成。而现在,他大势已成,再去就非上上之选。反倒是凤鸣滩,刚经历这场大胜,也需要有人手帮衬。你现在过去,说不得还能分的一杯羹……而邓校尉更是曹将军兄长,帮他岂不就是帮衬曹将军吗?
再说了,你去红水大营,必然要穿行红泽,惊动他人。
倒不如就近去找邓校尉……只要邓校尉接纳了你,也就等于那曹朋,接纳了你。”
此一时,彼一时!
此言果真不假。
想当初,曹朋初次和李家接触时,李家尚占居着上风。
一眨眼的时间,也就是两三个月的功夫,形式便逆转过来……李丁从一开始的红泽三少,演变成了弱势地位。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投奔曹朋……
看着李丁那一副委屈的模样,李其笑了!
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李丁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身上那点骄纵脾气,恐怕也会被磨灭掉大半……
红泽,终究太xiǎo了!
河西,也不过弹丸之地。
和曹朋那些中原俊杰相比,自己这个孙儿,无异于是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
现在,是时候让他走出河西了……
李其深吸一口气,目光向红水集方向眺望去。
想必此时此刻,整个红泽,都在惶恐,都在不安吧!
第432章 雪花那个飘
凤鸣滩一把大火,其至比不得黄花林。
可这一把大火的影响,却远非黄花林大火可相提并论。对于红泽人而言,羌胡之祸,犹甚于马腾。马腾虽然霸道,虽然骄横,但毕竟是以农耕为主的生活习惯。而羌胡游牧,烧杀劫掠,根本没有半点道理,也没有任何规律可以寻找。
哪怕是休屠各人驻扎西北牧原的时候,羌胡造成的威胁也非常巨大。
而今,三万羌胡,被邓范一举击溃。唐蹄狼狈而逃,更使得马家军举足不前……”
上至窦兰等各部落大人,下至那些牧民奴隶,无不感到了巨大压力。
汉军要来了!
朝廷,又回来了!
原本尚在抵抗红泽部落整合的小部落,开始蠢蠢yù动。
当八干户移民,抵达红水大营之后,那些小部落的大人们,更是为之心动。凤鸣滩一把大火,将他们的希望点燃。与其归附红泽,何不去归附朝廷大军呢?
毕意,红泽人也是汉民后裔。
一连数日,红水大营访客络绎不绝。
数个小部落的部落大人前来拜会,更有甚至,举族迁离原来的住所,在距离红水大营不远之处落脚。你窦兰不是厉害吗?你们不是要吞并我们吗?现在,我们要投奔朝廷!有本事,你们来吞并我们,你们出兵来红水大营的驻地啊“
几个月来,被红泽十八部落压制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小部落,终于做出了选择。
曹朋没有接待他们,而是jiāo给了庞林和贾星负责。
原因嘛“
贾星是姑臧人,也是凉州的一份子,能说的一口流利西凉方言。
而庞林?你问庞林是谁?
知不知道凤鸣滩大捷是谁一手策划?
那是曹将军帐下谋主,庞统庞士元,绰号凤雏先生。庞林,就是凤雏的兄弟!
如果说,之前人们并不知道凤雏何人的话,那么现在,庞统的名号,已为众人所知晓。此人神机妙算,有鬼神莫刻之能。唐蹄厉害不?还不是被他一下子坑了?
所以,有庞林出面足矣!
贾星是朝廷命官,在尚书府有登记。
另一个,则是凤雏之弟,两人都是饱学之士,颇知礼数。
特别是贾星,懂得那些小部落大人的心思,招待时多以凉州方言询问,令那些来访者,感到格外亲切。不过,也仅止于此!想见曹将军?恐怕没那么容易……”
曹将军正忙于公务,无暇chōu身。
你们有什么要求或者请求,告诉我们就可以。
能解决的,我现在就耳以给你解决;不能解决的,到时候我们会通知曹将军,由他来决断。总之,来的都是客,我们会热情接待。但想要见曹朋,可没那么容易。
今时不同往日!
当初曹朋来到红泽时,所有人都怀有敌意。
弊怕是那些小部落,也敢不尊红水大营,这才会出现石魁袭掠汉军的事情发生。
现在想套jiāo情?晚了……”
曹朋的确是忙,忙的有点不可开jiāo。
八千户移民抵达红水大营,令原本空旷宽敞的红水大营,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全部聚集在这里,恐怕也不是一桩好事。”
孟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红水县结构图,对曹朋道:“将军之所以要这么多的汉民,说穿了就是为了平衡河西胡汉比例。说实话,如果把这八千户汉民都集中在红水县,势必会造成一个封闭的圈子”如此一来,只可能使胡汉对立更重。
将军当以上国之胸怀,容纳各方百姓。
匈奴人也好,羌胡也罢,鲜卑人也可以,何不令其混居一处,慢慢将其融合呢?”
曹朋挠挠鼻子,“那以公威之见,当如何为之?”
”今将军设立廉堡,也需百姓入住。
而士元火烧羌胡,在西北牧原立足已稳,可以酌情考虑,将西北牧原纳入掌控。建以为,可迁徙五百户汉民至廉堡,迁徙一千五百户汉民,往凤鸣滩。如此一来,汉民人数增加,将进一步巩固将军在这两处的掌控权,而后可向红泽扩张。”
“诸君,以为如何?”
徐庶道:“公威所言极是。
红泽人立足红泽百年,可一旦发生事情,却孤立无援。
此皆当初红泽祖辈之过。他们占居了红泽,却把自己封锁起来,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河西之地的群体。如此一来,在不知不觉间,便把他自己和羌胡,对立起来。今将军镇抚河西,红泽祖辈之过,当为前车之鉴,不可以再重蹈覆孙…“
步骘等人,也连连点头,表示赞成。
”说起归化,说实话我倒是以为,孙氏父子在江东做的极好。
孙策立足江东之后,不断对山越发动攻击。在常人看来,孙策此举是为了加强对江东六郡的统治。但我以为孙策这样做,其实是想要将山越归化,彻底掌控江东一一一一一一孙权此人,和孙策大不相同。孙策以刚,而剁丶权以柔。偏偏在对待山越的问题上,此两兄弟如出一涨。而且,自江东六郡为孙氏所有之后,山越之luàn虽说依旧时常发生,可是其规模,却越来越小。这也说明,孙氏在江东的地位,越发稳固。骘以为,公子督河西,可以参详江东孙氏兄弟的那些做法。”
掠夺,驯服,归化“
这就是孙氏兄弟的方针莱略。
历史上,到三国末期,曾有一个人。调查。
曹魏人口盛万户,江东人口口万户,而蜀汉仅止30…“
曹魏占居北方,人口基数庞大;蜀汉在三国初期,有四百余万人口,同样令人叹为观止。
反倒是江东,在最初时,人口并不算太多。
可走到三国结束,居然能和曹魏的人口几乎持平。
这固然有江东地势险要,有长江天堑的因素。
可是别氏一家在江东对山越人口的掠夺,同样是一个巨大因素。三国初期,江东山越人数极多,整个杨州,常为山越所luàn。
可走到后来,至少在杨州治下,山越之祸已越来越少。
即便是偶有发生,也被限制在极小的规模里。大部分山越被孙氏所归化,不愿归化的山越人,则向南迁徙,进入jiāo州地区。到魏晋南北朝,江南的山越之祸已经非常稀少,主要集中在沿海地区。这其中,不可谓不是孙家一族的贡小“
曹朋倒是记得,前世曾在某论坛上看到过一个观点。
说诸葛亮在西川,犯下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他未曾归化当时的南蛮。
诸葛亮一心想要北伐,夺取关中,恢复汉室。
但是,蜀汉人口虽然庞大,却经不起连年征战口南蛮当时一直是蜀汉的一大心腹之患,哪怕是后来表示臣服,却没有给蜀汉以太多的支持”如果诸葛亮能学习别氏家族的做法,对南蛮掳掠人口,驯服归化的话,也许到最后,蜀汉人口不会消耗的那么厉害。打仗打得是什么?在三国时代,打仗就是打得人。””
徐庶等人,对步骘这番话,深以为然。
曹册同样赞成!
河西地区,呼喊混杂,必须以包容之心,接纳各方百姓。
如果单纯的将汉人聚等起来,筑城而居,和之前红泽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区别。
”廉堡五百户,怕有些少了。”
曹朋想了想,大笔一挥“迁八百户至廉堡定居,一千五百户至凤鸣滩,并在凤鸣滩,置凤鸣堡。不过,士元不适合继续留在那里,不如请公威出任凤鸣长,如何?”
曹朋说罢,向孟建看去。
而孟建则是一怔,之后竟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身来拱手道:“今公子如此看重孟建,建必为公子效死命。”
古人常言,士为知己者死。
孟公威就是士!
他得庞统之邀请,离开荆州,前来许都投奔曹朋。
心气很高!
但可惜,当时曹朋不在许都,以至于孟建到了许都之后,颇有一神憋屈的感受。
而今方与曹朋见面,曹朋便把凤鸣滩jiāo给他。
虽说凤鸣堡将来最多也就是一个下县的规模,可在目前而言,无疑是曹朋给孟建的巨大信任。内心里,已下意识的告诉自己:公子如此看重你,你莫要辜负。
曹朋笑了!
水镜山庄四友,说实话真正给曹朋留有印象的,也只有徐庶。
孟公威,崔州平还有石韬石广元,究竞在历史上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曹朋不太清楚。可是,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够和徐庶庞统诸葛亮混在一起的人,又岂是等闲之辈?之所以没有留下偌大名声,可能是在于,他们非军事人才,而长于政务。重生三国之后,曹朋见到了太多的牛人“他们没有颌兵打仗,但是却有非凡的贡献。所以,曹朋决定让孟建出任凤鸣长,也不是没有理由。
没经验又能如何?
反正凤鸣堡现在也是一穷二白。
且让孟建白手起家,一边建设,一边积累经验*“
“不过,要想向红泽扩张,也许没那么容易。”
曹朋沉yín片刻,轻声道:“红泽毕竟存在百年,哪怕现在面临分崩离析,也需要一个名目,才可以出征。否则的话,咱们向红泽扩张起来,也是师出无名啊。”
目光,向徐庶看去。
却见徐庶眉头紧楚,沉思不语。
目光透过帐篷的小窗,看着窗外……”
曹朋一怔,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却见外面不知何时,纷纷扬扬的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第433章 是时候结束了!
建安八年十月,羌胡犯境。
邓范庞统于凤鸣滩设计,全歼羌胡三万大军,斩杀蛾遮塞丶烧戈两大索肿,俘虏索肿雅丹。羌王唐蹄返回休屠泽之后,便一病不起,从此羌胡便陷入分裂。
马家军在红泽以西,连续后撤,达百里之距。
马铁进退两难,陷入尴尬境地“
十月末,凉州大雪!
这是建安八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势很大。
狂风呼啸,卷裹雪花飞扬,漫天遍野,被这雪幕所笼罩,白皑皑一片苍茫景象。
窦兰端坐在厅堂里,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外面那飘扬纷落的雪花,久久不语。偌大的花厅,此时冷冷清清。除了窦虎和几个心腹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深深吸了一口凉气,窦兰轻声道:出尴尬之色。
好半天,只见秋奴站起身来,拱手道:“老窦,非是我想走,而是这大雪一至,我部落中必然会出现各种问题。今羌胡已败,马腾撖兵百里,红泽已无大碍”所以我想着,还是要早些回去的好。听说有不少人,向红水县迁徙。如果我再不回去,只怕早先好不容易接手的那些个部落,就会四分五裂,还请见谅。”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
窦兰眉头紧楚,心里也有些迷茫。
他看得出来,随着凤鸣滩大捷,中原移民纷纷抵达河西,这局势已有些控制不住了。
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各部落的部落大人,都怀有私心。
这些天纷纷离开,说是返回部落,可实际上,肯定是想要尽早和红水大营取得联系。
难道说,这红泽归汉,已无可挽回?
窦兰对归汉,并没有太大的抵触。
可他还是希望,能保留着自己的权力归汉,而不是两手空空,成为他人手中依附。
当牟他祖先窦宪何等厉害!
手握河西百万之众,精兵无数,悍将如云。
兵权未交出去的时候,汉帝对窦宪是敬畏如虎。可是回到雉阳,手中兵权一递出去,紧跟着就被赐死,一命呜呼,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子孙更被流放边荒。
所以,窦兰对权力的重视,远远超过了别人。
但目前的状况非常清楚,曹朋逐渐表出强悍之姿,绝不可能容忍别人分他的权柄。而窦兰呢,同样也不想就这么放弃掉手中的权力,以至于局势变得极为尴尬。
该如何是好?
窦兰看了秋奴一眼,点点头:“老秋说的倒也没错。
如今红泽人心惶惶,必须要稳定下来……”各位,咱们世代交好,你我更是从小长大。今日之局势,更需大家守望相助,齐心协力。窦某还请大家,多多保重。”
秋奴看了窦兰一眼,嘴巴张了张,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老窦,你也多保重。
需要帮助,知会一声,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决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没了。我……”先告辞了!”
“告辞!”
“辜大人,告辞!”
几位部落大人纷纷起身,拱手与安兰道别。
“爹,他们这是想跑啊。”
待秋奴等人离去,窦虎长身而起。
“一直以来,咱们待他们不薄,可是这关键时候”爹,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
”不然怎么办?杀了他们?”
窦兰苦笑道:“杀了他们,只怕那些部落会立刻投向红水县。
再说了,老秋说的也在理”他们整合并未结束,这次要不是马腾犯境,也不会丰部赶来。现在羌胡败了,马腾也不成威胁,他们再不回去,只怕部落真的就乱了……”
这种时候,还是别计较那么多。
留一条路出来,日后也好相见。总不成硬把他们留下,只能使这情分,变得更薄。”
窦虎闭上了嘴巴,低下头,不再出声。
但看得出来,他心里并不服气。只是一时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反驳理由……”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太高!
若在以前,心气高一点不算什么。可是在目前的态势下,心气高却容易丢了命。
窦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局势在一个月前,还掌控在他手里。
可这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局势便逆转过来。当初曹朋需仰仗他的鼻息,而现在,他却要看曹朋的脸色。当然了,如果能保留足够的自主,窦兰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但他也明白这,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河西,一个声音便已经足够了!
无奈的一声长叹,窦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花厅外传来一阵乱喧哗。
”我要见窦叔父,我要见窦叔父!”
”什么人喧哗?”
窦兰一楚眉,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窦虎紧随窦兰身后,父子二人走出花厅,就看见一个少年,正被着一身的雪花,往花厅走。
”小钧?”
窦兰一眼认出,那少年就是耿庆次子,耿钧。
他连忙走出花厅来,喝止侍卫的阻拦。
”小钧,你怎么来了,丶
”窦叔父,你快去劝劝我阿爹吧。”
耿钧一路小跑,途中还差一点被滑倒,跟蹬看到了台阶下。
”你阿爹怎么了?”
耿庆如今正驻守在李家牧场外,和李其联手防备马家军的突然袭击。耿钧的突然到来,让窦兰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他连忙跳下台阶,将耿钧搀扶起来,急切的问道。
”窦叔父,我阿爹他“要回去。”
”回去?”
窦兰心里咯噔一下,“他要回哪儿去?”
”回红水,他要回红水!”
窦兰眉头一楚,故作轻松道:“哦,原来是要回家,这也很正常嘛,有什么大惊小怪。”
“不是,不是!”
耿钧急了,拼命的摇头道:“我听我阿爹的意思,是准备向曹家小儿低头。”
窦兰,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耿庆也算得上他的心腹,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的支持窦兰的决定。
而今,他也要想曹朋低头了吗?
最让窦兰心寒的,是耿庆准备不告而别。如果不是耿钧跑过来报信,只怕耿庆就悄悄的返回营地。此前,李其命李丁前往凤鸣滩劳军,可是却一去不回。窦兰心里虽然别扭,可毕竞李其还驻守在李家牧场上,他也不好去责备李其……”
而现在,耿庆居然要不声不响的离开。
他的用意也就不言而喻,是准备和曹朋进一步的接触,很有可能会向曹朋臣服。
师出有名!
这就是师出有名的影响力……”
不管怎么说,曹朋都是朝廷命官,是正统。这对于那些人而言,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若耿庆投靠了曹朋,势必会产生一系列的动荡,整个红泽将分崩离析。
耳是,他能拦得住吗?
红泽归汉,大势所趋。
而今,曹朋已经把这个,势,造好了!
窦兰当然可以去阻拦耿庆,甚至可以出兵攻打。可问题在于,他打完了耿庆,还会有李庆杨庆跳出来。难道要一个个的镇压吗?若真的那样,不用曹朋动作,红泽自己就完了”窦兰轻轻柏着额头,冰凉的雪花落在身上,直冷到了他的心里。
“小钧,你是个好孩子。
不过,你阿爹既然决定了,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就让他去*“叔父多谢你来告知。
你,回去吧。”
”父亲!”
窦虎一听就急了,“绝不能让耿叔父回去。”
”那你想怎样?让我出兵攻打耿庆吗?只要我敢动手,那曹家小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红泽用兵。现在,咱们不动作,曹家小儿还无计可施,缺少一个名头。只要我敢有半点动作,红水集势必有灭顶之灾。你以为,现在大家还会齐心协力?”
”可是……”
没有可是!
窦兰心里暗自发苦。
天要打雷,娘要嫁人,个人顾个人见“
”叔父,我不回去。”
耿钧出人意料的对窦兰道,脸上透着一股子倔强,“我留下来,曹家小儿若敢用兵,侄儿愿马踏汉革,取那曹家小儿首级。”
“好兄弟,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窦虎兴奋不已,连声呼喊。
昔年红泽三少,如今只余他和耿钧。
李丁去了凤鸣滩,再也没有回来,窦虎就明白,李丁很可能不会在回来了……”
心里面,一直有一丝恨意。
若非曹朋,他这些好友又岂能分道扬镳?
可是窦兰却只是笑了笑“小钧有此心意,某亦知足了。
你想要留下,且留下来吧。他日若是想回去了,告诉我一声,我也不会拦阻你。”
“我绝不回去!”
窦兰伸手,拍了拍耿钧的肩膀。
其实,回不回去,结果恐怕也没什么分别。
心里面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伤,更有一种英雄末路的彷徨。我,还要再坚持吗?
雪,停了。
可气温,却越来越低。
滴水成冰”红泽的这个冬天,出奇的冷。泼出去一瓢水,眨眼间就会凝结成冰。
红水大营,热火朝天。
曹朋站在望楼之上,看着繁忙的工地,脸上洋溢着一抹灿烂的笑容。
”元直,都准备好了吗?”
”公子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当。“徐庶微微一笑,拱手回答。
”那就好!”
曹朋转过身,向西边举目眺望。
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第434章 一夜筑城
大雪连天之时,河西大大小小的部落大人们,郁收到了一份极为特殊的礼物。
河西太守,北中郎将曹朋,邀请河西部落大人,前来红水议事。
如果放在以前,根本不会有人理睬这份邀请。可是现在,随着红水大营声势越来越大,而凤鸣滩、廉堡两地,得到极大的补充后,已形成了对红水大营有力的支持。
特别是凤鸣滩置县,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凤鸣滩一战之后,邓范得羌胡俘虏万余人。而曹朋又从红水大营调拨一干五百户汉民,加上此前的汉军,人口已超过两万。如此巨大的人口基数,在河西足以置县。只不过,曹朋此前是借凤鸣滩,协助防守,而今一声不响的便拿走置县,令许多人感到心里不舒服,同时又觉察到了曹朋的强势,和无可改变的决心。
河西,乃朝廷治下。
我要在这里置县,乃奉朝廷所命,谁敢阻拦?
挟凤鸣滩大胜之威,曹朋强夺凤鸣滩,却没有一个人敢表示出任何不同的意见。
这就是曹朋的,势,!
如今,曹朋召集各部落大人议事,更令人心中惶惶。
有的人不屑一顾,可有的人却胆战心惊。
十月二十七日,红水大营外,热闹非凡。前来参加议事的部落大人络绎不绝,格外喧嚣。
为了安抚各部落大人,曹朋命人在红水大营以西扎下一个营寨,并派有专人负责招待。贾星自然义不容辞的担当了这招待的事务力他说着流利的凉州话,不时还会用羌胡言语和匈奴语和各部落大人招呼寒暄,令人感到心里非常舒服。
“红砂岗,檀柘大人到!”
随着军士一声喊喝,已经抵达营褰的部落大人们,纷纷一振,连忙走出帐篷来。
檀柘,在河西的地位很高。
除羌胡与红泽之外,可算得上是第三大势力。
而今,连檀柘都来了,那些部落大人心里就算是不舒服,也都气顺了不少。
”连擅大人也不敢拒绝曹将军的要求?”
”听说,檀大人和曹将军关系极好,而且还有非常密切的交易。此前红泽的窦大人曾向擅大人请求援兵,可是檀大人始终不肯出手,就是碍于曹将军的面子。”
”远么说来,岂不是说,河西大局已定?”
”不好说,就看窦大人怎么做了“否则的话,还是要有一番争斗。”
就在这时,又有军卒高声喊道:“红泽,耿庆耿大人到!”
“红泽,秋奴大人到!”
“……”
当数名红泽部落的部落大人出现时,营寨里又是一阵骚动。
不过,曹朋依旧没有出现。
负责安排这些部落大人的,是步骘步子山。
夏侯兰丰飞睡百骑相随,那肃杀凝重的气势,使得营寨中的众人,胆战心惊。
”曹将军因公务,不能亲自来招待诸公。
不过他委托在下,向诸公问好“酒宴已经准备妥当,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向贾户曹提出。”
说罢,步骘上前与擅柘见礼,并与他耳语两句,就见檀柘满面春风,连连点头。
离开时,步骘还向耿庆点头问好。
并且亲切的询问了耿庆的长子,耿林。
”我家公子对大公子的学识,极为敬重。
他交代我,要好生款待耿大人”明日待集会之时,在于耿大人好生畅饮一番。”
众人看耿庆的目光有点不对了!
待步骘走后,秋奴一把拉住了耿庆的手臀,“老耿,你什么时候和曹将军搭上的关系?”
耿庆满面红光,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笑容。
”我哪有这个资格与曹将军说话,只是我那犬子……”呵呵,你也知道,他平日里就喜好读书,而曹将军更是中原极有名气的名士,所以对犬子稍稍看重一些。
一席话,令众人纷纷点头。
秋奴更赞道:“老耿啊,你却是养了个好儿子。”
以前,提起耿林,红泽的部落大人们常是不屑一顾。
在他们眼里,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就足够了,读那么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处?这年月虽说还没有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说法,可是在塞北之地,读书人的地位终究是比不得那些舞刀弄枪的豪勇战士。不过现在看来,书读的多了,似乎也有好处?
耿庆,顿觉杨眉吐气。
大帐里热闹非凡,耿庆更成了除檀柘之外,最受追棒的人。
朝廷收回河西,已势在必行。
能够和曹将军打好关系,无疑对他们以后在河西的生活,有着极其关键的用途。
看曹将军的做派,似乎对羌胡丶匈奴、鲜卑、氐人都不排斥。
否则的话,也不会和檀柘交往密切。
而且,看他的举动,似乎也不是和以前那般,将汉民凝聚成一个独立于河西之外的团体,而是打散开来,试图与胡人和平相处。人常说,胡人好战!可并不是每一个胡人都喜欢打打杀杀。如果能过上好日子的话,谁又愿意拼死拼
活呢?
一切,且看明日见分晓吧!
汉军为与会的部落大人,准备了特制的,曹家锅“也就是测锅。
成盘的羊肉,切成一片片薄薄的肉片端上来,在锅里一涮,沾上蘸料,令人顿感口齿生津。这就是中原的美食文化,却又尽可能的符合了羌胡的饮食习惯……”
众人喝着酒,吃着涮肉,对曹朋在不知不觉中,又增添了几分好奇。
这一夜,众人尽兴,各归营帐歇息。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刚亮,就听到远处红水大营,传来了一阵阵鼓声。
部落大人们穿好衣服,纷纷从营帐里走出来。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刚要闲聊,却听到有人一阵惊呼。
”快看!”
”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纷纷举手眺望,这一看,却让人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昨天来的时候,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红水大营的西岸,只是用简单的栅栏搭建起来。可是现在,那栅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城墙。那城墙高六丈,长约十八里,宛如一条长龙丶匍匐在红水河畔。
阳光下,城墙晶莹剔透,折射出五彩的光毫,熠熠生辉。
一座城池,在一夜间竞拔地而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神鬼乎?
天意乎?
耿庆站在营地里,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这一幕。城墙,居然出现了一座城墙”这如果是建造而成也就罢了,可这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给他带来的震撼,却是难以用言语表达出来。这,莫非是上天保佑曹将军吗?
“诸位,我家将军已在城中设好酒宴,请诸公前往。”
贾星神色自如,似乎毫不奇怪。
他领着人上前招呼,并催促大家进城议事。
“檀大人呢?”
“是啊,怎么不见檀柘大人?”
贾星微微一笑,“檀大人昨夜已入城与我家公子商议妥当,今日一早已返回红砂岗。”
”啊?”
耿庆秋奴等人心里一惊!
人言曹朋和檀柘关系密切,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他二人居然提前见面,而檀柘不等大会召开,便提前告辞离去。这里面,可是有很多门道”至少说明了,擅柘和曹朋已经达成了约定,双方都获得了足够利益。
耿庆面颊抽搐,暗道一声:我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这样一来,对其他部落大人所造成的冲击,显然巨大。
羌好败了,红泽散了……”
如果说,这河西能够和曹朋对抗的人,就只剩下檀柘。
昨天,从大家的态度里,可以看出隐隐有以擅柘为首的意思。只要擅柘能点头,大家团结一处,就可以和曹朋讨价还价,争取更多利益。众人内心里,已经接受了朝廷收复河西的命运,可是在私心下,还是希望能得到更多的利益,更多的好处。
能保留自家的自主权,那是最好。
就算不能保住,也要争取一些好处才行……”
但是,檀柘竟然和曹朋率先达成约定,并提前退出。
如此一来,就好像是把众人的主心骨一下子抽调,很多人听到这消息后,顿感茫然。
“老耿,怎么办?”
秋奴靠上前来,轻声问道。
红泽诸大人自有他们的圈子。
之前,大家以秋奴为首。可是随着耿庆和曹朋关系密切的消息传出,也使得红泽诸大人,开始看重耿庆的意见。
耿庆沉吟半晌后,轻声道:“事到如今,走一步看一步。
咱们和曹将军并无太大的矛盾,当初在红水集,还一起并肩作战。嗯必曹将军也不会太为难咱们这些人”毕竟,咱们都是汉民,曹将军断然不会亏待自己人。”
以前,红泽人有红泽,个个自豪。
而今这红泽,恐怕已经无法再成为他们骄傲的资本,几乎被他们遗忘掉的汉人血统,重又被他们提起。
秋奴等人轻轻点头,深吸一口气,上马随贾星而走。
随着那红水大营的城墙越来越近,扑面而来的寒意,令众人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受。
这城墙,是用冰铸造而成。
西北苦寒,最近有滴水成冰,似乎并不足为奇。
但越是靠近城墙,就越是能感受到城墙给他们带来的威压。
城墙上,有军车值守,一个个盔甲鲜明,刀枪林立,闪烁寒光。城墙下,汉军列队整齐,军容整肃。当诸大人走近时,那股子凛然杀意,令人胆战心惊……”
”诸位大人,请!”
贾星肃手礼让,脸上露出和煦笑容。
只是,在众人眼里,这笑容,却显得是那般诡异”(未完待续。
第435章 河西第三弹(一)
又到一周之始,老新大声呼唤推荐票!!!
————————————————————————
冰城内,一座巨型瓯脱在正中央。
这座瓯脱的面积,差不多占地两千平方米,在整座城池中,显得格外惹人注意。
瓯脱外,是三百黑眊牙兵守护。
只看这些几乎武装到牙齿的牙兵装备,就让诸大人眼红。
黑盔黑甲,跨刀执盾,肃立在瓯脱大门外两边。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威风凛凛。
耿庆听耿林说过,曹朋手下有一支三百人的亲军,名黑眊,号牙兵,个个有万夫不挡之勇。之前耿庆没有见过,还有些不太相信。可现在亲眼看到,也不由得为黑眊那凛然杀气所震撼。这绝对是一支可怕的队伍,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天军就是天军!
曹朋只是曹操的族侄,就有如此雄壮亲兵。
可想而知,曹司空手下那支传说中的‘虎豹骑’,又会是怎生一种模样?
曹朋当初在耿林面前,极度渲染虎豹骑的厉害。不过说实话,虎豹骑虽然凶悍,却未必能抵得上曹朋的黑眊牙兵。且不说其人员和装备,但只是那训练的严苛程度,就算是虎豹骑过来,也会为之心惊胆寒。曹朋严格依照当年陷阵营的选拔方式,辅之以一些后世的练兵之法。除此之外,黑眊的饮食也比常人好许多。就说那顿顿牛肉,就让人不敢想象。要知道,曹操可是下令,不许屠宰耕牛。
但对于曹朋而言,有钱,根本不会在乎这牛肉的问题。
虎豹骑的人数,数倍于黑眊。
可是花费的钱帛,却几乎一样多,甚至黑眊的费用,比虎豹骑犹高出一筹……
不过曹朋也清楚,黑眊不可能被普及。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黑眊一年的花费,足以抵得上一郡开销。如这也是曹朋不肯将黑眊扩大化的主要原因。他的确是有钱,可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瓯脱里,青狼皮铺地,正中央有一条红色走道。
如果仔细看,这红色走道,赫然是用河西特有的火狐狸皮制成,在中原价值千金。
两边陈列两排式样奇特的大椅,正中央一张帅案,后面摆放着一张披着白老虎皮的太师椅。这若是在后世,这小小营帐里的这些皮毛,就够枪毙曹朋十次。
不过在这个年代,似乎司空见惯。
瓯脱里有两个铁制的火炉,里面燃烧着火炭。
一进来,扑面而来的暖意让诸大人心情顿时一松,紧张的情绪也随之消减不少。
就在众人被这瓯脱的装饰所震惊时,忽听有人在帐外喊道:“曹将军到!”
随着一声呼喝,曹朋迈步走进瓯脱。
只见他一身雪白的白狼皮裘衣,内罩黑漆软甲,头戴纶巾,手持一口长刀。
在他身后王双曹彰,牛刚蔡迪紧紧跟随。
紧跟着是一排文武随行,鱼贯而入。
当众人走进瓯脱之后,韩德和一个敦实魁梧的黑脸汉子,抱胸站在大门内值守。
曹朋径自走到帅案后,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蓦地展颜一笑。
“朋昨日公务繁忙,未能亲自招待诸公,怠慢之处,还请诸公多多包涵。”说罢,他搭手朝着大帐中诸大人一礼。诸大人哪敢怠慢,一个个忙躬身还礼。
“我且为诸公介绍。”
曹朋一指在他下首处,一个黑衣青年。
此君看上去也就是在二十四五的年纪,长的那叫一个丑啊……可是,他却似乎很淡然,朝着诸大人微微一欠身,并未说话。
“这位就是庞统庞士元,凤鸣滩一战,由他出谋划策,全歼了羌胡三万大军。”
瓯脱中,传来一阵阵低呼。
没有人认得庞统,可是凤雏之名,却人尽皆知。
此人在凤鸣滩运筹帷幄,令整个河西都为之震动。原来,这奇丑青年,就是庞士元。
“此步骘步子山,原司空府辞曹,是我的老兄弟。
此次我奉命镇抚河西,子山为我郡丞,日后少不得与诸公交道,还请多多担待。”
郡丞是什么人?
那些羌胡氐人匈奴人并不清楚。
可有那明白的人,听到‘郡丞’二字时,不由得激灵灵一个寒蝉。
这个‘郡’,是指什么?
莫非,朝廷要在河西置郡?
若如此的话,朝廷收复河西的决心,已彰显无遗,而曹朋置廉堡和凤鸣堡,似乎也就变得顺理成章。郡丞,这可是太守之下的第二人,掌管各种内政事务。
耿庆在来之前,曾被耿林恶补了一下朝廷的官制。
他心里一颤,顿时明白了曹朋今日召集大家前来的目的:这是要摊牌,要分割利益……
下意识,向周围看了一眼,却发现许多部落大人并未前来。
这其中也包括了窦兰,还有红泽各部落的大人。也就是说,在今天之后,这些人将会被驱逐出河西的利益集团。曹朋,已准备动手了!要对整个河西动手了!
耿庆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因为他知道,从今天以后,许多老兄弟等于完了!
李其,对了,李其呢?
听说李其和曹朋的关系很好,为什么这次商议,竟没有李其前来?
是李其要下决心和窦兰站在一起,还是……不可能,若李其要支持窦兰,就不会让李丁去凤鸣滩。亦或者说,李其在私下里,和曹朋已有了秘密的约定?
想到这里,耿庆激灵灵打了个寒蝉,一股凉气直冲尾椎骨。
如果是他所猜想的那样,曹朋这家伙的手段,未免太厉害,竟暗自里安排妥当?
先有檀柘离去,后有李其……
再加上他奉天镇抚的正统之名,以及挟凤鸣滩大胜之威,河西谁还能与其相争?
耿庆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本来,他并不想来,可是经不住耿林的劝说,最终还是来了。
如果没有耿林,也许耿家从此就要没落。只是,也不知曹朋会给我什么样的利益?
一时间,耿庆的思绪变得极为混乱。
曹朋又依次向众人介绍了徐庶、贾星、郝昭、夏侯兰等人。
最后,他一指在韩德对面的黑面男子,“此乃潘文珪,也许诸公并不熟悉。
某与文珪相识已久,曾协助我在曲阳鏖战。
他之前官拜顿丘都尉,而今则为征羌校尉,与邓范邓严法两人,共同执掌河西军事。郝伯道和夏侯子幽,为河西司马,徐元直乃河西主簿,韩德为河西兵曹掾。
除在座几人,还有廉长贾逵,廉尉尹奉,以及凤鸣长孟建未到。
这些人,就是我日后在河西的助手。初来乍到的,若有冒犯,还请诸公包涵则个。”
步骘等人起身,拱手道:“请诸公包涵。”
诸大人忙不迭起身还礼,一个个手忙脚乱。
曹朋将裘衣解开,王双上前接过。他在虎皮大椅上坐下之后,从帅案上取来一卷书卷。
“来年开春,某将在红砂岗建城,名为胡堡。”
“什么?”
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都惊了!
红砂岗,那可是檀柘的地盘。曹朋在红砂岗建城,岂不是说……他莫非想要和檀柘开战?
曹朋将手中的书卷一扬,“诸公莫误会。
我已和檀大人达成约定,从即日起,檀大人既为朝廷所承认的平北校尉,护汉将军,其麾下一应所缺,借由朝廷划拨。开春之后,檀大人就要出兵漠北,与河西相呼应。红砂岗乃檀大人栖身之地,不忍废弃,故而将此地送与曹某……”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在暗自咒骂檀柘。
你走就走了,居然还把红砂岗卖给了朝廷!没错,就是卖!若非如此,你岂能这般容易的让出来。本来,檀柘如果走了,其他部落大可以争夺红砂岗的所有权。
可现在,直接归于朝廷所有。
你要争夺,那就是和朝廷作对,和曹朋作对。
你敢再不要脸一些吗?
不过,为何我等就遇不到这样的事情……
特别是生活在红砂岗附近的几个氐人部落首领,顿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冲动。
以前被檀柘压制,好不容易这家伙走了,却来了一个比檀柘更狠的曹朋。
“哪一位是耿大人?”
耿庆正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听闻曹朋的呼唤,下意识的站起来,躬身道:“在下耿庆。”
“耿大人,开春后,请你让出牧场吧。”
“啊?”
耿庆一怔,眼睛瞪得溜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秋奴等人更是茫然不知所措。曹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居然让耿庆让出他的地盘?不是说,耿庆的儿子,很得曹朋所重吗?怎么这就赤裸裸的,要驱赶耿庆。
耿庆更加糊涂,耳朵根子嗡嗡直响,脑袋里一片空白……
让出牧场?
曹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红水来年置县,耿大人家的牧场,将被红水县所治,实不宜继续留在这里。”
曹朋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耿庆,忽然间笑了。
“不过呢,曹某也不能就这么让你离开。
这样吧,来年胡堡建成之后,你便是胡长。我会为耿县长向朝廷上奏,报备尚书府。只不过,这样一来,耿县长需将你部曲交出,并登记造册才可以……耿大人?耿大人?”
“啊……下官在。”
曹朋看着耿庆笑了,“耿大人,你放心。
你今天既然来了,就是给我曹朋面子,是我的朋友。对朋友,曹朋一向不会亏待。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向你购买牧场,到时候你可自行安排。”
不等曹朋说完,耿庆脱口而出:“下官愿听从将军安排。”
第436章 河西第三弹(二)
一个是偏荒之地,人口不过数千的部落大人。
说是部落大人,其实还不是自己封的?红泽的部落大人,甚至比不得匈奴、鲜卑一个小帅风光。每天面临被吞并,被攻打的危险,出去之后也要被人看低。
而另一个,是堂堂正正的朝廷命官。
哪怕是一个还没有建起的小县长,可终究是拿的是朝廷俸禄,在人前也有面子。
这个选择题,几乎没有必要去纠结。
当曹朋说完之后,耿庆在第一时间就改了称呼,自称下官。
偏偏曹朋还来了要购买的选择……这怎么可以!!!没听到我都自称下官了吗?
秋奴等人看着耿庆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刚才他们还在暗自偷笑,你耿庆有个好儿子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要被曹朋收拾?连自家地盘都保不住了……可一眨眼的功夫,风云突变。这耿庆居然要变成朝廷命官,而且还是一县之长。这让秋奴等人,又情何以堪?简直快疯了!
当年红泽三十六部成立时,除了少数人是官宦世家。
其中最显赫的,莫过于窦兰的祖先,大将军,冠军侯窦宪的后裔。再往下,最大的也就是后来入赘过来的李其,官拜校尉之职。其余各部落大人,也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官位。靠着当初一点点权力,聚集了一帮人,形成了一个独立部落。
乃至于到今天,对朝廷的册封,人们还是非常向往。
而今耿庆一跃成为那子虚乌有的胡堡县县长,传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羡慕。
曹朋笑了!
“既然耿县长同意我的方案,那就这么定下来。
请耿县长将部曲名册尽快呈上,而后待开春,可前往红砂岗监督新城的建造。”
“下官,多谢将军提携。”
再坐下来的时候,耿庆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了朝廷命官。
脑袋晕乎乎的,脚底下有点发软,好像踩着云彩。以至于秋奴等人向他道贺时,他也只是傻乎乎的发笑,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毕竟,他不是窦兰那种有着显赫门楣的子弟,更不是什么官宦世家。一下子当了官,连他自己都有些晕乎。
曹朋咳嗽了一声,召回了众人的注意力。
“朝廷已有诏令,将在河西置郡。
不过,若治下不足五县,不足以置郡。今河西红水县已经开始营建,廉堡更接近完工。之后还有凤鸣堡和胡堡两地在来年破土,已有四县之地,尚缺一县,还需斟酌。我某本欲在红水集的基础上,置武堡,以缅怀当年河西屯军赫赫武功。可惜,窦将军没有来,只怕是不肯同意,此事也只好暂放置一边,日后再说。
今天请大家来的第二件事,是关于日后河西的发展事宜。
某在来年开春,将正式兼任河西郡太守之职。所以做出了一个简单的计划,与诸公商议。”
王双蔡迪两人立刻上前,将一份份准备好的书卷,放在诸大人的身边。
步骘轻轻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就由我来为大家宣读一下这份计划的内容。”
整个计划,共分为三个部分。
其一,人口普查。
勿论是汉民还是胡人,都必须要统一造册,登记名录。
这项事务,必须要在年末前结束,若来年开春时,仍未递交名册的部落,将视为谋逆,曹朋会出兵征讨。到时候,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客客气气的说话了。
这其二,便是屯田令的推广。
来年开春,将会在红水县和廉堡两地,率先推行屯田令。
不过与此前屯田不同,河西屯田更注重兵屯,也就是曹朋一直在考虑的兵农合一,兵牧合一制度。并在红水县和廉堡两地设立军府,主抓屯田事宜。这已经属于府兵制的范畴。不过很多具体的规章制度还不完善,需要在推行中摸索。
在推行屯田令和畜牧路之时,河西郡将会提出许多优惠的政策。
除了一如在中原的屯田令政策之外,还有开荒令,以及植林令。每开一亩荒地,需种植十株林木。后世西北黄土高坡荒凉景象,曹朋记忆犹新。在开垦土地的同时,他也必须要考虑植被的问题。不管怎样,他不希望眼前这片绿色的土地,塞上的江南,因他的缘故变成一片荒土。在设立植林令的时候,许多人不太明白。事实上,历史上河西地区的荒凉,是在数百年,乃至近千年后才发生。
可曹朋还是极为倔强的坚持了这植林令的设置。
对于屯田令,河西人并不陌生。
早在汉武帝时期,就曾有河西屯田的举措。而红泽诸大人的祖先,更是当年的屯民。
虽说曹朋的府兵制屯田和众人所知晓的屯田,有不小的区别。
大家还算是能够认可……
第三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曹朋将会在河西,组建河西郡商会。
这个商会,隶属于官府名下,属于官府的一个分支机构。
这个机构的作用,就是协调胡汉之间的各种交易。自有汉以来,胡汉敌对,同时又往来频繁。中原的物资,通过行商坐贾输送到塞外,而塞外的牛羊皮毛等物品,也源源不断的贩卖到中原。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塞外的牛羊往往得不到足够的利润,而中原的丝绸等物品,又极为昂贵,使得塞外胡人无力购买。
商会就是调节和平衡这其中的矛盾。
一方面增加胡人的利润,另一方面,吸引更多的中原商贾,前来河西与胡人交易。
诸胡部落首领,闻听之后也不禁大感兴趣。
“但不知,这商会如何设置?”
“商会设大行首一人,令根据具体情况,设立有六位小行首,负责处理具体的事务。
不过,所有河西郡商贾,必须要在商会登记造册。
若无登记造册,擅自扰乱河西郡集市者,格杀勿论;同时,商会也会尽力保证诸位的利益,若你们的利益受到侵害,可以向商会提交,若可以仲裁解决,则尽量解决;若不能私下达成和解,则提交官府,由官府出面,负责解决纠纷。
总之,成立这个商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诸公解决麻烦。
商会最终决议,神圣不可侵犯。
若有人胆敢触犯商会利益,视为官府之地,全河西之地,轻则驱逐,重则征伐。”
话音落下,瓯脱内一阵寂静。
所有人都在盘算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果能够正常的进行交易,进行买卖,得到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倒也不是一桩坏事。
“那商会的大行首何人,六小行首,如何安排?”
“大行首人选,曹将军已有安排。不过诸公放心,此人与塞上颇有些人脉和威望,断然不会令大家感到失望。除此之外,六小行首有诸公选出之后,由商会提交报备。若通过官府认可,即能够出任小行首之职,并可领取相应的俸禄。”
“由我们推选?”
诸大人一惊,顿时喜出望外。
“这个推选,会在官府的监督下,本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推选,诸公大可放心。”
一时间,瓯脱中议论纷纷,众人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小行首的位子,将会给各自带来何等巨大的利益。
耿庆倒是一脸的轻松,没有参与讨论。
他已经满足了!
得胡长之职,已出乎他的预料之外。至于小行首之职,似乎没必要再去参与其中。
人当知足!
如果他再加入小行首的推选,势必会被众人所敌视。
他只需要做好胡长,便足矣……至于那些商贾之事,还是不要再去碰触的为好。
心里,充满了对曹朋的感激。
同时又暗自担心,曹朋虽说过,武堡之事日后再说。
可是窦兰没有参加这次会议,曹朋绝不会善罢甘休。红水集,早晚会有兵祸……而他的儿子耿钧,还在红水集,岂不是要有麻烦?耿钧突然后悔,当时从李家牧场撤离时,不该放任耿钧离开。早知道这样子,绑也要把那小子给绑回来。
偷偷看了曹朋一眼,却见曹朋神色淡然,和庞统等人说笑。
“诸公,此事非一日可定。
这人选问题,可慢慢讨论,当务之急,是登录名册,尽早完成对河西的人口清算。”
曹朋咳嗽一声,“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同意的在你们面前的协议里签字画押,不同意的现在就可以离去,请诸公选择。”
说罢,曹朋起身,向瓯脱外行去。
诸将也纷纷跟随,鱼贯而出。
眨眼间,偌大的瓯脱,除了诸大人之外,只剩下步骘贾星和庞林三人留下。
这也进一步表明了曹朋的态度: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合作的,大家一起发财;不合作,就是我的敌人!
对曹朋这雷厉风行的举动,诸大人面面相觑。半晌后,秋奴提笔,率先在契约上签下名字。
“日后,还请各位先生多多照拂。”
他这一动,立刻带动了许多人。
红泽来的几个部落大人纷纷签名,而后递交到庞林手中。有那犹豫不决的人,见秋奴等人做出选择,也纷纷下了决心。这,恐怕也是曹朋的最后一次通牒吧……
++++++++++++++++++++++++++++++++++++++++++++++
瓯脱外,冰城在阳光下闪烁晶莹光彩,极为动人。
曹朋伸了一个懒腰,扭头道:“十天后,出兵红水集!
这次士元就不用去了,留在家中好生歇息。元直,此次还需你多多费心才是啊。”
庞统无所谓的一笑,点头应下。
而徐庶则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第437章:河西第三弹(三)
某点支持庚大
shuyaya.comQidian./Book/1509007.aspx
更新教程
Tieba.Baidu./p/1199017485
曹贼连载
Tieba.Baidu./p/1097985092
-----------------------------------
建安八年的冬天,局势骤然间变得平静下来。
河北二袁之争,因曹操出兵相助,使得袁浮袁尚全都偃旗息鼓。袁尚部将吕旷吕翔二人,归顺曹操,迫使袁尚不得不返回邯城。不过,袁谭并不老实,在稳住阵脚之后,竟私刻将竿印绶于二吕,试图拉拢二人。但吕旷吕翔两人也不傻,立刻将此事报知曹操。曹操得知消息后,只是冷笑一声,便不再过问这件事。
十月初,曹操下令,修建白沟,以通粮道。
这白沟是一条小河,位于后世河南省俊县以西,发源处靠近混水(古黄河支流)。向东北流下,接清河(古水名,源出河南省内黄南)。曹操使人作堰劫弗水入白沟加大水量。如此一来,便可以通航运粮。待白沟修好后,会接通淇水和清河两条河流,成为河北地区的水运干道。由此也可以看出,曹操已迫不及待的决定,要尽快荡平河北。至于这原因,有多方面,其中就有来自荆州的压力。
建安八年六月,刘备驻扎新野。
随即,他在新野县招兵买马,更招揽了不少强力人物。
更有不少荆襄世族,因诸葛亮的缘故,而开始向刘备示好。如果说,单凭一个诸葛亮,或许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随着庞统堂兄庞山民的出仕,还有诸葛亮迎娶了蔡氏女之后,诸葛亮在荆州的地位,随之稳固下来,并为许多人接受。
加之刘表身边不少山阳老臣,如伊籍等,对刘备表示了好感。
刘备在荆州的环境,也随之宽松许多……”
八月,诸葛亮正式为刘备竿师,为刘备献计献策。
期间,张绣曾试图攻打新野,却被诸葛亮设计惨败,大大提高了他在刘备手下的地位。
这也使得刘表对刘备,更加放心。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刘备在新野,可以使荆州南面无虞。当然了,刘表也不可能给刘备太大的权力,在某些方面还是予以压制。刘备的能力越大,刘表在放心的同时,也会越发担心。
转眼间,已进入十一月。
一场冬雨过后,荆州气温陆寒。
江南的冬天,不似北方那般看上去的寒冷。可实际上,却比北方更加难熬……”
刘表和蔡夫人在后花园的两庞下,正逗弄着幼子刘综。
他本有长子刘椅,今已二十有五……”刘椅长的很像刘表,所以之前甚得刘表所看重。只是,随着幼子刘综的出生,加上蔡大人的挑拨,使得刘表开始疏远刘椅。
“伯玉近来,与刘皇叔往来颇有些频繁啊。”
蔡夫人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刘表一怔。再看过去时,却发现蔡大人已扭过头,逗弄刘综。小刘综已八岁,生的粉雕玉琢,颇随母亲的模样。见刘表看过来,他颇为乖巧的端着酒杯上前,奶声奶气的说:“父亲,请饮酒。”
“好,好,好!”
刘表不禁大乐,结果铜爵后,将刘综抱在怀中。
“夫人,你刚才说,伯玉和玄德往来频繁?”
“啊?”蔡夫人一脸茫然,旋即笑道:“我也只是听人这么说,例不是特别清楚。”
“唔。”
刘表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抹戾色。
蔡夫人好像没有注意,但是却暗地里一直关注刘表。
“对了,孔明这家伙在新野可好?”
“尚好”只是,他夫妻方才成亲,就被刘备叫去新野,留我那侄女儿独守空闺“刘玄德也恁不晓道理,坏人好事。我想让孔明回来,大君以为可还妥帖?”
“这有什么不妥帖。”
“只恐玄德不放人亦…“
刘表一蹙眉,“既然如此,那我派人过去知会一声便是。”
你刘玄德不肯放人,那我找你要人,你放还是不放?对于诸葛亮选择辅佐刘备,刘表心里一直不太痛快。怎么说你诸葛亮和我也是一家人,怎弃我而投刘备?
一想到这些,刘表心里就不痛快。
蔡夫人没有继续煽风点火,只是小心翼翼的温酒。
有些事情,点到即可。
若非蔡瑁告诉他,刘椅和刘备走的频繁,恐怕蔡夫人也不会说今天这些言语。
刘表毕竟老了!
他日若走了,你刘备帮着刘椅夺荆州之主的位子,又当如何是好?你自己找不自在,那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孔明也是个不晓事的,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刘备去新野。
想到这里,蔡大人心里,陡升杀意。
---------------------------------------------
中原,对曹朋而言,似乎有些遥远。
刘备和诸葛亮,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建安八年十一月初八,曹朋突然传告河西:红水集不听教化,不服天威。今已天子之名,讨伐之。
曹朋,终于要对红水集动手了!
对这样一个结果,河西人似乎早有预料,并未有任何的诧异。
从十天前,曹朋在红水大营会盟,而窦兰不曾参加就能看得出,出兵是早晚的事情。
曹朋与河西诸部落签订契约,令无数人感到震惊。
且不说檀柚归附朝廷,但只是曹朋在会盟上所说的那些事情,就足以令人思索。
这并不是一伞狭隘的中原名士。
其人颇有胸怀,也不是一味的排斥胡人。而且,他似乎愿意帮助胡人过更好的生活,获得更多的利益。
虽说手段有点强硬,但就目前看来,似乎也不算太过。
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总之,衍生出各种各样的看法。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感觉的出来,这会盟只是曹朋的第一步而已。中原人常说,先礼后兵。礼数已经有了,接下来就是用兵了……”至于如何用兵?所有人都在观望。
十一月初十,曹朋在红水大营兵兵出征。
以征羌都尉潘璋为先弗,牛刚为副将,令三千大军出击。
同时,曹朋在红水大营征五千兵马。其中胡汉混杂,凡愿从军者,可去胡奴之身。
这两个月来,曹朋从檀拓手中先后购买了超过三千胡奴。
加上他原有的八千汉奴,足足有一万多人。而随后步驾和潘璋到来,又带来了五千兵马。曹朋命人将其打散后,又征召了五千兵卒,共一万三千人。分设两校,由夏侯兰和潘璋各领一校。曹朋自领一校,三千人马,由郝昭一手执掌。
此时的汉军兵力,已非同等闲。
如果再算上廉堡和凤鸣滩两处,几近两万人。
曹朋此次,出动两校兵马,浩浩荡荡,向红水集进发。
“今公子用兵,非为征战,实震慑耳。”
徐庶为军师司马,随行出征。
在出征之前,徐庶对曹朋而言,“红水集,不足为虑。
哪怕李其想出兵相助,也会有邓校尉和公威,在凤鸣滩予以牵制,难有大用途。
所以,公子这一战的目的,是要让河西之地所有人知道,公子的实力。
唯有这般,方能不战而屈人。于公子而言,镇抚河西,关键在抚,而非征伐。”
曹朋,深以为然。
说实话,他还真不把红水集放在眼中。
先有凤雏初鸣,而今又有,单福先生,随行。红水集这一战,要打的狠,打的快,打的让那些还心存幻想的人,一个个老老实实臣服。这才是此战真正目的。
所以,曹朋亲自督军,夏侯兰为副将。
离开红水大营后,大军长驱直入。耿庆第一个率部归附,并将名册尽数交给了曹朋。而后,他带着族人和家眷,一同前往红水大营,并很快就定居下和“
耿痴现在,毫无压力。
只待来年开春,檀拓撤离红砂岗后,他就可以接手红砂岗建城,做他的胡长。
姜于幕僚,他都想好了。
就让长子耿林担任……”唯一牵挂的,就是那红水集的次子耿钧。
好在曹朋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害耿钧性命,会把他平安的带回红水大营。
耿庆的归附,也昭示着红水盟誓,彻底解除。
在耿庆归附的第三天,秋奴率部来投。五千部曲尽数交付曹朋,而秋奴则带着家眷,进入冰城“秋奴之后,又有三部大人归附。十八部落,眨眼间就少了五个。至于其他部落,也都惶惶然不知何去何从。不久前归附他们的部落,纷纷逃离他们的控制,向红水大营投去。而他们现在,对此也无心去过问太多。
----------------------------------------------
“曹家小儿,欺人太甚。”
红水集,此刻已不复当初曹朋初至时的繁华和喧嚣。
城里的胡人纷纷逃离,而汉民则惊慌失措。整个红水集,被恐慌的气氛所笼罩。
每一个人,都带着茫然表情。
此前,不是和红水大营关系挺好的吗?还联手退敌来着……”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刀兵相向?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之前红水大营的会盟,箕将军不去呢?
窦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部曲心中的茫然和抱怨。
他也只能暗自叫苦:原本想等到开春,各部整合完毕后,能够向曹朋争取更大利益。
哪知道曹朋居然二话不说,便要动兵?
在窦兰看,曹朋刚接收了中原移民,肯定要有一阵忙碌。
哪知道,曹朋接受移民之后,迅速分拨出两千三百户到廉堡和凤鸣滩,缓解了一部分的压力。之后,他和檀拓神不知鬼不觉的达成协议,兵不刃血得到红砂岗,使得整个河西,都为之恐慌。而那座一夜拔地而起的冰城,更是神来之笔。
至少在普通人眼里,这曹朋是得了上天眷顾……”
“父亲休要紧张,孩儿有一计,定能令曹家小儿,无功而返。”
第438章 河西第三弹(四)
夜色里,红水集城外,黑压压一片,尽是汉军营寨。
曹朋兵发红水集,并没有依照着‘兵贵神速’的原则,而是缓缓推进。沿途不断招降红泽部落,同时还顺带手的,消灭了几支在红泽颇有名望的马贼盗匪集团。原本只需要几天就可以抵达红水集,却足足走了十八日。十一月二十八日,曹朋兵临红水集城下。大军一路行来,毫不见疲惫之色,军卒们个个精神抖擞。
这十八天的行军,对于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汉军而言,无疑是一次真刀实枪的操演。
军卒们演练了追袭,攻坚等各种战术。
十八天共消灭马贼盗匪,近两千余众,可谓战果非凡。
曹朋越是走的慢,对于红泽,对于红水集所带来的压力就越是巨大。当人们耳朵里全都是汉军如何消灭盗匪马贼的消息时,许多持观望态度的部落,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十八天,共有四家红泽部落来降。加上此前五家,红泽半数部落,已落入曹朋之手。曹朋还未对红水集征伐,就已经获得了近两万人口之多……
如此摧枯拉朽般的行军,所产生的效果,不言而喻。
当汉军抵达红水集时,红水集城门紧锁,根本不敢和曹朋来一场硬碰硬的交锋。
曹朋呢,也不急于发动攻击,而是在城外整顿军纪,操演人马。
那隆隆的战鼓声,震天介的喊杀声在红水集的上空回荡了三日,生活在红水集的百姓,莫不胆战心惊。有不少人,甚至期盼着曹朋赶快攻城,早点结束战斗。
可是,汉军却迟迟未动。
这就是徐庶所说的‘威慑’!
通过小小的红水集,辐射整个河西。
各部落大人纷纷派出斥候,严密监视汉军的动向。
虽有些部落想要出兵援救窦兰,可是在看到汉军的军容之后,一个个又缩回去。
+++++++++++++++++++++++++++++++++++++++++++++++++++++++++++
“父亲,差不多了!”
红水集府衙中,窦虎和耿钧摩拳擦掌,兴奋的舞动拳头。
而窦兰仍紧锁眉头,看上去犹豫不决。
“叔父,小侄一直观察,曹家小儿并不只是为了攻取红水集,而是想要向河西威慑。他们的守卫很松懈,加上这几日叔父退让,避而不战,更令曹家小儿失去了戒心。此前虎哥说的不错,只要能败他一阵,就会令诸方大人前来援救。
侄儿愿领一支人马,今夜出城,偷袭小儿大营。
他无有防备,必然惊慌。到时候只要他向后撤退,叔父趁机掩杀,小儿必大败。”
耿钧跃跃欲试,不停的戳哄窦兰。
而窦虎也是连连点头。
趁曹朋立足未稳,偷营劫寨的主意出自于他。不过当时曹朋的军威太盛,以至于窦兰不敢轻举妄动,最后决定避而不战,坚守红水集,等待援兵,伺机而动。
可在窦虎心里,这偷营劫寨的想法却一直都没有退去。
随着汉军在城外耀武扬威的操演,这偷营劫寨的想法,在窦虎心里越来越清晰。
偷营劫寨,可能打不退曹朋。
可是只要能大胜一阵,就可以令周遭观战之部落大人,生出一丝期盼。汉军并非不可战胜!到时候,必然能引得那些部落大人犹豫,说不定还会发兵救援红水集。
这个念头,窦虎不止一次的告诉窦兰。
但窦兰始终下不得决心。
如果真这样子,他和朝廷可就再也没有寰转之地。哪怕这一次击败了曹朋,将来也必会有朝廷报复。到时候小小的红水集,真能挡得住朝廷大军?这栖息百年的驻地,只怕唯有丢弃,然后四处飘零,如那些羌胡一般,游牧于河西和塞上。
这,并不是窦兰所愿。
他始终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回故土。
如果真的和曹朋为敌,那这一天,恐怕会遥遥无期。
“李叔他……可有消息?”
耿钧摇摇头,轻声道:“李叔祖曾试图出兵,可是那凤鸣滩的邓范孟建,令韩德兵出三十里,屯扎于李家牧原北方。李叔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按兵不动。”
凤鸣滩,凤鸣滩……
早知这凤鸣滩借出去,会成为他今日之衿肘,窦兰当初打死都不会让邓范占领凤鸣滩。
一步错,步步错。
当时考虑着自家面临整合,而西北牧原也需要一方镇守。
出于利用的角度,窦兰同意曹朋接手了休屠各俘虏,并允许邓范等人在凤鸣滩立足。
可一眨眼……
难不成说,当时曹朋就已经有了吞并红泽的决心?
窦兰没由来的一个激灵,同时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暖意:至少,李其还未抛弃自己!
“父亲,不能再犹豫了!”窦虎见窦兰不说话,有些急了,“今夜月黑,正可劫营。万一那小儿那一天反应过来,再想要劫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一旦小儿开战,红水集恐难以支撑太久……父亲,当早做决断,不可贻误战机啊。”
也罢,就拼这一把!
窦兰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了书案上。
“既然如此,我给你二人一千精兵,今夜丑时后,出城劫营。
若事有可为,则一战功成;若不可为,绝不要勉强,速速退出,不可以冒然行事。”
“孩儿(侄儿)遵命!”
窦虎和耿钧兴冲冲的跑出花厅,开始准备。
而窦兰却有些心神不定,一个人呆坐在花厅里,半晌后一声仰天发出长叹……
+++++++++++++++++++++++++++++++++++++++++++++++++
夜幕,笼罩红水集。
汉军大营中,灯火星星点点,在夜幕下,显得格外壮观。
巍峨的营寨,犹如一头沉睡的巨兽,匍匐在草原上。营寨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两声刁斗声息,隐隐约约。北风,从跨过贺兰山脉,拂过辽阔的河西草原,卷裹着丝丝肃杀之气。窦虎打了个寒蝉,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衣袍。他向耿钧看了一眼,见耿钧一脸兴奋,不由得点了点头。只是,窦虎没有发现,耿钧虽说一脸兴奋之色,可是那手脚却在轻轻的颤抖,是紧张,还是恐惧?谁也不知道。
“开城!”
随着他一声令下,城门无声开启了一条缝。
窦虎和耿钧各领五百精兵,悄然从城中行出。
“小钧,你从东,我从西,咱们兵分两路,杀进去之后,直冲曹家小儿的中军大寨。”
“明白!”
耿钧点点头,领兵而去。
窦虎则领一支人马,趁着夜色,迅速扑向汉军大营。
所有的马匹,马蹄上都裹着草,以免发出声响。距离汉军大营越来越近,窦虎的心情,也越来越兴奋,同时更有一种难言的紧张,涌上心头,令他身体微微颤抖。
从马上摘下九尺龙雀大环,窦虎深吸一口气。
远处,汉军大营的营寨清晰可见。
大营外,甚至没有设立鹿角等障碍物,空荡荡的,可一眼看到营中的情形。
营门口没有卫兵。
想必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所以也没有做出防御。
而大营里,不见半个人影。那一盆盘火油灯在空处,照映的极为清楚。
越来越近……
窦虎突然举起大刀,厉声喝道:“出击!”
说话间,他纵马疾驰,朝着那大营便冲去。在他身后,五百骑军紧紧跟随,一个个手持大刀,面露狰狞之色。如一股狂风,瞬间冲进了汉军大营,可是这营地里却好像死人的坟地一般,静悄悄,没有半点反应。按道理说,窦虎这么冲过来,至少会惊醒卫兵。但是,没有一个人出现,整个营寨,好像一座空营。
窦虎冲到营地里,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一种不祥的预兆顿时涌上心头,他连忙勒住了战马,四处打量。
“不好,中计了,有埋伏!”
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情况不太对劲。哪有汉军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道理?
窦虎刚要下令撤退,忽听东边传来一阵喊杀声。
紧跟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空荡荡的营地,好像炸了锅一样,数不清的汉军好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大营辕门,迅速被汉军堵住去路。
一员大将从暗处纵马冲出。
只见他银盔银甲,身穿皂罗袍。掌中一杆丈二龙鳞,胯下一匹神骏异常的照夜白龙驹。
人似猛虎,马赛蛟龙。
这银甲大将冲出来,大枪一指窦虎,“无知小儿,怎才来乎?我家军师早已料到,尔等必会劫营,故今日设下天罗地网,若识时务,何不下马就缚,免你一死。”
一股寒气,刷的直冲头顶。
窦虎脸色大变,向四下看去。
却见一排排弓箭手躲在营寨后面,箭已上弦,对准了己方。
汉军大营的东面,传来阵阵喊杀声,响彻天地。
对面的汉将一笑,“黄口小儿,休要心存幻想。文珪守在东面,你那同伴定难以逃脱。”
窦虎的脸,煞白。
他不是害怕,只是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环视周遭,他猛然一咬钢牙,两脚一磕马腹,战马希聿聿长嘶一声。窦虎拍马舞刀,朝着那汉将便冲了过去,“儿郎们,今日中计,唯死战耳,给我杀……”
汉将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看着拍马冲来的窦虎,心里暗自称赞。
这小子,倒是有些刚性。
不过,称赞归称赞,他却不会手下留情。两脚一磕飞虎蟾,胯下照夜白呼的一下子冲出来。手中丈二龙鳞扑棱棱一颤,犹如一条巨蟒般舞动,迎着窦虎扑去。
“小子,且让你家夏侯大爷看看,有何本领张狂。”
第439章 河西第三弹(五)
汉军东大营。
红泽兵已经溃不成军。五百精锐,进入汉军大营之后,便遭遇到汉军的袭击。
整个汉军大营,分为三个部分。
东、西、中三座营寨。东大营的主将,便是征羌都尉潘璋,而西大营的主将,则是新任河西郡司马夏侯兰。中军自然是由曹朋坐镇,徐庶为军师,牛刚和曹彰为副将。三座大寨相互呼应,呈三才阵法,攻守兼备。和庞统不同,徐庶擅长战阵之法,能根据各种不同的地形,排列出最为合适的军阵,堪称为一绝。
除此之外,徐庶也长于内政,善于谋划。
水镜山庄四友中,崔钧崔州平的文化素养最好,石韬善于内政,精通兵法,孟建同样长于内政,但兼修将做和商业。徐庶相对而言,则发展相对全面。但由于各种原因,他在大局上,又远远比不得诸葛亮和庞统两人,略逊色一筹。
此前,得徐母召唤,徐庶从水镜山庄返回家中,后投靠曹朋。
本来徐庶是想要做些事业,不成想当时曹朋因为殴打伏完,被罢官免职,在家中闭门思过。他又不想留在曹府当个闲职,便在曹朋的推荐下,到了邓稷手下。
只是,邓稷出镇延津,恰逢官渡之战结束,延津并无战事。
也使得徐庶无施展才华之处,只能处理一些政务。后来被满宠看重,提拔为从事。邓稷接手东郡以后,倒是给徐庶更多施展才华的空间。可徐庶还是更想在曹朋手下做事。毕竟,他当初投奔曹操,就是冲着曹朋而来,而不是邓稷的面子。
庞统在凤鸣滩一战功成,名扬河西。
若说徐庶没想法,那纯粹胡说八道……
几乎是同时投奔曹朋,而今庞统已坐稳了曹朋谋主的位子,甚至委以重任,独当一面。
而他呢,则因为种种原因,尚未在曹朋面前施展才华。
这一次出兵红水集,徐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从出兵到行军,从安营扎寨到演武操练,几乎都透着徐庶的心血。对于红水集偷营劫寨的行为,徐庶更早有预料。
小说里常有旗杆折断,可判断是否偷营的情节。
其实,那是胡扯。
所谓天象警示,不过是小说家皆以发挥的桥段而已。真正做出判断的根据,是在于对敌人的研究,以及从当时的情况,天气等各方面,推断出来的结果……
徐庶判定,窦兰必定会劫营,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耿钧刚一进东大营,就被汉军团团围住。一顿如雨箭矢过后,红泽兵死伤不少。耿钧凭着一身的武艺,在乱军中拼杀,想要突围出去。他一直认为,自家的武艺高超。但是在这重围中,他却难以施展。红泽兵早就惊慌失措,溃不成军。就算耿钧的武艺再好,也挡不住汉军轮番攻击。片刻光景,耿钧就被杀得盔歪甲斜,狼狈不堪。而在东大营大纛旗下,一员黑甲将军,胯马擎刀,关注战场。
“伯从,那小子就是你兄弟吗?”
在他身后,一个青年文士面带忧虑之色,闻听询问,连忙上前道:“将军,小钧不识将军之威,冒然相犯,还请将军宽恕则个……家父生平,最宠爱他,将军能否……”
青年,便是耿林。
耿庆归顺曹朋之后,耿林顺理成章,便进入曹朋幕僚,出任书记。
那黑甲将军,则是潘璋。
见耿林惶恐不安,他顿时笑了,“伯从休要紧张,公子既然下令,饶他性命,某又怎能违背军命?嗯……不过,如此耽搁,实在麻烦,且让某家将他擒拿。”
话音未落,潘璋跃马冲出,向耿钧扑去。
耿林心里不由得一紧,哪怕明知道潘璋不会取耿林性命,可是见潘璋杀出去,仍不免心惊肉跳。对于这位征羌都尉,他也算有些了解。此人杀法骁勇,是个拼命三郎,甚得曹朋信赖。在行军途中,但凡被潘璋遇到的马贼,几乎无一人活命。这位爷的杀性,在汉军中堪称翘楚。相比之下,夏侯兰倒显得有些仁慈。
耿林一直希望,耿钧不要来东大营。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这家伙居然真的来偷营劫寨。
潘璋人马合一,双足扣马镫,拖刀疾驰。耿林刚挑翻一名汉军,忽有一种毛发森然的感觉。他连忙拨转马头,就见潘璋如离弦利箭,闪电般冲到了他的跟前。
与夏侯兰相比,潘璋敦实粗壮,有剽悍之气。
追随曹朋以来,他也算得上屡经战阵,那股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杀气,更非耿钧可以相提并论。马快,刀疾……潘璋在纵马疾驰中,精气神瞬间提升到巅峰,到耿钧跟前,口中一声暴喝,身体骤然从马背上暴起。手中大刀随着身体的暴起,呼的轮开,一式力劈华山,大刀犹如一抹惊雷,暗劲涌动,便斩向耿钧。
刀还未至,那股凛然刀气已到跟前。
耿钧虎目圆睁,大吼一声,举枪相迎……
只听铛一声巨响,耿钧双臂如受雷击一般,顿时失去了感觉。他不由得大惊,连忙伏身躲闪。二马错蹬的刹那,耳边就传来潘璋那冷幽的声音:“还不下去。”
潘璋大刀反手一击,狠狠的拍在耿钧的身上。
耿钧大叫一声,从马上就滚落下来。
不等他爬起,潘璋已拨马返回,沉甸甸的大环蓬的拍在耿钧的肩膀上,犹如一座大山压下,只令耿钧动弹不得。他想要挣扎,就听潘璋道:“小子,我家公子答应过你父亲,更有你兄长求情……乖乖就缚,莫要让你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好像一头冷水当头浇下来,耿钧激灵灵打了个寒蝉,再也停止了挣扎。
几个汉军上前将他按住,抹肩头拢二臂将他绳捆索绑。此时,红泽兵已停止了抵抗,一个个从马上下来,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一幕,耿钧不由得目瞪口呆。一直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不成想,在人家眼里,自己狗屁不是。
耿林上前,拍了拍耿钧的肩膀。
“哥哥……”
耿钧突然后悔。
好端端,自己逞什么能呢?
父亲吃的盐比自己吃的饭都多;哥哥看过的书,比他认识的人都多。他们都不认为,红泽能挡住汉军,偏偏自己……细想下来,自己之所以这样做,未尝没有对曹朋的嫉妒心理作祟。曹朋比他大不了多少,却已经名扬天下,独镇一方。
而耿钧……
他希望能借曹朋的名头,创出自己的天地。
可现在看来,他选错了对象。
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耿林叹了口气,轻声道:“小林莫怕,父亲和我哪怕是拼着不要前程,也会保你性命。”
“哥……”
“好了,休要啰唆!”耿林笑了笑,“待公子返回时,我定会为你求情,和你一起返回红水。”
“曹家小……公子不在营中?”
潘璋策马而来,闻听大笑,“小子,对付你们,何需公子亲自坐镇?我实话告诉你,我们等你们来偷营劫寨,已有三天。如今西大营有子幽坐镇,想来你那些同伴,也已经束手就擒。幸好你们没去中军,若不然军师在营中早就准备好的八门金锁阵,足以让尔等片甲不留。公子此时,想必已对上了那红水集窦兰……”
等了三天?
耳听西边大营,喊杀声渐渐低弱,耿钧就知道,窦虎凶多吉少。
自己原以为聪明,不成想却是自投罗网。一举一动,早就被人家算计在里面,而他……
耿钧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
他从小生长在红泽,甚至很少走出红泽。
凭借红泽联盟的力量,他可以在河西横行无阻。
可现在看来,他自以为是的那点东西,在别人的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本领。
“虎哥他……”
耿林轻声道:“放心吧,公子有命,留尔等性命。
老虎不会有事,最多就是有些皮肉之苦。夏侯将军有分寸,绝不会害他的性命。”
潘璋、夏侯兰……
如此多了得的人物,却听凭曹朋的调遣。
可笑自己从前坐井观天,还以为……
对了,刚才他们说,那曹朋去不在营中,莫非他要……窦叔父这一次,只怕危险!
+++++++++++++++++++++++++++++++++++++++++++++++++++++++++++
窦兰立于红水集城头,眺望远处汉军大营。
当汉军大营中,灯火骤然大亮,喊杀声从营中响起的时候,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不好!
窦兰顿时醒悟过来:曹朋也算得上是久经战阵。能闯下那么偌大的名声,又岂是无能之辈?而且,他身边能人不少。别的不说,就说那庞统庞士元,凤鸣滩一战,三万羌胡大军全军覆没,可谓有鬼神之能。有他在,曹朋岂能没有防备?
想到这里,窦兰骤然为窦虎和耿钧感到担忧。
“来人,抬枪备马,随我出击。”
随着窦兰一声令下,红水集中立刻灯火通明。
窦兰点起两千精卒,城门大开,风一般杀出红水集。曹朋此刻正在伏击窦虎和耿钧,我此刻出击,正好打他个出其不意,说不得能救回两个孩子,还能一挫曹朋锐气。
窦兰心如火焚,胯下马风驰电掣,向汉军大营扑去……
第440章 河西第三弹(完)
如雷蹄声,在夜幕中回荡。
窦兰也不再掩饰什么,他必须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冲进汉军大营,救出窦虎耿钧。
战马似乎能体会到窦兰心中的那份焦虑,不断的加快速度。
两千骑军紧随窦兰,在旷野中奔行。铁蹄声恰如雷动,令大地也为之颤抖……
眼见着,就要到汉军大营。
忽听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从两边突然窜出无数弓箭手。
随着一声‘放箭’的吼声传来,箭如雨下。
在奔行中的红泽兵根本没想到,汉军竟然在大营外有埋伏。猝不及防之下,百余人惨叫着从马上栽落。窦兰打了一个寒蝉,暗道一声不好,拨马就走……
却听梆子声更加急促,箭矢不断。
四周蒿草丛生,加之夜色深沉,漆黑不见五指。根本看不到对方弓箭手究竟有多少,只能听到那箭矢破空,咻咻声不绝于耳。不断有红泽兵被射落马下,倒地哀嚎不止。窦兰拼命舞动大枪,拨打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箭矢,口中怒吼连连。
“曹家小儿,只知诡计,可敢与某家一战。”
那嘶吼声,恍如受伤的野兽,凄厉无比。
窦兰明白,他输了!
不管是曹朋设计也罢,还是那庞统出谋也好,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心思的变化,都被对方算计的清清楚楚。如此对手,绝非他窦兰能够对付。既然到了这步田地,但求一战,不要死的太过于窝囊。至少,不能丢了祖先的威名才是……
窦兰声音刚落下,梆子声戛然而止。
百余支火把,从蒿草丛中呼啸飞来,落在空地上。
火光照耀,窦兰看到遍地的红泽兵倒在血泊中哀嚎。无主的战马,仓皇而走,发出一声声悲鸣。
不远处,一座并不算太高,大约也就是五六米左右的土丘上,骤然间灯火通明。曹朋胯下狮虎兽,掌中方天画戟,傲然立于土丘。紧跟着,从土丘后面,冲出一队刀盾手。清一色黑眊披衣,执盾横刀,列阵在那土丘的左右两侧。
弓箭手,没于蒿草丛中,无声无息。
若不是刚才那如雨的箭矢袭掠,甚至不会有人知道,那一人高的蒿草中,躲藏有多少汉军。
“窦兰,你要与某一战吗?”
曹朋洪亮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不屑。
窦兰心中一紧,牙关紧咬,“曹友学,今日窦某认栽了。
不过,想要窦某弃械,却是痴心妄想。某乃窦家后人,今日就让你知道,某家厉害。”
窦兰此时,将所有的杂念抛开。
胯下战马似乎感受到了窦兰那决死之心,竟希聿聿长嘶不止,透出无比的兴奋。
曹朋大笑,“也罢,今日且让你心服口服。”
说话间,狮虎兽仰天咆哮,撒蹄从土丘上冲下来。
两人相隔大约二十余米的距离,狮虎兽奔行的速度看上去并不算快。只是它的步伐,却极为惊人,看似缓慢,却在眨眼间,就到了近前。曹朋人马合一,腰杆笔直。大红色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好似一团火焰翻滚。他的身体,似和战马融为一体。在马背上随着狮虎兽的奔行而起伏……但一起一伏之间,却又浑然一体。在窦兰的眼中,迎面而来的似乎并不是一人一马,而是一头腾云驾雾的怪兽。
心里,不由得一颤!
窦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人年纪虽不大,但身手只怕是……不属于那西凉锦马超。
突然间,窦兰觉得自己老了。
想当初他驰骋红泽,何等声威。而今,随着一个个青年将领的崛起,让窦兰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受。这曹朋,绝对达到了超一流武将的境界。小小的西凉,先有马超,后有阎行,而今又有这曹朋出现。老一辈的人,还能够风光多久呢?
不过哪怕是明知道不是对手,窦兰也不会退缩。
他大吼一声,跃马挺枪,迎着曹朋而上。大枪扑棱棱一颤,犹如一条巨蟒,分心便刺。
曹朋手中大戟轮开,看似漫不经心的向前一探。
只听铛,巨响过后,窦兰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连连后退。从方天画戟上传来的巨力,使得窦兰心惊肉跳。这漫不经心的一戟,却浑然犹若天成,竟使得窦兰无功而返。手臂微微发麻,窦兰暗自心惊。可他却没有逃走,而是再次催马,冲向曹朋。
狮虎兽戛然止步,曹朋端坐马上,大戟左一下,右一下,随意而无任何章法可言。但就是这种杂乱而无章法的舞动,却使得窦兰苦不堪言。任凭他使出千般本领,始终无法突破曹朋的防御。以至于他越打越急,大枪越来越快……每一次兵器交击,从方天画戟上传来的古怪力道,使得窦兰难受的想要吐血。忽而直走,忽而旋转,忽而似有还无,后劲延绵,忽而刚猛无铸,似是要开山劈岳。
十几个回合下来,窦兰汗流浃背,手臂酸软,气喘如牛。
曹朋猛然拨马向后一退,洪声笑道:“窦将军,能接我一戟,今日就放你离开。”
说话间,狮虎兽那庞大的身躯猛然向后一挫,紧跟着呼的腾空而起。
方天画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奇亮弧光,如同一道奔雷,轰鸣着劈向了窦兰。
窦兰大吼一声,双臂用力,运足丹田气举枪相迎。
铛!
枪戟相交,如山巨力袭来。
窦兰只觉喉咙里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伏在马上掉头就走。
这家伙,简直太凶悍了!
想必是马孟起前来,也不过如此吧……
窦兰落荒而走,汉军说话间就要追击。
曹朋大戟高举起,止住汉军追击。狮虎兽向前猛走两步,曹朋鼓动丹田气,洪声喊道:“窦将军,今日饶你一命。明日正午之前,若还不做出选择,大军一动,则红水集鸡犬不留。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不给冠军侯颜面。”
声音传出去老远,窦兰听得真真切切。
他只觉得心中似有一股气直冲头顶,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从马上扑通一声摔落,顿时昏迷不醒。红泽兵拼死,将窦兰就会红水集,城门旋即紧闭,城头守卫森严。
可是,带出去的两千精卒,几乎折损了三分之二。
旷野中传来隆隆战鼓声,毫无疑问,是曹朋得胜回营……
+++++++++++++++++++++++++++++++++++++++++++++++++++++++++++
天亮了!
但却阴沉沉的,乌云翻滚。
寒风在红水集外的狂野中呼啸掠过,卷起赤龙旗飘扬,猎猎作响。
对于昨夜的战斗,红水集人大都心知肚明。正面交锋?肯定不是对手……人家兵强马壮,如何能够迎敌?偷袭,也失败了!坚守不出,可这红水集,能坚守多久?
城头上的军卒,一个个有气无力。
窦兰输了,被打得狼狈而回,至今昏迷不醒。
两位小公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估计,他二人的偷袭,也是凶多吉少。
一夜间,出动三千兵马。
可回来的,却不足一千……
如此巨大的打击,让红泽兵哪里还有半点士气,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汉军不攻,却胜似出击。
汉军大营越是安静,城里的百姓,就越是慌张。
曹朋昨夜的那番话语,已经传到了街头巷尾。若正午不降,则红水集鸡犬不留!
可问题是,窦兰昏迷不醒。
这城中谁又能够做主?
有不少将领聚在了一起,交头接耳。
整个红水集里,透着一股沉重的气息,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看,汉军大营有动静。”
刚过辰时,就见一队汉军从大营里行出,缓缓来到红水集城外,而后停下脚步。
“楼上军卒听着,某乃河西太守,北中郎将曹朋……”
一个少年纵马上前,在城下大声喊喝。
“他就是曹朋?”
“不是吧,我记得曹将军好像二十多了吧,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几岁,怎可能是曹将军?”
当初曹朋在红水集,有不少人见过。
所以,他们一眼认出,城下的少年,并非曹朋。
“北中郎将曹朋……咳咳咳,座下弟子牛刚。”
“我呸!”
“你他娘的就不能一次说完,非要在报出曹将军性命之后咳嗽?还得我们还以为曹将军会妖法。”
城头上,顿时响起一阵低弱的嘘声。
不过,也仅止是城头上的人,可以听见。这时候,谁敢还口喝骂?莫说是曹朋的弟子,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汉军,也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压力。还是忍耐一下为好。
好大的风!
被呼号的北风,呛得咳嗽连连的牛刚,心中暗骂不止。
他换了口气,然后大声道:“今我家先生有好生之德,不忍红水集生灵涂炭。所以将你们少公子送还回来,以示善意。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若午时红水集仍冥顽不灵,则天军出动……到时候,血洗红水集,鸡犬不留,尔等切勿自误。”
说着话,他一挥手。
两个魁梧的黑眊,将绳捆索绑,好像一个大粽子似地窦虎,推将出来。
“窦公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还有一个时辰,战还是降,你自己考虑。我家先生仁至义尽!切莫死到临头,追悔莫及。”
牛刚看了一眼窦虎,而后抬头向城头挥了挥手。
“记住,一个时辰!”
他拨转马头,在汉军的簇拥下,缓缓向大营行去。
却只留下那城头上呆若木鸡的红泽兵,以及在城下,羞愤不已的窦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