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商业计划书
之前李亚东跟朱云富说过,给他一些时间,毕竟写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也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更别提还要呈给高层领导观阅,自然得好好琢磨琢磨,文章也得润色润色。
好了,他确实给了李亚东时间,不过就一天,第二天就找上门来。
然而,李亚东还没开始动笔呢。
“老弟啊,写好了没?”
他大概是瞅准了四合院的大门,李亚东刚下课回来,门一开,不出三分钟,他就到了。
“……”
李亚东一脸尴尬,很想问一句:朱大哥,你都不用上班的吗,老盯着我家大门干嘛?
然后一想,他好像还真不用朝九晚五,好歹也是工厂一把手,谁能管得了他的考勤。
“写……是写了一点,但没写完,这东西挺复杂的。”李亚东讪讪一笑,望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实在不好意思讲,还没开始动笔。
果不其然,朱云富脸上的笑容一黯,叹着气道:“老弟啊,那你可得抓紧速度啊,之前忘记跟你说了,第六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马上就要召开,想要接触高层领导,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错过就错过了。”
“人大四次会议?”听他这么一说后,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脑子里捋了捋,浮出几个字七五计划。
一九八六年,没错了,七五计划就是这一年定下来的,时间刚好吻合。如此说来,这次人大会议的研究主题应该就是体制改革和经济增长,入会领导自然也是这方面的扛把子。
倒还真是个绝佳的契机。
忙问道:“什么时候召开?”
朱云富回道:“25号。”
“那没几天了!”
“是啊。”朱云富心说,要不我能这么急,都跑你这堵门来了。
“那我知道了,朱大哥……”李亚东想了想后,伸出三根手指,“这样,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过来取。”
“三天?”朱云富虽然感觉时间有点长,但至少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日期,也只好点头道:“那行吧,你先忙,我三天之后再来。”
说着,转身离开,等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脚步微顿,扭过头来又补充了一句,“老弟啊,这事要办成了,你就是我们厂的大恩人,以后别的不敢说,饮料管够,终生保障!”
李亚东一下被他给逗乐了,还终生保障,这是要让他喝出糖尿病吗,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老哥,霸气!”
“必须的!”
既然接下了这摊子事,就必须把它认认真真做好,这件事情其实还是挺有意义的,往小了讲,能保住一个饮料三厂,往大了讲,对于此时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经济而言,有着深远的启迪作用,就看上面的领导能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而对于李亚东来说,好歹是个重生人生,若只顾着自己闷声发大财,那就太小家子气了。真要遇上这种事情,他并不介意为祖国发光光热一把。
日后社交网络发达,总听到有人说中国哪里哪里不好,哪里哪里不民主,但麻烦各位好好想一想,倘若没有祖国,你又哪里来的家,哪里来的安定生活?
当然,你可能会说,我可以移民啊,移动到美英法,不一样拥有这些,还会更加幸福。但请问,你移民的资本是从哪里来的?是你赚的吗?错!是国家给的!是国家给了你一个好的平台。
否则把你生在中东和非洲,那种战火纷飞的地区,你去赚个试试,赚你个大头鬼呢,饿不死你丫的才怪。
还移民,移个八爪鱼!
有这种行为的除非某些不可控的特殊情况外,譬如早年战乱,亲人逃离到国外,一心想与家人团聚的,其他的都是白眼狼!
该论叛国罪处,直接拉出去枪毙二十分钟。
所以李亚东这辈子是绝对不会移民的,富可敌国都不移,好活赖活,都在中国。
这个商业计划书该怎么写,他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首先第一点,加点料,卖个惨。
当然,不是他卖。
他执笔的一瞬间,就将自己代入到了饮料三厂的一名职工身上,于是他在开头,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
“尊敬的首长,您好。
作为饮料三厂的一员,我见证了工厂从辉煌到没落,过去我们是快乐的,得益于党与国家的领导,吃得饱穿得暖,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可现在,随着市场变化,产品不被认可,这种日子将很快不复存在,也许几个月后,厂里就会连工资都发不出,一家人全指着这份工资过活,我们该怎么办?
写这段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向党和国家寻求补贴,首长们成日为国家大事操碎了心,实在不想再给你们添堵,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这一点我们都很理解。因此我们打算逆境重生,自谋出路,经过集思广益之后,终于想出一个可行性方案,但其中还有些许的阻碍,希望能得到首长您的批准。
如此一来,饮料三厂必将再现昔日之荣光,为党和国家创收,为广大人民群众谋福,甚至能成为整个体制改革中的一块试验田,给予那些已经亏损,或即将亏损的兄弟企业们,一些成功转型的经验。”
诉诉苦,卖卖惨,再引出下文,大概这个样子也就差不多了,倒没有夸大其词,也确实是饮料三厂所面临的现状。
这其实是一段额外话,但又不得不写,凡事得有个起因,美帝这么嚣张,想干别人还得找点缘由呢,总不能平白无故的递给领导一份文件,得有个说法。又不能当面交流,也不知道朱云富好不好拉下脸皮向领导诉苦,所以只能往计划书里加了。
接下来的具体方案,其实不难,因为李亚东早就想好了,但想把它完整阐述出来,却并不轻松。
主要里面涉及的一些商业概念,是这个年代之前从没有过的,就譬如在八十年代,有人跟你聊电子商务一样,不给你从互联网的概念、发展,以及前景开始讲起,你能听懂吗?
所以这是一个漫长的工作,李亚东趴在书桌旁劳神费力,可谓逐字逐句,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将脑子里的想法搬到信纸上。
翌日,燕园。
阶梯教室里,老教授正在黑板前奋笔疾书,口若悬河,讲的是还算有点意思的《西方经济史》,同学们也都聚精会神的听着,但唯有一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双手环胸,脑袋不时低下去,然后赶紧抬起来,再低下去,又抬起来……
在干什么不言而喻,课堂睡觉这种事情,在这个年代是不敢想象的,大家都巴不得把睡觉时间榨压出来学习,哪有人舍得在课堂上来睡觉?
万一要是被逮住,拉到讲台上一顿批斗是少不了的。
“我说……李亚东同志,你昨晚是逮耗子去了吗?居然敢在课堂上睡觉,你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对得起老师的辛勤教导,对得起党和国家的栽培吗?”孙卫国用手肘子戳了戳他,小声训斥道。
“我……对不起。”李亚东搓了把脸后,赶紧摆正身形,瞪大眼睛,望向黑板。
他也不想睡啊,可没办法,有时候感觉来了,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支配。
这一点,相信那些喜欢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朋友们,最清楚不过。
昨晚写计划书差点没走火入魔,等回过神儿来时,才发现外面天都亮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一宿没睡,白天不犯困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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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病者
好容易熬到下课后,四位基友漫步在燕园里的石板路上,孙卫国提议,去校外的长征食堂里**一回。
这家伙的五脏六腑,已经被资本的毒瘤侵蚀得一干二净,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从北大荒走出的朴实少年了。
“不吃了,回家睡觉。”李亚东第一个反对,饭是不可能想吃饭的,也就急需一张柔软的大床这个样子。
“诶,你们听说了吗,赵老师生病了,请了长假。”这时,郭琦突然说道。
李亚东瞬间回过神儿来,比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还清醒,忙不迭的追问,“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病得严重吗?”
他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弄得郭琦三人面面相觑。
孙卫国瞥了他一眼,大概想说“兄dei,你别那么激动嘛”,被李亚东一眼珠子给瞪了回去。
“小琦,你说。”
“额……”郭琦挠着脑壳回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是听生活委员说的,估摸不是小病,好像请了一个月的假。”
“你们知道赵老师家的地址吗?”
赵无衣原本是住校的,只是结婚之后搬了出去。
不过李亚东一问完这个问题就后悔了,连他都不知道,这三个家伙能知道才怪。
“走了。”
撂下一句话,就跑了,准备去找班干部打听一下情况,赵无衣结婚的喜事他可以不去,但如果生了大病,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他上次摔折了腿,人家老师还特地拎水果来看过呢。
……
海淀东郊,蓟门里小区。
这里位于日后的北三环,临近首都体育学院,在八十年代的海淀,算得上不错的居民区,至少比一片荒凉的五道口强出不少,小区里竖着一栋栋红砖砌成的筒子楼,赵无衣家就住在这里。
李亚东右手拎着一网兜“红香蕉”苹果,以及两桶麦乳精,左手捏着一张纸条,上面有生活委员写给他的地址,按照门牌号依次找了过去,好容易才找到地方。
“一单元,301……”
楼道很宅,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通行,真不知道住在楼上的人,家具都是怎样搬进去的,莫非得从外面用绳子吊,玩空中杂技的高难度动作?
一口气爬上三楼,一门两户的格局,很容易找到目标。
用绛红色油漆刷成的木门,看起来很新,两侧还有手写的对联,笔锋粗犷,铁画银钩,不可能是赵无衣的笔迹。
上联是:贺客满门庆新婚;下联是:红烛高照结姻缘。横批没有,大概是被风吹掉了,门头上留有胶水的痕迹,李亚东猜测应该是“百年好合”。
“咚咚咚……”
抬手敲门,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声音,是赵无衣无疑,只是听语气有些不对,是平调,有些沉闷,不带任何感**彩。
“大概是生病了,心情不好。”李亚东这样推测。
房门应声而开,穿着一身宽松居家白色棉衣的赵无衣,出现在眼前,长发随意的在头上挽成一个髻,脸色有些苍白。
“诶,李亚东,你怎么来了?”
她显得十分诧异,也有几分慌乱,下意识的扯了扯微皱的衣角,似乎不想让学生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李亚东微微一笑,道:“赵老师,听说你病了,刚好顺路,就过来看看。”
赵无衣如何不知道这是句客套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后撤了两步,道:“进来吧。”
“额,好。”
客厅不算大,沿着两侧打量几眼,基本就清楚了整个房间的格局,算是两室一厅的房子,带个卫生间,一间房门关着,另一间应该是当成了厨房,里面有“咕噜咕噜”的声音传出来,约莫正在煮什么东西。
很典型的青年夫妻房。
如果李亚东没猜错,八成是国家分配的,他们两口子一个是大学教师,一个估摸也是国家干部,分一套这样的小房子,也算合情合理。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诶,赵老师,别客气了,你生病了应该多休息,再说我也不渴。”
赵无衣走向厨房的脚步一顿,停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后,才扭过头来回道:“我没病,那是校方对你们的说辞,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
“啊?”
李亚东瞬间懵逼,敢情他火急火燎的赶来,连饭都没吃,最重要的是熬了个通宵后,觉都没补,结果赵无衣活蹦乱跳的,啥病没有?
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那我听王楠说……你请了一个月的假。”
王楠是他们班的生活委员,主要负责每个月,以及节假日的时候,发放饭票什么的。
“是我丈夫病了。”赵无衣叹了口气后,径直走进厨房,倒了杯红糖水出来,“喝糖吗,家里没茶叶,要不喝的话,就给你换杯白开水。”
“不用不用,挺好的。”李亚东赶紧接过。
客厅里没有电视机,也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四方桌,外加几把靠背椅,安静异常,赵无衣一改常态,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李亚东也欲言又止,弄得气氛十分尴尬。
他其实挺想问问她丈夫的病情,但又感觉不太合适,毕竟不是朋友关系,而是师生。
“哦,对了,你吃饭了吗,我锅里熬了粥,要不给你盛点?”最终,还是赵无衣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尴尬。
“赵老师,不用了,来时在路上吃了个苹果,不饿。”李亚东笑着摆手。
“那不行,饭还是要吃的。”赵无衣站起身来,不容他拒绝,快步走进厨房。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白瓷碗,正准备盛粥,突然,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动静,像是地震了一样,十分剧烈。
“砰!”手中的瓷碗直接掉在水泥地上,摔成粉碎,但她却不管不顾,发了疯一样的冲去厨房,向着隔壁房间狂奔而去。
“怎么了赵老师?!”
李亚东也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来,匆忙跑过去。
“这……”此时略显杂乱的房间里,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躺在木板床上,全身剧烈颤抖着,就跟羊癫疯发作一样,还不停翻着白眼。
这个男人正是赵无衣的丈夫,李亚东曾在燕园里见过他一次,那是俩人还没结婚,记得他当时衣着得体,带了副眼镜,气度不凡,哪里是现在这个鬼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像病得很严重啊?
“李亚东,帮个忙,你力气大,帮我把他嘴巴扒开!”赵无衣已经跳到了床上,用整个身体压住他,扭过头来,满脸惊容的大喊道。
“好!”李亚东虽然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但也不敢迟疑,直接冲了过去,一手捏着男人的下巴,一手反过来盖在他脸上、摁住两侧面颊,双手一起用力,一下就把他紧闭的嘴巴给扒开了。
赵无衣见此,心头一喜,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根长约十公分的乳白色木棍,直接塞进他嘴里。
做完这些后,才长出口气,道:“好了,你松开,我压着他就行。”
李亚东随即放开双手,那根木棍立马就被男人死死咬住,非常用力,隐约还能听到“吱吱”声,这时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弄根木棍给他咬住,否则一不小心咬到舌头,那可就完蛋了,以这样的咬合力,只怕一下就断了。
“赵老师,你起开,我来摁住他。”李亚东想帮忙,但赵无衣几乎是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的,实在不好下手。
“好。”赵无衣倒也不推辞,知道自己的力气比不上他。
她丈夫就算没生病之前都没有李亚东强壮,更别提现在。以他如今一米七七的身高,一百四十五斤的体重,就算放三十年后都是标准身材,更别提这个缺衣少食、大多数国人都面黄肌瘦的年代。一只手摁住他的胸膛,一只手摁住他的小腿,动都动不了。
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后,李亚东两只手都麻了,男人终于消停了。
李亚东看了赵无衣一眼,她露出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般的微笑,点头道:“好了,放开吧,发作一次后,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再发。”
“这……到底怎么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李亚东就不得不问了,他看得出来,这绝对不是小病,估摸着比羊癫疯还要严重,男人就算发作完毕后,都没有要醒的意思,如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跟植物人一样。
“唉……我们出去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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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都是命
这个话题显然是赵无衣最不愿提起的,可现在既然自己学生已经知道,总该给个说辞。
俩人来到客厅后,赵无衣轻声说道:“医生说脑子里有颗瘤子,压迫了神经,必须得取出来,否则人就完了。”
她也算是坚强的,即便再次面对这样的现实,也只是红了眼睛,却没哭。
“那就取啊!”李亚东不明所以,心想难道是没钱,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可以帮忙,毕竟是自己的恩师啊,一条人命肯定得救。
“很难!”
赵无衣闭起眼睛,摇了摇头,“已经送到同济医院确诊过,医生说做开颅手术只有两成把握,如果手术失败,很可能脑死亡,而这样拖着,或许还能活个几年……”
“两成?”李亚东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同济医院已经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了,居然只有这么低的成功率,手术难度可见一斑。
这确实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他很想问一句“有没有可能送到国外就医”,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就连他这种活了两辈子人,在这个年代都不敢保证能找到这样的门路,更何况赵无衣这样的普通教师。
“我跟他父母商量过,不打算做了,两成把握完全是让他去送死,不如保持现状,还能多陪着他几年。”
李亚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因为他对这种做法保留意见,倘若他是床上的那个男人,肯定会选择做手术,因为这样活着,有何意义?
“李亚东,这件事你知道就好。”
“了解。”李亚东点点头后,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赵老师,这屋子里只有你自己吗,那如果他下次再发作,你……”
“放心吧,他们爸妈回了老家,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就会过来,到时有他们照顾,我还是会回去工作的。”赵无衣牵强的笑了笑,“哦,对了,都忘记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一个人还真够呛。”
李亚东笑着摆手,心里却在思考着她之前的一句话,显而易见,这样的病,即使不做手术,也肯定需要长期服用药物,这无疑是笔极大的开销,否则也不至于回家买祖宅。
想明白这一点,他于是说道:“赵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不瞒你说,平时多亏你的照顾,我做买卖赚了些钱,不是非常多,但也不少,如果你需要的话……”
“不用。”还没等他说完,赵无衣就摆了摆手,然后似乎感觉不太合适,又加了一句,“真的,暂时不用,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肯定会找你。”
“好吧。”既然这样,李亚东也不好多说什么。
又坐了一会儿后,看到人家家里这个情况,实在不便打扰,就起身告辞,“那……赵老师,我就先走了。”
“行,我送送你。”
离开赵无衣家后,李亚东心里五味杂陈,是真心替感到她难过,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
你说这叫什么事,俩人结婚还不到一年呢,丈夫就成了这个样子,你让她接下来的余生该怎么过?
“都是命呐!”他不得不感叹一句。
除了命运这样的抽象概念,能解释这种操蛋事情之外,还真找不出轻易释然的理由。
乘公交车回到四合院后,原本李亚东以为自己一沾床就能睡,结果发现怎么睡都睡不着,于是就干脆爬起来继续熬计划书。熬着,熬着,结果直接爬在书桌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全身被一股温暖所包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苏薇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而自己身上也多了一条毛毯子。
“醒了?干嘛不在床上睡,这样容易感冒。”
“额……那我去床上睡。”
李亚东浑浑噩噩的站起,正准备一头倒上床,却被苏薇一把拉扯住。
“好了,先别睡,我饭都做好了,吃完再睡。”
“什么饭?”他原本其实是想问几点了,只是这会儿脑子实在不好使。
“当然是晚饭!”
“额。”那就大概知道时间点了,也没睡几个小时嘛,眼睛都不睁的说道:“你去端菜饭,我先缓缓。”
“好,那你可别再睡了。”苏薇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不……不睡。”
苏薇转身去端饭菜,就怕他懒得动,还给端进房间里来了,结果进来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块儿出,某人早就躺床上像只死猪一样,连呼噜都打了起来。
“这是干嘛去了,昨晚没睡觉吗?”
苏薇一脸迷糊,饭菜放在旁边也不动,寻思着等他醒来热下再一块儿吃,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饿。
走到书桌前的空椅子上坐下,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后,扭过头来,倒是注意到了刚才一直被他压在脑袋下的一摞信纸。
“商业计划书?就是一直写这个,连觉都不睡了?”
苏薇倒是来了些兴致,打算看看这家伙没日没夜的都在倒腾啥。
“饮料三厂?这不是那个生产鲜桔饮的工厂吗,跟他有什么关系,还‘身为饮料三厂的一员’呢。”
苏薇当场就笑喷了,也明白了这大概是帮别人的忙,倒还真没想到李亚东一个普通学生,就能跟饮料三厂这样的大型国企扯上关系,还帮他们起草起了文件。
要说前面的内容苏薇还能看懂,那看到后面就彻底懵逼了。
“国企改革清晰管理框架、建立生产规范仍是不够的,市场风险来自于竞争,若不从大方向上改变市场环境,消除地域保护,提高产品质量,一切的细微变化都是饮鸩止渴……”
“这就是经济学的东西?”苏薇好歹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学生,但第一页还没看完,就感觉头晕,也庆幸自己没报考这个专业。
随便看看都感觉头晕的东西,还怎么去学?
相比较起来,她们文学系可就简单多了,品品前人佳作,写写自身感悟,思绪飞扬间,课程也就学得差不多了,还能陶冶情操,了不起再死记硬背一两门外语。
苏薇不知道的是,这份计划书何止是她看不懂,就连堂堂的饮料三厂厂长朱云富,也是看得云里雾里。
约定好的这天,朱云富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李亚东自己熬了一点红薯粥,之前门口有叫卖油果子的小贩路过,又买了两只油果子,搬了张小茶几,正坐在院子里享受着早餐,见他走进,不由招呼起来,“哟,朱大哥,够早的啊,要不凑合着吃点?”
“早吃过了,两个馒头一碗粥,闷闷饱。”朱云富拍着肚皮回道,然后又笑着问,“老弟啊,那个计划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访宫家
“哦,朱大哥,你先坐会儿,我去拿。”
李亚东让出马扎递给他,回屋拿出一摞信纸,还带了张椅子出来。
“老弟啊,你接着吃,别管我,我自个瞧瞧……”
从他手里接过后,朱云富就坐在马扎上观阅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几乎与苏薇之前一样,看前面忍不住的想笑,可看到后面,就开始龇牙咧嘴,感觉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随着改革开放的形式逐渐放大,在市场浪潮的冲击下,以往栖息在政府羽翼之下的国营企业,将瞬间失去保护壳,这是一场敌我悬殊的战斗,能横跨国家、攻城拔寨而来的,自然都是彪悍无比的猛将,而我们,无异于赤膊上阵……”
“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千年大计,正确无比。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它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诚然,我们能从对手那里学到先进的科技与理念,但同时,我们的损失也不可谓不小,注定有无数企业招架不住,从而倒塌……”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自身损失将至最低。团结是我们寻求突破的唯一法宝,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基数,数不清的国企,大家都兄弟姐妹,在这样严峻的形式下,应该屏蔽隔阂,消除猜疑,团结一致。总会有具有竞争力的企业存在,我们完全可以发挥基数上的优势,汇聚同行业的兄弟姐妹,将这种竞争力无限放大,做到一家强,百家帮,齐心协力,打造出一个强大到渗透进骨子里的民族品牌,以量变引起质变,从而抵御外来资本的疯狂侵蚀,这就是下面要提到的,企业联营模式……”
看到这里,朱云富已经基本懵了,因为接下的东西,可谓一个字都看不懂,挠着脑壳问道:“我说老弟,这个企业联营模式,是个什么意思?”
“看不懂?”李亚东反问。
朱云福讪讪一笑,“我就高中文化水平,你这个写得也太深奥了,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啊。”
李亚东笑了笑,道:“简单点来说,就是我有一包种子,能种出很美的花,在市场上供不应求,而你有土地,却荒在那里。我就拿出一些种子让你帮忙种,等鲜花收获了之后,我赚了钱,自然也不会让你白忙活,总之大家都能吃饱饭。大概就这意思,懂了吗?”
朱云福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不懂。”
“……”
李亚东不由一阵无语,如果这样还不明白,那他也没撤,俗话说有多大本事的人,捧大多的饭碗,这话还真没毛病,于是干脆说道:“这样吧,你直接把它交上去,上面的人肯定能看懂。你只要记住一点,方案能通过,你们厂就能有救。”
朱云富想了想,大概也只能这样了,“那……那好吧。”
他虽然没看懂,但其实并不气馁,反而有几分窃喜。以他不算资深的从政经验来说,越是看不懂的东西,就越符合上面领导的调调,每次召开大人会议的时候,别看他们一个个的在底下聚精会神的听着,还不时提笔记录一下,其实上面领导讲的很多东西,他们也不懂。
朱云富手里拿着计划书,兴高采烈的走了,而李亚东也总算清闲了下来,起码不用再通宵熬稿子了。
不过,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太久。
几天之后的一个上午,临近饭点的时候。
家里没菜了,李亚东正在纠结要不要去菜场买菜,还是直接下碗面条凑合一下得了,半掩起来的院门,突然被推开,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个人。
“东哥,回了!”
小猛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是一路从草帽胡同跑过来的,因为东哥交代过,那边一有动静,就立马过来通知。
“哦?总算回了。”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他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回老子骑牛罐,因为总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害怕夜长梦多,所以前几天派了小猛在那边盯梢。
“不过,东哥,回了好多人……”
“……什么叫回了好多人?”李亚东眉头一蹙,道:“说清楚点。”
“额……”小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壳,然后回道:“除了宫家两口子外,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十好几个,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鸟语,看起来不是一般人,我瞅着其中有几个像电视剧里的保镖,另外几个应该都是南方的大老板。”
“有这种事!”
李亚东大惊,大脑里瞬间高速运转起来,推测宫家两口子突然跑去南方,然后又带回一帮老板的目的。
“不好!”
妈的个巴子,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宫家这些晚辈该不至于这么猴急吧,老爷子这还尸骨未寒呢,就准备卖他的家伙什儿?
掉进钱眼里了!
不过,这事他管不了,就算再怎么家门不幸,那也是人家的私事,他只要拿回自己的老子骑牛罐就行。
“行了,最近辛苦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等到小猛走了后,李亚东回房找出那张和宫老爷子签的协议,揣在兜里,蹬着二八大杠,前往了草帽胡同。
临近宫家大宅时,老远的就看到不算宽敞的胡同巷子里,一溜的停放着几辆汽车,有皇冠,也有桑塔纳。这些车如果不是宫家安排的接送车辆,那就说明所谓的南方老板们,确实有几分能量,因为悬挂的都是京城牌照。
他们就把车停在路中间,也不知道往旁边靠靠,李亚东骑着一辆二八大杠,堪堪能通过。真想下车一个门上踹两脚,再把气门嘴全给拔了,不过想想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了,避免节外生枝。
抬手敲门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却不是小花的。
居然是宫夫人亲自开的门,等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下,冷冰冰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李亚东也就是看在宫羽的面子上,不然鸟都懒得鸟她,淡淡的笑了笑,道:“宫阿姨好,还是上次说的那件事,这次把协议带来了。”
“你倒是挺积极嘛,我们这才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你就找上门了。”宫妇人轻哼一声,道:“不过今天没空,你改天再来吧,家里来了贵客,不好让外人打搅。”
她将“外人”这两个字加了重音。
李亚东微微蹙眉,人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况且他的脾气其实算不上好。看在宫羽和宫老头的面子上,喊你们一声叔叔阿姨,却一二再再二三的给他摆脸色看,麻烦你们把状况搞清楚一些,不是我欠了你们什么,而是你们拿了我的东西。
于是回道:“宫阿姨,那可不行,这东西我今天必须得带回去,还有些其他的用处。”
“诶,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呐,都说了家里有客人,不便打扰,怎么就听不进去话,真不知道我们家小羽看上你哪一点!”
李亚东原本是真想发飙的,不过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脑子里不禁浮现出宫羽以前对他的好,咬了咬牙后,好容易忍了下来。
“那好,我改天再来。”
“这还差不多。”宫妇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然而,李亚东从宫家大宅离开之后,却并未返回四合院,而是来到风顺服装贸易公司,见了蒋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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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镇宅之宝
宫家大宅里,今天热闹非凡,就连常年锁死的西厢房,都破例打开了门。
以前宫老爷还在世的时候,这间房子是他的私人领地,从不让外人进入,就连保姆小花也只能一个礼拜进去一次,打扫卫生。
而这里面,就装有宫老爷子接近一个世纪,苦心收藏的各种奇珍,总计三百七十二件。从青铜到瓷器,从字画到奇石,应有尽有。
在这之前,宫长青其实并未想过打它们的注意,至少暂时不会,因为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些东西肯定是越放越值钱。他过去在新加坡拥有两间店面,做的是木材生意,多年下来,也积攒了几十万的家业,如果只是一家人生活,用到老都足够了。
前段时间,他之所以火急火燎的赶往南方,是因为打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商机。一位香港富商,打算在京城投资一家酒店,正在寻找本地合伙人。
可不是一般的酒店,计划建造三十层,打造成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豪华大酒店。
之所以找合伙人,并非资金不足,老话不是说得好嘛,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一个香港人,来内地拜码头,不管政府给予多好的政策,有个本地人帮衬,自然事半功倍。
而宫家在京城里经营多年,也确实有资本,宫老头活了九十多岁,即便故去,岂能不留下一些人脉?
于是双方人马一拍即合,对方同意他入伙,也不让他多拿,两百万即可,一是想看看他的诚意,同时也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
毕竟建造一家这样的酒店,没个几千万是根本拿不下来的,两百万实在不算多。
然而,就是这些钱,宫长青也拿不出来啊。
问亲戚借,不太合适,他继承了老爷子全部遗产之后,一帮亲戚虽然嘴上说没事,但一个子儿没捞着,心里能舒坦才怪呢。
而宫长青又有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那能怎么办,只能变卖一点家产。
他在香港是有些关系的,所以此次跑过去,除了与那位富商会面之外,还与几位收藏界的老板,也照了个面,听说他家里有这么多的好收藏,哪里还坐得住,火急火燎的就冲了过来。
双方也算一拍即合。
“黄老板,快来看看这尊双耳兽首瓶,比起你那只如何?”
“咦,这种青胎样式的小碗还是头一次见到,实在难得。”
“我倒是觉得吧,这副王时敏的字画还算不错。”
“钟老板,你是玉器大家,快来掌掌眼,瞧瞧这枚玉佩……”
一众香港老板们正在屋内参观,嘴中赞叹不止,直呼这趟没白来,而宫长青则在一旁陪同着,笑而不语。
“老头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宫长青回头一看,见妻子面色不太对,不由问道:“怎么了?”
“那个姓李的小子又来了。”
“哦?”宫长青正想出去看看的时候,却被宫夫人一把拉扯住,小声说道:“被我给打发走了。”
“你……”宫长青一阵头大,同样压低声音,“你赶走他干嘛,我正准备找他谈谈呢。”
“没用的……”宫夫人摇了摇头后,十分笃定的说道:“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的紧张劲儿,你说花个万把块钱把那罐子买过来,他指定不能答应。”
听她这么一说后,宫长青不禁微微蹙眉,那只老子骑牛罐的照片,他在香港的朋友已经找专业鉴定师看过,说是了不得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孤品,也就说当世仅有的一件。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甚至那位鉴定师还传来话,说是他的一位客户打算用重金把它买下,不过被宫长青给拒绝了。他宅子里的藏品几百件,要卖也不会卖这样的好玩意儿啊,现在古玩市场正在兴起,天知道留个十年二十年后,能值多少钱?
他既然生出了这种想法,其实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那只罐子占为己有。这样的稀世之珍,别说他本是一个市侩的商人,就算是视钱财如粪土的文人,只怕也难以自拔吧?
可关键,那只罐子不是他的。
那能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自然莫过于把它买过来,原本宫长青是有些把握的,毕竟那小伙子跟他家姑娘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他之前还在想呢,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能懂什么收藏嘛。可如今听妻子这么一说后,又不禁泛起了迷糊。
“他说改天再过来,身上还真带着协议,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宫长青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他手里拿着老爷子白纸黑字签下的协议,我能有什么办法?”
“……”宫夫人不由一阵无语,这样的好东西居然不是自己家,你说气不气人?
最气人的是,它现在就摆在自家书房里。
“要我说……”宫夫人转着眼珠子说道:“干脆把它卖了!”
说着,还指了指屋子里正四处参观的香港老板们。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宫长青脑袋摆起了花,此事牵扯到老爷子,要是败坏了老爷子的名声,头顶上的几个老古董肯定不能饶他。
“怎么就不行了?”
宫夫人皱着眉头说道:“他是跟老爷子签的协议,如今老爷子走了,凭啥问我们要,就算东西不见了,让他问老爷子要去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宫长青微微眯眼,道:“你的意思是说……把东西卖给这些香港老板后,我们假装不知道,他要真找上门来,就让他自己找去,找不出来顶多算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兴许被老爷子藏别处去了,只是没来得急交待,不能算我们违约,他也就没理由闹。”
“对,就是这个意思!”
宫长青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
“还是不太好吧。”想起那小子跟女儿的关系,总有点下不了手的感觉。
“你先别忙着拒绝,把那东西拿出来……”宫夫人说到这里顿了顿,指了指前面的几位香港老板,然后继续说道:“看他们能出个什么价。”
宫长青想了想,不由点点头,其实他也挺想知道那只罐子目前在市面上能卖到什么价格,拿出来探探底,总归没有坏处。
“各位老板……”
打定了主意后,他就开口了,“大家千里迢迢的赶过来,我宫某人很是高兴,实不相瞒,我这府上还有件镇宅之宝,今天就拿出来给各位掌掌眼。”
“镇宅之宝?!”
几位香港老板大惊,这一屋子宝贝已经让他们看花了眼,居然还有更了不得的东西,又岂有错过的道理?
“宫老板,那赶紧地,还等什么?”
宫长青笑着点头,道:“好,各位请随我来。”
第一百七十章 大佬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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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家大宅,东厢房的客厅里。
几位香港老板围坐在一张精雕细琢的紫檀木桌旁,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标枪一般的私人保镖。
如同他们这样的人,时常在珠三角、包括东南亚一带活动,过境的频率就跟洗澡一样,倘若不带上保镖,根本就是两条腿行走的肥羊。
“各位,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大会儿功夫,宫长青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家伙什儿,一步一顿的从后屋走出,宫夫人跟在他身后。
几位香港老板一看他这举动,就知道这所谓的镇宅之宝,非同小可,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瞪大眼睛。
宫长青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檀木桌上,左右手相互晃了晃,确定已经放稳后,才笑着说道:“各位,请看……”
说着,慢慢地揭开了黑布。
“这是……”几位老板的眼睛越瞪越大。
“一口瓷罐。”有老板突然说道。
“庸俗!”立马就被旁边人批判了一句,道:“釉色白中闪青、莹润透亮,纹饰构图丰满,多而不乱,明显就是一尊元青花!”
“这么大的元青花?”有人诧异。
“确实,器型如此巨大的元青花,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看中间,还有人物纹……”
“天呐,青牛,老叟,拜将,这是……老子出关图!”
“不得了啊,竟然绘有老子出关图,那研究价值可就高了!”
“是啊,寻常人哪里敢造这样的器皿,这绝对是重器,非官家不能造!”
“怪不得宫老板说是镇宅之宝,就这样的宝贝,谁要是能收藏一件,简直做梦都能笑醒啊!”
众人仔细观摩,虽然心里好像有只猫爪子在挠一样,但还是很有分寸的没去下手,只是站起身来,把脸贴了过去。
这几位香港老板可都是老油条,收藏圈里混出名的人物,宫长青见他们都一个个的都露出如此神色,就知道老爷子的评语果然没错,当真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等了几分钟后,才说道:“各位老板都看清楚了吗,不知道能出个什么价?”
“你要卖?!”
几位老板大惊,不约而同的扭头望向他,都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像这样的宝贝,真正搞收藏的人,是不可能拿出来卖的,因为实在太罕见了。
原以为他只是拿出来给大家掌掌眼,哪里会想到他居然有意出售,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全都一片炽热。
宫长青笑了笑,道:“主要得看价格是否合理。”
“真卖啊!”
几人大喜,摩拳擦掌,相识一望后,眼神里都透着股警告意味,似乎在说:不要跟老子抢!
“宫老板如果真舍得割爱的话,我黄某人愿意出价十万人民币,拿下它。”
第一个人开始出价了,其他人静观其变,大家都不傻,没人跟着起哄,全都下意识的望向宫长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十万?宫长青心里一惊,第一口价居然就这么高,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要知道十万人民币可不是小数目,他从二十八岁开始经商,用了二十多年时间,也不过积攒下几十万的身家。
而这一口瓷罐子,居然抵得上他数年的奋斗。
毕竟是生意场上历练下来的人,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副笑而不语的模样。从没听说过做买卖能一口价成交的,他心知肚明,这玩意儿绝对不止十万块。
他这模样一摆出来,在场的几位香港老板还真有些吃不准。
这时,另一人开口了,“黄老板的出价确实不低,但老话说得好,千金难买心头好,鄙人就是喜欢这类罐子器皿,这样吧,我稍微加一点,十二万。”
与出一辙,大家再次齐刷刷的望向宫长青。
而宫长青依旧笑而不语。
“十四万!”
宫长青还是无动于衷。
“十六万!”
“十七万!”
“十八万!”
“各位,我说一句……”宫长青终于出了声,笑着说道:“不瞒大家说,刚才西厢房那边有只双耳瓶,就摆在正中间的位置,想必大家都看见了吧,就那只瓶子,我在香港的朋友就报过十五万的价格。而我家老爷子曾说过,那只瓶子和这只罐子,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们的出价太含蓄了。
当然,生意场上嘛,向来真真假假,特别是议价的时候,那只双耳瓶香港那边确实有人给他报过价,但不是十五万,而是十二万。
几位香港老板听罢,不由纷纷蹙起眉头,十八万的价格已经不低了,这年头舍得花十八万去买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罐子的人,能有几个?
要知道十八万,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香港,都能买下一幢楼花。
有两人甚至已经开始摇头,示意自己退出,他们虽然也爱好收藏,但主要还是将此作为一条财路,假如十八万买回这只罐子,放到香港市场上,以如今的行情,实在没有什么利润。
而他们此次携带的现金又十分有限,何不拿着这笔钱,去隔壁挑选一些更具利润空间的东西呢?
再说了,没听人家说吗,十八万还不卖呢!
当然,也有几人自持身家丰厚,看中的是长远利益,并不急于马上出手,因此还没放弃。
“宫老板,我最后出个价,不行就算了,二十万!”
在这个阶段依然直接加价两万,显然是真存了最后一搏的打算,大家都下意识的望向宫长青。
他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就算我愿意再加个一两万,也肯定没戏?”有位老板苦笑一声,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一时间,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望着这副局面,宫长青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而站在他身后的宫夫人,更是不留痕迹的掐了他一把。
二十万啊,再加个一两万,就是二十二万了!
吓死人的价格,宫长青其实早就动了心,但他不敢答应啊,因为这只罐子不是他的。
所以别看他表面如常,内心正在极度纠结中,他想问题远比自己妻子更全面,这只罐子的存在,女儿是知道的,那天吃饭的时候,她也在,如果真黑了这只罐子,女儿会怎么想?
那毕竟是她的心上人啊!
一边是大笔的财富,一边是女儿的尊重,失去任何一个,他都感觉心里在滴血。
而就在这时,现场几位香港老板中,始终没说话的一位,突然开了口,“一口价,三十万蚊,我拿走,不然你就自己留着。”
“三十万!”
宫长青心头猛造重击,屁股上也被人狠狠地扭了一把。
“我就说嘛,林老板今天怎么不吱声,原来是真看中了,等着最后一锤定音呢。”
“哈哈……林老板果然有魄力,在下佩服。”
几位香港老板相视一望,笑了笑,意思很明显,不会再有人出价,这个价格已经匪夷所思,足够开间工厂了。
“点样,宫老板?”被众人称作林老板的,是一个胖嘟嘟的中年人,一米六几的身高,头发微卷,很不显眼的一个人,此时笑眯眯的望向宫长青问道。
“老头子!”宫夫人急得团团转,三十万啊,他们十年都未必能挣到,现在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生怕他脑子一热给拒绝了,忍不住的插了句嘴。
宫长青深吸一口气后,咬了咬牙,道:“成……交!”
这是一个令他实在无法拒绝的数字,他已经想通了,女儿即便怪他一时,也不可能恨他一世,毕竟是一家人,没有过不去的坎,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家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包容。
再说了,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她。
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想通的。
林老板收获心爱之物,满心欢喜,大笑道:“那就多谢宫老板,多谢诸位了,多谢晒。”
他们这些人做生意,从来都是直接拎现金,三十万当面点清后,那只老子骑牛罐,也就被林老板收入囊中。
其他人倒也没有空手而归,又回到西厢房那边,一人挑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物品。
总之就是一副皆大欢喜的局面。
临近黄昏的时候,几位香港老板准备告辞,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留宿在宫家,晚上的活动早就安排好了,准备回到下榻的酒店,开始京城之行的夜生活。
“几位慢走,下次再来京城时,一定要到府上做客。”宫家两口子亲自为他们送行。
“好说好说,不过下次过来宫老板可不能再耍滑头了,有几样宝贝明明舍不得卖,还故意把价格定那么高。”
“哈哈……”宫长青大笑,道:“一定,一定。”
院门被打开。
“诶,黄老板,走啊。”
前面的人站在门口不动了。
“我……”黄老板心说,你他妈来走一个给我看看。
“怎么回事?”众人见他这副样子,全都不明所以,随即踮脚一望,然后直接傻眼了。
此时外面的巷子里,黑压压的人头一片,全是那种二十左右的小青年,约莫不下五十人,把整条巷子都给堵死了。有站着,有蹲着的,还有直接坐在地上的,有几个居然坐到了他们的汽车引擎盖上,齐刷刷的望着他们。
“宫老板,这……这什么情况啊?”
几位香港老板都被这阵仗给吓懵了,这种场面对于他们来说实在不陌生,香港街头时有发生,而通常来讲,接下来必然会有场乱斗,就算不死人,多半也会废掉几个。
实在没想到内地居然也这么乱啊!
宫长青同样吓了一跳,心想:你他妈问我,我问谁去啊?
不过在自家门口发生这种事情,他肯定是要出面处理一下的。
示意众人退后,宫长青向着门外走去,刚准备找人问问情况时,不曾想,堵在大门旁边的一群小青年,直接让出了一条通道。
宫长青大喜,直接走了出去,后面的人居然也主动让开了路。
虽然搞不清什么状况,但只要对方能让道就行,对着里面的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出来了。
离院门最近的黄老板会意,笑着点头,正准备走出去,却哪知一群小青年又围了上来,直接把门堵死。
“什么意思啊,凭什么他可以出去,我就不行,歧视我们香港人吗?”
黄老板气得火冒三丈,但又不敢发作,试图跟他们讲道理。
这时,站在他跟前的一名小青年,几乎同他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的回道:“东西放下,你也可以出去。”
“……”黄老板不由一阵无语,道:“这是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放下,付过钱的!”
小青年撇撇嘴,道:“那我不管,东哥说了,只要是这院子里的东西,一片叶子都不能带出来。”
“我艹!”
黄老板傻了,心想那我一堆东西岂不是白买了,十几万花出去了啊,带着哭腔问道:“东哥是哪位大佬,能不能打个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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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贼心虚
“商量你妹,你说商量就商量,你他妈谁啊?”
黄老板直接被骂懵了,他身后的其他人同样如此。
但凡走南闯北的人都知道,像这样的小青年是最不好招惹的,根本没有大局观,图个一时快活,哪管后面是蹲大牢还是吃花生米。
他们虽然都带了保镖,但加起来也就七八个,最能打也不可能一人对付五六个啊,所以只能干瞪眼。
这时,宫长青眉头紧皱着问道:“东哥,李亚东?”
他倒也不笨,只是实在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随意就能调动五十多号人马。
他不是大学生吗,怎么搞得像个社会大哥一样。
“嘿,原来是李亚东那小子搞的鬼,我说怎么回事呢,翻了天了不成!”
宫夫人又惊又气,原本是真被吓到了,站在众人身后不敢吱声,可一听说是女儿的意中人后,立马就来了火气。
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走到刚才说话的那名小青年跟前,指着鼻子道:“你,去把李亚东那小子给你找过来!”
“大婶儿……”
小青年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道:“我劝你嘴巴还是放干净点,别一口一个小子的,惹急了我身后的这帮兄弟们,到时候场面失控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开玩笑,东哥是谁啊,飞哥已经是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口袋里根本不差钱,出入都是小轿车,隔三差五的就请他们喝酒,还从不让他们掏一粒米,是真拿他们当兄弟看待。可昨天,飞哥把他们集聚在一座四合院里,特地给他们引荐了一个人,当时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大哥”,那他妈就是大哥的大哥了!
而大哥的大哥,东哥,也确实不含糊,当场就一人派了一包阿诗玛,那样的高档香烟,成箱往出抱啊!
还很没架子的说拜托他们一件事,也就是这档子事,并特意交代,完事之后都别走,乐康斋走起!
那样的高档饭店,他们这辈子都没去过啊!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大哥的豪爽本色显露无疑,他们这帮人全都感觉受宠若惊,对东哥那真是发自肺腑的尊敬。而现在,你却一口一个小子的,这不是纯属找抽吗?
也就是东哥之前交代过,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动手,不然早他妈一巴掌呼过去了,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思想觉悟。
“你……”宫夫人差点没气岔气,像这样的穷酸小青年,她过去连正眼瞧一眼都不会,现在居然敢教训起她来。
“好了!”正准备发飙的时候,却被宫长青喝止住了。
他是担心场面真的会失控,这帮小青年明显不是能讲道理的对象。
“先进去。”他于是说道,其实也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行人闻言,又返回了宫家大宅,院门也被重新关起。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里,一个理着寸板头的年轻人,嘿嘿一笑,随即骑上了停在旁边的二八大杠,火急火燎的往清华园方向赶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沿河而建的四合院里。
“东哥,事情就是这样的,你猜得没错,那帮南方老板真的是来买古董的,出门时手里全都拎着大包小包,看样子还买了不少。”
寸板头正是小猛,此时正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李亚东。
他们这帮人毕竟住在草帽胡同里,都是街坊邻居的,这种事情实在不好参入,也只能在暗地里活动一下,正面硬怼的事情,就交给了外面来的兄弟们。
听完他的叙述后,李亚东面沉如水,且不提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有没有被宫家两口子卖掉,单是这种行为,就令人十分不齿。宫老头尸骨还未寒呢,就开始变卖他苦心收藏的古董,而这些古董到了南方,离海外还会远吗?
这个年代的监管意识还不强,许多国宝就是这样流落到海外的,以后再想拿回来,付出的代价何止百倍?
“东哥,要我说直接冲进去把罐子抱出来不就完了,咱们手上有协议,那罐子本来就咱们的,怕什么?”一旁的蒋腾飞蹙着眉头问道。
“飞哥,你别忘了还有宫小姐呢。”小猛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噢……”蒋腾飞恍然,刚才也是一下气晕了头。
“不。”却哪知李亚东摆了摆手,道:“现在不光是我那只罐子的问题。”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他的心思已经不全停留在自己的罐子上,在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闹他一把又如何?
相信宫老头的在天之灵,也会赞同。
宫家大宅里。
一帮人渡着步子走在院内的青石板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宫老板,京城可是你的地盘,这问题你必须得解决一下啊,你跟那个东哥有什么过节我们不管,起码得让我们安全离开吧,东西买来,堵在这里出不去算怎么回事?”
“是啊,你们宫家好歹也是豪门大宅,总不会连一帮小混混都对付不了吧?”
“宫老板,得抓紧时间啊,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千里迢迢来趟京城不容易,后面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
几位香港老板不停给宫家两口子施压,弄得宫长青头都大了。
“各位,稍安勿躁,你们来到府上就是客,放心,我宫某人肯定会让大家安全离开的,请给我们一点时间……”
说着,与旁边的妻子对视一眼,俩人结伴先进了屋。
“老头子,要不报警?”宫夫人建议道。
“你脑子被驴踢了!”宫长青没好气道:“现在是我们卖了人家的东西,你去报警?要知道东西还在这里,买主也在,这不是人赃物获嘛!”
“……”宫夫人被他一句话给骂懵了,无言以对的意思。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宫夫人又试探性的说道:“要不托关系?老爷子留下这么多人脉,随便找个体制内的干部帮忙,治治这帮二流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宫长青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个办法他早就想到了,话虽然是这样讲没错,但他现在不是做贼心虚嘛,实在不想把这件事情传出去。
再说了,此时国内的很多法律法规都不健全,有些事情到底犯不犯法,其实很难界定。要知道那些古董里的有几件,可不太一般,他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原本以为这些香港老板买了东西后,就可以直接离开,弄个神不知鬼不觉,哪里会想到李亚东那小子,突然来这么一手?
他莫非早就猜到自己会把他的罐子卖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年轻人就未免有些恐怖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再等下去,估计人家都要退货了!”宫夫人见他闷不吭声,急得团团转。
宫长青又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古董如果真带不出去,几位香港老板肯定会要求退货,而且他还不得不退。生意行当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钱货两清,出门概不负责”,可关键,人家现在还没出门呢。
“这样……”忽然想到什么,宫长青不由说道:“你去准备晚饭,咱们先等等,外面那帮小子已经守了一下午,晚上难道不用吃饭睡觉的吗?我就不信他们还真能守一夜,只要他们一走,我立马就让那些老板们出去,等他们上了车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宫夫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由笑了笑,点头道:“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兴师问罪
晚上保姆小花差点没忙死,整整做了两大桌子菜,宫夫人说是帮忙,结果刚一下刀,就把手给切了,全靠她一个人操持。
临近八点钟,宫家大宅里才正式开饭,鸡鸭鱼肉虽然样样都有,但酒却没拎上来,主要大家也没心情喝,也就是吃个便饭,填饱肚子而已。
宫长青甚至连桌子都没上,端着一碗饭,趴在院门上,透过缝隙,借着院子里洒出去的灯光,时刻关注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一群什么人呐,都八点多了,不用吃饭的吗?”
他嘴里骂骂咧咧,心情糟糕到极点,如果连夜开溜的计划行不通,那最后的结果无非就两种,一是,接受香港老板们的退货,把罐子还给李亚东;二是托关系找人,将这帮小青年赶走。
一边是损失三十万巨款,一边是未知的隐患,哪一种都不是他所期望的。
他甚至在心里祈祷起来,祈祷着这帮家伙赶紧滚去吃饭睡觉,你猜怎么着,也许是老天爷真听到了他的祷告。
一个不经意间,他发现蹲在胡同一侧的几名小青年,纷纷站起身来,然后又赶紧望向另一边,其他人也动了起来,三三两两的,勾肩搭背,背过身去……
“终于舍得走了!”
他险些泪奔,捧着个饭碗,火急火燎的跑向屋里。
“各位,好消息,那帮小子终于走了,赶紧收拾一下,马上走,我怕他们待会儿又回来了!”
几位香港老板一听,也是大喜过望,纷纷扔下碗筷。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还是抓紧走人要紧。
一行人拎着包裹,隔着院门查探了一会儿,发现那帮小青年确实消失在幽暗的胡同巷子里后,才忙不迭的打开院门。
“走!”
一个个像是做贼一样,火急火燎的往外跑。
明明距离小轿车才几米的距离,却感觉是那么遥远,好容易坐上了车后,几位香港老板纷纷长出口气。
总算是他娘的围城脱困了!
“开车,立刻!”
由于巷子太窄,这么多车堵在一起,想在拐外的地方调个头都不行,也只能一辆接一辆往后倒。
可倒着,倒着……
“我艹!”
后面的车猛然一个急刹车,黄老板这辆车差点撞上去,气得火冒三丈,摇下窗户,伸出头去,大骂道:“老钟,你那个什么破保镖,回去赶紧换了,会不会开车啊!”
然后黄老板就懵了,因为借着汽车尾灯的光亮,他能隐约看见原本黑乎乎的胡同巷子里,突然多一些障碍物,还层次不齐的样子。
“回去。”黑暗中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可钟老板的那辆皇冠轿车却没动。
“嘭!”应该是车屁股挨了一脚。
“听不懂人话?老子让你开回去!”
车内,开车的保镖向后座上的钟老板投去询问的目光,钟老板一脸无奈,他离得近,视线也最好,隔着小轿车的后挡风玻璃向外一望,黑压压的一片,能看清的几张面孔都挺陌生,不像之前那拨人,但数量却是不减反增,硬闯过去是不可能的。
“按他们说的做吧。”他长叹口气,无哭无泪的意思。
心里却在想,那个东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一批走了,一批立马就来,无缝衔接,有组织,有纪律,两批人马加起来怕是不下上百人,有没有更多,还尚且未知。像这样的社团,即便放到他们香港那边,也有得一混啊。
宫家大宅外面。
宫长青和宫夫人长出口气,脸上皆有喜色,正目送着他们离开,可看着看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啊,怎么又开回来了?
正想跑过去问问情况的时候,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因为紧跟着几辆小轿车后面的大部队,映入了他们眼帘。
“这么快就回来了?!”宫夫人不敢置信。
“我……”一瞬间,宫长青想要骂娘的心思都有了,他带了老花镜,眼神要比妻子好,稍微瞅了几眼后,就知道根本不是一批人。
那个李亚东,真的是个大学生?
他对此深表怀疑。
“下车!”
几位香港老板一脸悻悻,什么时候被人这样使唤过,对方人马实在太多,犟又不敢犟,别提有多憋屈了。
若非他们也知道,过来买古董这事不太好见光,早就利用自己的关系托门路了。
最终,一帮人硬生生的又被赶回了院子。
只不过这次,已经不能好好的说话了。
“宫老板,你到底怎么招惹那个东哥了?”
“是啊,把我们给牵连了,说出来听听嘛,或许大家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对方来头看起来很大啊,宫老板,你跟我们交个底,到底弄不弄得过,实在不行的话……”
“大个屁!”宫长青也是压了一肚子火,于是,就将李亚东此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北大学生?宫老板,你跟我开国际玩笑呢,我他妈在香港都不敢说能一下调动上百号马仔,他一个大学生能有这本事?”
“他还开一家贸易公司,另外,我们家的饭店里也有一半股份。”宫长青没好气的回道。
“你了解的应该也不是全部吧,我就说嘛,一个普通大学生,哪有这份能耐?”
这时,在此次事件中可谓遭受打击最大的黄老板,冷声问道:“宫老板,你还没说,跟那位东哥到底结了什么梁子呢?”
宫长青情不自禁的微微蹙眉,道:“不好意思,这是家事,实在不便告知,但请各位放心,我会让你们安全离开的。”
说着,便吩咐妻子去找电话本,显然是准备托关系了。
也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就在几位香港老板不明所以的时候,并未闩上的院门被推开,宫羽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爸,妈,你们回了,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一句话刚脱口而出,这才发现,院子里居然也站着一大帮人。
“你们……”
几位香港老板看见她的那会儿,皆是眼前一亮,从她的言语中不难判断,应该是宫家的千斤。
谁能想到宫家居然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小羽,你回了……”宫夫人听到声音,火急火燎的从屋里跑出。
“带她进去。”宫长青不由一阵头大,有些事情实在不想女儿知道。
“额。”宫夫人应了一声后,就拉着宫羽进了屋。
“妈,这到底怎么了?”宫羽的闺房里,她拉着宫夫人的手问道。
“还不是那个李亚东……”宫夫人叹了口气,添盐加醋向来是女人的专利,再加上她原本就不喜欢李亚东,一心想撮合女儿跟加拿大的亨利,所以一时间李亚东在她嘴里就成了蛮横无理、瑕疵必报的卑鄙小人,倒是只字不提罐子的事情。
宫羽听罢,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从内心讲,她是不信的,但赖不住此时确实有一大帮人堵在她家门口,事实胜于雄辩,一时间火冒三丈。
“我去找他!”
撂下一句话后,就冲了过去。
院子里,宫长青看到女儿怒冲冲的跑出来时,正准备阻拦,却被跟出来宫夫人一把拉扯住,道:“让她去,最好和他小子吵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宫长青长长的叹了口气,说不好这样做是好是坏,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
十来分钟后,沿河四合院。
“李亚东,你给我出来!”
院门半掩着,李亚东正和蒋腾飞坐在堂屋里,喝着小酒,被这一嗓子吓得不轻,不由苦笑一声,“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宫羽直接冲进堂屋,开门见山的问道:“李亚东,你凭什么派人去堵我家的门?”
“东哥,要不我先走?”
李亚东点点头后,蒋腾飞顿时如同大赦,赶紧逃离地震中心。
“你不知道原因?”
“笑话!”宫羽怒极反笑,“我妈说是因为上次训了你几句,但我不信是因为这个,你吃饱了撑的去堵我家门,现在还反过来问我原因?”
李亚东不由笑了,“她这样说的?”
宫羽怒视着他,也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你回家时……就没发现什么异常,比如家里突然多了一些陌生人?”
宫羽情不自禁的蹙了蹙眉,道:“发现了,但那跟你堵我家门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亚东摆手道:“首先纠正一点,我不是堵你家门,而是在堵他们。”
“啊?”宫羽瞬间懵逼,这可跟她妈之前讲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她刚才太生气了,也忽略了一件事,没去打听那帮人是干嘛的。
“想知道为什么?”李亚东淡淡的笑了笑,“何不回去看一下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裹,另外,麻烦帮我看看,看我的那只绘有老子出关图的罐子,是不是也在其中一个包裹里。”
“你……你什么意思?”宫羽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说,我爸妈偷偷地把你的罐子给卖了?”
“淡定,先别生气嘛,你可以回去看看,如果是我错了的话,我愿意向你道歉。”
“去就去!”
说罢,宫羽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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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弥补
“诶,小羽,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家大宅里,宫羽去而复返,前后没超过半个小时,宫夫人赶紧迎了上去。
然而,宫羽却根本不理她,直接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进了堂屋。
看见父亲正和一帮陌生人坐在那里喝茶后,一言不发的来到离得最近的钟老板身边,然后指着他放在脚边的黑色帆布袋,问道:“这位先生,我能看看袋子里的东西吗?”
“小羽!”首位上的宫长青见此,赶紧制止。
刚才女儿一走进来,瞅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坏了事,先前只顾听妻子的话,让女儿去跟李亚东一刀两断,却忽略了李亚东那小子,好像已经猜到了某些事情。
“无妨……”
哪知钟老板笑着摆手,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宫羽两眼后,笑着回道:“当然可以。”
美女的请求,总是让人难以拒绝。
况且他包里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看的,本来就是宫家自己的东西。
“哗啦……”
一只帆布包的拉链被拉开,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一清二楚,是一只用破棉絮包裹着的白瓷莲花瓶。
宫羽心里咯噔一下,显得很气愤的抬起头来,望向宫长青问道:“爸,这些东西都是曾爷爷多年的珍藏,你怎么能把它们卖了!”
宫长青张了张嘴,还未答话,跟在她身后的宫夫人,就已经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小羽,别闹,你爸最近有笔大生意要投资,资金有缺口,家里像这样的东西多的很,卖一点又没关系,况且拿出来卖的都是不重要的。”
“是吗?”宫羽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显然不信,又走到另一位老板身旁。
这位老板更加直接,知道她要干什么,还做个请的手势。
然后趁她蹲下身子查看袋子的时候,不留痕迹的打量着某些不该看的地方。
一连查探了好几个袋子,直至宫羽走到林老板身旁时,宫长青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喝止道:“够了,小羽!”
然而,宫羽却不管不顾,甚至不等林老板点头,直接弯腰去拉拉链,站在林老板身后保镖已经准备阻拦,但见老板没有反应后,犹豫了一下,举起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
保镖终究是人,不是机器,必要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需要具备的。
“哗啦……”
拉链被拉开,是一口罐子,好巧不巧的是,早前林老板放进去时,正是将绘有老子出关图的那一面朝上,没什么原因,就因为这样放着比较好看,宫羽一眼就瞧见了。
“这……爸,你……”
一瞬间,宫羽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在干什么,姓甚名谁,整个人彻底懵了。
“还站着干嘛,把她给我带房间去啊!”宫长青红着脸,无颜面对的意思,对着妻子怒喝了一句。
宫夫人不敢怠慢,“哦”了一声后,赶紧扶起一脸呆滞的宫羽,向着后屋走去。
宫羽回到房间,趴在床上闷声大哭,她怎么都想不到啊,自己的父母居然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若说急需资金,卖曾爷爷的藏品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要卖李亚东的东西!
“为什么?”她猛然抬头,对着宫夫人怒吼道。
“这个……”宫夫人也是一脸尴尬,道:“小羽啊,你是不知道,那只罐子,可值整整三十万啊!”
“那你们就能卖别人的东西了吗?”宫羽怒不可遏,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们……”宫夫人不敢与她对视,支支吾吾道:“我们也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好一个为我好!”宫羽怒极反笑,“可我根本不稀罕!”
说罢,直接站起身来。
“诶,你要干嘛去?”宫夫人仓皇间想去拽她,却直接抓了个空。
而宫羽抹了把眼泪后,径直来到堂屋,不由分说的走到林老板身旁,想要把袋子里的罐子抱走。
“不系……宫小姐,这可不行!”
保镖挡在了宫羽身前,林老板笑着解释,“这个东西我已经买下来了,钱货两清,现在系属于我的,不信你可以问你父亲。”
宫羽眼泪婆娑的望向宫长青,而宫长青却压根不敢与她对视,叹了口气后,低下头去,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呜呜……”宫羽放声大哭,直接冲向门外。
“小羽,你回来呀!”宫夫人慌忙追出去,可哪里跑得过她。
四合院里。
李亚东一直在等待,他知道宫羽肯定会回来,是对是错,他都得面对,宫家两口子卖古董的事情肯定错不了,但他的那只罐子在不在被卖的行列中,就犹未可知。
他想到了宫羽再来之后的表情,或愤怒,或欣喜,却唯独没料到她是大哭着跑过来的。
“你……”堂屋里,李亚东已然清楚了结果,知道她也被蒙在鼓里,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递给她一条毛巾。
“李亚东……”宫羽接过毛巾后,一脸羞愧的望着他。
“嗯?”
“你的罐子,被……被我爸卖了!”宫羽此时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辈子从没感觉脸上这么烫过。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听她亲口说出,李亚东还是瞬间沉下脸来,心想宫家两口子还真是可以啊,居然敢光明正大的黑的他东西,真当他好欺负不成?
“李亚东,我……”
“不关你的事。”话虽这样讲,但心中的怒火依然无法抑制,李亚东渡着步子回到房间,也算变相的送客。
没人可以平白无故的黑掉他的东西,上辈子不行,这辈子更别提,卖掉了又怎样,他一样可以拿回来!
然而,宫羽却跟着走了进来。
“你干嘛?”李亚东愠怒着坐在床边,见她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开始脱衣服,吓了一跳。
想要上前阻止,却不知宫羽哪来的一股大力,直接把他推开了,脚跟碰到床沿,被绊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时,宫羽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了!
那半遮半掩、呼之欲出的丰满胸脯,盈盈一握、没有丝毫赘肉的腰身,以及修长笔挺、宛如玉柱一般的双腿,看得李亚东全身血液上涌。
“别……”
他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一对丰满的玉兔,跳跃而出,李亚东一瞬间傻掉了,然后当宫羽褪去身上的最后一片布料时,他赶紧扭过头去。
不然,很可能会兽性大发的!
这姑娘的身材实在太好了,赤条条的站在身前,哪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你干嘛?”下身很不争气的有了反应,李亚东恼羞成怒,头也不回的吼道:“快把衣服穿起来!”
“李亚东,要了我,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从此以后,宫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李亚东不是圣人,但他不能对不起苏薇,而且,即便宫家两口子有愧于他,也没理由要让宫羽以这样的方式赎罪。
“不行!这不是你的错,把衣服穿起来!”
“不,你今天必须要了我!”
李亚东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哪知背后突然传来一股柔软,一双白皙透亮的玉手,从腰身两侧滑过,将他一把揽住。
他整个人猛地的一颤,瞬间挣脱,然后下意识的一个转身……
完……了!
“你……你快把衣服穿出来,我先出去了!”
说着,仓皇地向门外跑去。
该看的,不该看,全都看了,再待下去,不犯错的话他都不算一个正常男人,所以,只能跑了。
而房间里,宫羽**裸的坐在他的床上,抱头痛哭。
“李亚东,如果这样都不行,我还能给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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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秒怂
北方的春天似乎来得更晚,时值三月,晚上的温度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仿佛依旧停留在过去的那个冬天。
李亚东只穿了一件羊毛衫,打算让自己冷静冷静,也为了避免与宫羽短时间内再次相见的尴尬,直接出了院子,漫步在河道边,只是低估了夜晚的寒意,冻得龇牙咧嘴。
没走几步,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庞然大物,差点没迎面撞上,吓了他一跳,赶紧闪开。
定眼一瞧,才发现是小猛,把屁股下的二八大杠当成火车来开,也不怕一头扎进河里。
“做什么呀,这么火急火燎的?”李亚东没好气道,刚才要真给撞上,估计明天就得在医院里躺着。
“咦,东哥,真是你啊……”小猛看清来人后,心头一喜,赶紧说道:“东哥,大事不好了,宫家那边来了公安!”
“啥?”李亚东猛地一怔,心想不能够啊,他派人去堵门的时候,早就分析过,这事宫家没胆子报警,该报警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这么说,那帮兄弟们已经撤了?”
李亚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些古董若是离开了宫家,基本就等于石沉大海,再想追回来可就难了,包括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
“还没有……”小猛摇头道:“就来了一个公安,还没穿制服,我让他们先撑着,就立刻跑来找你了。”
“一个公安,没穿制服?”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很快了然,八成是宫家找的帮手吧,就说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贼喊捉贼,于是笑了笑,拍着小猛的肩膀说道:“不错,你做的很对。走,我们赶紧过去。”
小猛嘿嘿一笑,见他跳上后座后,二话不说,两条腿玩命的开始蹬踏板,屁股根本就不着座。
与此同时,宫家大宅外面。
幽暗的胡同巷子里,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对方虽然只有一个人,但这边的五十几号小青年,还是如临大敌一般。
公安,那绝对是他们平时撞见都得绕着走的存在。之所以还在咬着牙死撑,不想辜负东哥的交代是一方面,最主要的的原因,还是因为对方没有穿那身威严加持的制服,而且势单力薄。
“你们这帮社会的蛀虫,翻了天了不成,还不给我赶快滚,再给我待在这儿,把你们一个个的全抓进去!”
黄从江气得火冒三丈,身为五道口派出所的副所长,他就不信对面没人认识他,这帮小兔崽子平时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今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居然敢跟他死犟。
虽说他每向前一步,对方一帮人就齐刷刷的向后退一步,但这样依然没达到他的预期效果,按他想来,只要他一露面,对方应该立刻撒开脚丫子跑才对。
此时就后悔没把配枪给带过来,不然那玩意儿往出一露,这帮家伙还不得当场吓尿?
主要这个点他已经下了班,是从家里赶过来的,天降横财的好事,事情也简单,就是将这帮小兔崽子打发走,没理由不顺手捞一笔。
“我数到三,再不滚,我就开始抓人了,站前面的几个给我当心点,被我逮住,有你们好果子吃!”
“三!”
一帮小青年们满头大汗,下意识的你看我,我看你,也就是人多壮胆,不然换三两个人,早就跑了。
“二!”
站在前面的几个小青年,下意识的开始往后撤,谁都不想真被逮住,于是产生了连锁反应,瞬间让出了一大片空隙。
这时,不光是黄从江不屑的笑了笑,就连聚在门口的宫家两口子,包括几位香港老板,也都笑了。
“还是内地的公安比较牛啊!”
“是啊,换我们香港这边,这么多小混混,就一个警察,还没带枪,不上来一顿群殴就好了。”
“一!”
黄从江作势要往前冲,见他真要抓人,一帮小青年的心理防线彻底被攻破,扭头就跑。
“哈哈……”宫家大宅门外,一群人大笑不止。
“好了,各位,如今路已经清了,还是赶快上车吧。”宫长青淡笑着说,巴不得立马将他们送走,以免夜长梦多。
“行,那就这样吧,宫老板,我们走了,其实你早就应该把这位黄所长给请来嘛,早请来,不早就解决了?”
几位香港老板皆是笑意盈盈,纷纷提着包裹向小轿车走去。
宫长青显得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他跟这位黄所长并不熟悉,都是老爷子留下来的关系,也算是瞎猫碰死老鼠,电话里简单的试探了一下,说是愿意表示表示,对方没有拒绝,不然还真不敢随便叫过来。
“咦?什么情况?”
就在他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摆平的时候,令人诧异的是,刚才那群屁滚尿流的小青年们,又回来了!
一群人瞬间脸色大变。
而被几位香港老板夸得找不到北的黄从江,更是差点没气炸肺,“你们这帮小王八蛋,老子今天不抓几个回去,就不姓黄!”
说着,怒冲冲的向前走去。
然而这时,小青年们突然向巷子两侧靠去,于狭窄的胡同巷子里,让出来一条通道。
紧接着,后方传来声音。
“东哥!”
“东哥!”
“东哥……”
显然是有人从黑暗中走来,而且所到之处,一帮小青年都下意识的微微躬身。
这种场景通常只能在电影里看到,就连已经打开车门的几位香港老板,都下意识的停下手中动作,想看看这位如雷贯耳的东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哦,我说呢,一帮小兔崽子今个儿吃了熊心豹子胆,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啊,我倒想看看,五道口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黄从江脚步微顿,不屑的笑了笑。
而站在他身后的宫家两口子,却是下意识的相视一望,然后宫长青赶紧凑上前,小声说道:“黄所长,不管他等下说什么,请帮忙先把这些香港老板送走。”
明明是位副所长,他却直接把“副”字给省了,黄从江听过后,感觉十分受用,笑着点头,“放心吧,宫先生,香港同胞们来到咱们内地就是客,这一点中央方面都有指示,怎么能被人堵在这里出不去,交给我好了。”
他信心满满,一番话也给宫家两口子吃下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而这时,李亚东已经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简简单单的黑色西裤,外加白色羊毛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不会这样去认为。
“这位……应该就是公安同志吧?”他四下瞅了两眼后,就将眼神定格在黄从江身上。
黄从江瞥了他一眼后,指着鼻子说道:“就是你小子对吧,这帮人是你找来的,告诉你,立马把他们弄走,不然我今天第一个先抓你?”
“哦?”李亚东却是笑了笑,脸上半分惧色都没有。
这人既然大晚上的一个人过来,没有带任何同伴,也没有身穿制服,其中意味已然明了,必定是和宫家两口子鼠蛇一窝。
他也懒得废话,指了指身侧一块空地,道:“公安同志,借一步说话。”
“哼!你今天就算说破了天都没用,敢不走,我照样抓人!”
黄从江冷哼一声后,走了过来,倒想看看这小子能耍出什么花招。挺有能耐的嘛,在他管辖地盘内,居然不知不觉中发展出一股不小的势力,这个人他算是记在心里了,打定了主意以后要好好收拾。
“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半晌后,李亚东一番话还未说完,黄从江就吓得心惊胆战,连声道:“行行,我服软,咱俩今天谁都没见过谁,我立马走。”
说着,也不顾宫家两口子的阻拦,一溜烟儿的就消失不见了,如同丧家之犬,哪还有之前的那股嚣张劲儿。
弄得在场众人大眼瞪小眼,全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帮小青年们眼睛都亮了,心想不愧是大哥的大哥啊,果真不一般,一句话,连派出所副所长都得仓惶跑路。
而与他们正好相反,宫家两口子,包括几位香港老板,就瞬间面如死灰。
“走吧,进屋聊会儿,这件事情也该做个了结。”
李亚东淡笑着扫视过他们,最后眼神落在一脸震惊的宫家两口子身上。
“怎么可能?”宫长青怔怔发呆,死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一位派出所副所长,虽然不是老爷子留下来的人脉里最势大的,但在普通人眼里,那也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怎么可能被一句话给打发走?
李亚东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蔑的笑了笑,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刚才他只跟那名公安说了一句话,提到一个人,朱云福,并且告知二人是邻居,另外朱云福即将参加人大会议,文件还是他起草的。
就这么一句,直接给吓破了胆。
这些在体制内混的人最怕什么,不是底下的平民怎么闹,而是上面的那些大人物怎么看。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也就没那个门路,换日后遇到这种事情,直接社交软件一开,手机摄像头对准,这种捞偏门的干部,保准一秒就怂。
第一百七十五章 财迷心窍
宫家大宅,东厢房,堂屋里。
李亚东没有说话,直接从兜里掏出协议,甩在了檀木桌上。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原本只是在意宫羽的感受,一直不想闹得太僵,但现在宫羽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无所谓了。
宫家两口子顿时面如死灰,不等他们拿起来看,几位香港老板,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堵在这里,不明白宫家和这位东哥到底结下了什么梁子,实在想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林老板,你买的那只罐子,原来是这位……东哥的!”
“那也就是说,其实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都是顺带遭殃的?”
几人大喜,他们才懒得管这档子破事,虽然有些对宫长青的行为不齿,但生意场上不光彩的事情多了,见怪不怪,就想着赶紧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离开这里。
唯有林老板一脸懵逼,好容易买了个爱不释手的家伙什儿,搞了半天,卖家居然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所有人。
“宫老板,你这……”
林鹤鸣此刻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被人**裸的摆了一道,这也就是在京城,要是在香港,不索要个十万八万的精神损失费,他都不姓林!
“唉……”宫长青肠子都快悔青了,什么叫作财迷心窍,说的就是他。
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去屋后拖出一只黑色帆布包,红着老脸说道:“林老板,实在对不住,这里是三十万,你点点……”
“我……”林鹤鸣真想给他两巴掌,包里的那只罐子他是真看中了,不然早前也不会直接叫价三十万拿下它,要知道除他之外的最高价,不过才二十万出头而已。
他下意识的望向李亚东,见他坐在那里双手怀胸,面沉如水,脸色看起来还有些发青,想要问个话,却硬是没敢开口。
这位东哥现在明显正在气头上,他的本事林鹤鸣是见识过的,保守估计手底下最少有一百几十号小弟,就连公安都不敢招惹,其能耐可想而知。
也只能长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把装有罐子的帆布包,交给了宫长青。
他要是知道李亚东之所以这副模样,不是在摆poss,完全是给冻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李……亚东,罐子给你,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宫长青走到李亚东身边,也不看他,直接将帆布包放在了他脚下。
李亚东同样也懒得理他,随手拉开拉链看了看,确定正是他的那只老子骑牛罐后,又将拉链给拉上。
几位香港老板见此,不禁长出口气,只有林鹤鸣闷闷不乐,原以为此行他才是最大的赢家,到头来却屁都没捞着,心里能好受才怪。
“既然罐子已经完璧归赵,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那是肯定的,对吧,东哥?”
他们能不能走,最终还得这位东哥发话,不过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想来也没有理由再为难他们。
却哪知李亚东检查完罐子后,四平八稳的坐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眼神扫视过几人,淡淡道:“想走,可以,把在宫家买的东西,全部退掉。”
“啊?”几人瞬间懵逼。
“李亚东,你别欺人太甚!”
宫长青本因羞愧难当而内心郁结,此时正想找个地方宣泄一下,这句话算是直接撞在了枪眼上。
就连宫夫人都忍不住的尖叫起来,“李亚东,你算哪根葱,凭什么管我宫家的事?”
李亚东不为所动的扫视过他二人两眼后,淡然道:“凭我受宫老爷子所托,就怕你们这些不肖子孙变卖他多年的珍藏,让我替在必要之时,出手制止。”
事到如今,宫家两口子的想法,他可谓了如指掌,不就是寻思着让这些香港老板把罐子带走,然后等他上门来要的时候,就假装说没见到罐子,刚好宫老头已经走了,来个死无对证。
只准你们玩这个把戏,还不兴我玩?
李亚东笃定,既然宫老头还在世,也会支持他的做法。
主要是不想看到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经由这些香港商人的手,流落到海外。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的香港,本就属于海外。
“什么?!”
果然,宫家两口子一听这话,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可有证据,证明老爷子曾说过这样的话?”宫长青眉头紧皱着问道。
“笑话!”李亚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道:“我跟宫老爷子的交情,这草帽胡同里谁不知道?要不能一起开个饭店?难不成什么事情都要写个协议?他料定你们这些掉钱眼里的后辈,肯定不拿他的宝贝当回事,也说了,真要是家道中落,可以变卖其中的数件,仅此而已。但显然,你们宫家现在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不然你以为我是神仙啊,能猜到你要卖我的罐子,看到有南方老板进宅子,就派人过来堵门?”
“这……”听他这么一说后,宫长青当场就愣住了,细细回想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心里其实已经相信得七八分,不然根本就说不通。
他又哪里能料到李亚东察言观色的本领,活了两辈子,历经的风雨比他只多不少,早上过来敲门时,宫夫人最后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那个笑容,传递出来太多讯息,不然他也不会离开宫家后,立马就去找蒋腾飞集合人马。
“老头子,别听他的,他就是狗拿耗子多管……”
“你给我闭嘴!”宫长青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把宫夫人给打懵了。
如今回头一想,要不是这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直在旁边怂恿,他又如何能走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你竟然敢打我……”宫夫人满脸的不敢置信,哭哭啼啼的跑去了屋后。
“让大家见笑了……”
几位香港老板呵呵一笑,心想,谁还心思管你们两口子吵架?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这次千里迢迢跑来京城,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东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只要带着古董,今天就走出去这个宅子?”黄老板一脸悻悻的问道。
过江龙也怕地头蛇啊,如今栽在人家手里,你能怎么办?人家连公安都不怕,玩他们几个外地人,还不是随便捏,随便揉。
“你觉得呢?”李亚东淡笑着反问。
“我……”黄老板苦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是宫家老爷子的遗嘱,我黄某人也不想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那……宫老板,麻烦了,退货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另外几名香港老板,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也只能见样学样,纷纷要求退货。
毕竟这几进几出的,确实把他们折腾得够呛,从没有做过这么难的生意。
唯有林鹤鸣此时心情却突然大好,人嘛,就是这样,要吃瘪大家一起吃才够味儿,别你们一个个的满载而归,就我一个人无功而返,那算怎么一回事嘛。
“退,退,都退……”宫长青低垂着个脑袋,有气无力的走进了屋后,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拿钱。
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一次经历,可谓里外不是人。
他明明可以安心的做个富家翁,为什么就是不知足呢,如今一个没忍住,结婚三十年,第一次动手打了老婆,女儿也闹翻了,还不知道去了哪里,香港那边的关系大概也会将至冰点。用屁股想都知道,京城那三十层酒店的项目,他肯定是出局了,以那位富商的手段,等这几位香港老板回去后,不可能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
都是钱给闹的啊,何苦来哉,到头来还要落个不肖子孙的名头。此时也就是家里还有人,否则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俩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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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对活宝
宫羽走了,去了哪里没说,让周红兵送来了一只黑色皮包,里面装满了钱,总计三万八千六百块。如果是几百块的零头都有的话,大概就不难想象应该是她的全部身家。
她料定自己走后,李亚东不可能与她父母一起经营乐康斋,说是给他的散伙费。
还留下一封信,但里面只有一句话:李亚东,不要忘了我……
四合院里,枣树下的太师椅上,李亚东手里拿着近乎空白的信纸,一时间心里十分不好受。
宫羽其实是一个很冷傲的姑娘,这一点,当初在宫家大宅外面第一眼见到她时,李亚东就看出来了。可这姑娘对他的好,却从不掩饰,去年他在西北大漠摔断了腿回来,开着那辆红色的波罗乃兹,风雨无阻的接送了他近一个学期,得知父母卖了他的罐子后,几乎想都不想,就准备用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来偿还。
她的那句话,李亚东直到现在还记得:李亚东,要了我,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从此以后,宫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若是不爱,断然不会如此。
奈何,他早已心有所属。
她到底去哪里,没人知道,李亚东从周红兵嘴里得知,宫家两口子也急得团团转,还特地找他问过话。想要找寻一下都无迹可寻,也只能在心里,祝她一切安好。
“老板,我不想在乐康斋干了……”周红兵杵在旁边,突然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李亚东被他打断思绪,不由抬头问道。
周红兵厨艺天赋极佳,平时又爱琢磨,总喜欢弄出一些别出心裁的新菜,所以别看年龄不大,如今早已是乐康斋的厨房一哥,哪怕是宫家两口子经营乐康斋,也不可能亏待他,毕竟这年头这样的好厨子,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几个。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他不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孩子,因为受尽世间白眼,所以尤其记得今天的一切,是谁给的。
李亚东笑了笑,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思,也不勉强。
他也确实挺喜欢这孩子,他的一身厨艺这辈子若不找个人传承一下,注定是要荒废的,这小子倒是不二的选择。
于是说道:“那行吧,你先住我这,等夏天的时候,跟我一起去海蓝,我在那里还有家酒店,比乐康斋大多了,而且那家酒店连地皮都是我的,老板永远不会换。”
海蓝那边的酒店已经建造了一年多,邱俊杰也一年多没回,几乎每个礼拜都会打电话到一帆公司,汇报最近的进展,按照工程进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会在今年六月份竣工,那时离暑假已经不远,所以今年的暑假,李亚东的行程其实已经安排好了。
“好!”周红兵嘿嘿一笑,他本是孤儿,四海为家,这辈子就想跟着老板混,不做他想。
周红兵住进四合院后,李亚东就彻底成了废人,哪还有事情留给他做,就连苏薇来过一次,都是坐在院子里喝了一下午茶。这孩子把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活,一个人全给包了,弄得李亚东都有点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不叫“小周”了,而是改口叫了“小兵”,时常会说一句:小兵啊,你歇会儿。
然后院子里的某个角落就会传来一个声音:没事老板,我不累。
所以李亚东也没撤。
四合院外的河道旁,最近总感觉热闹了不少,最开始李亚东还真没留意,以为就是一帮小年轻吃饱了没事干趴在那里看风景,直到前几天出门时,刚好撞见一个小年轻杵在那里望着院门发呆,面对面的打量了一下,才隐约记起,这小子是上次帮忙去宫家堵门的那帮小兄弟中的一个。
当初毕竟有百来号人呢,在他这院子里集合了一下,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装束,他哪里全记得住,眼睛都看花了,能有点印象,说明这小子当初或许还是站在前面的。
这帮小兄弟杵在他家门口想干什么,李亚东心知肚明,但他却假装不知道,人人都想要一个机会,但机会有的时候就那么多,这么多人,该给谁,毕竟他目前的产业就那么大,随随便便给一个,第二个保管立马又杵在门外了,难不成他还有办法将这百十号小兄弟,全给安置了?
要真有那么容易的话,凭蒋腾飞的性格,不早就办了。
年轻人的耐心大多不足,在这件事情就体现得淋淋尽致,一个星期后,门外的小年轻明显变少了,半个月后,已经所剩无几,一个月后,只剩下两个。
这天,苏薇来了,她已经足有一个礼拜没过来,周红兵对这位半点架子没有老板娘,是打心眼里喜欢,决定大展身手。结果饭做到一半,没酱油了,他是两口锅同时开火的,锅里闷着东西,实在不好走开,苏薇就说她去买酱油。她这么长时间没过来,这种跑腿的事情哪舍得让她去干,李亚东就自己拎着空瓶子出去了。
刚走出院门,发现门口台阶两侧,一边蹲一个,像两个门神一样。
“你们……两个,谁去帮我打瓶酱油来?”
“我!”俩人瞬间弹射而起,其中一个怕速度不够快,硬是一个侧空翻,稳稳当当的落在台阶上,异口同声的回道。
看得李亚东瞠目结舌,“哟,还学过功夫啊?”
“东哥,我也学过,他那两下子没我厉害,就是爱臭显摆,我把瓶子给我,我去帮你打。”一人嘴巴厉害,说着就上前接瓶子。
“你……胡说!”翻跟头的那个嘴皮子没他利索,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击,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看模样要是李亚东不在的话,准能干上一架。
李亚东倒是乐了,看这俩人长相有几分相似,试探性的问,“两兄弟?”
“嗯。”嘴皮子利索的点头。
“堂的。”翻跟头的补充道。
李亚东笑了笑,“行了,你们两个一起去,喏,钱拿着。”
嘴皮子利索的毕竟手已经伸过来了,李亚东就把瓶子和钱递给了他,结果俩人刚走出几步,就起了争执。
“把瓶子给我!”
“凭什么啊,东哥给我的。”
“你……你不是还有钱吗?”
“那也是东哥给的,有本事你去问东哥要啊。”
“你……给不给?”
“不给。”
“不给我揍你!”
“我艹,你还真动手啊……喂,你等等,有话好说!”
很明显,嘴皮子利索的,肯定是干不过翻跟头的。
李亚东望着他们一边远去,一边追追打打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真是两个活宝啊。
酱油很快就打回来了,院门虽然没关,但俩人却不敢进去,站在外面喊了几声“东哥”,李亚东听到声音,走了过去,发现酱油瓶在翻跟头的那个小年轻手上,而嘴皮利索的那个,左眼框乌了一块,八成是被揍了。
“诶,东哥,还有找你的钱。”
李亚东拎着酱油瓶就走了,嘴皮子利索的小年轻赶紧喊道。
“你们两个拿着吧,去吃顿饭。”
“谢谢东哥。”俩人欢天喜地的走了。
老远的还有声音传来。
“钱给我。”
“我艹,不是说好了你拿酱油瓶,我拿钱的吗?”
“酱……酱油瓶,不是没了吗?”
“没了那也是东哥拿去的,能怪我吗,咱俩刚才可是说好的,不许耍赖。”
“可……东哥说钱给我们去吃饭。”
“你舍得在外面吃?”
“不舍得。”
“那不就得了,所以钱我拿着。”
“是这样吗……”
四合院里,周红兵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虽然已经是四月天,但天气还是算不上温暖,刚好外面阳光明媚,三人就搬了桌椅板凳在外面吃。
饭吃到一半时,门外突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以为是从门前经过的,却好像停了下来。
紧接着,就有一个声音传进来,“请问,东哥在屋企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找上门的生意
“我去开门。”周红兵说道,起身跑了过去。
“这是哪里的话?”苏薇笑着问。
“南方那边的,粤语。”这人普通话不太标准,许多南方人的通病,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转不过弯来的白话,好在李亚东曾在羊城待过几年,听懂不成问题。
只是他实在不记得,自己这辈子跟哪个南方人有过交情,还找到家里来了。潘有利?不太可能,且不说他能不能找到这里,他的普通话也没有这么糟糕。
称呼自己为东哥?李亚东脑子里捋了捋,大概也就有了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上次去宫家买古董的香港老板吧。
果不其然,周红兵打开院门后,门外出现三个人,两名树桩子一样的人,一看就是保镖,杵在门外一动不动,另一人笑呵呵的跟着他走进,手里还提着两个礼盒,正是当初那几名香港老板中的一个。
如果李亚东没记错,应该姓“林”,就是误买他罐子的那一个。
“哎呀,来得不系时候啊,打搞东哥食饭了,这位一定系东嫂了,幸会幸会。”林鹤鸣一看到院子里的情形,连连致歉。
苏薇被他说得俏脸一红,被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称呼为嫂子,也真是够了。之前宫家发生的事情,她倒是半点不知情。
正所谓上门即是客,况且人家连嫂子都叫了,于是起身进屋倒了杯绿茶,还拎了把椅子出来。
“多谢东嫂,多谢晒。”
李亚东一边吃着菜,一边打量着他,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来干什么?”
“哦,系这个样子的,东哥……”林鹤鸣笑着说,“上次呢只罐子我真系很喜欢,不知你有无转让的想法,你放心,价钱我得可以顷下。”
苏薇和周红兵听得一脸迷糊,见他二人好像是要商量生意,刚好饭也吃得差不多,相视一望,很自觉的收拾掉几个空碗,进了屋。
一顿挺好的午餐被人搅黄,李亚东的心情算不上好,瞥了他一眼后,反问道:“你来就为这件事?那你可以走了。”
“啊?”林鹤鸣楞了一下,实在没想到这么直接就被人拒绝了,忙不迭的说,“不系呀,东哥,我愿意出三十五万蚊……”
“要我说第二遍?”李亚东眉头一挑,打断了他。
那只老子骑牛罐,正常情况下他是肯定不会卖的,除非真的到了倾家荡产的程度,而眼下他根本不缺钱,为什么要拿一件未来注定价值连城的宝贝,去换一堆只能用来占保险柜的钞票呢?
这是一个投资坏境并不理想的年代,至少在三两年内,大额资金的输出概率很小,说句挺矫情的话,想要将一百万钞票短时间内花出去,真心有些难度。
林鹤鸣一脸悻悻,那只罐子他是真的很喜欢,不然也不会才时隔一个多月,就主动加价五万块。奈何人家不卖,他也没撤。
“还不走?”李亚东的面色已经垮下来,对于这帮倒腾古董的香港老板,他是真的没什么好印象。
林鹤鸣忍住的嘴角一阵抽搐,别看他门外站着两名保镖,人家这院子好像一个帮手都没有,但见识过对方的手段后,在人家的地盘上,他是半点忤逆的心思都生不起,赶紧说道:“好好,东哥,罐子的系情就不提了,其实我这次来呢,还有另一件系情想同你讲。”
李亚东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林鹤鸣不敢怠慢,连声道:“我基到东哥你有一间贸易公司,不基……你对游戏产业有无兴趣?”
“游戏?”李亚东微微眯眼,心想这玩意儿应该是个男人都有点兴趣吧,他也不例外,前世年轻那会儿,也是通宵达旦干过cs、攻过沙巴克的主儿。
只是这个年代的个人计算机还没兴起,互联网都没接入中国,能有什么好游戏?俄罗斯方块吗?
不由问道:“说具体点。”
“就系红白机啦。”林鹤鸣也知道自己的国语水平很烂,最近正在努力学习中,所以尽量长话短说,红白机在南方地区名头还是很大的,他也大致的了解过一帆贸易公司,知道商品都是来自于南方,所以猜想东哥大概听说过。
“红白机?”李亚东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这玩意儿他当然听说过了,虽然是鬼子的玩意儿,但科学无国界,任天堂的红白机,80后90后或许不太清楚,但对于60后和70后而言,则代表着一个时代。
李亚东不算特别追逐潮流的人,红白机倒还真没买过,但中山的小霸王学习机,却买过俩。那玩意儿就是仿照fc机制造的,不是专业的游戏发烧友,大概也体验不出差别,打着教育的幌子,美其名日“学习机”,最后害得一帮中小学生,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也为中国培养了第一代游戏迷。
样式类似于日后的电脑键盘,上面有个卡槽,可以插游戏卡,带俩手柄,然后连在电视上就可以开撸了。什么魂斗罗、侍魂、坦克大战,也曾陪他度过了很长的一段寂寞时光。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搞到红白机?”
“那系自然,不瞒东哥讲,我在香港就系做的这个生意,如今大陆发展速度很快,就像在京城,电视机越来越多,但游戏市场还系一片空白,我觉得大有可为,所以想同东哥合作一把,我有货源,你有市场,不基东哥有无兴趣?”
李亚东当然有兴趣了,不说别的,他自己都想搞一部玩玩,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娱乐活动几乎为零,什么老年迪斯科,又实在提不起兴趣。不过商人的本性还是促使他,没有马上点头,而是托着腮帮子,看似是在犹豫。
林鹤鸣微微蹙眉,这可与他预料的结果不太一样,原以为送上门的赚钱门路,东哥应该满心欢喜才对,他也就是看中了东哥的为人,上次发生在宫家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以东哥的势力,想要拿回罐子何须那么麻烦,还不是看在已故老人的情面上吗,这就说明他是一个极重情义的人。
他倒是并不清楚宫羽的事情。
林鹤鸣做生意向来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也是经历过惨痛的教训后,领悟到的经验,他虽然看准了这个商机,但如果没找到好的合作伙伴,这笔买卖他宁愿不做。
自己亲自来做的想法,目前肯定是没有的,中国虽然在改革开放,但现在主要还是集中在沿海地区,然而那边的游戏市场已经形成一定规模,京城属于中心腹地,有些政策其实还不明朗,他一个港商不是说不能做,但难度和风险都不小,倒不如找个有实力的本土商人合作,分担压力,共同致富。
成功的商人永远会将风险把控放在第一位。
“东哥,你要系有兴趣的话,不光系红白机,我还能提供配套的游戏,最新问世的《超级马里奥兄弟》,保准钞票大把大把的赚啦。”林鹤鸣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超级马里奥?”李亚东先是一怔,不过转瞬间,眼珠子就猛地一瞪,脑子里不禁蹦出四个字超级玛丽。
这个名字其实是湾湾那边的一个错译,不过却被中国人民给记住了。超级玛丽啊,顶蘑菇的小人,这个游戏到底有多火,根本无须赘述,是个人大概就听说过吧。
“你是姓林对吧?”李亚东淡笑着问。
“东哥好记性……”林鹤鸣呵呵一笑,“在下林鹤鸣。”
“既然林老板这么有诚意……”李亚东摸着脑门说,“那这样吧,下午我带你去公司,介绍我的经理给你认识一下,具体细节咱们到时候在谈,你看如何?”
林鹤鸣既然能来谈这笔生意,自然有办法把红白机从香港弄来内地,他这边无非也就是进货出货,其实跟从南方倒其他的商品是一样的,交给田磊来办,大概也就可以了。
“那就太好了!”林鹤鸣大喜,总算是把这条财路给打通了,也不枉他千里迢迢特地跑来一趟。
游戏机市场,目前内地确实近乎空白,毕竟电视机也才刚刚普及没多久,哪怕是在京城里,也不敢说每家每户都有电视机,而中关村的科技精英们,此时还沉迷于电子打印机中无法自拔,摊子只要一铺开,赚钱那是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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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帮忙
林鹤鸣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皇冠,说是他朋友的,来京城就借用一下,李亚东倒也没去刻意打听。
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矮胖矮胖的,但李亚东估计,应该比他有钱多了,手上戴着黄金劳力士,出入两名保镖同行,几百万的身家肯定是有。
在四合院里坐了一会儿后,一行人就驱车来到一帆贸易公司。
“东哥好。”
“老板好……”
都是一帮老员工,纷纷笑着打招呼,李亚东一一点头回应。
林鹤鸣也趁机打量起这家公司,简陋是简陋了点,但这年头的内地公司基本都不咋的,至少公司的氛围相当不错,这也是一家成功企业必备的要素之一。
“田三石呢?”逛了一圈没看到田磊人,李亚东不由跑到财务办公室询问。
老黄刚才已经跟他照过面,想了想后,站起身来,“应该是在仓库吧,我去帮你叫。”
于是,李亚东就先带着林鹤鸣来到经理办公室,他的两名保镖很懂分寸,守在门口没有进来。
“东哥,你找我……”
田磊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四月天,就穿了一件两根筋,弄得满头大汗,想必刚才正在整理仓库,他是真把公司当成家,见不得一点杂乱,也没什么架子,人手不够时,脱下衣服就开干。
“嗯。”李亚东点头后,指向林鹤鸣,“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香港来的林老板,公司准备引进一项新产品,由林老板这边供货。”
“哦?”田磊笑了笑,道:“那敢情好啊,我还一直寻思着公司产品有些单一,林老板这是财神爷临门啊。”
他倒是挺会说话,这一两年频繁往返南北两地,自身能力得到很大提升,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五道口卖大碗茶的小商贩了。
林鹤鸣也不是拿捏的主儿,再加上南方人本就喜欢听这类的恭喜话,哈哈一笑,主动伸出手来,“田经理一表人才,身先士卒,怪不得东哥之前说,田经理一人就能顶公司半壁江山。”
这家伙倒也能捣鼓几句成语,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过这话李亚东压根就没说过,纯属商业互吹,反正都是好话,也不担心别人拆穿。
田磊同样笑着伸出手来,可俩人刚一握上,林鹤鸣就诧异道:“咦,田经理,你的手……”
田磊光着两条胳膊,再加上刚运动完,全身血液加速,手臂上的伤疤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想不让人注意都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刚被烫了还是怎么的,关心一下,也属正常。
“不打紧……”田磊笑着摆手,甚至还把手臂抬了起来,示意道:“去年不小心被火烫了,刚恢复没几个月,所以运动过后,看起来有点吓人。”
“哦。”林鹤鸣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但还是叹了口气,“这点小伤要系放在香港,哪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内地的医疗条件,还系太差了。”
“那是肯定的……”
田磊呵呵一笑,邀请他坐下后,就开始交谈起来。
东哥既然将此人带来,就说明这笔买卖会交由他来主导,俩人共事了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二人在那里交谈甚欢,李亚东坐在一旁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望着田磊手臂上的伤疤,怔怔发呆。
刚才林鹤鸣无意间的一句话,倒是突然让他想起一件事,就是赵无衣老公的病。
这个年代内地的医疗条件肯定比不上香港,这一点毋庸置疑,甚至远远不及。这个时候他就在想啊,假如把赵无衣的老公送去香港就医,手术的成功率会不会大得多?
应该不至于才两成把握吧?
以前是没有门路,想在香港多逗留一段时日估计都难,但现在不同了,只要跟林鹤鸣的这笔买卖达成,也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既然有本事从香港倒货来内地,弄个人过去治病,还不是洒洒水的事情,也能托他联系一下那边好的医院、好的医生。相信这点小忙,总不至于推辞,毕竟俩人做的可是长远生意。
田磊和林鹤鸣谈得很投机,紫砂壶里的茶叶都换了好几次,李亚东对细节方面的事情不是太在意,只在需要他表态的时候,才回应几句,总之就是努力促成此事。
生意谈得相当顺利,顺利得都有些超出林鹤鸣的意料之外,一部红白机的利润比他早前所想,要多出好几块,可别小看这区区几块钱,一旦形成规模,几千部几万部的走量,那也一笔不菲的财富。
临近黄昏时,具体到第一次进货的事宜都已经谈妥,李亚东邀请林鹤鸣一起吃个晚饭,林鹤鸣自然却之不恭。
东南大酒店。
888号包厢,偌大的圆形餐桌旁就坐了四个人,蒋腾飞这小子是必须叫上的,若是知道李亚东去大饭店喝酒不叫上他,等事后知道了,能用幽怨的小眼神瞟死他,你信不?
“讲真心话,东哥,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的要雄厚得多。”几杯飞天矛盾下肚后,林鹤鸣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原本他只是觉得李亚东很有势力,但并没有预料到他有多大财力,毕竟内地的商人他接触过不少,这年头能有个几十万身家的,已经算是大老板了。
他也没想过短时间内就能把红白机的生意做大,存的是找个靠谱的生意伙伴,半扶持半发展的策略,但一帆贸易公司的首批进货量,就吓了他一大跳,整整二十万人民币!
这明显是一家资金充沛的成熟型公司才具备的底气。
“林老板客气了,我还得谢谢你,你要是只收港币的话,我还真拿不出。”李亚东半开玩笑的回道。
哪怕林鹤鸣本身是做游戏产业的,也不可能达到他这样精确的市场把控能力,或是说先知能力,此时内地的小青年们就像一群嗷嗷待哺的狼崽子样饥渴难耐,太需要一些日常的娱乐项目了,而红白机和超级玛丽有多畅销,这个世界上大概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也就是第一笔生意,否则别说二十万,直接把保险柜搬空李亚东都敢,反正钱放在那里也下不出崽儿,这样送上门的好生意,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
“我系无所谓啦,几要系钱,不管系美元、英镑、港币,还系人民币,我都钟意……”林鹤鸣哈哈一笑,“再说了,一国两制不都出来了吗,香港迟早也系要回归的。”
“哦?”李亚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有点眼光啊,一国两制这才刚提出了没几年,他就笃定香港一定会回归,怪不得一门心思想往内地发展,的确是个人才,像这样的商人不发财大概就没有道理。
酒过三巡,气氛也起来了,几人都开始称兄道弟,林鹤鸣直接多出两个弟弟,不过“东哥”这个称谓暂时还没变,主要经过上次的事情后,林鹤鸣对李亚东实在有点怵,他终究是个生意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知道有两种人最不能招惹,第一是政府干部,第二就是社会大哥。而李亚东在他眼里,无疑就是京城里的一号社会大哥。
李亚东也适时地把惦记了好久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个……林老板,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诶,东哥,一家人莫讲两家话,有事尽管开口,什么帮忙不帮忙的,这个就系你讲错话了,应该自罚一杯。”林鹤鸣红着脸说。
蒋腾飞和田磊这俩人,反正是看戏的不怕事大,也跟着起哄,“罚一杯,罚一杯……”
“好好,我罚。”李亚东苦笑摇头,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爽快!东哥请讲,几要是我老林能办到的事,绝不推辞。”林鹤鸣带头鼓掌,颇为大气的说道。
“嗯。”李亚东笑着点头,于是,就讲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哦,我当什么呢,就这个事情呀……”林鹤鸣拍着胸脯道:“这样好了,东哥,你把病人,还有家属资料给我,过境的手续我来办。”
李亚东笑了笑,他之前的猜想没错,这件事情对于一位能随意带着两名保镖进出内地的香港商人来说,的确不算难事,想了想后,回道:“林老板,你看这样行不,我先把病人的资料给你,你帮忙在香港那边找医院打听一下,看看手术有几成把握,如果成功率高,我再安排病人过去,不然来回折腾也挺麻烦。”
“嗯,还系东哥你想得周到,这样就最好不过啦,来,走一个……”
这家伙的普通话倒是进步神速,连“走一个”都会说了,看来不是真的转不过来,只是在内地待的时间太短而已。
搞定了这件事情之后,李亚东心情大好,一不留神就喝多了,最后是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希望
即便是再好的酒喝下去,宿醉的滋味依然不好受,头虽然不痛,但胃部却很不舒服,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灌了一大缸子凉水,就好似有炭火在灼烧的胸腔里,突然迎来了一场冰雨,从喉咙到胃部,说不出的舒坦。
周红兵已经做好了早餐,番薯粥,外加刀切馒头,清淡养胃,正适合宿醉之人,馒头吃了小半个,两碗番薯粥下肚后,李亚东瞬间满血复活。
今天上午原本没课,但李亚东还是要去一趟燕园,因为林鹤鸣在京城无法久呆,得赶紧找到赵无衣,拿来她丈夫的病历资料。
她已经回归了工作岗位,所以无需再去家中拜访。
推着那辆差不多要散架的二八大杠走出院子,那对活宝兄弟又出现在门外,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胆子变大了一些,齐刷刷喊了声“东哥”。
昨天看到林鹤鸣带着两名保镖,感觉挺霸气,当时李亚东就在想啊,自己要不要也弄两个保镖,于是就想到了这对活宝兄弟,似乎都有点武术功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就以昨天那个侧空翻的难度来看,只怕不比林鹤鸣重金聘请的保镖差。
倒不是为了摆阔,他现在好歹也是身家百万的富豪,难免会被一些歹人惦记上,譬如他这四合院里,就存放着大量现金,谁能保证不会被梁上君子惦记上?
再说了,他以后肯定会时常出远门,而这个年代的社会治安确实不好,有两名练家子陪同,自然安全不少。要知道过不了两个月,他可就有一趟海蓝之行。
而且这对活宝兄弟的执着劲,也确实打动了他,给个机会似乎也理所应当,实在不行再打发走就是。
这样一想着,于是说道:“你们两个……要真没什么事情干,我院子里有个小荷塘,里面淤泥很多,去帮我清理一下,完了后买点鱼苗扔进去,钱问小兵拿。”
李亚东是很喜欢吃鱼的,有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浪费,以后想吃鱼直接从里面钓,想想都带劲,休闲吃肉两不误。
“东哥,没问题,你放心好了,一定给你办妥!”俩人大喜,嘴皮子利索的那位赶紧回话。
李亚东笑着点头后,就骑着二八大杠离开了。
“看到没,听我的没错吧,守在这里就对了,咱俩可都有本事在,不信东哥不用我们。”
“但你不是说……东哥能给安排个好差事吗,这挖鱼塘……”
“你懂个屁呀,这是东哥对咱俩的考验,他们这些大人物做事,向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想干啥?”
“那……”
“别那那那了,赶紧的,蹲门外喝了一个多月的西北风,终于能进宅子了,太爽了!”
“额……”
赵无衣丈夫的事情,在燕园里,只有学校方面的一些领导知之甚详,李亚东是个例外,其他的学生,包括大部分老师们,都对此一无所知,鲜有几人,了解一二。
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女人,却表现出来了不符合这个年龄段的坚强,每日照常上课备课,遇到熟人也会笑着打招呼,让人根本无法察觉到,她家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
或许,只会在自己的办公室、在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偷偷的抹着眼泪,暗自舔着伤吧。
另一半身患绝症,这样的打击,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致命的。微笑,只是源于心底脆弱的伪装。
办公室里,赵无衣正坐在老旧的大台桌前埋头备课,繁重的工作能使她心里得到片刻的宁静,所以自从重回学校后,她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工作,试图以此来麻痹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失去了丈夫的依靠,工作就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一旦停下,她怕自己会崩溃。
她全神贯注,思绪完全沉浸在桌案上的课件中,以至于李亚东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察觉。
“赵老师……”
听到声音,赵无衣下意识的抬头,然后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李亚东,上午不是没课吗,你怎么舍得来学校?”
这样的一副状态,确实无法让人察觉到异样,但她内心的煎熬,李亚东最清楚不过。
“有点事情找您。”
“哦,进来吧……”
俩人已经不算陌生,赵无衣指了指书架旁边地上的暖水壶,示意他要喝水的话自己倒。
李亚东笑着摆手,道:“没事,我不渴。是这样的,赵老师……”
“什么?!”
他开门见山的道明了来意,赵无衣听过后,整个人激动的站了起来,连声道:“你说的是真的?你真能联系到香港的大医院?”
不过转瞬间,她刚才眸子里猛然迸发出来的希望之光,又瞬间黯淡下去,“那……那边,就算真有办法到那边就医,费用……应该也很贵吧。”
她不是眼界狭隘的山野村姑,若是有必要,向组织上申请,不见得就不能把丈夫送往境外就医,可她为什么压根就没有生出这种想法呢?
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没钱。
别看她是一名大学教师,可每月薪资就那么几十块,如同这个年代很多身患绝症、只能等死的那拨病人家属们其实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千万别说钱买不来生命,实际上这只是文人墨客熬出来的一锅鸡汤,现实的情况是,钱真的能买命,不信你看那些身价不菲的大富豪,很早就传出身患绝症的消息,但久久未闻丧讯,就是用钱硬生生的吊出来的命。
反之,没钱的平头老百姓,真要生了一场大病,超出家庭可以负担的范畴,多半只能等死。
而且在这个医疗福利约等于零的年代,让人更难过的是,大多患者会主动选择放弃,只为不给家庭带来负担,为所爱之人,留下一份生存的保障。
这,就是现实。
苍白而**。
“赵老师,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钱的事情我能解决,这个你不用担心,先救人要紧。”李亚东一脸诚恳的回道。
他自然清楚去香港就医需要一笔不菲的费用,但他既然努力促成此事,其实早做好了自掏腰包的准备。他的性格向来如此,谁对他好,总会铭记于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但谁如果吃饱了撑的给他找不自在,就要做好随时承受狂风暴雨的思想准备。
挺极端的一种性格,也是挺简单的为人处事的准则。
再说了,赵无衣会欠他钱吗?
以他两辈子加起来超过一甲子的阅历,什么人,什么性格,相处一段时间后,心里门清。
“你……真的有那么多钱?”赵无衣诧异道。
丈夫的治疗费用,她是了解过的,哪怕是在同济医院两成把握的前提下,术前的护理、昂贵的进口药物,加上手术费用,至少也要上万块。
单是凑齐这笔钱,两方家庭近乎就要倾家荡产,而去香港,这笔费用只怕还得成倍增长,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放心吧,赵老师,我肯定比你想象的有钱。”李亚东呵呵一笑,“再说了,这不是还没去嘛,我的那位香港朋友在京城待不了两天,我觉得当务之急,你还是先把病人的资料给我,让我那位朋友带回香港去找大医院咨询一下,看看有几成把握,等有了音讯,咱们再做打算不迟。”
“对对……你说的对。”
赵无衣连连点头,原本她其实已经心灰意冷了,但李亚东今天找上门,算是重新给她燃起了一丝希望,激动得无语伦次,“你……我……这样,我现在就回去拿,回去拿,你在这儿等着,等着我啊……”
说着,从抽屉里翻出一串钥匙,和一张公交月卡,火急火燎的跑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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