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一无所有
一晃，一个礼拜过去。
胜利哥他们依旧在大漠中每日奔波，那卯足了力气干活的样子，根本不似在给别人找油，像是只要找到了，就归他们所有一样。
谢兴洋那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虽然时间久点，价钱高点，但感觉靠谱啊！
浑不似那种本地最常见的开油方式师傅将钻井车开到一个地方，然后队长跳下来，指着旁边的一块空地说“就这里出油的概率高，老板，要钻吗”？
简直就是靠天吃饭。
而李亚东的休假时间也终于结束，因为跑了十多天，申办开油公司的一套手续总算齐了，已经递交上去，只等着开采证和营业执照下来。
有县政府的关系在，想必不会太久。
他今天一大早赶到县城来，主要是敲定公司的选址营业执照办下来，不得找个地方挂吗？
此事老早就让小四在物色，结果物色来物色去……最终又绕回到原地。
就是上次买车时，李亚东曾来过一次的“远大石油开发公司”。
老板正是之前的县城首富孙永强，只是很可惜，他破产了，上次是卖车，这次连不动产都守不住了。
显而易见，李亚东上次给他老婆支的招让孩子出面劝说老子，并没有奏效。
小四说看了不少地方，但最合适的应该还是这里：单门独院，场地空旷，也不吵闹，而且楼房也新，质量过硬孙永强之前就搞过房地产，自己给自己建的公司，那硬是没用一块砖头，全是钢筋混泥土。
李亚东想想，也确实还可以。
于是，便过来了。
二次上门算是老主顾了，再加上提前联系过，所以没怎么浪费时间，双方人马直接坐上谈判桌，就在上次的那间办公室，只是……里面明显变了模样，之前整套的红木家具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里现在仅有一张乒乓球台大小的木板桌，很破旧的那种，连油漆都没，坐的侧是那种大排档里的塑料板凳。
而且人也换了。
孙永强自然还在，但他老婆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戴硕大玉珠观音坠的光头汉子。
周老六。
李亚东约莫听说过这个名字，近来在县城里名声鹊起的一个家伙，属于开油暴富的第一拨人，上次似乎也听孙永强提过，说是对方手头上有一口日产原油大几顿的好井。
不过……他上次不是说此人是他朋友来着吗？
可瞅着俩人现在的行为举止：虽然坐在一排，但隔得老开，像是对方身上有瘟疫一样。而且周老六的脸色那是相当不好看，身后还杵着两名手下，同样面色不善的望着孙永强。
“老板，又见面了。”孙永强苦笑着说，不管是神情，还是形象，都显得非常颓废，一脸胡茬至少一个礼拜没刮。
“我刚好要弄个办公地点，听小四说你要卖掉这里，就过来看看。”李亚东淡淡回话。
他唏嘘对方的运气，但并同情他的遭遇。
在他看来，孙永强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咎由自取不是没人劝说过他，但他并没有及时收手。那天如果不是李亚东，他老婆估计会有个三长两短都说不定。
想到这里，李亚东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诶，怎么不见你老婆？”
因为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想证实一下。
“我们……离婚了，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果不其然，妻离子散。
开油就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李亚东倒还真想尝试一下。
“说说公司吧，打算多少钱卖？”
“手续你要吗？”
“不要。”
孙永强微微蹙眉，因为如果光卖地皮和房子的话，根本买不起太多钱，他这家公司最有价值的其实是开油的一套手续，是个人都知道，这套手续非常难办，而且要花不少钱、走不少门路，他花了快三个月、单是送礼都送了好几万，才好容易办下来。
李亚东也是早不知道，早知道有人转让这套东西，那他还哪用这么辛苦的自己去办，直接转过来多好。
但没辙，陕北开油才刚开始，鬼知道就有人要卖公司了，他的一套手续已经齐了。
“你能出多少？”旁边的周老六也是眉头蹙得老高。
“怎么，这公司你也有份？”
不得不承认的是，有些人天生就讨人厌，在李亚东看来，眼前这个周老六就属于这种类型，长得歪瓜裂枣的就不说了，还喜欢撅着嘴，剃个大光头、穿花衬衫、带玉首饰……
这是怎样？
阴阳调和吗？
不伦不类！
“没份！但这家伙欠我钱，行不行？”
“不行！老子找房主买房子，管你什么事，滚出去！”李亚东也是火了，mmp的，多少年了，还真没什么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
谢兴洋算是个狠人吧，都敢把他往公安局送，但客观讲，李亚东没捡石头扔他之前，他实际上语气还算客气，不算横，只是警告李亚东别多管闲事。
“卧槽，你个外地佬，当自己是谁啊……”
新晋的县城首富有点横啊，这可怎么办？
“啪！啪！”既然东哥都开口了，齐家兄弟也没必要忍耐，直接走出去，一人一只手就掀翻了周老六的两名手下。
“嘭！”
齐虎那是相当直接的，猛地一巴掌就拍在了周老六的大光头上，脑袋受力，顿时磕在身前的木板桌上。
只此一下，便眼冒金花，额头上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别拿自己当根葱好吗，老子就算是个外来的，对付你这种家伙，一打都不嫌多。立马滚蛋，不服气的话，有什么后手尽管使出来，玩不死你我跟你姓。”
“你跟我等着！”周老六也是一下被震住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一个外地佬居然这么横，眼下硬怼肯定怼不过，撂下一句狠话后，也不管瘫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两名手下，揉着额头仓皇而去。
“一起扔出去。”
齐家兄弟会意，依旧一人一只手，将两个身板看起来还挺结实的家伙，如同垃圾一样扔出了门外。
“啪！”
房门被关起来，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了。
孙永强脸上有种“大快人心”之感，也略微有些惊讶，不曾想自己这位老主顾，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实乃大狠人一个。
也果然有些来路，就说他旁边的两名保镖一看就不是摆设。
“这人我上次是不是听你说起过，是你朋友吧？怎么，现在撕破脸皮了？”李亚东望向孙永强问。
“什么撕破脸皮啊，就是忘恩负义！”提起这茬孙永强就来气，咬牙切齿地说，“我跟他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就冲这层关系，我发达的时候没少帮过他，平时三百五百的借，我都懒得记账，有些还了，有些没还，反正从不计较。他开始做买卖的时候，第一笔货款还是我借给他的，整整二十万，不然他能有现在这光景？”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长叹口气后，继续说道：“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真没错。我过去这样帮他，可现在呢，我混灾了，借了他一百万，也就将将一个月吧，便开始上门要债，好像生怕我跑了一样，还天天叫人恐吓我，一副敢不马上还钱就揍我的模样，逼得我不得不卖房子卖公司。”
“你活该。”
“……”
原本这三个字李亚东是不会讲的，但他现在又开始有点同情起孙永强。
至少从对方的这个小故事看来，他其实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
“是，我确实活该。”孙永强呵呵一笑，嘴角的苦涩有多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么好的家庭，那么好的媳妇儿和儿子，全被他搞没了。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明白了，不该陷到开油的事情里；后悔了，当初该听老婆和儿子的话，可是……都晚了。
婚也离了，钱也没了，他……一无所有。
第九百七十六章 毛油地
孙永强突然低落的情绪，使得李亚东不禁暗叹口气。
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半点不假。
孙永强无疑是可恨的，不顾妻儿劝阻、一意孤行，败光了一份殷实的家业。
但，瞅着他此时此刻的模样，也确实可怜，妻离子散、朋友反目、负债累累，可谓要多惨有多惨，见者尤怜。
要怎样去帮助他，李亚东没这个心思，寻思着就不做趁火打劫的事情了，因为在商言商的讲，以对方现在的境遇，确实是趁火打劫的好时机。
“公司手续就不要了，因为我自己已经办了，还卖吗，如果想卖的话就报个价。”李亚东淡淡地说。
“卖，那肯定卖！”孙永强连声道，周老六已经将他逼得山穷水尽，说三天之内还不上钱，就要送他上法院。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仅剩的一点东西，就是尊严。
他不想再失去，否则……他活不成。
公司和手续如果能同时卖出去，那疑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实在不行，拆分来卖，也是可以的，相对于公司而言，手续应该更容易找到买主。
但现在唯一的一个问题：这座公司大院肯定不值一百万，五十万都不值小县城里的地皮，根本不值钱。
“老板，你也是开油的，毛油地（当地人对底下可能藏油的地块的称呼）你要不？我承租了一块毛油地，面积还可以，两百多亩，我现在也不敢说什么下面一定有油的话，但买之前我真的打听过不少消息，也咨询过不少老师傅，都说那是县里最有几率出油的几块好地之一。
“我点背，钻不出来，要不……你弄去试试？那块毛油地和这座院子一起卖给你，七……六十万你看成吗？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家产了，除了这两样东西外，就剩一套房子，但那房子我死都不能动，得留给我老婆和儿子，我亏欠他们太多，不能连最后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不给他们。”
“毛油地？”李亚东微微蹙眉，心想你丫的倒挺会打如意算盘嘛，你钻了都快***，一滴油没出，让我去钻……
当我是凯子吗？
不过，他又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客观讲，这个孙永强能拿到手的毛油地，应该不会差呀！
他是县里最早开油的个人，没有之一，优势很明显，几乎所有的毛油地任他选，而且当时的他可谓有钱有势，有什么道理去捡一块垃圾地？
虽说石油埋在地底，真正哪里有哪里没有，没人能说得准，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呀，岂能没点小道消息？
就譬如大龙村那边，早年石油总局不是去测过吗，说有油，这样的部门办事还是挺靠谱的，现在胜利哥他们去看，阿列夫他们同样推测下面藏油的概率很大。
实事求是的说，孙永强手上的这块毛油地，应该藏油的概率比大龙村那边更高，否则那片大漠岂能轮到谢兴洋？
孙永强只怕早就搞到手了。
“你听说过大龙村那边有块地，外传藏油的概率很大吗？”李亚东问。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孙永强点头道：“我当初开油的时候全县的好地块都斟酌过，大龙村旁边的那块大漠我还去过，前几年石油总局有专家去测过，说下面有油，这事儿我还特地找人证实过，确有此事。不过，那块地没我的这块好，大是大，但就算藏油，应该也比较分散，我的这块地实际上石油总局的人也去测过，当年那些人甚至都动了开采的心思，只是后来据说上面的人没批准，我找人打听过缘由，应该是嫌规模小了，懒得大费周章。”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他第一个开油，优势占尽，自然是优中选优，石油总局的专家都打报告准备开采的地方，岂能没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等报告批下来、机械开进、施工人员到位，一顿猛钻之后只有黄土，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些专家还要不要混？
“两百亩毛油地外加一座公司大院……六十万。”
李亚东自言自语地捋了捋，说实话，这个价格还真不贵，单是这样规模的一块毛油地，以现在的行情，六十万都不好拿下来。
他那块地估计也是被他钻破了，没什么人敢接手，毕竟事实胜过雄辩。
但别人不敢赌的事情，他李亚东……却敢！
之前不就讲过嘛，但凡是生意人就绕不开一个“赌”字，但这里所谓的赌，并非像孙永强以前那样的瞎几把乱赌，而是有选择性的赌，赌一场机遇、赌一笔财富。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是与不是，李亚东还得证实一下，穷疯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自然不会尽信孙永强的一面之词。
拿起自己的摩托罗拉，踱步来到办公室外的廊道中，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邹敏毅，向他求证了此事。
对于这件事邹敏毅知道的倒挺清楚，主要是县里的第一笔私人开油投资，事实证明，孙永强并没说谎，连邹敏毅都说“没想到这块地居然钻了这么多口井都没出油”。
“对了，邹县长，有个叫周老六的人，你最好替我敲打一下，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也就随口带了一句。
主要是懒得跟周老六那种小角色瞎折腾，弄输的可能信没有，能赢了也没什么好自豪的。
纯属浪费时间。
“周老六？怎么，李先生，他招惹到您了？”邹敏毅显然是认识此人的，也不算稀奇，一座小县城嘛，有头有脸的人注定不会太多。
“说话挺冲，被我的保镖教训了一顿，扬言让我走着瞧。”
“哦哦……那我明白了。”邹敏毅明显长出口气只要被打的不是李亚东，其他事情都好解决，连声道：“放心吧李先生，我保证他不敢再来招惹您。”
李亚东“哦”了一声，对于一县之长的承诺，不疑有他如果连一个暴发户都管不住，那他这个县长也算是白当了。
再次坐回谈判桌上后，李亚东望向孙永强问，“六十万，你不是欠那个周老六一百万吗？”
“我预计手上的这套开油手续四十万卖出去不成问题，先给他六十万，他应该就不会逼得太急。”
‘原来如此。’李亚东心想，这家伙走到这一步，做买卖竟比以前诚恳得多，是真的一粒米没打算给自己留。
心里生出了些许好感，但也没道理主动加价。
“行吧，成交。”
所幸这次孙永强没提出一定要现金，倒是省了一些事情估计钱在他账户上也捂不热，到账之后就得转给周老六。
双方拟定合同，签字画押，李亚东打电话让人转了账，孙永强也不等着查询，直接拿出了《土地使用证》和《土地承包合同》。
李亚东名下也就多了一座公司大院和一块两百亩的毛油地。
第九百七十七章 狗头岭
公司有了，没使用多久的场地，里面还算干净整洁，墙面上的腻子粉也都挺白，所以就懒得再装修，配点桌椅板凳便能投入使用。
这事儿交给了小四，他熟门熟路好办事，还挺会替李亚东省钱，说买的桌子、柜子好看不中用，价格还贵，联系了几个老木匠，准备干他十天半个月，再请好的油漆师傅糊上油漆，左右不会超过一个月时间，基本就可以完活。
说这样打的柜子和桌子能用三十年，经久耐用，李亚东心想别说三十年，能用十年就阿弥陀佛了，很清楚陕北开油就那么几年寿命。
不过他愿意折腾，李亚东也就随他去了，主要这个小县城里估计也没什么好家具卖，不如搞点好样式让老木匠师傅做。
反正他也不急，目前要不要办公地点无所谓，来这里都快一个月了，一口油井没捞着。
有点迫不及待。
胜利哥那边的事情还得等一阵儿，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陪在身旁出谋划策，开油这活计李亚东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隔行如隔山呐！
其他的毛油地暂时没打算物色，还得等阿列夫他们腾出手来再说，所幸这个年代消息相对闭塞，外加政府方面，似乎也有点藏着掖着，所以目前摸过来的投资者还不算特别多，县里能列上清单的毛油地依然有不少。
但闲着也挺糟心，苏姑娘昨天来电话，又是一笔几千万的大投入李亚东现在都有点怕接到她的电话。
得卯足了力气赚钱，才能养得起败家娘们和吞金兽啊，所以刚从孙永强那里买下的毛油地，李亚东打算先过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也好晚上回去和胜利哥他们讲讲，让他们提前有个规划，搞定了谢兴洋后赶紧过来开发。
地在哪里李亚东当然不知道，承租合同上也写得不具体，当然，主要还是他对当地地名两眼一抹黑，小四要在就好办了，可惜他不在，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说是跑那个大山角落去锯树去了想在陕北这边搞点好板材也确实不容易，不像李亚东他老家那边，这个年代基本没人管，山上绿树成荫，要多少有多少。
为了省事情，打了通电话给孙永强，让他带着走一趟这约莫也算他的份内事，售后服务嘛。
是在公司碰的头，现在已经换了块牌匾，叫作“永源石油开发公司”，“永”字跟孙永强并没有关系，李亚东想了三秒钟取的，永源永源，永远不断的源泉嘛，搞石油开发不就图这个吗？
至于为什么没用东方红的招牌，是因为李亚东知道这个公司办不长，就这么简单。
他虽然不怎么迷信，但也爱个吉利，不想任何一家挂东方红名头的公司倒闭。
孙永强如约而至，旁边却还跟了个挺碍眼的人，周老六。
这次没再带保镖，总爱撅着的嘴巴也缩了回去，一脸谄媚的模样。
“李董，实在不好意思，上次多有得罪，一直想登门给您赔礼道歉来着，但又不好打听您住在哪里，所以特地跟永强打了声招呼，让他再见您时，一定带上我……”
“永强？”李亚东一脸讥笑，继而眉毛一挑，“滚蛋！”
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人总有那种令你极不对眼的人，看着就不舒服。
喏，眼前这厮就是。
“这……”周老六一脸尴尬，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杵在李亚东身后的齐虎已经踱步走上前。
“好好好，我走我走……”周老六赶紧向后退去，可万万不想再被这头人形野兽拍一爪子，一边退，还一边嚷嚷道：“李董，实在不好意思哈！”
什么嘴脸？李亚东下意识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凭生最不喜的几种人之一，有一种就是薄情寡义之人。
所以他能交心的朋友，细数一下：田三石、张春喜、蒋腾飞、朱云富……包括身后的齐龙齐虎这些，每一个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旁边的孙永强笑了笑，心想如果自己依旧是县城首富，不说有钱，有面子有门路的话，说不定还能跟此人攀个普通朋友，对方的真性情让他感觉很舒坦，特别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之后。他已经从周老六那里了解到一些此人的信息，三个字很吓人。
只是很可惜……
“那六十万还给他了？”
“还了，当时还不太乐意，说剩下的四十万一个礼拜之内必须还请，不过前天特地找上门，又突然改口了，说三两个月还也没问题。”
李亚东“呵呵”了一声，果然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什么垃圾玩意儿。
……
齐龙开车，孙永强领路，一行四人开着猛虎大帅向县城的另一面驶去，直接出了城关讲真话，幸亏李亚东懒，很好的行使了消费者的权利，把孙永强喊了过来，否则这么个地方，他自己还真心不太好找。
狗头岭。
这是什么鬼名字？
让李亚东很无厘头地想到了《大话西游》里的黑山老妖。
它是不是就住这么个地方？
李亚东有些不太确定。
想起《大话西游》，算算时间，肯定已经开拍了，只希望婷婷能上点心，别白瞎了紫霞仙子这么好的一个角色，纵然比不上朱美人，也别相差太多。
狗头岭是个俗名，当地人叫习惯了，主要这旁边有座山，据孙永强说从某个角度看特别像狗头，反正李亚东在车里乾坤大挪移了一番，都没瞅出哪里像了。
官方称谓是“云雾”，云雾村，比狗头岭不止好听几百倍，有点仙侠小说里的新手村的意思。
很漂亮的一个地方，相对而言，因为这边的山头上总算有点绿色，也大。
“喏，就在那边，村后头二里地的位置。”孙永强透过车窗指着一个方向说。
“这么近？”李亚东微微蹙眉，“那钻机响起来，这边的村民还能生活，不闹事？”
“不会。”孙永强笑着摆手，“他们这边世代种地，也没什么其他收入，我进村的第一天就跟他们讲了，以后村里的壮劳动力可以到工地上干活，给他们开5块钱一天，个个都喜得不得了，哪里会闹事。我这段时间停工了，他们还托人向我打听为什么不钻了呢。”
李亚东“哦”了一声，心想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如果谢兴洋那厮有这种思想觉悟，何至于现在窝在大漠里风餐露宿？
“诶，你们看，有车进村！”
“是不是孙老板来了？”
“八成是！”
“喔……太好了，又有活儿干了！”
车子刚靠近村庄，村民们便躁动起来，纷纷走出家门张望，还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跑过来打听。
一看确实是孙永强，每个人脸色都笑意盈盈。
那一声声“孙老板好”，听得李亚东都想给他竖根大拇指。
孙永强这家伙做生意是败了，但做人……至于对外，应该是成功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 经验之谈
面对一帮热情的村民们，孙永强着实费了一番口舌才跟他们将事情解释清楚。
大抵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从今天开始换了新老板，并适时地介绍了一下李亚东。
弄得村民们都有些念念不舍，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生意上的大事情他们自然管不着，也理不清，就担心这新来的老板不像孙老板那样好说话、那么照顾他们。
李亚东只要不傻、还想在这边混，就没有和当地村民对着干的道理，笑呵呵地说，“放心吧乡亲们，过去你们在孙老板手底下怎么干活，在我这边也一样，是你们做的事情别人抢不走，该给的工钱也一分不会少。”
“喔”
村民们顿时一阵欢呼，看来这新来的老板一样很不错。
拒绝了村民们邀请到家中喝杯茶的好意，一行人再次返回车上，然后便沿着一条新拓宽没多久的煤渣石子路，晃晃悠悠地向毛油地的方向驶去。
孙永强刚才说距村子“二里路”，原来只是个比喻性的说辞，很近的意思，实际上毛油地距离云雾村还是有点路程的，大约2.5公里到3公里左右。
在一片地势平坦的荒野之中似乎石油就爱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
一亩有666个平方，两百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不及大龙村旁的那片大漠，一眼能望到头，但依旧算是个小平原。
路已经被修出来，车子直接开了进去，李亚东很容易便看到在荒野的中间区域，有两顶蓝色大帐篷，然后旁边还无规则的散布着……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座“铁塔”，像那种山顶上耸立着的高压电线塔一样，矮一点，然后颜色是红色的。
此类建筑物李亚东已经不是第一见到，实际上眼下这座小县城里比比皆是，这就是钻井的平台，也叫基塔。等真钻出油来后，又会换一套开采设备，就是那种电视里经常见到的“大号镐头”一样的玩意儿，在那里一上一下的、永不停歇地挖呀挖。
按道理这些基塔是可以重复利用的，一口井钻空之后拆卸掉，然后在钻下一口井时再搭起来。
但不知为何，这里的七座基塔都没拆，倒是挺浪费资源的，当然，肯定更节约工期。
如此也能看出，孙永强过去在这座县城里还是相当有能量的。
而如今，只怕是树倒猢狲散了。
这个社会不是很现实，而是现实得让人可怕，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道。
这里原来是有人的，估计在看守这些机械，约莫听到动静，从帐篷里跑了出来。
四个，手上都捏着扑克牌，且脸上还粘着数量不一的长纸条，有一人几乎整张脸上都沾满了，看人还得用手捋一捋。
都是年轻的后生，身形也差不太多，消瘦，却孔武有力的样子。
八成是练出来的，干钻井的活儿，一只大扳手都有一二十斤重，没股子力气根本玩不转。
“哟！孙总，你可算来了，我师父问你还钻不钻，不钻我们可要收摊走人了。”为首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瓮声瓮气地问。
约莫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跟三娃差不多。
“你师父呢，他没跟你们讲？”孙永强微微蹙眉，诧异询问。
他明明已经跟吴老大打过电话，说自己没钱再钻，让他找下家的。
眼前这四个小伙子都是吴老大的徒弟。
吴老大的名字自然不叫吴老大，只是他在县里钻井作业的这个行当里，能排no.1，所以被人尊称为吴老大。
都是五十好几的小老头了，徒子徒孙一大堆，以前在国企工作，钻了一辈子井，确实有技术，只不过现在懒了，钱也赚饱了，不怎么爱动，学人当起“技术指导”，了不起开钻的当天来一下，后面基本看不到人。
孙永强这个项目还算好的，钻第一口井时他在这边待了两天，钻井的位置都是他亲自选的，也算给足了面子，毕竟当时孙永强还是首富呢。
后面就没来过，是吴老大的二徒弟杨志锋在负责。
至于眼前的这四个小家伙，都不知道是吴老大的第几十号徒弟了。
“讲啥？”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挠了挠脑壳，显得不明所以道：“我师父前天跟志锋哥去市里了，志锋哥说那边新开了一家卡拉ok，好玩的很，带他去玩几天，临走前没跟我们讲啥呀。”
孙永强“哦”了一声，那就好解释了，因为他恰好是前天给吴老大打的电话，这个老不休八成是在那边玩嗨了，根本没打电话回来让自己的这四个傻徒弟撤摊儿。
吴老大此人孙永强是认识多年的，以前挺忠厚老实的一个人，这两年真是……被他的几个大徒弟给“孝敬”飘了。
特别是这个杨志锋，那是吃喝瞟赌样样在行，干活儿却不见这么利索，说老实话，这片毛油地要不是吴老大亲自过来踩了点、圈了钻井位置，孙永强都不敢让他钻。
可有什么办法呢，吴老大的水平是毋庸置疑的，县里三分之一的钻井队长都是他带出来的，而这个杨志锋又深得吴老大喜欢，越来越多的项目交给他来负责。
“我这边暂时没活儿了，跟你师父讲过，你们该拆的拆，该撤的撤的吧。”孙永强摆摆手道，有意将他们给支走。
“这样啊，那行！”
四个小伙子顿时面色一喜，牌都扔了，他们才懒得理会对方还钻不钻，反正他们又没钱拿，没出师之前都是干白工，也就包个食宿。
要不是吃饭的家伙扔在这荒山野岭里，谁乐意在这里守着呀，早就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四人屁颠屁颠儿地冲进帐篷里抬出工具箱，就准备将这七根“铁塔”五马分尸了。
望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的七座基塔，孙永强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七口井，就是他曾在这座县城里辉煌一时的见证，塔倒、茶凉……也就意味着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终结。
“老板。”他还是这样称呼李亚东，不带姓，哪怕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没有其他原因，就是不像让对方感觉自己与周老六那种人无异在没有一无所有的时候没去攀的关系，如今一无所有了，他更不会去攀。
“咋了？”
“这帮人能不用就别用了，吴老大这人虽然有水平，但现在懒了，不像当年，他真有本事的徒弟好像都出来单干了，还巴着他舍不得走的，基本也没什么真材实料，啃他的老名声罢了。我也是事先不知情，就冲着名头找到吴老大，后面才知道他打算退休，已经不太管事，再加上当时脑子有点发热，一口气钻了七口，感觉上了大当。”
李亚东“哦”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这可是经验之谈，人家花了七口井买下的惨痛教训，没理由不重视一下。
换一般人，谁跟你讲？
管你死活！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为‘叶城呦’掌门加更4/5）
一行人围着毛油地逛了逛，没有开车，孙永强将自己怎么物色上这块地、然后请哪些人来看过，那些老师傅又都是怎么说的，事无巨细，全部给李亚东讲了一遍。
售后服务做得妥妥的，算是个热心肠。
李亚东也道了声谢，有些东西他是听不太懂，但感觉应该有些参考价值，全记下来了，打算晚上回去讲给胜利哥他们听听。
等逛回到帐篷这边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四个小伙子看着手脚都挺麻利，但这么久连一个基台都没拆完。
主要工程量实在太大，七个基台全部拆完，估计没个三天时间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们刚才乐呵什么。
“东哥，走吗？”齐龙问，因为已经到了饭点。
李亚东抬手看了看表，才十一点，也不怎么饿，摆摆手道：“不急，瞧瞧。”
说着，踱步向上面挂着一块黑木板、用黄色油漆刷了一个“1”字的基台走去。
它离得稍远，不是四小伙子正在拆的那座，却是这块毛油地上的第一座基台按孙永强刚才所说，唯有这座基台的钻井坐标，是吴老大亲自拿着石灰粉洒出来的。然后又让人以这个“十”号为圆心，在旁边框出了一个半径360米的大圆。
他当初的原话是“这块毛油地下面最有概率藏油的位置，就这一区域”。
通过刚才孙永强的介绍，李亚东知道这个吴老大是真有几把刷子的，以前在国企工作钻出过不少油井，十六岁入这一行，差不多是新中国最早的一批钻井工人，经验十足。
那为什么会在这片石油总局都实地勘测过、明言地下有油、孙永强优中选优、全县最好的一块毛油地上，却闹出这么大的一个眼子呢？
足足七口井，全在他圈的区域内，几乎已经布满，却没钻出一滴油。
李亚东总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问题，恰好也没近距离参观过钻井基台，有些好奇，便来到旁边打量起来。
这个基台之所以建得这么大，主要是为了承载和驱动钻头的，基台底座上有很多齿轮，大小不一，但最小的都有农家石磨那么大，它们互相咬合，靠一根粗壮的黑色电缆提供动力，然后通过一根“l”形连杆来带动特种钻头延伸到地下。
“咦？”视线落在钻头余留在地面上的部分时，李亚东突然发现一个东西标尺，钻头上自带的。
走进一细看，显示的字符为“1537”。
这也就意味着，钻头已经延伸到地底1537米，不可谓不深。
但是……或许还真不够深！
李亚东这段时间晚上没事时，经常与胜利哥一起猫在窑洞里喝酒聊天，而谈论得最多的话题，自然就是眼下手头上的事开油。
胜利哥毕竟掌管着一家大型石油公司，再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跟阿列夫等人在大漠上搞实地勘测，所以对石油方面的知识比常人要懂得多，而且，随着勘测的愈发深入，也对陕北这边的地质特点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李亚东很清楚地记得他对自己说过，陕北这边的石油不怎么好开采，原因很简单：油层太深，比他们早前分析的可能还深一些。
但这并不是坏事，因为众所周知，越是大油田，越是藏得深。
要知道俄罗斯那边的大油田深度都过了10000米！
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能称得上“油田”的资源，国家要不还没找出来，要不早就开采了，轮不到私人染指。陕北的延和榆琳两市，应该不大可能还有未被发掘的油田，只有一些零碎资源，不合适整体开采，所以国家才放手交给地方处理。
胜利哥说过，中国最好开采的石油在东北，譬如大庆油田，以及海洋钻井区，藏油深度只有1000-1500米。
其次是东部，譬如冀东油田和中原油田，藏油深度基本在1200-2000米。
最难的是西部，譬如塔河油田和塔里木油田，井深都在5000米以上，基本上中国的超深井（6800米以上），都在西部。
而比西部的开采难度略低一筹的，就是中西部陕北正属于这一区域，譬如延长油田和西南油田，它们的井深大多在1800-3000米。
但它们那是真的油田，通常比较深一些，原本胜利哥说小规模的“浮油”他怕李亚东不好理解，所有用了这个词。就陕北这边的地质来看，应该在1500米左右的深度就能钻出来。
可随着近期的不停勘测，他现在又有了一些新的结论主要这座小县城里的石油储藏当量，应该要比他早前预计的多得多。他原以为政府都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多好。现在才感觉错了，这边的藏油量很可能并不少，只是比较分散而已。
那么按照石油这玩意儿的特性它们一旦大规模抱团的时候，就会藏得比较深。
所以胜利哥说了，之后他们自己在这边钻井的话，至少要钻到2000米，如果钻到这个深度都没有一点油沫子，那就算逑，如果有，那再钻500米也无妨，不要怕花钱，因为指不定大油就藏在这500米之中，或之后。
‘1537米，将将过了1500米，指不定连胜利哥所说的浮油都差点火候。’李亚东心想。
“老板，咋了，你看什么呢？”孙永强见他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不由问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呀，你这口井怎么钻到1537米就不钻了，那个吴老大说的？”
“还要钻吗？”孙永强挠了挠脑壳，他其实也是个大外行，指不定还没有经胜利哥醍醐灌顶之后的李亚东懂得多，蹙眉道：“1537米已经够深了吧，周老六那口井，还没到1500米就出油了，施工队的人都说我们这边的油层就在1500米，到了这个深度，再往下钻一点，如果还没出油，那指定没戏。
“吴老大倒没具体说要钻多少米，他待两天就走了，这个搞施工的人应该都知道吧，是杨志锋钻到这里时喊停的，告诉我井已经废了。”
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若有所思，他……决定赌一把！
就当他闲得蛋疼好了，反正井是现成的，继续往下钻也就是人工和耗材的费用。
越往深了钻越费钱这倒是真的，不过……他像是在乎这两个钱的人吗？
“喂！那边的四个，你们过来！”
如此一寻思，在孙永强不解的目光中，李亚东扯着嗓子招了招手，将斜对面忙得满头大汗的四个小伙子，给唤了过来。
“咋了？”虎头虎脑的小伙子问，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李亚东的身份，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这井台你们会操作吗？”李亚东指了指身后问。
“我去……你这叫啥话啊，这都是我们弄起来的，你说会不会操作？”小伙子眼珠子一瞪，显得有些气愤，感觉从技术层面受到侮辱。
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他这辈子就指着这门手艺娶媳妇、养家糊口呢。
对于他的态度，李亚东却丝毫不介意，甚至还笑了笑，“那就好。”
“啥意思？”小伙子一头雾水。
“开机器，就这个钻台，给我再往下钻500米！”
“啊……”
四个小伙子相视一望，一脸懵逼，心说一口废井，你还钻个鸟蛋啊？
别说他们四个了，就连孙永强都感觉李亚东有点犯神经。
吃饱了没事干，钻他的废井玩吗？
亿万富豪的兴趣点果然与众不同。
“啊什么啊，老子钱多燥的慌不行吗，麻溜地钻，多少费用照给，完事后再给你们一人500块。搞不？”
不搞的就是傻子！
四个小伙子嘿嘿一笑，满口应下，遇到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主儿你有什么办法？
这钱该他们赚呀，人家点名道姓给个人的，就跟红包一样，师傅也没脸拿走啊。
“搞起！”
第九百八十章 一不小心……
伴随着一个轰隆隆的声音在荒野中炸响，已经停工两个多月的1号钻井台，重新投入使用。
在大号柴油机的澎湃动力驱动下，特制的黝黑钻头再次一圈一圈的旋转起来。
“二毛，注意高压水管，水不能停，别给钻头崩断了。”
“中贵儿，把29号扳手给我拿过来。”
“开富，你最好去帐篷里把三轮子赶出来，去中华哥那里拖点柴油回来，这点油肯定不够。”
四个小伙子忙得焦头烂额，实际上这500块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叫什么？”李亚东指了指趴在钻台基座上、拿着一只大号扳手拧啊拧的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望向孙永强问。
这小子看着不太灵光，但其实干起事来还是挺靠谱的最累最脏的活儿自己干，身先士卒，而且不忘给每个人明确分工。所以四个人虽然显得有点人单力薄，但好歹钻台上的作业指示灯一直保持绿色，这就代表着运行情况良好。
“大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杨志锋喊他钢蛋。”
“钢……蛋？”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这特么的是个什么名儿？
“钢蛋！”
“咋了？”
好歹管用。
那就行了。
“钻到2000米要多久啊？”李亚东没敢走太近，就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一直想象着基座上的齿轮和连杆会有崩飞的危险，因为它们似乎有些不堪重负，一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扯着嗓门问。
“怎么的不得钻个通宵啊？老板你们先回吧，明天早上再过来，应该就差不多了。”钢蛋同样大声吼道，主要钻井运行的噪音太大。
“这么久？”李亚东诧异，寻思着就500米而已嘛。
“久啥呀，1500米呢，地下都是花岗岩，老难钻了。所以我刚才说的还是理想状态，万一不走运钻头崩坏了，更换钻头什么的还得多花一天时间。”
他这么一说李亚东就明白了，想想也是，若非施工难度太大，又怎会越到后面越贵呢。
“行吧。”李亚东点头道：“那你们就上点心，好好钻，我明天早上再过来，要是不小心出油了……呵呵，除了500块外，再给你们一人包个大红包。”
“不小心？”钢蛋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心说这三个字用得极好啊。
因为这口费井除了不小心外，正儿八经的想钻出油根本没有可能。
真想说一句“老板，你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钱多了用不完给我呀”。
当然，只要不傻，这话他就只在心里想想，同样点点头道：“我们办事你放心啊老板，喏，看到那根管子没有，你明天早上过来一看要是冒黑水了，那就是像你所说的一样‘不小心出油了’。”
李亚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井台旁边的空地上挖有一口“小池塘”，四方四方的。里面盛有清水，很干净的样子，原以为是个蓄水池之类的东西，此刻定眼一瞧，才发现不是。
有根细小的白色塑料软管从井台下面延伸到这边，很不起眼的样子，正有干净的清水汩汩地从里面流出，最终汇入“小池塘”之中。
显而易见，这就是井台的出油口。
只是很可惜，现在从里面流出来的却不是黑色的石油，而是瞅着白得不能再白、估计都能直接饮用的地下水。
‘争点气吧兄弟。’李亚东心说，别让他的第一次开油就沦为笑柄。
“老板，感觉今天来错了。”回去的路上，孙永强苦笑着说。
“哦？怎么讲？”李亚东问。
“害你白扔了十几万呀，要是过几天来井台拆掉了，这笔钱不就省了？”孙永强摊摊手道。
李亚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说“你讲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哦”。
丫的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他这人生中第一次开油，就不能给点精神上的鼓励和心理安慰？
“那可不一定。”李亚东“哼哼”道。
不管别人怎么想，但他自己不能失去信心，否则的话，现在就好扭头回去让钢蛋收工了，还钻个屁呀？
“呵呵……”孙永强尬笑了两声，收起话头，不再多言。
曾几何时他不同样的自信满满吗？
特别是钻最后两口井的时候，甚至比对方现在的状态还自信，就连红包都准备好了。
可结果呢？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感觉经历过这件事情后，往后余生中即便最大的挫折，都不足以压垮他的脊梁。
看淡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晚上回到大龙村，酒足饭饱之后，反正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村里连电视都没一台倒不是因为买不起，听马支书说之前有人买过一台，但拖回来连中央台都是满屏幕的雪花星子，根本瞅不见人，所以又拿回去退了，他们这边好像有什么磁场干扰之类的，约莫地下不光有石油，还有金属矿。
七点钟睡觉也是不切实际的，那能怎么办？
李亚东依旧和胜利哥酌着小酒，谈天论地，很自然而然地就聊到了狗头岭那边的毛油地。
“那块地用俏皮话讲，含金量还是相当高的，我过去一看才将将钻到1500米就没钻了，就让师傅们再往下钻500米。你感觉怎么样？”
“嗯，可以的。我之前不就说了吗，以后咱们自己钻井都得往2000米钻，宁愿多花点钱，但这样保险，不会有什么遗漏。”
得到胜利哥的支持后，李亚东也算暗松口气，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去钻人家费井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还是感觉有些搞笑的。
再加上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今天着实被孙永强和那几名小师傅打击得不轻，搞得他就好像就是个傻缺一样。
多少有些糟心。
晚上，约莫是因为胜利哥的一阵“安抚”，所以李亚东睡得很甜，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狗头岭那边的毛油地喷油了，满地都是，那油多的……居然形成了泥石流，最后把旁边的云雾村都冲了，紧接着来了好多武警官兵抢险救灾，弄的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早上起来才发现是一场梦。
梦嘛，都比较扯，倒也没太在意。
在马支书家吃完早饭后，李亚东便带着齐家兄弟“偷摸着”离开了大龙村。
为啥？
因为胜利哥昨晚说，谢兴洋突然问起他，问李亚东是不是也住在大龙村。
胜利哥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看见过一两次，但住得远，也没啥交流。
然后谢兴洋就将李亚东编排了一番，大抵的意思就是说他如何持强凌弱之类的，而且阴险狡诈、扮猪吃老虎。
所以李亚东还是寻思着稍微低调点，免得谢兴洋再浮想翩翩，影响胜利哥的计划。
今天开车的是齐虎，他能记路，走过一次的路大抵都能记住。
等来到狗头岭、车辆接近云雾村时，李亚东发现村头的空地上坐了不少人，像是在搞什么集会一样，但又没看见其他什么东西，只是坐在那里谈笑风生。
“我去……这些人大好的天气都不下地的吗，就坐在这里吹牛打屁？”开车的齐虎没好气地说，主要他不得不减速，因为路被堵住了。
“你慢点，别板着个脸，待会儿拿烟下去发一圈，让他们挪个地方。”李亚东交代道。
齐虎点点头，让他哥从手套箱里摸出一包大中华，车开到村口停下，正准备下去时，一帮村民们却突然围了上来。
“李老板，恭喜恭喜啊！”
“是啊，可喜可贺呀！”
“祝您财源广进。”
第九百八十一章 头彩
李亚东一脸懵逼，心想这啥情况？
捋了捋日子，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干嘛都这么客气，见面就是吉利话？
有些人甚至都在那里揍着手……
这是怎样，要红包吗？
先不提别的，关键他也没准备啊。
“诶，王大爷，今儿个啥日子呀？”李亚东降下车窗，瞅着一位上次照过面的热络老大爷问。
“啥日子？李老板您的发财日呀！”王大爷呵呵笑道，缺了豁的门牙露出来，显得喜庆而憨厚。
“发财日？”李亚东心头一动，隐约猜测到一些什么，目光不自觉地收回，然后透过前挡风玻璃向前方的毛油地方向望去。
心想……不会吧？
讲真，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就是看那口井没打到位，感觉有些浪费，花个十几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难道，真……
“出油了李老板！”王大爷见他自己竟然还迷迷糊糊的，显得有些诧异，忙不迭地提醒道。
还真是！李亚东心头一惊，继而狂喜不是因为能赚多少钱的问题，就是感觉贼有成就感。
人生中开的第一口井，还是捡的别人的一口废井，一挖，居然出油了……
这你敢信？
他自己都感觉有点匪夷所思，从小到大都没中过啥奖，天生就不属于那种运气爆棚的人。
读书的时候在小卖部刮奖券，瞅着一等奖的电子表特别想要，结果把好容易攥了几个月的5块钱全部刮完了，别说一等奖的电子表，连个七等级的泡泡糖都没混到一块；长大了买彩票，学人家对着彩票店里的往期数据认真研究，自认掌握了规律，满以为能中个500万，结果一次性买了几千块，连5块钱都没中，反而在后面某一次商店购物中，多了十块钱，没让老板找，要了一组机选号码，却一不留神中了200块。
喝啤酒向来都是“谢谢惠顾”的主儿，今个儿老天开了眼？
“阿龙阿虎，身上的现金呢，都掏出来。”
李亚东感觉自己很狂躁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幸运女神总算眷顾了他一回，必须打赏。
人人有赏！
齐龙和齐虎口袋一番，却是没带多少现金，一人也就千把块的样子。李亚东白眼一翻，有点瞧不上，对不起人民群众的意思。
“把烟拿出来。”
前排手套箱里塞了四条大中华，三条是整的，另一条虽然拆了，但也就少了两包。
李亚东二话没说，将齐龙和齐虎凑出来的两千多块钱，外加四条烟，隔着窗户一股脑儿地塞进了王大爷手中，笑着说，“大爷，实在没准备，身上就这些，劳您给大家伙儿分分，油开出来了，以后少不了还要麻烦你们。”
“哎呀，这……够了，够了！”王大爷却是吓了一跳，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幺冻冻。
旁边的村民们同样眼神亮得吓人。
好歹都是邻里左右的乡亲，还算比较矜持，倒没有引起哄抢。
就这么简单的一散财，至少好几千，这个李老板，真是大气得可以！
所有村民脸上都笑意盈盈，一些壮劳动力当场拍板，说以后李老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有活儿干尽管开口，保管当成自家的事情来做。
在一阵千恩万谢中，李亚东迫不及待地与村民们道别，催促着齐虎赶紧开车。
车上三个人，他身上的钱其实是最多的早就说过以前穷怕了，现在养成了不带够钱不出门的习惯。但是，不敢动。
村民们还好说一些，毛油地那边干活的四个小伙子、钢蛋他们，他不得好好犒赏一番？
并不平整的煤渣子路，在李亚东的不断催促下，齐虎硬是开到了80码。
他和他哥都有点诧异，似乎当年在苏联狂卷上百亿美金的时候，都没见东哥这么兴奋过。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毛油地便近在咫尺，猛虎大帅咆哮着驶向蓝色帐篷6点钟方向的1号井台。
“来了，来了！”钢蛋四人早已望眼欲穿，就等着昨天那位老板来兑现说好的每人500块钱。
也是日了狗，一口废井，居然真给钻出了油，而且……
四个人全像是从矿洞里爬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除了眼睛和牙齿还有点白色外，其他地方全是乌漆麻黑的。
“啪！”汽车停下，李亚东夺门而出。
“辛苦了。”
他看了钢蛋四人一眼后，撂下三个字，继续向前走去，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全被一个东西所吸引，完全没空理会其他。
就是……那方“小池塘”！
昨日那清可见底的小池塘，如今完全变了模样。
变得乌黑、粘稠、肮脏，甚至带有一股刺鼻的……类似于臭鸡蛋一样的味道。
但是！
李亚东此刻真是恨不得跳下去洗个澡。
真的出油了！
昨日那根链接在井台下方的白色小软管同样已经变成黑色，垂掉在“小池塘”岸埂一侧的管口处，正有源源不断的黑色石油从里面流……不，不应该说流，或许用“喷”字更合适一些，不断从里面喷出。
这是属于他的石油！
深藏在地底2000米深的宝贝，被他挖掘而出，那种感觉，简直美妙得难以言喻。
“钢蛋，过来。”李亚东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池塘”，头也不回地说。
一边说着，手已经伸进了棕色皮夹克的内衬。
“诶，老板，来咯！”
钢蛋领着另外三个小伙子，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知道心心念念的好事终于要兑现了。
500块，他从15岁开始学徒，如今20岁整，5年都没赚到500块。
他父亲是个蹩足的瓦匠，给人家盖房子一天才4块钱，还不是天天有活儿干，半年不吃不喝都挣不到500块，一年还差不多。
这笔钱如果拿回家，家里人还不得笑死？
“干的不错！喏，也不知道多少，你们分分。”
李亚东伸手一递，钢蛋却愣住了，另外三个小伙子也一样。
这他娘的……到底是多少钱啊，这么一大摞？！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管他多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志锋哥经常说的一句话，先接过来再说。
如此一寻思，钢蛋赶紧将一摞崭新的毛爷爷接过，似乎生怕李亚东反悔一样。
“老板，要不你先看看，我们去分分？”钢蛋嘿嘿笑道。
“好。”李亚东同样笑了笑。
他确实想看看，虽然完全不懂出了油后接下来该怎么开采，但就瞅着一方“小池塘”，他感觉自己都能欣赏一整天。
实在……太美了！
“来，二毛一张，中贵一张，开富一张，我一张……”不远处的帐篷里面，钢蛋已经开始分钱了。
是那种四个人坐在地上围成一个圈，然后一摞钱放在中间，其他三人完全不伸手，只看着，与此同时钢蛋将钱一张一张的拿起来，然后再依次放在各自身前的方式。
童叟无欺。
“轰轰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噪音，李亚东下意识地扭头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孙永强骑着那辆生了锈的一脚踹来了。
按理说钻井出了油后，钢蛋等人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老板，但李亚东昨天搞忘记了，没给他们留电话，所以他们如果要联系谁的话，第一通电话应该会打到孙永强那里。
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心里阴影面积又有多少？
第九百八十二章 天要亡我
“轰轰轰……”快要散架的一脚踹极速飞驰，硬是在荒野上卷起了一片尘雾。
可想而知速度有多快。
摩托车直接驶过猛虎大帅，然后越过齐家兄弟，车上的人像是进入了赛车模式，心无旁骛，连他们打招呼的声音都置若罔闻。
“嘭咚！”
车子快要撞上站在“小池塘”岸埂上的李亚东时，被人扔出去了。
是的，扔。
孙永强直接从还未停稳的一脚踹上跳下，然后任由它失去重心向侧方偏移，不管不顾。
车子倒地，溅起一捧尘沙，后轮因为惯性仍在骨碌碌地转着。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望着眼前的黑色“小池塘”，又看了看那只正在喷油的塑料软管。
孙永强瞬间呆立当场，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李亚东暗叹口气，心说有啥不可能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知道对方只是无法接受而已。
要知道，这可是他的第一口井。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其实他的第一口井已经中彩了，运气简直不要太好，一击必中啊！
然而，就是钻浅了点……
“那个……你还好吧？”李亚东问。
略微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只是略微。
毕竟他也没逼着对方卖他这块毛油地啊，他原本只是去买公司大院而已，这事儿还是对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能怪他吗？
自然不能。
“我……不好！”孙永强看了他一眼后，全身的力气似乎一下被抽空，双脚一软，一对膝盖直接跪在了地上。
所幸，荒野之中全是黄沙，不是水泥地，不然仅此一下，估计三个月都别想下地走路。
李亚东苦笑，他也是没什么话头可说。明知故问嘛，对方能好才怪。
“老天爷呀，我自认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很缺德的事啊，这样玩我？”
孙永强偌大的一个人，居然直接哭了。
可见此刻的心情到底有多糟。
他明明占尽天时地利，一口井便能出油，然后财富继续累积，稳坐自己县城首富的位置。
却将一口好井当成废井舍弃，然后又连钻六口，直至将二十年的积蓄钻得一干二净、钻得负债累累、钻得妻离子散……
心中，那个恨呐！
恨自己，更恨……
“天杀的吴老大，狗日的杨志锋，老子要去找他们拼命！”
人心，横了！
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后，孙永强突然不哭了，脸上也没了懊悔与失落的表情，脸白了莫无表情。
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来的力气，噌地一下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后，便踱步走过去扶起了自己的一脚踹，正准备踹动启动杆……
“拦下他。”李亚东蹙眉说。
孙永强此刻看似表情平静，但他却知道这番平静之下隐藏着惊涛骇浪，如果就这样任由对方走了，或许……要闹出人命。
既然遇到了，总归做了两次买卖有些交情，如何做到袖手旁观？
齐家兄弟顿时会意，瞬间冲了过去，赶在他落脚之前，左右两边，一边一个，将他从一脚踹上架了下来。
“老板，你让他们放开我，这不管你的事，我还没疯，分得清是非。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怨你，但冤有头债有主，那两个害得我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王八蛋，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孙永强挣扎了两下，见毫无作用后，便望向李亚东，用乞求的口吻说。
李亚东眉头紧锁，这事儿他还真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毕竟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呀。
“我说……孙老板，你打算去找我师傅和志锋哥的麻烦？”
钢蛋四人其实早就听到动静从帐篷里跑了出来，但老板的事情他们不好插手，此刻也是因为牵扯到自己这边的人，才敢说声话。
“是又怎样？不该吗？”
“这个……”钢蛋尬笑一声道：“按规矩，是不该。”
“什么破规矩？”孙永强瞪着眼珠子问，“明明一口好井，花了几十万钻的，被你们钻成废井，害我后面又……损失了这么多钱，你敢说你们没责任？”
“关键……你也没说要钻多深呀。”钢蛋摊摊手道：“县里目前开油，基本都是钻到1500米，都成了行业规定，他们老师傅一起总结出来的经验，不光你这里，别人那边也一样。通常情况下老板没要求的话，我们搞施工的都是钻到1500米，顶多再往下钻个几十米，不会再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孙永强一眼后，继续说道：“孙老板，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生气。”
“有屁就放！”孙永强现在是对吴老大和杨志锋俩人一肚子火，所以连带着看跟他们有关系的人也不顺眼。
“我们这样做，其实也是在为你省钱，真要钻到2000米还没出油呢，那你岂不是又得多亏十几万？”
“卧槽！”
孙永强其实还挺有修养的一个人，一听这话后，简直如同炸药包被点燃一样，瞬间火冒三丈，就要冲过去打人。
“诶~孙老板，说好了不生气的。”钢蛋赶紧后撤，连声道。
所幸孙永强被齐家兄弟架着，根本挪不开脚。
“吗的，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们了？”
“这个……感谢就不必了。”钢蛋讪讪笑道：“谁也不知道这块毛油地的油藏这么深呀，你说对吧……”
说到底，还是缺乏专业的技术指导。
陕北这一片的开油计划毕竟才刚开始，特别是地势复杂的延和榆琳两市，很多东西都还处于萌芽期的摸索阶段，加之基本都是县政府加外来投资者的模式在搞，缺乏高级别的机构参入，也就自然而然的欠缺科学性的帮助。
说白了，目前开油作业基本都是土路子，某种程度上讲，全凭感觉。
就譬如胜利哥他们，他们刚进大漠的时候，同样认为本地的上油层在1500米左右，也就是之后根据越来越深入的科学研究，才发现本地的地势复杂，某些地方的上油层可能会更深一些。
“那你们也有责任！我虽然没说要钻多深，但同样没说钻到多少米就不钻了，那个杨志锋不应该自作主张。他钻到1537米的时候问都没问过我，直接喊停了！”孙永强梗着脖子说。
说实话，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果然，钢蛋弱弱地说，“那你要是不满意的话，可以让他接着钻嘛，你没要求，不就是……等于同意了吗……”
“我……”
“好了，老孙。”李亚东插话将他打断，之前也没具体称呼过他，想叫一声“孙老板”吧，但又担心对方现在情绪不稳定，瞎几把乱想，以为自己在嘲讽他，索性就这样称呼。
“我说句公道话好了，那个吴老大和杨志锋有责任吗？自然有。他们干了这个行当，却技术不精，这就是他们的责任。但话又说回来，如果钢蛋刚才的话属实，那么现在整个县的钻井队都这样干，你就算没请他们，请了别的钻井队，还不一样？”
“我……”孙永强张了张嘴，被他说得有些无言以对。
“你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就算那个杨志锋钻到1537米时过来问你，还要不要接着钻，你会怎么答复？老实讲，我感觉你也不太懂，到时不还得咨询他或者是吴老大的意见？最后的结果大概也一样。你自己说呢？”
孙永强底下脑袋，彻底没话说了。
因为他真的扪心自问了一下……
而心里的答案，则与李亚东所说一模一样。
‘天要亡我！’他突然生出了这种想法。
第九百八十三章 幸福来得太突然
现场突然沉默了。
良久，孙永强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放开我吧。”
齐家兄弟望向李亚东。
李亚东点了点头。
行动恢复自由的孙永强倒也没再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唉声叹气。
李亚东知道，经由他和钢蛋俩人的“齐力配合”，总算将这家伙给点醒了，也是暗松口气。
注意力再次回归到“小池塘”上，心中依然止不住地欢喜。
“钢蛋，这地下的藏油量，是不是还挺可观的呀？”
天地良心，李亚东说这话可完全不是为了刺激孙永强，就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中了什么彩头，就像买彩票一样，500万还是5块钱，几等奖的意思。
然而，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孙永强还是情不自禁地顺起耳朵。
他同样想搞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那可不？不是挺可观，那是相当可观呀！”听他这么一问后，钢蛋顿时挤眉弄眼地凑了上来。
当然，有意无意地与孙永强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脸上多少有些自豪感。
毕竟，这井油可是他带着三位师弟就是二毛他们，没在师父和师哥他们的指导下，完全凭自己的本事钻出来的。
他学徒五年，这还是第一次。
以往但凡钻出油，即便同样是他在操作，但师父和师哥他们总会在旁边时不时地提点几句，因此最后的功劳全是他们的，老板们感谢的人也总是他们，至于自己……呵呵，哪有人理会？
但这回，这份功劳谁都别想抢走。
1500米往下的钻井难度到底有多大，此时此刻应该没人比他体会更深，昨夜他眼皮合拢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分钟，他敢保证，即便换成志锋哥来做也绝不可能比他更好。
终于能让师傅瞧瞧自己的本事了，五年，也该出师、该有工资可以拿了吧？
“哦？此话怎讲？”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不远处的孙永强同样打起十二分精神。
“老板，其实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钢蛋说着，快步来到“小池塘”边，从地上捡起那根塑料软管，示意道：“老板，你看看，有劲儿呢！这油不是在流，而是在喷呀！另外，你再看看这成色，乌黑放亮，里面几乎一点水分都不掺，纯的很！”
李亚东被他说得心花怒放，追问道：“那又代表什么呢？”
“专业性的话我讲不来，但我也跟着师父打了不少井，通常来说一口井钻出来如果直接开喷，再加上能达到这种成色的，几乎就可以断定，底下有精油，而且这一钻头刚好找准了正点儿！”
“精油？”李亚东眼神明亮，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
所谓的精油是一种通俗性的说法，指的是那种杂质少、纯度高、提炼率高、能卖得起价钱的好油。
众所周知，石油并非只有一种形态，有稠油、稀油、高凝油的区分，它们的物质成份并不一样，商业价值也不相同，就譬如稠油，它其中的沥青质和胶质含量比较高，而高凝油则含蜡比较高，稀油就比较好理解，它含油量比较高，同当量的稀油能提炼出更多的汽油和柴油这些物质。
精油，大抵便是指稀油，指含水量少、纯度高的稀油。
李亚东是瑟了，而隔壁的孙永强，则猛地一下捂住胸口，只感觉……心好痛！
但这还没完呢。
“老板，我钻了5年井，像这样的好井都没遇到过几口，你这口井不用想了，日产原油10吨以上那是妥妥的，而且我估计开采个十来年完全不成问题，你要想快点的话，干脆把旁边几口废井一并钻了，到时多几个井口出油，肯定比一个更快，指不定日产原油二三十吨都没问题。”钢蛋笑呵呵地说。
刚收了一个大红包，整整2300块呢！所以对李亚东印象很好，也愿意仗着自己更丰富的经验，给对方支点招。
“日产原油二三十吨？”李亚东都有点合不拢嘴了，且不提三十吨，即便是二十吨，以他的这个油品，代入到当前的市场价格中，再除去政府的分成和乱七八糟的一大堆费用……
日入10万，再不济都有！
一个月就是300万，一年就是3600万……
纵然对他而言，也不算一笔小钱了。
而这……还仅仅只是一块毛油地呢。
所以说啊，陕北开油的买卖，那是着实可以做呀！
像这样的毛油地来它个500块，要啥啥没有？
当然了，这个数量估计就有点异想天开了，反正眼下的这个小县城肯定无法满足，得把陕北这边允许开油的地方画成地图，然后派大部队逐一去勘测，或许还有一丝可能。
“你……说啥？这井能日产10吨原油？还够开采个十几年的？”孙永强一双眼珠子瞪得滚圆，望向钢蛋，捂住胸口询问。
“是……是呀，咋了？”钢蛋有点怯他。
他可不知道孙永强已经破产了，从小到大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光辉事迹，算是县里的传奇人物了。
哪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得罪的？
“我……”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孙永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原本可是他的井啊！
都钻到四分之三了，就差临门一脚。
而拥有这口井后，他还要啥？
啥都不要！
就算身无分文又怎样？
不出半年，就能成就千万身家！
心里……那个超级无敌……日你仙人板板的恨呐！
“那个……”
眼瞅着孙永强又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李亚东适时地开口道：“老孙，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过来帮我做事，我接下来还要在县里、甚至县外，开发不少油井，工资待遇好说，给你100万一年。你看成吗？”
100万，也就眼前这口油井10天的利润。
用来招募一位能力不差、品性也还不错的本地属下，在李亚东看来，还是物超所值的。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接下来为他操持陕北这边的石油生意。
这边开油的寿命虽短，但好歹也有9年时间，他哪有空一直待在这边？
“我去……是不是啊，100万？！”
孙永强还未说话，一旁的钢蛋却已经被惊得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
他那三位师弟还不如他，全都表情惊恐，像是光天化日之下活见了鬼一样。
钢蛋心里有个小人已经狂躁不安了，大喊道“老板，你请我请我啊，别说100万，10万我都干！做牛做马，任由差遣。”
可惜啊，他不是李亚东的菜。
对于孙永强，李亚东的这口价格可不是随便喊的。
李亚东敢断定，以此人的能耐，再加上经过眼前这件事情的洗礼之后，只要他不自暴自弃，理性看待过去，重拾以前的辉煌，估计也用不到几年时间。
毕竟，眼下可是私营经济最好的萌芽年代。
毫不吹嘘地讲，只要敢闯敢拼的人，几乎都能发财。
待遇开得太低，即便现在趁他落难时能留住人，以后，只怕想留都没可能。
“你……要请我做事，百万年薪？”孙永强微微一怔，继而扭过头来，感觉不可思议。
原本再次狂躁的情绪，果然平静了下来。
“是呀，怎么，难道你不值这个价码吗？”李亚东呵呵笑道：“就看你想不想干。”
龟儿子不想干！孙永强心想。
他现在有啥呀？
说句不好听，家里又没种地，荷包里仅剩的几张票子花完后，午饭都不知道在哪里。
百万年薪，只需5年，他就可以把失去的全挣回来。
而且，他有把握，只要自己答应这份工作，不再惦念着自己开油的事情，他老婆，应该会同意跟他复婚。
而他也有能力重新让她和儿子过上从前的富贵日子。
“你说真的？”孙永强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幸福来得太突然。
李亚东向身后努了努嘴，道：“喏，比这地上的油还真。”
孙永强面上一喜，连声道：“那……我答应。我感觉自己值这个价码！”
瞧，这样不就挺好嘛，县城首富的气势又回来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 好戏开场
花了半天时间，李亚东跟钢蛋合计了一下，准备着手狗头岭毛油地1号井的开采工作。
是的，钢蛋。
李亚东很不厚道的怂恿他跳了槽，让他出来单干。
钢蛋刚开始虽然有些意动不动心也不可能，他早就盼着可以出师赚钱了。但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钢蛋说这么一干，怕得罪他师父，以他师父在圈子里的能耐，封杀他根本就是挥挥手的事情，怕以后接不到活。
李亚东就说“你的活儿我全包了”。
钢蛋又说他现在用的家伙事儿都是他师父的，自己根本没钱置办。
李亚东就说“我先借给你，然后在钻井的费用里扣”。
钢蛋被他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就问“你这么相信我”？
李亚东说“是的”。
什么人，什么脾性，往往通过一些不经意间的小细节，最能看出来。
他与钢蛋虽然仅仅接触两天，但抛开言行举止不谈、其中两个小细节，让李亚东认为他是一个靠谱的人。
第一，就是昨天井台重新开钻的时候。
二毛三人明显以他马首是瞻，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但即便这样，他依然身先士卒，最脏最累的活留着自己干，而将更轻松的工作分配给他们。
一位领导，但凡能做到这种程度，想不让属下人尊敬都难。
所以他或许不是什么大才，但绝对可以做好一名小包工头。
第二，就是之前分钱的事情。
由于帐篷前面是没任何遮挡的，所以他的那种一本正经、甚至好似过家家一样的分钱方式，李亚东全都看在眼里。
他不贪，能与手下人平分劳动成果，即便他做的更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诚恳，财富当前都能这样，更遑论做其他的事情？
刚才李亚东也了解过，就为了完成这单自己第一次主导的钻井任务要换平时没他师父和师哥们发话，他根本不敢钻，这次也就看是口废井。他昨晚一宿没睡，一直守在钻台边。
一个能办事的小伙子这是李亚东对他的评价。
而他现在恰好缺少一支钻井队，也缺少一名钻井队长。
至于经验和技术，这都不是李亚东看重的东西，他有一支国际一流的技术团队，足以做好技术支持，缺的是干活的人。
再说了，在他看来，钢蛋的经验和技术也不差。
昨晚他和胜利哥谈起这个话题时，胜利哥就讲过，按照当地的地质特点，1500米以后的钻井作业是有些难度的，让李亚东耐着性子等，说崩断一两根钻头是很正常的事情。
要知道胜利哥可是俄罗斯最大石油公司的掌舵人，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可见其中难度。
然而，钢蛋崩断了钻头吗？
并没有。
李亚东可不相信这完全是运气使然。
最后还有一点，钢蛋听话呀，已经试出来的事情，几乎指哪打哪，用起来特别顺手。
换成是他师父吴老大，如果李亚东让他和胜利哥等人配合的话，只怕会仗着自身的经验与资历，对胜利哥等人的决定表示怀疑，因此产生很多分歧。
在专业领域大多数人都不会服软、只盲目的相信自己才是最好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所以，不如不用。
这种分工协作的方式，也是李亚东在管理集团的实际经验中摸索出来的，有时候强强联手并非好事，反而母鸡带小鸡，能见奇效。
于是就这样，钢蛋被李亚东顺利拐走，二毛等人也乐意跟着他。
因为钢蛋说了“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如果愿意的话，我现在是包工头了，不敢说事事跟你们齐平，但我有肉吃，绝对少不了你们的汤喝”。
也是因为平时做人做到位了，所以二毛三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们拜吴老大为师本是为了学习技术，平心而论，技术是学到了，但多数的东西并非他教的，而是他们在实际的工作中自行摸索的吴老大现在钱赚饱了，根本就懒得来工地，又如何教他们？
他们对于吴老大而言……说句不好听的，更像免费的劳动力。
所以真心没有什么所谓的师徒情分与感情。
或许早年他还没变的时候，他的那些大徒弟们有些吧。
钢蛋说晚上就打电话跟吴老大摊牌，应该会挨一顿骂，一些什么难听的词儿他都可以联想到，不过就再忍他一回。
李亚东很欣赏他的这种态度，下午就带着他和孙永强，一起来到公司。
孙永强以后就坐镇这里了，至于钢蛋，是带他过来领钱的。
石油开采不是小事，目前工地上的设备都是吴老大的，晚上一摊牌后指定无法再用，得采购新的。
所幸钢蛋这5年也不是白混的，这些设备在哪里搞都知道渠道，那些人虽然也卖吴老大的账，但肯定更认钱。
钢蛋说一套钻井设备得160万，吴老大自己实际上就四套他那公司还有股东，其他三套都是借的也是圈子里很常见的事情，谁活儿忙，手里有空闲设备的人就先借借，下次论到自己的时候也方便。
只是很可惜，钢蛋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耐他在这一行截至目前为止的身份还是一名学徒。谁肯他借？
更甭提得罪了吴老大之后。
所幸他的金主不缺钱，李亚东大手一挥先搞它个10套！
钢蛋吓了一跳，寻思着在他三十岁之前就不要钱了，卯足了力气干，能把这10套设备的账还清，清明节就去祖坟山上见碑烧一车纸钱。
设配已经不成问题，相对于钻井设配，开采设备就更简单，因为这玩意儿可以拿来先用，不急着付款。
工厂那边根本不怕收不到账，但凡钻出了油井，一通电话打过去，马上开油的“大号镐头”就给送过来了，要多少有多少。
最后李亚东还嘱咐钢蛋让他再招点人，有经验的最好，没经验的也可以，关键人得上进，到时候自然有人教他们更先进的技术。
晚上，一行五人又下了趟馆子，小酌了几杯，然后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对于孙永强和钢蛋俩人而言，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一些或将改变他们一生命运的事情，都将在今晚发生。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今晚同样不平静。
他刚回到大龙村，在马支书家的老窑洞里打了盆洗脚水，脚还没泡热呢，胜利哥便找上门来。
“东哥，你过来一趟，我找你有事。”
李亚东原本想说“丫的等我脚泡完行不行，我也有事找你说呀”，但瞅着胜利哥嘴角挂着一丝奸笑，顿时心头一动，知道自己期待了有一阵儿的大戏，应该……
要开场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 一坑一个准
时间已至年中，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前几天还不那么明显，至少晚上还是凉爽的，但这几天就已经有了很直观的感受，人待在窑洞里不开电扇感觉闷得慌。
所以胜利哥虽然把李亚东喊了过来，但俩人并未进入窑洞，而是搬了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旁边搁了一盘蚊香。
“我说东哥，你真没开玩笑吗？不能这么随便吧？手指头一点，一口废井，直接就出油了，还是相对而言的大油？”
听完李亚东简单地将今天的喜悦分享了一番后，饶是胜利哥，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很清楚东哥对于石油开采完全是个外行，可谓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
“你闻闻我身上的酒气，像开玩笑的样子？”李亚东没好气道。
他刚才跟胜利哥讲，正是因为心情好，所以晚上拉着刚招揽的两个人，去饭店小酌了几杯。
胜利哥哪里用闻呀，一看他的脸就知道确实喝了酒。
“服了，那你这运气，也确实爆棚了。”胜利哥拱拱手道，一副“甘拜下风”的模样。
就这么一口废井，如果东哥所说的开油工的判断都属实的话，至少几个亿进账。
你能不服？
mmp的，为什么有些人赚钱这么容易，赚几个亿就跟玩似的？
而他呢，跑到异国他乡翘着屁股干了好几年，连套房子都买不起？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行了，那边我暂时不打算大动干戈，就这口井先开采着，后续的事情等你们这边搞完了再说，免得弄出什么幺蛾子。说说你们这边吧，我前脚刚进门，后脚你就来了，应该有什么好消息吧？”李亚东笑呵呵地问。
“嗯。”胜利哥同样笑了笑，点头道：“确实有好消息，而且还不止一个。”
“哦？”李亚东眼神明亮，道：“讲讲。”
“首先，历时半个多月……你看我，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胜利哥指着自己的脸说，“这片大漠底下的大致情况，总算给弄清楚了。”
“行了啊你，送钱给你赚，还好意思叫苦？”李亚东翻着白眼说。
有些话他早就跟胜利哥讲明白了，他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也没兴趣知道谢兴洋的钱最后去了哪里捅出篓子他给兜着，胜利哥要有本事就把谢兴洋的钱全部装进自己的口袋中，反正他是一毛不要。
一来不是特别多，可有可无的意思；二来感觉他的钱注定干净不了，有点不屑。
当然了，如果胜利哥愿意的话，可以将一帮老毛子的出国津贴、包括爱莎库娃的聘请费用结一下，这个他倒是不介意。
“这……也不是叫苦，就是想说明一下，这钱赚得也不容易啊！”胜利哥讪讪笑道：“而且比较可惜的是，大头注定得送给土地公了。”
“哦？怎么讲？”李亚东问。
“这个我有时间再跟你解释，先说说大漠底下的情况。”
“确实有油？”李亚东又问。
“嗯。”胜利哥用力点头道：“不但有油，而且相对于私人投资商来说，这个原油储备还不算少。”
“是吗？”李亚东眼前一亮，感觉今天就是自己的幸运日啊，怎么尽是好消息，忙不迭地追问，“有多少当量？”
“我们毛估估的话，应该能达到100万吨。”
“卧槽！这么多？”李亚东吓得直接爆了一句粗口。
100万吨原油是什么概念？
是，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多的样子，因为中国目前正在开采的几个油田，小一些的，譬如中原油田那种，目前勘测的原油当量都有4亿多吨。
但关键，那是国家的生意，开采出来要照顾13亿人口的需求。
而100万吨原油如果拿出来让某一个人去发财的话，那……
李亚东在脑子里捋了捋，岂不是……价值数百亿人民币？
就是分给政府一半，然后把其他的乱七八糟的费用、包括人工全部除开，再不济，也能落个一百亿吧？
这钱……未免也太好赚吧？李亚东心想。
当然，想赚这笔钱，前提是他必须把这片大漠搞到手才行。
“是啊，对于私人投资商而言，确实是一笔横财了。”胜利哥呵呵笑道：“东哥，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肯定没你想象的那么多。”
“为啥？”李亚东蹙眉问，并不好奇他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胜利哥只要不傻，就知道他对这片大漠早有窥伺之心。
否则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对付谢兴洋，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几天的牢狱之灾吗？那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并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用相对贬义一点的说法：他向来无利不起早。
这也是商人共有的特性。
“两点原因。也是我下面要说的事情。第一，东哥，你别想岔了，原油储量和开采量可完全是两个概念。由于原油都藏在岩石层中，所以并不容易开采，具体情况得视当地的地质特点和开采技术而定，地质特点咱们先不说，就说技术的话，国内目前即便是油田的开采率，都不会超过40%。”
胜利哥这么一解释后，李亚东才总算搞明白。
还是那句话，隔行如隔山呀，他刚才听胜利哥说100万吨原油储备，还真以为能全部开采出来。
“所以，100万吨的原油储备，抛开地质地点先不谈，就依照目前国内的技术能力，最多也只能开采出40%，也就是40万吨？”
“大致上这样理解也没错。”
“那……也可以了！”
李亚东倒也不是特别贪却也没辙，开采不出来，你能怎么办？
脑子里又捋了捋，40万吨原油，按照市价，同样……价值一两百亿了。
“弄给私人开采，当然可以了。”胜利哥呵呵一笑，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李亚东心想，接下来的话指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
“关键当地的地质特点很复杂，别的地方我们还没研究，不太了解，就说这片大漠吧……狗日的，地底像是有迷宫一样，把那些原油隔成一块一块的，根本不集中，相当不好开采。”
果不其然。
李亚东心想，怪不得之前石油总局的人放弃了，否则如果原油集中的话，在这边钻两口井，建个基站派俩人守着，能有多费事？
“那是什么意思？没得搞了？”李亚东蹙眉问。
“也……不能这样说，搞嘛还是可以搞的，就是原油开采率要大打折扣，而且开采费用也会大幅增加，得多钻不少井。”
“哦？那你们合计过没有，估计开采率能有多少？”
“撑死15%，不会再多了。”胜利哥摊摊手道：“而且因为成本增加，所以即便能开采出15万吨原油，利润也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多，顶多一半。”
“一半？”李亚东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其实就相当于能开采出7.5万吨原油，价值……约莫三十亿左右。
当然，除去政府分成和相关费用，最终能到手的，大概也就十来亿。
虽然有点小不爽，但是，讲真，十来亿也不是小数目。
特别他现在感觉到经济压力了，而这笔钱应该能够苏姑娘那边挥霍个小半年。
唯一比较蛋疼的是，开采还需漫长的周期，鬼知道啥时候能将它开采完？如果等到2003年还没开采完的话，那他也只能干瞪眼。
“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好消息吗？”忽然想到什么，李亚东问。
“嗯。”胜利哥点点头后，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是那种正儿八经地奸笑，道：“这边大漠的藏油状况虽然对开发商来说并不理想，但是，如果用来坑人的话……嘿嘿，那可谓一坑一个准！”
“一坑一个准？”李亚东看了他一眼，心说这么有信心的吗，脑子里一转，联系到刚才的一番交谈，便隐约猜到了他的计划，心想这小子真是忒坏了！
谢兴洋那厮，这回估计不仅要被他耍得团团转，保不齐最后败光了身家，还得抱着他的大腿哭。
为啥？
因为他到死了恐怕还以为胜利哥是友军。
更不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第九百八十六章 祭天开井
两天后，一个朝霞璀璨的日子。
由于昨夜下过一场雷雨，所以哪怕是夏季，气温也算不上干燥和炎热，早晨阳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水分子，感觉特别神清气爽。
这应该是今年入夏以来，多旱少雨的大龙村这边，最好的一个清晨。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翻翻老黄历，今天还是个好日子。
所以如此美好的一天，有太多事情可做。
三娃一大早便摸了过来，估计饭都没吃，因为李亚东今天起得也不算晚，此时正蹲在院墙一侧漱口刷牙。
“干哈呀，油四就说？”李亚东见他一脸尬笑地杵在一旁，嘴里吐着泡泡，含糊不清地问。
“那个……李老师，还记得我上次跟您讲的那件事吗？”
“哪件？”李亚东没好气道，这小子每天至少要跟他闲聊大半个小时，谈天论地，无话不谈，那说的事情可就多了。
这么笼统的一问，鬼知道是哪件。
“就……我爸妈说的那姑娘，原本要直接过去送彩礼，我没答应，说等个好日子自己先上门看看，他们也同意了。然后……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他们早上在那里翻万年历。”
“啊嚯嚯……呸！”李亚东漱了一遍口后，说，“那你就去呀。”
他如何不知道三娃这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老大个人了，平时胆子大得敢玩鬼，偏偏遇到这事儿像个小娘们一样，见个姑娘而已，硬要拽个人去。
至于他为什么非得拽自己，而不和他父母一起去，这事儿也不难理解。
因为他父母早就相中了那姑娘，真要过去了，只怕上了桌子就舍不得下来，恨不得立马把婚期定下来才好，到时他就算有意见，恐怕也只能保留了。
而自己就不同，在他看来应该深明大义、是能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人，真要没看对眼，是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的。
但是，李亚东真不怎么愿意去一辈子不愿意掺和这种事。
平心而论，就这么上门瞅一眼，能瞅出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看看人家姑娘长得俊不俊吗？
什么脾性，什么性格，一无所知。
那如果这姑娘除了长相外，一无是处呢？
以后俩人一旦结婚，处得好就好，处得不好，三娃保不齐还会对他有想法。
所以啊，这就是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再有一个，他今天也确实不太有空。
正事是没有，但大戏开台了，胜利哥昨晚已经通知过，说谢兴洋同样看了好日子，准备今天祭天开井。
他们南方那边的老板都爱捣鼓这个，有没有用不太好说，反正李亚东观察过，越是有钱的老板就越在乎。
“我……自己不是不太好……去嘛，想您跟我一起，帮我参谋参谋。”三娃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壳说。
参谋你妹！李亚东心想，是你找媳妇儿，又不是我，相没相中都是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你自己去呗，我这眼光跟你估计也不太一样，保不齐到时还有分歧，你自己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就好了？”
这话李亚东可不是瞎说，三娃这小子的眼光……
那也是一等一的刁钻。
别人不提，就说爱莎库娃好了，最近村里不少老爷们儿都在议论这个还没结婚的毛妹子，讲真，许多家伙都眼馋得紧，但你知道三娃怎么说吗？
“她是不是个子太大了点？”这是他的原话。
李亚东半个字没改。
大，有啥不好的？
李亚东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不是嫌人家个字高，而是某些地方太大，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约莫就喜欢那种前后能钉门板的类型。
能怎么说呢？
还是太年轻了。
等到了李亚东这个年纪，大概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作“微胖才是极品”，而爱莎库娃正属于这种类型。
饶是以李亚东的眼光来看，爱莎库娃都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美女。
“我……没那么挑的，只要凑合着能看，勤快点，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三娃一脸希冀道。
李亚东长叹口气，也是没辙啊，摊上这么个学生……
他很清楚三娃的性格，根本不求人，但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不去……保不齐还得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
“那话可先说好了，我去可以，但就是站在旁边帮你参谋参谋，可别什么事情都指着我，我对你们这边的风俗礼节一窍不通，该办的事情还得你自己来办。”
“行！”三娃咧嘴一笑，大喜过望，满口应下。
望着他屁颠屁颠儿地跑去院门的模样，李亚东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老师去帮学生相亲，这算怎么一回事？
就听说过毕业包分配的，这毕业包结婚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
早饭刚吃完，村子里便一下躁动起来，大家伙儿都朝屋外跑，一些熊孩子面条嗦得慢，抱着碗就跑出来了，生怕错过好戏。
大漠那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个不停。
“东哥，开始了。”
哪还需要齐龙提醒，李亚东又不聋。
“走，瞧瞧去。”
说着，从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站起，不忘回窑洞里拿上自己的“偷窥”神器望远镜。
前几天在县里逛百货公司，瞅到了，便买了，就知道能派上用场。
院子外的几块山岗空地上，村民们已经聚成几坨，全都踮着脚张望，不时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那个姓谢的准备开油了，祝愿他钻一口空一口。”
“是呀，就他这种人，让他发财太不应该了，老天如果有眼的话，就该把他的钱都收回去。”
“我可听说了，县里已经有好几位大老板开油赔了本，真希望他也赔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乡亲们的嘴巴还是挺毒的，心也挺狠。
要知道前几天马支书和红明他们已经上门找谢兴洋谈过，说现在空车不提，以后如果油罐车要从村里过，必须得交钱。
原因很简单：因为路是我们村自己修的，大车通行肯定有影响，你得负责，否则就自己重新开路。
谢兴洋那么抠门的人，刚开始自然不同意，还显得很生气的电话打到县里，想告他们一状，一些类似于阻碍当地经济发展的罪名，接电话的恰好就是新上任的县委办公室主任蔡小兰。
你猜她怎么说的？
“这是应该的呀，人家村民自己修路也不容易，你大车没日没夜地碾，不得交点养护费？”
谢兴洋也是没辙啊，知道得罪李亚东后，他已经从过去县里的大红人，变成了如今姥姥不亲舅舅不疼的主儿，最终只有妥协他可没信心干过本地政府与当地村民的联手。
答应以后一辆油罐车来回一趟，给村里两块钱。
但很显然，即便还算不上富裕，可大龙村的乡亲们依然不在乎这些钱。
他们没什么花花肠子，要恨一个人，那就真是恨到了骨子里，要喜欢一个人……
就譬如此时走过来的李亚东。
“哟！李老师来了。”
“来来，大家伙儿让让，给李老师腾个地方。”
“李老师，来我这边，我这边看得清楚……”
第九百八十七章 中国的上帝待遇好
李亚东拿着望远镜瞅啊瞅，你还别说，这10块钱的玩意儿还挺好用，这个年代的商品如果不是刻意造假的话，那是相当真材实料，就像李亚东曾买过的几只电灯开关一样，用了三十年，完全没有问题。
谢兴洋他们在大漠中搭建的营地，离大龙村直线距离不过一公里的样子，眼神好的人裸眼也能看清个大概，李亚东的眼神虽然不太好，但有了望远镜的加持后，就跟欣赏200米外的戏台也没啥区别。
此时在那三张蓝色大帐篷的外面，搭了一个简易版的祭台，二面插着竹竿，顶端挂着彩带，祭台中间则摆放着一张四方桌就是农村人家吃饭的那种。上面放满了大碗小碗。
其他的贡品李亚东倒是看不太清，但那一颗偌大的猪头却是一清二楚。
祭台下方站满了人，有穿便装的，也有穿工装的，应该整个项目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包括胜利哥他们也在他一身笔挺，站在一群老毛子前面，就跟着首席模特一样，不要太显眼。
当然，最好认的还要数谢兴洋。
他似乎对白色特别情有独钟至少李亚东也见过他不少次，就没看他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
是不是心太黑了，所以外表上才不敢搭配其他的颜色，想以此中和一下？
他站在祭台下方、众人最前面，双手抬在那里，约莫手里拿了香，对着祭台拜了又拜，看模样倒是诚心的很。
“李老师，你手里拿的啥呀？”
旁边突然传来声音，李亚东放下迷彩色的望远镜，低头一看，才发现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圈熊孩子。
此刻纷纷抬头望着他……准确的来说是望着他手里的望远镜，很是好奇，也很艳羡。
这个年代的农村孩子，哪有什么玩具？
李亚东犹记得他的整个童年都在一只蛤蟆的陪伴下度过。
还不是买的，而亲戚家的孩子长大了，不爱玩了，扔给他的，于是他从此便多了一个朋友。
是那种绿色的、上发条的铁皮青蛙。
现在想想，都感觉贼好玩的样子。
“望远镜，见过吗？”李亚东笑呵呵地回话，也是明知故问。
“没……”几乎所有熊孩子都齐刷刷地摇头。
“我……见过。”
“哦？”
“在我二姑家的电视里。”
“……”
李亚东感觉今天这出戏也不咋的，主要谢兴洋一马当先、一副大哥大的派头，他不想看。
于是，便把望远镜递了过去，道：“喏，给你们瞧瞧。”
“哈哈……给我先看，给我先看……”
熊孩子们可不知道客气，瞬间引起哄抢。
“好了，别抢，一个个的来，一人一分钟！”李亚东板着脸吼了一嗓子。
他这么一说后，熊孩子们倒是瞬间安静下来，不敢造次。
毕竟这可他们父母都十分尊敬的主儿，万一搞得罪了，回家不得挨板子？
于是，很快便按从小到大的顺序，自发地编好序号，1，2，3，4，5，6……每人一分钟。
没表，那就自己数。
一个熊孩子在看的时候，其他熊孩子们就在旁边一起数数，大的带小的，因为小的根本数不拎清。
只是那速度……
首都时间一分钟，在他们这里只有30秒。
“哎呀呀，你们快看，人变大了！”一个熊孩子拿着望远镜，一脸惊喜地大喊道，搞得其他人好像也能体会到一样。
不过他这么一喊后，却是浪费了自己的福利，因为耳边的数数频率更快了。
“好了，该我了。”
一分钟，二十几秒结束，2号选手出手来夺，弄得熊孩子一脸悻悻，也一脸的意犹未尽。
“李老师，走不？”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李亚东不用瞅都知道是三娃。
丫的不是说暂时不急着讨媳妇儿的吗，咋又变得这么火急火燎？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20岁还没尝过荤腥，心头能不痒痒？
要知道他和张春喜那个大胖子……呃，他当年并不胖，读小学时就开始扒人家寡妇墙了。
李亚东又眺目望了眼大漠的方向，揣测着胜利哥今天会上演一出什么好戏关于胜利哥的计划他说不过问就不过问，半点也不知情，只等着看结果。
比较可惜的是，他清楚今天要钻的第一口井稍远，距离大龙村大概三四公里的样子，即便手持望远镜，只怕也很难看清楚。而他又不可能跑过去瞧，想来，大概也只能等胜利哥晚上回来再听故事梗概了。
如此一想着，李亚东便回头望向三娃道：“那就走吧。”
临行时望远镜他并没有拿走，因为熊孩子们还没看过瘾，交代了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让玩完后送到马支书家。
自己后面估计还得用，谁让他的眼神不好使呢。
齐龙驱车，载着李亚东和三娃，就他们三个人，离村而去。
至于齐虎，就让他留下来陪陪他媳妇儿吧，反正又不是去打仗，要是相亲还能相出危险来，那这个世界也太黑暗了。她媳妇儿最近也挺可怜的，譬如现在山岗上这么多人看热闹，她就不好出来，三娃家的黄泥巴院子直接被她踩低了一公分。
他们绕着盘上土路小心翼翼地转呀转每次出行都是这么麻烦，倒是没有太多波澜，但大漠之中，胜利哥这边的事情，就显得有趣得多。
此时谢兴洋刚上完香，然后又开始往地上撒酒……当然，这是比较粗鄙的说法，深刻点来讲，一番举动无外乎在敬天神、拜土地。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但阿列夫和爱莎库娃等人，那是真的看迷糊了。
心说这是在干啥呀？
这么好的酒谢兴洋非常看重这件事，买的可是正宗的飞天茅台。居然给倒地上？
也忒浪费了点吧！
他们小声地跟胜利哥交流起来，问他“此为何意”？
胜利哥说“在给上帝敬酒”。
于是，一帮老毛子便顿时庄严起来。
“你们中国的上帝待遇真好。”阿列夫一本正经地说。
谢兴洋似乎深谙此道，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十分熟溜，但流程也极为复杂，一番仪式硬是弄了一个多小时。
待礼毕，他拿着一只龟壳和两枚铜钱走过来，笑呵呵地对胜利哥说，“今天运气不错，土地公公赏饭吃，绝对会有个开门红。”
阿列夫等人自然一脸懵逼，只有胜利哥瞅着他手里的家伙事儿，知道是用来占卜的东西。
心说：土地公公赏饭吃？
今天就是玉皇大帝赏饭吃都不行！
为啥？
因为他不赏！
“那个……谢总。我知道你们南方人敬神信佛，但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今天这第一钻我的把握并不大，主要还是先试试水，等把千米以下的土壤样本带出来，后面就好搞了。”
这个预防针其实胜利哥已经打过不少次，降低对方的期望值嘛，否则第一口井就打空了，你猜对方会怎么想？
但他能不能不打空呢？
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是可以的，这次准备异常充足。
可如果不空的话，又怎样让谢兴洋赔钱呢？
三百万一口，外加施工费用，一口井的成本至少三百五十万起底，一旦空了，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果然，谢兴洋一听这话后，脑门上都见了汗你想想，他是多抠的一个人，连几块钱的过路费都啥不得给的人，要是一下损失几百万，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
连声道：“张总，不管怎么说，你还得帮帮忙，用心搞啊！还是那句话，只要出了油，工钱不少，喜钱另算。”
“放心吧，我用不用心，你难道还没看见吗？再说了，有钱我不知道赚？”
胜利哥这么一说后，谢兴洋才算心头稍稳，这半个月以来对方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讲真，换他自己去做，估计也就这个认真劲头。
而且，对方这么贪心的一个人，也确实不可能会嫌钱赚得太多。
“那就好，要不……”他抬手看了看黄金劳力士后，道：“吉时快到了，准备开始？”
“可以。”胜利哥点头。
于是，谢兴洋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拉长嗓门一吼，“开工！”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三娃相亲
大龙村出来不往县城、往乡镇的方向，有一条坑坑洼洼的柏油省道这条路的历史据三娃说，可以追溯到新中国成立的时候。
可见被当地人民蹂躏了多少年。
还能通车，已是万幸。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一个犄角旮旯里的小山村，叫作“大周村”。应该是大部分村民都姓周吧，所以才叫这个名字，那姑娘家就姓周。
不过虽然也很偏僻，但比起大龙村来说依旧要好不少，主要距离乡政府近，也就六七里路的样子山道出来，进入大路，再走二里路，便到了乡镇上。
而至于为什么这样村庄的姑娘愿意往更偏僻的大龙村嫁，也是近两年乡里兴起的风潮。
现在乡里其他村子里的人家都愿意和大龙村的人做亲家。
无他。
因为大龙村发了对他们而言是这样。
现在毕竟才1994年，有多人农村人家能每天吃上肉？
可谓少之又少。
隔三差五的都挺稀罕。
有多少农村孩子一个月能领一盒哇哈哈？
即便是全国范围内，除了大邱庄和华西村这两个地方外，大概都没有。
大山里扎根的陕北农民，更是想都不用想。
但大龙村，却可以。
村里搞了麻花合作社，每月按时给村民分红，同时在公共资金里再拿出一部分，购买一些营养品，分发给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们。
这招倒不是李亚东教的，而是马支书看报纸，从华西村那里学来的。
他虽然看起来老实巴交、甚至显得有些一根筋，但实则心中是有些野望的。
以前的大龙村确实姥姥不亲舅舅不疼、属于县里有名的贫困村，但今时不比以往，就周边的几个村子里的人来说，在他们看来，家里若有女儿能嫁到大龙村，那就是完全享福的事情，他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与李亚东他老家那边的情况一模一样。
真不吹牛的讲，他们村现在连瘸子都不愁没媳妇儿娶。
前年回家就见到了，单杈四十多年的细桂叔都结了婚。
你开玩笑，这年头年人均收入过千……或许到了两千的村子，全国能有几个？
下次回老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李亚东知道，到时村里绝对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八成每家每户都起了红砖楼他打电话给他大哥的时候已经听闻过，村里不少人都去了他办的那八家公司工作，然后家里还养着鱼和鸭。
只要不懒惰、翘起屁股干，现在不像当年没有赚钱渠道，不发财是没道理的。
所以他当年离村去首都读大学时许下的宏愿，大抵上是实现了给村里每家每户起一栋楼房。
而且现在想想，这种“授人以渔”的方式应该没错，比直接给，更好。
“哒……哒……”
前面路宽了，路旁的行人和房子也多了，毫无疑问，乡镇到了。
“龙哥，麻烦前面找个店子停一下，我去买点东西。”三娃突然说。
总算懂点人情世故，知道上门不好空手。
“带钱了吗？”李亚东问。
“肯定的呀，这种事不带钱敢出门？”
“嗯。”李亚东笑了笑，也没想着“赞助”他一点什么的，给他他也不会要。
不过客观讲，三娃家还是挺富的，应该算是村里的首富了。
你想想看，他父母在合作社工作，村里该有的分红一点不少，还顺带着种地和养羊。而他自己的那个生计也来钱，约莫一个礼拜能撵到一头，肉不要，皮一剥，至少大几十块，一个月也能整个二三百。比很多城里的工薪阶层都强。
李亚东已经跟他讲了，啥时候自己回家的时候，让他也给自己弄张狼皮，拿回家放在堂屋里垫脚，霸气！
三娃就说那一般的皮不行，必须搞张上等货，毛泽发亮的那种，狼王皮。
李亚东让他悠着点。
因为狼有多凶残，他是切身体会过的。
车子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商店门外停下这条街上也就两家商店，外加一个供销社，买一些日化用品的地方。三娃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但东西并没少买。
李亚东特地瞅了瞅，有肉，应该是牛肉，大约两到三斤的样子；有糖，就是那种红蔗糖，用带“”字的透明塑料袋包装着，约莫半斤到八两一包，两包；有补品，必须得是麦乳精，全中国的农村现在都流行这个，大概比较贵吧，所以就买了一盒；还有一些小糖果，就是那种很多地方卖一毛钱一颗的桔子糖和花生糖什么的，他这个应该是散称的，约莫一斤左右。
礼不算重，但如果只是作为串门礼，而非彩礼的话，在农村而言，应该还是相当有面子的。
“怎么走？”开车的齐龙问。
刚才是一条大路走到底，但到了这边，明显要开始拐弯。
“大周村我也第一次来，早上问过我爸后，他一说我大概也就知道了。前面左拐，沿着大路再走二里路的样子，右边会有个分岔路口，拐进去就是进村的山路。”
“车能过吧？”齐龙又问。
“我爸说应该可以，先走呗，不行的话就把车停大路边上，我们走进去。”
想来路应该不咋的，李亚东暗自祈祷，最好可以通车呀，不然走个至少五里山路，脚板不得磨泡？
他现在也是娇贵了，小时候光着脚上山撵兔子都是等闲。
齐龙会意，再次启动汽车，按照他说的路线前进。这么一辆气派的suv驶入这种山间小乡镇，还是吸引了不少艳羡的目光的。
李亚东感觉这趟行程不提别的，有了这辆车的光环加持后，也就是一个三娃能不能看上眼的问题，应该不存在女方不同意的可能。
再说了，平心而论，三娃长得虽然不是很帅，但那身材，真心一等一的好。也好看，不像齐龙和齐虎，狗日的太发达了点，看着吓人，他这样穿起衣服来显瘦、脱下衣服后八块腹肌的身材，在李亚东看来才刚刚好，也挺羡慕。
不过没用，他知道自己也可以有，但必须得炼，而且不能停，没那精力，也没时间。
汽车抵达进村的山路入口。
“我去……这路还真够窄的呀！”齐龙骂骂咧咧地说。
“能进吗？”坐在后排的李亚东问。
“进……看着可以进，也就刚刚好，但路旁有树，树枝伸下来有些地方估计会刮到车。”
这算什么问题？李亚东心想。
没树挡着他还真心不敢进呢，万一溜下去了怎么办？
也所幸这边山矮，路旁下方有山坡和岸埂，并非大龙村那边一样的悬崖峭壁。
所以即便掉下去，八成还能抢救一下。
“进。”
于是，齐龙便开始小心翼翼地驱车驶进山路，他自然知道东哥不心疼车，但他怕胡广源心疼。
这位老大哥他现在的感官还是可以的，不为别的，一位天天能给做好吃的人，谁不喜欢？
倒还真被齐龙说中了，汽车行驶到某些树木茂盛的地方时，车身果然被树枝刮得吱吱响，弄得三娃都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说“要不就下来走吧”。
走你妹！这像是有地方能调头的样子吗？难不成倒回去？
倒时候别说刮了，还得撞。
汽车龟速行驶，走了一刻钟估计也就走了二里路，突然，前方出现了行人，两个，一个还推着一辆二六款的女式自行车。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人可以响喇叭让她们躲在树后面避让一下，但路……
“走哪边？”齐龙问。
然而，三娃也是一脸懵逼，有些不太确定地说，“我爸没说要拐弯呀，应该是直行吧。”
“别应该应该了，走错了麻烦。”李亚东透过前挡风玻璃指着前面的两个人，说，“还是追上去问问她们，应该是村里的人。”
“行。”齐龙点头，稍稍加重了油门，想赶在俩人进入分岔路时截住她们。
第九百八十九章 村花
前面的路友原来还是两位姑娘，皆是二八芳华的样子，大也大不了多少主要她们穿的衣服都挺肥大，然后发型也算不上时髦，所以单看背影确实不太好分辨出年龄。
其中一个姑娘，让李亚东情不自禁地眼前一亮。
不说有多漂亮吧，但大眼睛、翘鼻梁、小嘴巴，瓜子脸，让人看着很舒服，不施粉黛的样子，显得极为清纯。
也就皮肤稍黑了一些。
不过，李亚东不留痕迹地瞅了一下，她脖子上的皮肤明显更白，所以脸上应该完全是被晒黑的。
想想也是，现在刚好太阳挂得老高，几里山路走下来，就算把科舍洛娃喊过来走一遭、纯种的白人，也一样得晒黑。
因此她这个肤色是可以重新白回来的，而如果一白的话……那这姑娘，可就标致了，至少在这大山之中顶个村花的头衔，应该绰绰有余。
至于另一个、赶自行车的那姑娘，对比之下就逊色不少，而且骨架很大，胳膊粗，皮肤更黑，看起来应该是一把下地的好手。
就是……少了点女人味。
她俩现在已经退到路旁的歪脖子树下面，自行车紧贴着树干，打算尽量腾出空隙，让这辆金贵的吉普车先通过。
不曾想，车却停了。
“问问。”李亚东降下车窗，对三娃说。
齐龙同样降下了驾驶室的车窗。
“诶，两位姑娘，问你们一下啊，大周村三组怎么走，前面哪条路？”三娃操着本地话问，不过很好听懂。
李亚东留意到，他的目光明显在那个瓜子脸姑娘的脸上多逗留了几秒，然后赶紧挪开，并开始闪躲。
这明显是有感觉的意思呀！
这时李亚东就在想啊：这位姑娘，也不知道是否婚配？
如果没有的话，三娃挺有感觉的，追一追、了解一下，要是性格也不错，凑一对倒是极好的。
平心而论，这姑娘配三娃，那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他也就想想，这可不是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
指不定三娃父母看中的那姑娘也不错呢，毕竟他们这么喜欢，对吧？
“哦，三组呀，你们不用拐弯，直走进去就可以。”说话的正是瓜子脸的姑娘，她虽然看起来很娇小的样子，但看见开豪车的人也不犯怂，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性格倒也挺大方的。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还补充了一句，“对了，她就是三组的。”
说着，伸手指向旁边推自行车的干练姑娘。
这姑娘也不是什么害羞性子，脸上同样挂着笑容，点点头后，甚至还打听起来，“嗯，我就是三组的，请问你们去我们组有什么事吗？”
主要她上次见到汽车进村，还是去年乡里有领导过来搞检查的时候，很好奇这三个开着比乡长的吉普还气派的人，去他们组干嘛。
“那个……我们找人。”三娃说。
“哦？找谁呀，你说说看，我都认识，要不带你们过去吧？”
这姑娘的好奇心挺重，也怪热心肠的。
三娃想了想，他只知道两个名字那姑娘和他爸的，进组后也得打听，于是，便说道：“找周光明。”
“啊？你们找我爸？”
车里。
三娃、李亚东、齐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你们找我爸啥事呀，是县里下来的吧，走，我带你们去我家。”
干练姑娘说着，就把自行车从树旁推了出去，一副要走前面带路的样子。
一直想见人家姑娘一面，想不到如此不经意间，居然直接就见到了。
然而，李亚东却有心留意到，三娃脸上生起了一股犹豫之色，似乎……有点……不太想去了。
没看对眼。
李亚东对他也算有些了解，知道他自己蛮横，却偏爱比较娇小的姑娘。要不也不能嫌弃人家爱莎库娃“个子大”。
而这位姑娘，她穿着蓝色短汗衫露出来的手臂，可比爱莎库娃粗多了。
换成旁边的这姑娘还差不多，小胳膊小手的，一拧就断的样子。
“怎么搞？”李亚东小声问。
“这个……要……要不就算了吧。”果然，三娃摇摇头说。
“看性格还挺不错，大大方方的。”李亚东劝说了一句，也是实话实说。
“可……首先看着就不太有……那个啥，以后怎么一起过日子？”
他大概想说“感觉”，但不太能熟练运用这种比较文艺的词汇。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李亚东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看着都没眼缘，再如何一起白首偕老，那不是找罪受吗？
至于三娃的父母为什么这么喜欢这姑娘，李亚东看到人后，也就不难理解了。
首先性格大方，估计照面之后，叔叔阿姨张口就来。
再就是看这架势，那以后娶回家，绝对是一把洗衣做饭、下地干活的好手啊！
农村的家长，不就爱这个？
而且不带骂人的讲，李亚东隐晦地扫了一眼，屁股也大，能生带把货。
“你自己看吧，要是真不想去的话，刚好前面三岔路口我们调头回去。”
这种事情强迫不得，虽然李亚东知道他如果硬让三娃走一遭，他还是会去的。
然而，三娃却没应声，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车外的那位瓜子脸姑娘。
敢情……真看对了眼！
‘还真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呀，遇到心动的姑娘根本挪不开眼。’李亚东心想。
“诶，姑娘，你先走吧，我们不光要找你父亲，还要再找几个人，刚才合计了一下，还是晚点再去你们组。”
李亚东朝车外喊了一声，因为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这俩姑娘明显是闺蜜的类型，突然“移情别恋”，不得将另一个先支走？
“哦，你们是来搞什么工作的吧，那行，我先回了，刚好我爸估计在下地，我去把他喊回来。”
干练姑娘说着，骑上自行车，然后拍了拍后面的座板道：“彩云，赶紧的。”
彩云？倒是个挺不错的名字。
李亚东明显注意到三娃眼前一亮。
不过……你丫的倒是放个屁呀？
如果真按现在的节奏发展下去，这团彩云可就飘走了，天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捞着？
也是没辙啊，李亚东寻思着自己这个老师就把这个关系户的“毕业包结婚”的问题，给解决一下吧。
“唉，那个叫彩云的姑娘，你等等。”
前面准备骑车离开的俩姑娘又停了下来，彩云从车上跳下，扭头问，“咋了？”
“你是哪组的？”李亚东笑着问。
“四组。”
“嗯，我们要先去你们组，你上车吧，跟我们走，帮我们带带路，让她先回去。”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姑娘、特别是大山里的姑娘，那是真的单纯，彩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挺乐意的样子，就这样坐上了由三个陌生男人开的车。
李亚东心想自己如果是什么不法份子的话，开个车在附近周边逛一圈，一天估计得拐走一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