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雨笙(求订阅月票)
张云起得知电话那头的女孩是张佳琪后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张佳琪是怎么有他的电话的,,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是纪灵给的,,也只可能是这个脾气古怪的姑娘给的。
但张佳琪打他的电话干嘛呢??
张云起问道:...
“请问是张云起先生吗”张佳琪的声音甜美带着一丝清脆。
张云起微愣回道:“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张佳琪久仰大名。”张佳琪自报家门。
“你好。”张云起客气地回应着心中却疑惑丛生。这个张佳琪他从来没有见过更谈不上熟悉。
“张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张佳琪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有个朋友叫李雨笙她非常喜欢你的作品。她因为一场意外现在正在医院昏迷不醒。我想问问你可否为她写一首诗以此来鼓励她醒过来”
张云起听罢心中一震。他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请求。
“她的情况怎么样??”张云起问道。
“很严重医生说她有可能醒不过来。”张佳琪的声音中透着担忧。
张云起沉默了片刻,,说道:“好吧我写。”
“谢谢张先生!!”张佳琪激动地几乎要哭出来。
张云起挂了电话在书房里踱步沉思。这个李雨笙他素不相识唯一的联系就是她喜欢他的文字。而现在她危在旦夕用他的文字来唤醒她这让他觉得责任重大。
张云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绪翻涌。他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却始终无法落笔成文。李雨笙的遭遇让他感同身受他多么希望自己的文字能带给她一丝慰藉让她重新睁开眼睛。
过了许久张云起终于提笔在信纸上写下:
**雨笙**
一场意外将你带入沉睡
如花一般的容颜此刻静止。
而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却因你的故事心生波澜。
你的朋友告诉我你喜爱我的文字
希望它们能成为你醒来的助力。
虽不相识但你的生命之光
却照亮了此刻我手中的笔。
雨笙雨声潇潇
似你的心音正在呼唤。
纵使身躯沉睡
但灵魂仍在远方
倾听着来自笔尖的关爱。
愿这首诗
化作缕缕清风
吹拂你的心海
激荡你的意志
唤醒你沉睡的梦。
张云起写完这首诗心中稍感安宁。他把信封交给了张佳琪希望这封承载着思念与鼓励的诗能为李雨笙带来奇迹。
第十五章 乖乖等我(求订阅月票)
李雨笙是经管系2班的。
军训的时候,张云起在足球场上见过几面,在男生们每晚卧谈会上都要争论得头破血流的美女排行榜上,李雨笙和赵亦寒两个女孩到底谁是第一名,至今也还没有一个定论。
那会儿音乐流行榜刚刚流行不久,牲口们可以把任何玩意儿拎到排行榜上玩,更不要说天天意Yin的校园美女了。
张云起和李雨笙完全没有交集。
对于他来说,这个女孩留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名字,李雨笙,和李雨菲名字太像了,就差一个字。
说起来呢,李雨笙好看是好看,但好看的女孩要花钱和花精力,对学生们来说不缺精力要花钱,对张云起来说不缺钱但要花精力。
上午的课是《西方经济学》,任课老师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操着一口浓重的河南口音,站在讲台上把课本里的条条纲纲按部就班宣读一遍,不仅听的特别费劲,也毫无阐发和引人深思的知识点。
张云起大失所望。
他娘的,还不如坐教室后排和宋君羡一起打盹想女人呢。
下课的时候,张云起卷书本,准备和213宿舍的哥五个一起去吃饭,不过他还没起身,穿着白色吊带和粉红色热裤的赵亦寒忽然从他课桌旁经过,女孩绷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忽然悄悄***伸手扔了一坨纸团过来。
张云起愣了愣,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打开纸团,上面写了八个字,笔迹可爱:“乖乖坐好不动等我。”
张云起笑了笑。
他抬眼看向赵亦寒,女孩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书本,旁若无人地走出教室,在秋天的阳光下,那张绷着的小脸格外明媚,又萌又可爱还有几分傲娇。
“同学,麻烦让让。”李雨笙背着蓝色书包走了过来,张云起坐在长条形课桌的入口处,堵住了李雨笙的去路。
张云起收回神来,起身让开。
李雨笙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俏脸上出现迷人的漩涡曲线,让人心神荡漾。但是张云起可不是什么纯情小***,在不认识的前提下,可没觉得自己的魅力可以让系花笑的如此动人心魄,他明白李雨笙笑容里的涵义,他娘的,赵亦寒给他塞纸条的小举动,被坐在旁边的李雨笙给看见了。
张云起向来要钱不要脸,也跟着笑笑。
李雨笙走了以后,213宿舍哥几个又走了过来,叫他一起去食堂吃中饭。
张云起有大美女找,扭头就把兄弟们抛之脑后:“中午有事,你们去吃。”
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离开。
张云起坐在位置上等了一会儿,赵亦寒忽然从教室门背伸出她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扫了一眼,见教室里面就剩下张云起一个人,才走过来。
赵亦寒问:“等久了没?”
张云起不知道这个姑娘要干嘛,说道:“还好,为什么给我写小纸条让我留下来?”
赵亦寒忽然小脸变得酡红酡红的,手放在背后,声音细的像蚊子:“我有点想偷偷的请你吃饭。”
张云起乐了,点头说行。
赵亦寒说:“去外面吧?”
张云起道:“就食堂吧。”
赵亦寒说:“外面!食堂同学多……”
张云起吃这个饭忽然有一种搞地下恋情的感觉,但根本就没这回事。他点头说行,然后带着赵亦寒离开教学楼。
中午天气燥热,他们系的学生应该都去食堂吃饭了,路上行人稀少,张云起带着赵亦寒去了后街的山岭人家,点了四菜一汤。
这次是湘菜。
赵亦寒一样吃的津津有味。
这个小姑娘吃饭的时候有一个特别好的习惯,不说话,像一只贪食的小猫一样专注于和碗里的食物较劲,看得张云起胃口都好了几分,他一边吃一边给赵亦寒夹菜。
一直到吃完,赵亦寒才放下筷子,喝了口牛奶,双手捧着白嫩的下巴,看张云起,过了会儿,她忽然说:“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说话了?”
张云起说道:“我很忙的。”
赵亦寒撇嘴:“都是学生,大学没很多课程,忙什么咯?是不是那天电话里说的话惹你生气了?我没有故意的,就是觉得那样子不好……”
张云起不想跟女孩在感情问题上纠结,毫无意义,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说多了不好,我是个成年人,情绪还算稳定。”
赵亦寒轻轻地噢了一声,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小声说:“你好像很有钱,那个杨姐姐……”
这个时候有钱没钱的都会说自己没钱,张云起一向喜欢实话实说,他是干啥的,周围这些新朋友迟早会知道,虽然他没兴趣主动提及这些,搞得自己好像高高在上很爱显摆,但是当朋友问到这些问题的时候,故意不说,扮猪吃虎装那些逼也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点头:“我确实还算有钱。”
赵亦寒瞪圆一双闪亮的眼睛,显得求知欲很旺盛:“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张云起说道:“他们都是烟农,不过现在没怎么干活了。我的钱也不是他们的,自己在外面努力挣的。”
赵亦寒表情讶异:“真厉害呐!”随后她又缩了缩小脑袋:“我还想勤工俭学呢,挣些生活费养活自己,但是感觉好难,我的爸爸妈妈他们还蛮辛苦的,做小本生意,每天起早贪黑,特别不容易……”
赵亦寒一说话就是竹筒倒水停不住,小姑娘太纯真了,完全没什么心机和城府,大概是属于那种被人拐了还要替别人数钱的那种。
张云起说道:“你要真想勤工俭学,我可以给你找一个轻松的工作。”
赵亦寒好奇:“真的么?做什么?”
张云起说道:“园艺师,伺候花草。”
赵亦寒表情呆呆的,随后小脸像泄气的皮球:“这个我可不会的,怕是做不来吧?”
张云起说道:“不会就学,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才大一刚开学,时间一大把,要不了几天就能上手的。”
赵亦寒问:“真的吗?”
张云头。
赵亦寒笑:“你好像很会开导人。”
张云起心里想说是钱很会开导人。
赵亦寒忽然迟疑了一下,又红着脸小声说:“你要不要做我哥哥?我觉得你好,但是还不能谈恋爱……”
张云起觉得狗血。
但他想了想,点头说好。
两人聊了会儿天,下午还有课,赵亦寒买了单。估计花掉了她不少生活费。
张云起把赵亦寒送回西北楼,才回了自己的宿舍。
马如龙、宋君羡、金圣泽和贺临都在,马如龙和贺临正在床上讨论联谊活动,他们想在周末请楼上的313女寝搓一顿饭。
请客的表面理由倒是充足,313女寝的女生们时不时用绳子吊一些肉类罐头下来,喂养他们,213宿舍哥六个作为湘大的高材生,未来中国经济和金融行业的新时代接班人,最不缺的就是素质,必须礼尚往来,实际上呢,他们要以联谊之名,行泡妞之实。
张云起爬上床,提了一条的意见:“吃饭有个锤子意思,要不在湘江找个岛搞露天烧烤加户外运动?”
马如龙一拍贺临的大腿:“这想法好!就这么定了,只是联谊的经费问题……”
话音未落,这时候便宜班长周鼎川跑了进来,对张云起说道:“我们辅导员让你去一趟办公楼开会,在316会议室。”
张云起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从床上跳下来,换上鞋子,独自去了学校的办公大楼。
赶到316会议室的时候,张云起发现一堆学生聚集在里面,足足有二三十号人,围拢在一张会议桌旁。他们系的李雨笙也在,看见张云起的时候还愣了愣神。
前方主台上是一个身材虚胖的家伙,皮肤白净,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上下。张云起有点印象,袁野,校团委副书记,大一新生全归他管,人特凶,军训的时候,动不动就对着学生一通吼,学生们对他怨念极深。
张云起已经迟到了。
他默默地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听了一会儿周围同学的发言,张云起才知道这是校团委新一届学生干部选举。但问题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事儿,连校团委具体有哪些职务,到底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另一个方面,他不清楚是谁推荐他来参加这场干部选举,他甚至连名都没有报。这种事情只可能是学校领导层才能做到。
也就是说,他是学校领导内定的!
张云起一想到这里,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且不说他不感兴趣,即便是感兴趣,参加湘大的校团委选举,这样一桩小事情他要是接受这种暗箱操作,以后要是被有心之人扒拉出来,又是一件洗不掉的污点。
只是干这事儿的人也算好心,虽然要辜负推荐人的一番好意,但他既然来了,过场还是要走的,礼节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张云起想到这里,侧头小声问旁边一个男生说道:“同学,还有哪些职务可以选?都是干什么的?”
旁边的同学还没来及开口,高坐前头的校团委书记袁野忽然重重拍了拍桌面,手指张云起,瞪圆眼睛,凶神恶煞:“那个穿白体恤的家伙,说什么小话!给我滚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袁野忽然发飙,让人始料未及,竞选的学生停止了发言,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张云起,像几十把拖把扫一堆污水!叫人难堪的是,经管系系花李雨笙的目光也在其中,她红润的嘴巴已经隙开了。
张云起是莫名其妙的。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袁野那张白净脸上的轻蔑表情,一向心态平静的他,忽然冒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
张云起站了起来,拉开椅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会议室门口,伸手“嘭”地一声把大门合上,反锁!然后扭头迎着袁野拧着的凶狠眼神:“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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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般来说,作者是不太想写这种装逼打脸的剧情的。但是这个情节我之所以这么写了,是因为这就是作者的亲身经历,甚至亲身经历比这个情节更夸张和狗血。
所以这个情节是超100%真实的。
当年就读于的大学,我大伯是校领导,他没有告诉我,直接向下面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人通知我参加校团委选举会议。
我赶过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随着大家一个个发言,马上就要轮到我了,我很紧张,连职务都不知道,于是小声问旁边同学校团委有哪些职务,然后,就出现了故事里面最后的那一幕……
写这本重生小说,我一直想立足于那些平凡人的平凡人生,写的尽可能真实接近生活本身一些,这当然是为了弥补读者们的遗憾,在这同时,某种意义上,也是弥补作者经历过的那些遗憾。
这件事情,就是作者人生当中的重大遗憾之一,不管符合不符合情理,还请兄弟们陪我任性一把,劳资要装逼打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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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红(求订阅月票)
在时间大踏步地跨过1995年的白露时分后,湘南大学山脊上的爱晚亭旁的枫叶,已经是层林尽染,万山红遍。
爱晚亭位于湘南大学东麓山坡,名为青枫峡口,与岳麓书院西面紧邻。1792年为清代乾隆时期岳麓书院院长罗典所建,原名红叶亭,又名爱枫亭。后来湖广总督毕秋帆根据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诗句,更名为爱晚亭。
这时候,从湘大校园内的东方红广场遥望东麓上的爱晚亭,掩映在连片枫林中,红似烈焰,亦如这所千年学府里朝气蓬勃的学生;亦如1918年那个秋天,风华正茂的伟人,怀揣着以天下为己任,要让万山红遍的理想,独立寒秋,湘江北去,静看那个大时代的万类霜天竞自由!
213宿舍哥六个的校园生活,同样是朝气蓬勃的。
和一些还没有适应校园生活,不知道该干点什么,整天蹲在宿舍里的新生们不同,他们似乎每个人都很快适应了这块地儿,都有自己想要干的事儿要干。
这天下午,金圣泽在篮球场上打球。
这个小白脸球技很不错,打的是得分后卫,再加上一脸白净的扮相,又有一双欧巴标配的修长大腿,确实称得上是师娘师姐师妹同性恋杀手。
金圣泽每次运球突破的时候,都有那么点儿93年上映的《灌篮高手》流川枫的范,篮球场上围了一圈旁观的女生,这些女生就很现实,平日里矜持的如五台山上的老尼姑,这时候的尖叫声像野猫在午夜时分呼唤春天。
矮子周鼎川很忙。
开学还没一个月,但是大家都已经感受到了这个家伙的热心敬业,勤奋肯干。他个头虽矮,浓缩的却全是精华,聪明且具有较强的行政能力,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总是主动为同学解决所有的难题,常常以联合国秘书长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操持着班上大大小小的鸡皮蒜毛。
神棍贺临沉迷于古文的世界难以自拔,是213宿舍唯一一个不为外事所动的家伙,整天窝在冒浆的被窝里,看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卦书和古书,没事就喜欢拿马如龙算卦,已经逐渐有了神棍的派头,并且乐此不疲。
马如龙一天到晚骚里骚气,只热衷于学校里的女人,他正在为和313女寝周末的联谊活动忙的上蹿下跳。213宿舍向来抵制乱搞摊派的庸俗恶习,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金圣泽答应出资赞助这次的联谊活动,现在只要落实具体联谊事项,找地点,准备烧烤工具和食材等等。
213宿舍最清闲的大概是宋君羡了。
上午上课的时候,他在教室里睡了一个悠长的回笼觉。学校的活动和妹子他从来就不感兴趣,感兴趣的就是怎么搞钱攒钱。比如:当家教教小学生拉二胡。
上午下课后,宋君羡从教学楼出来时,李雨笙跟上来对他说:“表哥,中秋节我妈妈让你去家里吃饭。”
宋君羡说了句谢谢。
这时周鼎川赶了过来,叫了声宋君羡,然后说辅导员许芸找他。
宋君羡调头去了许芸的办公室。
李雨笙总觉得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不会是什么好事,心里隐隐有几分担心,问了一句周鼎川辅导员叫她表哥什么事。
周鼎川见周围没人,才小声道:“学费问题。”
李雨笙看着宋君羡的背影,愣了许久。但是想到中午吃完饭还要参加校团委的干部选举,还是惴惴不安地背着书包离开了。
宋君羡和辅导员许芸没聊几分钟,很快就从办公室出来了,他回到宿舍以后,在卫生间里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头发,转身离开西北楼,骑着自行车去湘南师大的花合楼。
宋君羡经常去花合楼。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那个室友张云起和他一样,也经常去花合楼。
在那块美女如云的地方,哥俩都会引起很多女生的侧目。当然,不一样的是,张云起靠的是百万奔驰,他靠的是开学第一天就被冠以湘大新一届校草的颜值。
到了花合楼下以后,宋君羡在路边的电话亭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在楼下了。
电话里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我马上下来,你等我。”
宋君羡挂了电话。
在花合楼外面等人的时候,宋君羡看见十多辆小车悠然自得地停着,车上的人神态沉稳,他们有一张中年人的处事不惊的脸,这些脸庞常常使得一些男生义愤填膺,说好肉都让老狗吃了。
实际上呢,少年人的那些满腔正气,貌似有理实则无用,因为当我们也有一张中年人养尊处优的面孔的时候,开着车停在他们停过的位置,所有的义愤填膺都会烟消云散,好肉都让老狗吃了,当你自己变成老狗时,发觉世事流转,彼此循环,你即是狗,狗即是你。
胡思乱想中,宋君羡远远看到一道女孩的俏丽身影从花楼大门口闪出来。
女孩叫林琳。
和宋君羡来自同一个地方。
林琳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连衣长裙,一头秀丽的头发上别着一个翠绿色的发卡,身材高挑,足有1米7,她抬眼四下看了看,发现宋君羡后,那张白皙俏丽的脸上露出笑,脚步轻快走过来说:“下午没课?”
宋君羡扔掉烟蒂,笑着推着自行车迎了上去:“想吃什么?”
林琳很自然地坐在宋君羡的自行车后座上:“后街有个砂锅粉店子味道还不错。”
宋君羡骑上自行车,载着女孩调头,经过一排豪华小车的时候,其中一辆奥迪车上端坐着一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盯着林琳的身影愣愣出神了好久。很快的,一个同样从花合楼下来的女生坐上了副驾驶,奥迪车驶离。
宋君羡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对坐在后座上的林琳道:“我想带你去黄兴步行街那边逛逛。”
“也不错。”
“这几天功课忙不忙?”
“还好,一个军训下来你都晒黑了。”
“难道你喜欢小白脸?”
“讨厌。”
“那就是喜欢黑的。”
“都不喜欢,就喜欢你。”
“最近宿舍里有什么好玩的事?”
“好玩的没有,让大家眼红的事情倒是有一个,我们宿舍有个女孩子,长得真的特别漂亮,学校男生们评的师大校花,资源好多,她刚来学校,直接就被一家公司选中担任广告片女主,听说还要搭成龙呢。”
“这么厉害。”
“嗯,这种机会很难得,拍广告片倒没什么,主要是能搭超级明星,很容易就出名,一旦出了名,就有机会演戏拍电影发唱片。”
“你以后也会有机会的。”
“难呀,主要是没资源,我那个室友肯定有大背景,前些天一个晚上,我还看见一个男的开着奔驰送她回的宿舍。”
“慢慢来吧。”宋君羡忽然很想抽烟,但一直忍着,他骑着从贺临那里借来的自行车加快了速度,穿过红色夕阳下的二里半,从橘子洲大桥迎萧瑟秋风而过。
林琳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背上。
张云起的生活大概是最丰富多彩的。
丰富多彩到处理完工作打算好好在思想的圣殿里接受专家教授熏陶之余,还要被拉来参加学校团组织的干部竞选。
参加竞选吧,本来就是内定的,走走过场也就罢了,但是莫名其妙,就因为说了一句悄悄话,被袁野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指着鼻子大骂:“滚出去!”
在那一刻,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特别想要发火的感觉了。
怎么说呢,哪怕在人生的至暗时刻,他和他的家族,他经营多年的事业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刻,他还是会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
从另一个角度讲,他尊重那些双商在线具备格局的敌人,相较于那些高端局的敌人,他能够侥幸的一次次化险为夷,并且摘得胜利果实,从来都不是他厉害,而是他那与生俱来的超越了时代的洞察力,拖着他永远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他的朋友和对手们,是在野蛮生长的时代浪潮中淬炼的真本事,大境界。
所以他尊敬,他学习。
因为当他不停地往山顶上爬的时候,爬的越高,经历的沟沟坎坎越多,那种如履薄冰的感受就越来越深。
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书生意气,他需要一种谦虚、谨慎和冷静的心态,他需要尝试着从更加广大的视野和平和的胸怀去看待这个风云激荡的大时代,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怀揣着放低自己眼量世界的格局,静看这个大时代的万类霜天竞自由!
今天,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的人格。
如果按照往常,张云起确实应该讲团结顾大局,别人笑笑自己跟着笑笑也就罢了,回头再叫这个袁野搞清楚谁是湘大的新爹。
但是今天,就在此刻,张云起看着一群学生用泼脏水一样的目光盯着他,他就是他妈的不乐意那样干。
袁野咕哝着喉咙吞了口唾沫,他已经被这个不知道来头却气焰嚣张的学生弄的心里很没底了,看了眼名单,重重拍桌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很快就知道了。”张云起越过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一步步走向袁野:“在座的各位同学不要动,不要多管闲事,有这么一个领导,以后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今天,我先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话音一落,张云起拖起一张木椅照着袁野脑门砸过去,伴随着陡然响起的惊呼声!袁野下意识侧身躲闪,但椅子还是砸在他的肩胛上。钻心剧痛传来的时候,张云起已经欺身过来,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脚,袁野连人带椅子往后倒了下去。
袁野三十多岁,人很矮,身体虚胖,脸上浮白的气色一看就是酒色过密,张云起常年锻炼身体结实,又正处于体力精力最旺盛的年纪,这场打斗纯粹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学生们看着他又拉了一张木椅照着倒在地上的袁野一通猛砸,袁野的手都打断了,痛得哇哇乱叫。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阵的惊叫声,他们被这个不知道名字的男生吓到了,下手真是又狠又重又绝,简直把平日里对新生们凶恶无比的袁野往死里打!
有学生想向前劝架,张云起反手抓起一个青花瓷瓶“嘭”地砸碎瓶底,搁在地板上,顿时没人敢再向前,但还是有家伙趁机打开反锁的门,往会议室外面跑去通风报信。
在一顿猛砸之下,袁野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处伤,浑身冒着钻心剧痛,五脏六腑像是碎了,但他这时候似乎还有几分骨气,要维系那点实际上早已经荡然无存的领导尊严,猩红的双眼瞪张云起,声音尖的像锥子:“你叫什么名字?哪,哪个系的?!”
“啪”地一声响!张云起扔了砸断腿的木椅,伸手就是一个耳光,袁野双眼喷火,声音已经是歇斯底里:“无法无天!你等着,回头开除!你必须开除!”
“啪”地又是一巴掌!
袁野一头撞在地砖上,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嘴巴有鲜血流出来,嘴角抽搐:“你,你,你……”
“啪”地又是一巴掌响起!
袁野脸肿的像馒头,皮开肉绽嘴巴和白色衬衣挂满了鲜血,这时候他已经话都说不清楚了,曲卷着颤抖的身体,手抱脑袋,声音含混:“别,别打了,好,好好说……”
张云起点头:“行,好好说。我只是说了句悄悄话,就算我不对,但为什么不问事由就让我滚?是你习惯性在学生脑袋上作威作福?还是说你今天要杀我这只鸡敬在座的猴,树一下你的领导威风?”
“是,是我,我不对……”
“你这句不对是不是太晚了点?”张云起起身,伸手抄起校团委竞选名单扔在袁野脸上:“麻烦拿着这张表,去告诉你的上级,你上级的上级,你上级的上级的上级,打你的学生叫张云起。另外,谢谢他们的抬举让我进校团委,但抱歉,我志不在此。”
说完,他转身离开会议室。
嘭地一声!
这时,会议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群人在一个女学生的带领下风风火火涌了进来,里面除了学校的保安,还有两名身着警服的民警,他们被躺在地上的袁野的惨样吓了一跳,随后,目光全望向张云起。
张云起站定了脚步。
他抬眼越过众人的头顶,在有大片大片火烧云肆意燃烧的天空下,从门口看见了东麓山上的枫叶已经是层林尽染,万山红遍,和他手指尖一滴一滴往下掉落的血,是一个颜色。
第十七章 此女只应天上有(求月票订阅)
张云起被带走了。
李雨笙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
其实她和张云起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一个系的同学,但今天下午,她着实被这个之前看起来普普通通和和气气的男生冷酷又凶狠的一面惊吓到了。
李雨笙知道张云起和她表哥宋君羡是室友,看着张云起被民警带走后,心里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跑起去找到了周鼎川,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知了周鼎川。
很快的,消息就在经管系几个班之间传扬了起来。简单点说,就是一班有个家伙在团组织竞选会议上把校团委副书记袁野暴打了一顿,袁野直接躺着进了医院。
袁野本来就在新生当中非常不得人心,军训的时候,每次晚上查寝都跟一些学生闹矛盾,主要是袁野太嚣张了,有点儿把个人意识已经觉醒的大学生当成初高中生,动不动就是骂的狗血淋头。在团组织干部竞选骂张云起的那一幕,只是众多此类事件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这一次他遇到了硬茬,出事了,拍手称快的大有人在。
213宿舍哥几个知道后,其实也只是知道了。且不说他们和张云起认识才个把月,但就算哥们儿义气处得快,这时候特别想给室友张云起帮忙,但是他们一群毛才刚刚长齐的大学生也无能为力,所以也就是蹲在宿舍里嘴上感叹:“没看出来,这家伙牛逼啊!”
金圣泽倒是上了心,他想了想,问里津本地人马如龙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派出所看张云起啊?”
马如龙说:“应是应该,但是我也没进过派出所,怎么个流程不清楚。”
宋君羡抽了口烟:“去看看再说。”
说干就干,哥几个组队直接奔赴二里半派出所。
哥几个都是良民,第一次来这地方,进了门后直接抓瞎,不过还是小白脸金圣泽招惹人喜爱,遇见一个身着警服的女民警,他走过去问道:“姐姐,打扰一下,问你一个事情。”
那个女民警看了眼金圣泽:“什么?”
金圣泽笑的很甜:“姐姐,今天下午有一个男生被带到这里来了,他还是个学生,湘大的。”
“那个打了学校领导的?”
“对对对,就是他,叫张云起。”
“你们是?”
“他的同学。”
“喏,在那边。”女民警伸手往一楼过道最里面的一间房指了指:“你们那个同学现在挺好的,我刚才还买了一堆水果给他送过去了,你们去那间房就行。”
哥几个道了谢,直接走了过去。
他们穿过过道的时候,还有一点没有搞清楚状况。按理来说,张云起这时候应该在审讯室接受问询,或者蹲在某个地方苦逼的等辅导员或者家长过来处理吧?而且按照流程,他们来派出所见人不至于这么简单,啥手续都不要,想见就见,但是等他们走进房间,看见张云起的时候,就更加惊讶了。
张云起坐在沙发上,大红袍供着,中华抽着,前面的一张茶几上,摆有新鲜的瓜果,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着警服的男人,男人是派出所所长,叫许建斌,此刻他正笑容可掬地陪着张云起唠嗑。
这哪里是抓犯人,请来的是爹吧?
213宿舍哥几个正懵逼呢,张云起已经看见他们,笑着招手叫他们找地方坐,随后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许所,这是我的几个同学。”
许建斌立即起身叫人上茶,嘴上还笑着说道:“你们聊,你们聊。”
马如龙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哥们你这事儿闹的有点大,系里都传遍了,为啥打袁野那个牲口?”
张云起实话实说:“他让我心情不好。”
马如龙嘴巴都合不拢:“卧槽!这么任性的?吾辈楷模啊。”
贺临道:“你别他妈楷模了,出这么大的事情,得想想后果。”
便宜班长周鼎川扶了扶眼镜,从客观的角度分析道:“我过来的时候收到消息,袁野躺着直接进了医院,受得伤应该不小,再加上他校领导的身份,而你是学生,学生打老师兼校领导,情节很恶劣,另外,现在你这事在系里都传遍了,一传十十传百,明天说不定就闹得全校皆知了,学校肯定要有所反应,按道理来说,留校察看的处分算是轻的,严重点可能是开除学籍和勒令退学。”
一时间,众人都没接话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周鼎川的分析是完全正确的。当然,除了学校的处分,按理来说,还有把人打伤后的行政处罚,免不了被拘留个十来天,但周鼎川见张云起进派出所像回自己家一样,心里好奇张云起家里的背景,连所长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行政处罚似乎可能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张云起觉得哥几个还挺有心的,毕竟相处的时间不长,竟然能够跑到派出所来看他。其实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件芝麻绿豆点大的小事,倒是让几个室友操心了。
哐当一声。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群人走了进来,马如龙扭头一看,有西装革履的,有身着警服的,个个带着气势,但打眼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孩。
女孩穿着淡蓝色衬衣外罩白斑点黑色开衫,下身是黑色裤搭配NB小白鞋,一头精致短发下的眼睛里带着无所谓的神情,左耳有镶钻的纯银的三叶草吊坠,在灯光照耀下,凌厉的不像话,只是她手里拿着一块黄油面包在嚼,中和了女孩那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
许建斌立即站了起来。
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女孩背后的一个男子,市治安管理支队支队长廖城!
廖城专管全市派出所,许建斌的顶头上司,只是许建斌正要开口,廖城直接伸手制止了他:“有什么事回头跟我说,现在放人。”
短发女孩嚼了口面包,对张云起说:“走咯。”
许所已经汗流浃背,他这个派出所所长是谁也不敢得罪:“廖队,这个,张总在所里呆的挺好,没有受到任何委屈,不过是不是等湘大那边的校领导过来?那边已经打了电话通知了,马上就到,走下流程,被打的那个家伙直接进了医院,那边也有大领……”
短发女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了四个字:“现在就走。”
廖城瞪了许建斌一眼:“放人!”
张云起起身道:“许所,学校的事回头我自己处理吧,不过学校领导来了,也麻烦你把我的态度说一下,他们应该先把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拿出来,再跟我谈。先走一步,谢谢款待。”
短发女孩已经转身出门。
张云起跟了出去,女孩淡淡的声音飘了进来:“吃饭没?”
张云起道:“没。”
女孩把半块面包塞进他嘴里。
那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人跟着离开。
213宿舍哥几个已经被这个阵仗搞得瞠目结舌了,马如龙看见那个许所已经屁都不敢放一个,赶紧招呼哥几个跟了出去,然后,他们在二里半派出所门口看见停了四辆小轿车,有桑塔纳,奥迪,公爵,打头的是国外进口的百万级奔驰。
张云起和那个短发女孩坐上奔驰。
张云起向他们笑着打了声招呼:“哥几个,谢谢你们今天能够来看我,现在我有事情要处理,改天请你们吃饭。”
话音一落,司机启动引擎,奔驰劈开二里半的阑珊夜色,在路人惊奇的目光下,车队消失在茫茫市井街头的尽处。
213宿舍哥几个站在派出所门口,半天没有声响,马如龙忽然“啪”地一巴掌拍在脸上:“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补刀狂魔贺临道:“做梦的话,现在坐在奔驰车上的就是你了。”
马如龙嘿了一声:“眼光真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是人间美事!开学第一天,我就觉得张云起这个家伙跟我们不一样,但这个不一样也太他妈的不一样了!”
贺临也叹了一声:“难怪这家伙对学校的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看看他身边那个短发女孩的品质和气场。绝了!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金圣泽笑:“你们不觉得挺好吗?”
一直没有说话宋君羡掏了一根烟点燃,默默地望着茫茫夜色下的二里半,奔驰车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他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那个从高二就在一起的女朋友林琳今天说的一句话:“我那个室友肯定有大背景,前些天的一个晚上,我还看见一个男的开着奔驰送她回的宿舍!”
这时候,侧面黑暗处赶过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213宿舍哥几个都认识,他们经管系的主任黄南华教授。
黄南华有一张慈祥而庸俗的脸,在这张脸上,你看不出来他是教授,博士生导师,主攻金融学,在学术圈颇有些权威。
黄南华肋下夹着公文包,似乎来的很匆忙,满头是汗,看见站在门口许建斌,他立马走上石阶道:“许所。”
许建斌看见黄南华,两手一摊,脸上一副随便你们这些领导尽情蹂躏的表情:“人刚被领走了。不是我不帮忙,但你这也太慢了点。”
黄南华皱起眉头:“谁领走的?”
许建斌满脸苦笑:“他那样的大人物,出一丁点小事都是惊涛骇浪。市里的,省里的,想领的人海了去了,越往上打听越没法说,什么系统口的强硬关系都有。他再待下去,我这个破庙都得塌。”
黄南华道:“再大的人物也是湘大的学生,打人就是不对!”顿了一顿,他又叹了口气:“校长今晚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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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认识多少个妹妹(求月票订阅)
张云起的事在系里已传得沸沸扬扬。
叫人奇怪的是,学校却在这个时候当起了缩头乌龟,一直没有发表对这桩事情的处理声明,似乎特别想用时间来息事宁人。
当事人袁野躺在医院里,他一条手被打断了,一身都是伤,想起会议室里的那一幕,到现在他还有些心有余悸,随之而来的就是屈辱和恨意,他心里反复地想着这次必须对张云起严加处理,要不然这辈子他就不要想在湘大抬起头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和他想象的南辕北辙。就在当天,学校自上而下传递下来方方面面的压力,让袁野民事调解,意思就是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张云起把他打了也就打了。
在湘大,他毕竟也算得上是个官儿,有那么点儿小前途,虽然这点小前途全掌握在学校上面,但是比起那些当老师的强多了。
打个比方,湘大中文系里的那些顽固不化的老学究,在学校里面整一辈子就躺在初唐四杰、李杜乃至唐宋八大家诸人怀里吃奶,古人的奶水,到了现在,营养不一定那么足,就跟咸菜一样,维生素含量肯定不如新鲜蔬菜,但是那些个老学究执迷不悟地吃,吃饱了含一口还要喂给女大学生。
这有什么意思呢?
抛去理想主义,从现实的角度出发,那些个教授整天研究唐玄宗的扒灰情节,研究李白在写“云想衣裳花想容”时有没有意Yin,就这么一辈子跟古人辛苦的过招,成果就是确实能在刊物上发表文章,能评上教授,能体面的吃饭,但既然最终是为了吃饭,何必走这么苦逼的弯路呢?
袁野这种学校里搞行政的就不一样了。
学问少做,成绩更大,项目容易拿,经费容易搞,奖项容易得,在学术会议上容易受到更多人的尊重,在媒体上更容易出人头地。如果不往专家教授领域硬挤,在校团委混个几年,他随时都有可能去下面挂职一个副县长之类的职务。总结一句话,在90年代的大学里面,职称不如官位,搞学术不如搞行政。
基于这点,袁野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都是成年人,面子很重要,但在前途面前,似乎就一文不值了。
那天晚上,当经管系主任黄南华跑到医院告知张云起的一些事情之后,袁野心里就凉了半截。张云起的能量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内,这桩事情的后果他似乎只能受着。甚至于黄南华劝他跟张云起道个歉,他都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
袁野心里很清楚黄南华的态度就是学校的态度。学校是绝无可能为了他这点事,去处理张云起这样一个注定能够给湘大挣下无数面子和里子的年轻企业家的。
与之相反,学校高层现在恨不得想法设法各种打造和维护张云起的湘大优秀学生代表的形象,私下安排张云起进校团委就是其中之一,职务都内定了,经管系团支书!要不是他被打成重伤,单单因为他骂了张云起一句,学校绝对会调头处理他。
这就是现实。
那天晚上,袁野孤零零躺在病房里,一根一根默默抽着烟,窗外的天空是黑黢黢的。
张云起觉得夜色很美。
奔驰车穿过橘子洲大桥,远方的坚硬天际线隐没在五彩的霓虹里,两侧是波光粼粼的湘江,江边的幢幢屋宇里亮着温暖的灯火,有行人如织。
纪灵捧着一杯咖啡,坐在后座,左耳的三叶草纯银吊坠折射着淡淡的光,那双眼睛望着江边的如织行人,有些怔怔出神。
张云起总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好像和高中时期不大一样了,问道:“在想什么?”
纪灵收回目光,问:“为什么打人?”
张云起说道:“为了让你美救英雄。”
纪灵说道:“没见过这么脸上贴金。”
张云起看着女孩那张精致小脸上的笑,忽然觉得高中那个女孩似乎一下子又回来了,他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他骂了我一句。说我感情用事也好,不计后果也罢,很多事情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派出所的?”
纪灵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说:“杨瑾姐姐说的呀,我爸都知道了,要不要去跟我爸爸聊聊?”
张云起拒绝:“不去,等下指定说我感情用事,叨叨叨,再加上你妈一起混合双打,我还要不要活了。”
纪灵嘿呦了一声:“晓得怕了?”
张云起可不想接这话茬,转移话题道:“对了,马上中秋节了,你打算回家过?”
纪灵问:“不然呢?”
张云起道:“跟我过呗。”
纪灵说:“你一个人不跟我回家过节?”
张云起内心是拒绝的,摇头,这时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说道:“对了,为什么把我电话号码给你那个什么室友张佳琪?”
纪灵说:“人家喜欢你咯,我成人之美,她给你打电话了?”
张云头。
纪灵来了兴致:“聊了什么?”
张云起说道:“那会儿我正在公司开完会回家呢,莫名其妙来了个电话,搞了半天才知道是她,她问我有没有空,我说得根据事情的重要程度来看时间,她说那就下次吧。”
纪灵问:“还有下次?”
张云起咳嗽了两声,过了会儿,他说道:“会不会住宿舍不习惯?你要不要住我那里去?反正也不远。”
纪灵说:“那不是会影响你带女孩子回家?”
张云起乐道:“你还别说,最近还真有一个女孩子要去我家工作,帮我打理一下花花草草什么的,那个女孩是我们系的学生,挺可爱的,想找个兼职挣点生活费,还非要认我当哥。”
“张云起,开学一个月,你认识了多少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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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订阅本来就凄惨。
天降一个限免,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码字都没动力了。又要上班搬砖,他妈的,这几天熬夜都熬不动了,熬也写不出想要的,状态差的很。
第十九章 我在月光下等你(求月票订阅)
在湘南大学,认识张云起的不多。
这不是里津卫视搞一场《歌手2024》直播,就能引发全民造梗“五旬老太守国门,叶赫那拉战洋人”的移动互联时代。在这样一个面貌陈旧大地深处却涌动着勃勃生机的90年代,书信很远,车马很慢,人民了解世事的主要方式还是报纸和电视机。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不是有心打听,学生很难知道张云起背后的能量,即便是他把袁野打进了医院,回头自己屁事没有,闹出这样大的一个新闻,系里的同学也都是以为这家伙家庭背景过硬,学校里的事情能摆平,而绝不愿意主动去想和相信这个同龄人自身有这么大的本事。
马如龙却是上心了。
他一直记得在二里半派出所,那个所长开口称呼张云起为张总张总的。那个年代,不是搞企业的老板不兴这么叫。更不要说张云起还只是一个大一学生。
马如龙回宿舍的路上,就一直琢磨着这事儿,但琢磨也没什么鸟用,他根本就没有打听张云起身份的渠道。
一路沉默,213宿舍哥五个来到西北楼宿舍门口的时候,有些意外,竟然远远的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粉红色热裤搭配白色吊带背心的俏美女孩。这个女孩就是在经管系就系花争夺战中,和李雨笙一时瑜亮的赵亦寒。
在街灯下,学生人来人往,女孩站在男生宿舍门口,模样有些乖巧,但似乎还有些无所适从,她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起,那张如瓷娃娃般洁白的脸上,好像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马如龙看见了,立马甩下几个室友,屁颠屁颠跑过去,腆着菊花笑脸说:“你找我啊?”
赵亦寒看见过来搭讪的是马如龙,撇了下嘴:“谁找你,我找张云起。”顿了顿,她忽然又低着头红着脸小声说:“我听说,听说他打人,被警察带到派出所了,你不是他室友嘛,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马如龙感觉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好想跟宋君羡要一根雄狮,治疗一下突如其来的情伤。
这时候金圣泽走了过来。
小白脸对谁都温柔体贴,他笑着对赵亦寒说道:“他没事,我们过去看了他,他精神状态很好,已经从派出所出来了,现在应该跟朋友在外面吃饭。”
“朋友还是个女……”贺临正开口要说朋友是个女的,但是说到一半,忽然被周鼎川拉了一下,周鼎川接话说道:“我们系里的黄主任也过去了,看情况,学校应大概率不会处分张云起,所以这件事算是就这么了结了,你不用替他担心。”
赵亦寒这才抬起头,在明亮的月色下,那张小脸还是酡红的,但扑闪地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安心的笑:“真的么?”
“真的。”周鼎川笑着点点头。这个热心的便宜班长身材矮小,是213宿舍哥几个长相最不起眼的,但他脸上的笑似乎有一股叫人安稳的力量。
赵亦寒“嗯”了一声说:“谢谢你啦,改天请你们喝果汁,那我就回去了,等下再跟张云起打电话。”
说着,赵亦寒转身走了。
在明亮月光下,女孩脚步轻快,似乎心情变得很不错,只是走了五六米路,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小脸酡红地说:“对啦对啦,还有,我和张云起只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担心他,你们不要胡想和胡说。”
马如龙、金圣泽、贺临、周鼎川和宋君羡哥五个看着女孩脸上那一副又可爱又认真的模样,然后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都讲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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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如龙等213宿舍哥几个都以为张云起打人的事儿就此了结的时候,经管系系主任黄南华却还在为张云起打人的事儿而焦头烂额。
星期天的傍晚时分,月亮已升起。
头顶中分的黄南华夹着黑色公文包,穿过校园,步履匆忙地来到湘南大学办公楼639室前,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黄南华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三十多平的大办公室,布置却很简单,左侧是一张办公桌和两条椅子,后背的红色木柜子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右侧有一个沙发和茶几,和门正对着的是窗户,中秋临近,有明亮的月光撒进来。
办公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材料,最当头的一份材料,黄南华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标题,标题为《关于湘南地区未来二十年在改革开放政策驱动下的新型工业化与政府联动发展的几点构想》。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老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模样,穿着蓝色短袖衬衫,个头矮小,应该不到1米65,人也瘦,头发是找不出一根黑颜色的白,但梳理的一丝不苟,精神矍铄,双目极有神。
这个老人是湘南大学校长,江汝勤。
作为湘大掌舵人,老人的头衔还是很多的,哲学家,计量经济学家,中国计量经济学的学术带头人。行政职务层面,湘大属于厅级建制,因此他属于正厅级干部。
中国老一派学者大多都是苏联系,江汝勤也不例外,1959年,他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深造,1962年考取了***科学院中国研究所,回国之后,先后任教于暨南大学、北京大学等,1980年回到家乡里津任湘南大学经济系主任、教授,199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从1993年开始,正式掌舵湘南大学这所传承千年的高等学府。
江汝勤看见走进来的黄南华,等他坐下才问道:“怎么样了?”
黄南华说道:“袁野那边没什么事,当然他刚开始还是有些气愤的,要求我一定要严厉处分张云起,但我告诉他张云起的情况后,他就不做声了,大概是默认了。”
江汝勤低低地哼了一声:“前倨后恭!那个张云起打人犯了严重错误,但这件事情说到底就是他袁野不对在先,如果是其他普通学生,他的这顿骂大概学生挨了也就是挨了。”
黄南华没有应声。
校长明显对袁野很不满了,但有些话他是不好说的,过了会儿,他才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条,递到江汝勤面前的办公桌上:“校长,这是张云起的联系方式。”
江汝勤点了点头。
黄南华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江汝勤说好。
黄南华离开后,江汝勤点了一根烟,起身来到窗前望着夜幕上皎洁的月亮,虽然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也是周末的夜晚,但校园内幢幢屋宇里依然亮着温暖的灯光。
把一根烟抽完,江汝勤反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份名为《关于湘南地区未来二十年在改革开放政策驱动下的新型工业化与政府联动发展的几点构想》的材料。
材料是那个执掌湘南的老友胡宪峋给他的,胡宪峋希望他这个搞经济的给点看法,也没有瞒他,告诉他说,这份材料就是他学校里的那个大一新生张云起写的。
江汝勤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纸张边角都磨的破损了,上面还有不少的红色标注,不过看的次数多了,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讶异和动容。
在这份材料当中,张云起这个刚进他治下的湘大的新生,站在改革开放的宏大视域下,从根本上剖析了整个湘南地区的三农和城市产业经济之间的基础结构性问题,并且毫不留情的指出如果当下不积极出台政策应对,湘南地区的人口流失问题将永难根治!
张云起在文章中也给出了自己的解法,积极响应国家大力推进建设现代化企业制度的号召,在湘南地区全面推动建设国有空壳平台公司的基础上,以一种“地方平台公司投融资+产业引导基金+银团融资”的全新投融资模式,培育壮大湘南地区的新兴工业产业。
确实天才!
视野广阔,见解独到。
江汝勤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激动的脸堂子发红,然而这篇材料里面最让他感觉到难能可贵的是,张云起把如何打破城乡二元结构这一中国根本性问题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人,在字里行间中,有意或是无意地流露出了强烈的三农情怀。
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江汝勤找人好好了解了一下这个他学校里的新生,总结起来大概就是钱赚了很多,事业办的很大,为江川的市民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带领着无数老家的农民发家致富,在改革开放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时候,便天才般创造了如今已经被国家经济发展中心列入重点改革经验的“江川模式”和“云溪经验”。
了解完了这些以后,江汝勤想起了那位伫立在东方红广场上为这所千年学府遮风挡雨的老人家的那句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这样一个学生,能选择湘大,应该是湘大的一份荣誉。江汝勤心里是欣慰的,也充满了期待,期待这个学生怀揣着赤诚之心,一步一个脚印去践行他对这个时代的野望,对这片大地的热爱。
然而,江汝勤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开学才一个月,这个让他充满期待的学生,在学校里闹出来的最大新闻,竟然是把校团委副书记袁野给打进了医院。
江汝勤确实是有些失望透顶了!
本来他并没有想过刚开学就找张云起见面谈话,因为他之前相信这个学生具备足够的智识,去好好地在这所大学里学习和生活。
另一方面,虽然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但是如今坐在校长这样的一个位置上,他已经不可能有时间带学生。对他来说,传道受业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只是张云起这样一个特殊的学生,刚来学校就干出一件这么出格的事,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对于青少年来说,人生就那么关键的几步,而张云起这样的学生和一般的青少年还不一样,倘若他踏错了一步,带来的影响将是方方面面的,甚至湘大都有可能牵扯进去。
江汝勤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掐灭烟蒂拿起电话,按着黄南华给的电话联系方式,打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然后响起一道声音:“张云起,你是?”
“江汝勤。”
“校长好。”
“你可以叫我老师。”
“老师好。”
“我想跟你谈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打人?”
“为什么?”
“莫名其妙被骂了,心情不好。”
“可以理解,但你似乎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份,你知道你这种冲动行为,如果被刊登在报纸上,传扬到外界,对你和湘大的影响有多大吗?”
“我是一个年轻人。”
“看来你觉得你的理由很充分。”
“感谢老师理解。”
“今晚有空吗?”
“有,但刚刚处理完公司的事,现在正在应酬,江川市国投那边来了人,准备明天和省国资董事长开会的材料,可能会比较晚。”
“我等你,办公楼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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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道(求月票求订阅)
张云起赶到湘南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中秋临近,月上树梢,温暖的清晖盈满了宁静的校园。
今天张云起确实事情很多。
上午处理了爱华影碟机广告片的事情,成龙影业同意了他提出的合作方案,把成龙慈善基金的宣传贴片搭载在爱华电子影碟机上,以换取相对低一些的代言费,这几天就能定下档期确定拍片。
中午的时候,李季林、余林以及张云峰都来了里津,各个线都有事情处理,张云起分别跟每条线上的负责人开了个会,最忙的是李季林,除了设立运营中心,张云起还安排了一项重要工作给他,代表联盛集团和里津市政府探讨合作在望城地区试点打造小龙虾的特色养殖基地等等一系列事宜。
到了傍晚的时候,江川市国投董事长赵健强率队赶到了里津,明天爱华电子、江川市国投将和湘南省国资总公司三方会谈,讨论三方合资设立爱华子公司,共同打造爱华影碟机大型生产基地的事情。
眼下江川市政府就张云起要求的600亩工业用地的一级开发搞得如火如荼,马上就轮到爱华电子进场推进二级建设,所以爱华电子子公司设立的事情已经紧上眉梢了,毕竟涉及到国资,可能他还要跟省里面打报告一路开绿灯才行的通。
事情是有些棘手的。
张云起忙完了这些,陪同赵健强吃过晚饭后,已经很累了,但校长江汝勤约见他,他还是顶着倦意深更半夜赶到湘大。
张云起到了湘大办公楼后,直接进去,很快来到校长办公室,门是虚掩着的,有淡淡的光流出来,他伸手敲了敲,然后里面响起一道声音:“进来。”
张云起推门进去,看见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白发苍苍的老人,心想这大概就是湘南大学的校长江汝勤了,他叫了一声老师。
江汝勤抬眼打量了一会儿走进来的少年人,这个他还是第一次见面却闻名已久的湘大新生此刻并没有同龄人的拘谨和紧张,他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
张云头坐下:“谢谢。”
江汝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拉家常一样,问道:“高中的时候,你们学校有没有让你印象深刻的老师?”
张云头:“有,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他在课堂上动不动就给我们念杨绛的《孟婆汤》,总是唠里唠叨地说,希望我们以后走向社会,背负着越来越沉重的枷锁前行时,不要失去感受幸福和自由的能力。”
江汝勤说:“我为你能有这样一位老师感到高兴。”
张云起笑:“谢谢。”
江汝勤问:“他现在还在市一中教书?”
张云起道:“不教了,我是他最后一届学生。”
江汝勤问:“退休了?”
张云起道:“死了。就在一个月前。”
江汝勤沉默了一会儿,放下茶杯起身道:“陪我散散步吧。”
张云头:“好。”
江汝勤率先出了门,张云起轻轻合上办公室门后,跟在江汝勤后面。
下了楼,两人没有什么言语。
自麓山南路沿牌楼口往西走,一路穿过体育馆,自卑亭,来到逸夫楼里的时候,江汝勤停下了脚步,随后他背着手上楼,虽然已经接近凌晨时分,今天也是周末,但张云起看见满楼的灯火通明,每间教室里都有学生。
开学至今,张云起从没有晚自习过,他也是第一次念大学,并不知道自从94年原国家教委发出《关于进一步改革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和毕业就业制度的试点意见》以来,学校就开始了扩招之路,但是教室并没有扩容,僧多粥少,湘大晚自习的位置非常热门,争夺一直处于白热化状态,有
的学生在下课时拿了一本书占了位置,然后去吃饭,等他吃完饭,那本书不翼而飞,座位上已经多了一个屁股,这会产生一些纠纷,有的学生为了稳当起见,甚至用砖头来占位置。
总得来说,张云起看到了湘大不一样的一面,还没有去好好思考的一面。
这时,校园里忽然响起了铃声。
张云起抬手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
没过一会儿,逸夫楼的楼道口出现了好些保安,他们一间间教室走过去。
有些学生看见保安来了,很自觉的收拾东西,保安就在门口等着关灯锁门。
有些学生却特别不自觉,看书看的忘乎所以,无奈的保安们只好从教室里把他们一个一个赶出来,赶完这个教室后,又要去另一个教室赶,就像是猫抓老鼠。
还有些学生更加疯狂,星期天,凌晨12点半了,就算是被保安从教室里赶出来,但还是要抱着书在走廊上找个位置继续学习,保安巡逻的时候,看见了,也拿这些废寝忘食搞学习的学生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张云起看到这一幕,有些动容。
江汝勤却是什么也没有说,从逸夫楼下来后,来到湘大正中心的东方红广场,他忽然像拉家常似的问道:“你刚刚军训结束,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
张云起想了想,望着前方的雕像说道:“那段时间太阳太晒了,每次军训下训的时候,很多学生都跑到他老人家的雕像下面,横七竖八躺着躲太阳。”
江汝勤那张皱纹交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抬眼望向东方红广场正中央的巨大雕像,慢慢说道:“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但这是错误的,有些涌动在中国人民身体内的力量,跨越五千年,永在。”
张云起没有作声。
江汝勤又说道:“走吧。”
一老一少穿过东方红广场,两人极少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但是那一路上,他们遇到了边走路边看书的学生,遇到了坐在街灯下边啃馒头边看书的学生,不是一个两个,是一大群人。这群人在奋斗,在无声的暗夜里试图点燃星辰大海。
张云起感受到了一股无声的力量。
江汝勤却依然什么也没有跟他说。
他跟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过了化工院,生物楼,最后沿着岳麓山穿过吹香亭,最后抵达了终点,千年学府岳麓书院。
岳麓书院是湘南大学的二级学院,下面设有中国哲学研究所、历史研究所、中国思想文化研究所、中国书院研究中心和中国软实力文化研究中心等,这里有1个博士后科研流动站,2个一级学科博士授权点,3个一级学科硕士授权点,1个专业硕士学位授权类别,本科专业只有一个,一共80名教师,级别最低的都是博导,还是相当厉害的。
一般而言,岳麓书院下午6点闭馆,或许是打过招呼,得知校长江汝勤要来,书院大门是开着的,并且留了灯。
江汝勤带着张云起自赫曦台入,到了大门,他站在深深庭院前,抬头仰视着那副穿越时空、名震天下的岳麓书院大门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张云起的目光却被大门门厅处的另外一副长联吸引了。
长联是由着名古代文学专家马积高撰,着名书画家曾晓浒书。
联云:“治无古今,育才是急,莫漫观四海潮流,千秋讲院;学有因革,通变为雄,试忖度朱张意气,毛蔡风神。”
在张云起看来,这大概可以看成是“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解释联——朱张意气,毛蔡风神。这八个字,概括了“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所有荣光!
南宋孝宗乾道
三年,也就是公元1167年9月8日的那天,37岁的朱熹从湘江码头登岸,拜访34岁的岳麓书院主教张栻。接下来两个多月,朱张二人的聚会,把岳麓书院推向了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
至于毛蔡风神,是不需要解释的。
张云起打量长联的时候,江汝勤的目光盯着“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八个字有些出神了。在明亮的月光下,清俊山色与古朴厚重的门庭,衬得这个老人矮小的身影竟有些格外的儒雅。
两人只是稍作停留,过了会儿,张云起跟着江汝勤穿过岳麓书院二门,来到专祀至圣先师孔子的文庙。
在古代,岳麓书院拥有跟官办学宫一样独立完整的文庙,在全国书院当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湖湘文化是“道南正脉”,承孔孟之道而不息,源洙泗之水而长流,而岳麓书院的文庙凝聚了圣贤先哲在湖湘大地上留下的深邃哲思与厚重期许。
在月色下,张云起举目望去,在那一张张千古绝对和古朴碑拓上,有“才与福难兼,地因人始重”的思辨,有“但到半途须努力,要登绝顶莫辞劳”的豪情,还有“云带钟声穿树去,月移塔影过江来”的中国式浪漫。
再次稍作停留,张云起跟着江汝勤来到岳麓书院最核心的讲堂,老人停下脚步,张云起看见讲堂的墙壁上嵌了很多碑刻,如《岳麓书院学规》、《读经六法》、《读史六法》。而讲堂最醒目之处,置放着八百多年前的老院长张栻所撰的《岳麓书院记》。
江汝勤终于开口,问道:“你看过《岳麓书院记》吗?”
张云起摇头:“没有。”
江汝勤扭头望向张云起,随后又收回了目光,说道:“作为湘大的校长,我一直思考的问题只有一个,什么是教育?”
张云起没有作声。
白发苍苍的老人像是自言自语:“其实早在八百年前,这一点我们的老院长张栻就已经说的很透彻了,他在《岳麓书院记》里提到,书院不是群居闲谈之地,不是为了栽培科举利禄之徒,不是为了学习言语文辞之华巧,这里最重要的使命是成就人才,以传道而济斯民也。”
“八百年来,岳麓书院也一直在努力地践行着这一教育理念。”江汝勤负手走到拓碑前,慢慢说道:“朱张意气,船山烛火,曾左烈业,毛蔡风神。晚清之中国,我们的湖湘士子如井喷潮涌,代不乏人,在近代舞台上大放异彩。他们中的大多数精英,都是从你现在站的这块土地上走出去的‘楚材",罔不有独立自由之思想,坚强不磨之志节,以传道而济斯民。”
说到这里,江汝勤扭头望向张云起,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单独把你带到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张云起微微躬身道:“老师。”
江汝勤说道:“我不会责怪你打架,一个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孩子,长大之后只能是懦夫。我也不想跟你讲什么大道理,今天我想告诉你的话,从逸夫楼、图书馆、东方红广场、生物楼一直到这所书院,你看到的景象已经用无声的语言和你说完了。”
“谢谢老师。”张云头。
“院以山名,山以院兴;人因道立,道因人传。你以后随时可以来这里,你以后在这所学校拥有迟到旷课早退挂科的权力,你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找我,但你不要忘记你是这所千年学府的学生,不要忘记你在那篇《湘南经济构想》里传递出来的少年意气,不要忘记你现在站立的这块土地所蕴涵的精神:以独立自由之思想,坚强不磨之志节,传道而济斯民!”
说到这里,江汝勤抬头看向了讲堂上古朴的碑拓,说道:“如果你愿意,今晚你也可以在这里听听风吹枫林的声音。”
说完,他负着手转身离
开。
张云起默默地看着远去的老人,那矮瘦的身躯渐渐消逝在四野里,四野是层林尽染的岳麓,是辽阔无垠的灿烂星河。
星河之下,有老人的声音飘扬:“巍巍中华,大风泱泱。薪火相传,日月经天。知所从来,方明所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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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念念不忘(求订阅月票)
第二天,张云起吃过早餐。
九点,他准时抵达湘南省国资公司。
湘南省国有资产公司是一家新公司,今年四月末才成立。省财政厅履行出资人管理职责,属于湘南地区首家省级大型国有平台公司。
在中国国营企业改制进程当中,湘南省国资公司应该属于较早一批设立成为平台公司对下面省属国营企业进行混改的。
因为建立现代化企业制度的进程始于1994年,当时国有企业改革刚刚开始进入了转换经营机制、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初级阶段。不过这一阶段主要是小范围试点,主要标志是国有企业改革被明确为经济体制改革的重点,涉及到核心产改的不多。
江川在93年便将国有产权出让给私人经营主体,而且是以0元价格出让,随后又在张云起的极力建议下,率先成立了国投平台公司,推动全市国营企业进行混改,这事儿开了湘南省的先河,成就了鼎鼎大名的“江川模式”,但是像江川这样激进的国企产权改革是少见的。
一直到十五大,国家进一步明确了国有企业改革方向,提出力争到20世纪末大多数国有大中型骨干企业初步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经营状况明显改善的目标。1999年9月,十五届四中全会又集中讨论了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问题,通过了《关于国有企业改革和发展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才彻底明确了“抓大放小”和全面推动国有企业混改建立起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改革思路。
当下,湘南省国资公司主要经营国有资产投资、经营、管理与处置,企业资产重组、债务重组,企业托管、并购、委托投资,投资咨询、财务顾问等,一直到2015年,湘南地区最大的省投融资平台公司——财信金控集团成立,省国资被纳入其中,才组建成了拥有16张金融或类金融牌照的国营投融资平台的巨无霸集团。
在张云起的印象中,财信金控的主要模式就是立足于投融资为纽带,通过组建新兴产业基金打造招商引资生态圈,并且与市州合作搭建股权投资基金、重大项目综合融资服务等方式服务招商引资。不过一直到2020年,财信金控才在省里面的安排下,设立了总规模200亿元的湘南省新兴产业投资引导基金,通过“出资设立引导母基金+重大产业项目直投”的运行模式,成立多只引导基金,来撬动社会资本带动投资和引入优质项目落地湘南。
在张云起看来,湘南地区的产业引导基金出来的太晚了,没有抓抢住互联网、计算机技术、现代半导体、先进储能、移动互联网、智能网联汽车等机遇,导致新兴工业产业发展一直落后于兄弟省份。
想着这些,张云起抵达省国投的时候,老伙计江川市国投董事长赵健强已经到了,省国投的总经理叫钟仁兴,他和张云起是第一次会面,亲自在门口迎接,特别热情。
进了门以后,钟仁兴带着张云起、赵健强一行人围着省国投参观了一圈,最后到会议室开会谈三方合作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少不了一大堆客套话,张云起的年龄永远是会议上开玩笑活跃气氛的重要话题,钟仁兴笑着说:“张总,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猪的还要大。我儿子比你大一岁,这会儿还只知道在学校里为喜欢的女同学要死要活呢。”
钟仁兴倒一点不怕家丑外扬,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
简单开了几句玩笑,进入正题,钟仁兴简单介绍了一下省国投的情况,随后,杨瑾代表联合时代讲解了旗下子公司爱华电子的影碟机项目,她从立项背景、市场前景,爱华电子近年来的技术、人才积累和联合时代想推行的政企合资模式做了全面介绍。
省国
投总经理钟仁兴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他接话说道:“张总,开这个会之前,我对这个项目有所了解,你们的需求也清楚,首先,我对张总您本人是十分钦佩的,年纪这么小,事业办的这么大,更重要的是不拘泥于那一亩三分地,视野开阔,志向高远,但就爱华电子这个项目,我们得根据实际情况来讨论合作的可能性。”
张云头:“钟总请说。”
钟仁兴喝了口茶,说道:“我这个人讲话直,有什么说什么,就是听完杨小姐的介绍之后,有几点疑问,张总,你的爱华电子这个项目,江川市里面已经鼎力支持了,你要政策给政策,要地批地,甚至连巨额土地转让金都全额补贴给了你,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参与的这个项目的唯一作用就是投资,投资是讲回报的,尤其是国资,风险控制永远是我们合作的第一要务。”
张云起说道:“这个自然,回头钟总可以详细了解一下这个项目,派人尽调。”
钟仁兴点点头,又说道:“第二个,我看的出来,爱华电子是你心血,你把自己的身家都压了进去,肯定不愿意让我们国资控股,我看刚才杨女士有讲到联合时代已经对这个项目进行了巨额投入,加上你们对市场前景的预判,估值不会低,当然,说实话我们也没那么大能力控股,张总,你在江川地区操盘国资的手段我了解过,特别佩服,所以你是这个领域的实操专家,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下面国营企业有多难,我这个省平台要各种救火,资金也不富足,而且即便我们咬着牙投你几千万,能拿到的股份也不会多,我们也并不了表,就有很多不确定性。”
“第三个呢,前面都没有,公司是你实控的,那就讲投资回报吧,你的爱华电子才刚刚成立,投资又这么大,连一台产品都没卖,当然,张总的很多事情我都好好了解学习过,我不怀疑爱华电子的技术积累和张总对市场的运作能力,但是我现在说的这些也是客观事实,爱华电子什么时候能上市根本就没有个数,更不要说,我们的合作是三方合作设立子公司,这个投资回报周期我没有办法估算。”
钟仁兴还算坦荡。
他说的这些确实都是客观现实。
如果站在一家独立企业的角度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但省国资是省平台公司,它的背后是省里面。
张云起接话道:“看的出来,钟总是一个想法周全的人,你考虑的这些点,也都没有问题,确实客观存在,我现在夸海口说爱华电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家市值百亿千亿的大型高科技企业,毫无意义,但是,像爱华电子这样的企业的成长,也确实离不开政府的精准浇灌。我们现在谈的也是政企合作。”
张云起喝了口茶,又讲道:“既然是政企合作,就要政府投资,政府的投资行为需要谨慎地算细账,因为这是国资,是老百姓的钱。但是这个细账除了直观的利润回报,我们是不是还要考虑还有通过政府资本拉动的工业投资,冗员处置和拉动GDP等等社会效应?客观的说,爱华电子涉足的这个产业规模大、链条长,一旦取得成功,上下游企业形成产业聚集,企业自身的规模经济效应和行业整体的规模经济效益叠加,我们就可以在湘南地区打造出一个上百亿级别的高新技术产业出来。”
钟仁兴点点头,随后笑着道:“张总,你的眼光和胆气确实让人钦佩,这样吧,我们的意见基本上也可以统一起来,今天也算是我们第一次谈这件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定的了,我们这边也要对爱华电子做深入的了解,还要跟省里面打请示报告,你们那边有什么材料麻烦安排人对接一下,另外,麻烦张总在省里面那边也提一下,下次见面,希望能有好消息。”
张云头说行。
他起身笑着和钟仁兴握了下手。
钟仁兴亲自送
张云起和赵健强出门。
钟仁兴想留张云起一起吃个中饭,顺带探讨一下怎么合作盘活省里的国营企业的一些问题。但张云起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兴趣,婉拒了。
从省国资公司出来后,张云起和赵健强坐在奔驰车上,两人私下聊了起来。
赵健强点了一根烟,说道:“我就知道这样一个局面,省里不是江川。现在那个地方上的资金不是捉襟见肘?能不考虑经济利益不遗余力支持你的,也只有江川。”
赵健强顿了顿,又说道:“钟仁兴犹豫是正常的,第一次见面嘛,但也不要把他的意见太当一回事儿,说白了点,他和我一样,就是一个干活的,清楚怎么回事就行了,这事情还是要从省里面推才行,只要省里一句话,钟仁兴还不屁颠屁颠立马干?没钱他卖地也得凑出来!如果省里推不了,你要实在缺钱,江川也会想办法的。”
张云起明白赵健强的意思。
他想了想,对这个老伙计交了一点底:“我也不是真的就不能从联盛和联众抽出资金出来,现在爱华电子已经有了联众两千万的资金注入,可以确保爱华电子的大型基地建设和一段时间的正常运营,另外,爱华电子的项目也在正常推进,10月1号召开产品发布会,正式推向市场进行运作,和这次省国资的合作之间互相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有些事情得未雨绸缪,除了资金,还涉及到方方面面,最主要的是我想把这个投融资模式打通,当然,与其说我想跟省国资合作,还不如说我是想跟省里面合作,这对爱华以后的业务布局至关重要。”
赵健强点头:“你目光长远,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张云起想起昨天晚上他老师江汝勤说的一句话,说道:“报告我一个多月前就打到胡宪峋那里去了,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赵健强乐了:“胡宪峋一个月前就接触过了,看来你早就想好了,他的一句话,顶我们跑半年,白亏***心。”
张云起摇了摇头:“那样的人物,心思没那么好猜的。一个多月都没下文,我也心里没什么底,不过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觉得这事还有转机。”
赵健强来了兴致:“什么事?”
张云起掸了掸烟灰:“胡宪峋好像认识湘大校长江汝勤,江汝勤是经济学家,也算是我的老师吧,昨天晚上他找我聊了很久,他看过我打给胡宪峋的报告,这也就是说,胡宪峋在征求我那个新认的老师的意见。”
赵健强笑了起来:“所以你老师肯定会替你在胡宪峋面前说好话的。”
张云起没有作声。
保镖兼司机小武启动了车子。
奔驰驶离省国资公司地下停车场,穿过玉林路,涉解放西路往华荣·金会山而去。那时已是中午12点过8分,秋日明媚。
张云起望着窗外倒退而去的老槐树,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对了,老赵,你儿子赵承明高考考哪里去了?”
赵健强说道:“工大,李副市长的闺女也在工大。”
张云头:“不错,成绩比我强,不过都在大学城,怎么没来找过我?”
赵健强说道:“你这个问题问的,你跟我儿子不是朋友吗?我说你没事儿多带带他嘛。”
张云起乐了:“带他泡妞?”
赵健强笑了起来:“那也不是不行。”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我家那小子,对你公司李总的那个闺女李雨菲还念念不忘呢。”
张云起笑道:“这事你跟我说干嘛?”
赵健强叹了口气,随后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李雨菲那个小姑娘对你念念不忘。”
张云起抽了口烟:“你这个老家伙怎么对小年轻的这些事
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赵健强掸了掸烟灰,望向车窗外的市井街道,叹了口气:“当老父亲的,哪有容易的?小年轻不懂分寸,你们不要闹矛盾才好。多年朋友,也算是我拜托你了。”
张云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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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献佛(求月票订阅!)
9月末梢,成龙如约抵达里津。
在90年代港片的这段全盛时期,虽然涌现出了李连杰、周星驰、周润发、刘德华、张国荣等众多票房巨星,而星爷周星驰在这时期也无疑是本土最受国人瞩目的当红炸子鸡,但是要论内地+港澳台+东南亚+日韩和欧美地区的综合票房影响力,成龙依然是华语片的第一人,绝对的超级巨星。
这个超级巨星这次到访里津市只是为了拍爱华电子的广告片,行程低调紧凑。
至于双方的合作方式,成龙影业接受了张云起提出来的方案,在一年之内,爱华电子每卖出一台影碟机,就向成龙慈善基金捐赠1元,并且兜底一百万元捐赠款,同时爱华电子的影碟机包装上加上成龙慈善基金的宣传贴片和捐赠热线。
因为那会儿成龙热心公益事业,所以这个方案一举两得,双方都满意。
至于广告片的女主角,爱华电子明确定了湘南师大艺术系的大一新生李雨菲,这个女孩在美女如云的湘南师大就读才一个月,就被牲口们各种各样的美女排行榜上公评为校花,颜值和气质没得挑,已经在爱华电子合作的广告公司试过镜。
广告公司知道要搭成龙,自然是想安排自己的人的,但厂商要求更换广告片女主角,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金主爸爸,只会怀疑新物色的女孩有什么特殊背景或特殊关系。毕竟搭顶级巨星成龙拍广告片,这样的机会可是太稀缺了,没有很强大的背景,哪里那么容易选上的。
李雨菲当然有背景。
刚来里津的李季林就是她最大背景。
只是她的这个大背景忙的脚不离地,江川一堆的事忙不完,他忙着要在云雾山脉打造反季节蔬菜种植基地,要和下面的区县成立农村产权流转交易中心打造四级网络体系,也要研究如何盘活云溪村的核心资产,张云起的意思是要把云溪村打造成一个闻名全国的品牌,现在李季林还要和里津市政府谈一系列合作的事情,因为张云起瞄准了小龙虾这个产品,他想围绕小龙虾,在望城地区搞种养殖基地,并且在里津市打造一系列特色产品和相应的餐饮服务,成为星城新地标产品。
一直到傍晚,李季林才驱车赶回了湘南师大教职工小区的家里。
他的妻子谢静在师大附中教高三年级,压力很大,这时候都还没回来,女儿李雨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李季林进门,起身帮他拿拖鞋:“这么晚,吃饭了没?”
“和市长陆丰一起吃过了。”李季林穿上拖鞋坐在沙发上,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这次来里津还是第一次回家,也是第一次和女儿李雨菲聊天。
想了想,李季林说道:“我听贵兵说,你现在是爱多电子的形象代言人?”
李雨菲怔了怔,随后说道:“还谈不上形象代言,就是帮忙拍一支广告。”
李季林又问道:“搭成龙?”
李雨菲点点头。
李季林苦笑:“你要红了呀,女儿。”
李雨菲泡了一杯正山小种红茶,放在李季林面前,那张顶俏美的小脸笑的剔透:“口是心非。有什么需要教育我的,还麻烦李厂长直说。”
李季林摇摇头说道:“我现在那还能教育你呀,都是你教育我这个老家伙了。”顿了一顿,他又有些忧心地说:“我其实不太想你进这行的。”
“老调重弹了啊,李厂长。”
“云起选的你?”
“不是,贵兵哥推荐的,但他知道这事。”
“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说多了也不好,你大了,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李季林叹了口气,繁忙的工作让他心力交瘁,但确实也有成就感,他已经知足了,就是有时候心里担心这个女儿,女孩长得太漂亮未必是好事,女孩长得太漂亮心思又重,就更加难办:“我洗澡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李雨菲托着下巴点头:“好。”
第二天,李雨菲大清早去广告公司。
广告要拍整一天。
因为是实景拍摄,相对麻烦。
拍摄的间隙,李雨菲看见王贵兵,笑着走过去打招呼:“贵兵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王贵兵笑道:“我就没事过来看看,你说的我一个人来,难道还在期待其他人来?”
李雨菲红了下小脸:“讨厌。”
王贵兵笑着说道:“他来不了,他正为了和省国资合作的事儿头疼呢,项目合作的事情卡着的,哪里会有心思管顾下面的具体工作。”
李雨菲侧头:“很麻烦么?”
王贵兵说道:“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涉及到很高的高层,我也接触不到,不过反正也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营,只不过你也知道,他想的多,考虑的也不是这一家公司的事情,说的不好听点,就是钱赚太多了不在乎了,想要点儿精神文明建设,想要做点有意义的事,所以经常没事找事自讨苦吃。”
李雨菲翻白眼:“哪有这么说自己老板的。”
王贵兵乐道:“你还别说,现在有把枪指着他,我王贵兵会是第一个冲上去替他挡枪的人,发两句牢骚应该没事吧,对了,雨菲,还有个事儿麻烦你,待会儿你帮我跟成龙要几张签名。”
李雨菲愣了愣,说好。
这其实是张云起安排给王贵兵的任务,回头张云起要把成龙的签名给他妹妹小小。
当然,那个女娃娃性格外露又跳,张妈头疼的很,现在堪称江川市六中头号女魔王,有了成龙的签名,指定在学校同学们面前满世界炫耀。
聊了会儿天,李雨菲继续拍摄。
她和成龙合作一起拍广告片,两人少不了交流。
成龙看见李雨菲第一眼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不过这个姑娘虽然长得顶好看,也还没有签约公司正式出道,属于绝对的素人,但是和其他一般女孩子不一样的是,这个女孩子显得理智,和成龙对话的时候不慌不忙,嘴角含笑,表现的落落大方,给成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片子拍了一半,秋老虎肆虐之下的里津天气格外热,成龙坐在太阳伞下喝水休息,李雨菲也坐在旁边,她叫了声成龙大哥,然后请他帮忙签名。
签名的时候,成龙笑着问:“你拍这个广告能拿多少钱?”
李雨菲怔了怔,笑着道:“五千。”
目前国内比较好的广告模特一年的代言费用也就6万左右,爱华单支广告给李雨菲五千块钱,不算高,但也过得去。当然,跟成龙这种巨星的顶级待遇是没有办法比的。
成龙这么一听,直接就把爱华电子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叫了过来,说从合约中把他的酬劳另拿五万块钱出来,给李雨菲。
李雨菲怔住了。
其实她不缺钱,她爸爸李季林在联盛集团的待遇极其高,又有股份,吃的、穿的、用的她都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然而即便是这样,1995年的5万块钱,对于这个女孩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的馈赠。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她爸爸李季林的那句话:“女孩子,不要轻易且心安理得地用男生的钱。”
李雨菲想到这里,没有拒绝,只是很礼貌地说:“谢谢成龙大哥了。”
成龙笑呵呵地摆手说:“这是小事情,小姑娘,这点钱就算是我对你的投资了,好好学习一下形体和表演,相信我的眼光,你以后在这行一定会有一个好发展。加油。”
李雨菲笑着“嗯”了一声。
接下来又要继续拍,一直忙到了下午,才全部拍摄完,李雨菲又去配了音,差不多搞到傍晚七点,接下来,就是广告公司后期制作的事情。
要离开的时候,李雨菲特地把提前准备的已经闻名湘南地区的龙景园特产大礼包,交给了爱华电子公司负责和成龙影业对接的工作人员,随后,她又写了一张小纸条,让工作人员一并转交给成龙大哥。
小纸条的内容只有几句话:“成龙大哥好,这时候您应该已经要离开里津了,虽然您是一个大明星,但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留下了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印象。另外,感谢您从自己的酬劳中拿出五万块钱给我,对于我这样的一个学生而言,这是一笔很大的馈赠,心里十分感动,但是我也知道,您的这次广告酬劳将全部用于慈善基金,用来帮助我们国家那些贫困地区上不起学的小孩,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实在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份馈赠,过于沉重了,如果您还是要把这笔钱给我,那么我想把这笔钱捐给您的慈善基金,算是借花献佛的一点点爱心。”
做完这些,李雨菲离开了广告公司。
这个女孩是心思剔透的,她并没有接受成龙大哥的馈赠的准备,但成龙大哥毕竟是大明星,直接当着面拒绝他的一份好意,或许也是不太对的吧,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了。
回家是坐的士回去的。
李雨菲坐在车上,从窗户上可以看见秋风掠地,有枯黄的叶子零落,远方的天空还没有彻底暗下去,月亮却已经挂上了树梢,圆圆的,有温馨的光。
中秋节要到了。
这是一个团聚的时刻。
只是团聚的人又身处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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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红女孩(求月票订阅)
初见来到北大已近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里,她走过了很多只存在于课本和电视上的地方,一塔湖图,荷塘月色,五一纪念亭,***广场,颐和园,长城……这片土地给了她一种苍凉的、迷醉的、历史感与当下感兼具的感觉。
对于刚刚来这里的新生而言,北大有一种神圣感,而北大的中文系,应该是中国近代思想的起源地和圣殿。初见从来不会缺席任何一堂课,她喜欢东方文学简史老师的指点江山纵横捭阖,也喜欢当代文学老师的口若悬河让自由的思想在学生们的心里肆意徜徉。
当然,除了正常的课程,初见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待在图书馆里看书和写作,偶尔有时间,她也会和室友一起打羽毛球。这时候,她就想起高中的那些美好时光。
考进北大中文系的学生,都会有一个关于文学的梦想。
初见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可能在于付诸实践层面。初见是个想到就会去做的女孩。
刚刚开学不久,恰好那时候有一个国庆诗歌节,初见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也熬了好几个夜晚,她写下一首宏大的组诗,《墟,或祖国的天空》,开篇第一章节她是这样写的:
焚后的部落
带着最坚硬的工具,逃亡
夜里铁器凄绝哀泣
金属光芒无可触伸
焦灼的黑土
埋着残铜青铁,废帛无数
火带来了灾难,理想犹存
祖先靠次繁衍而来
祖先靠次照耀子孙
流传千秋的光在中国的天空里
闪烁不定
手握残铁的人们
流浪到哪个故乡
……
一个诗人评委看了这首诗之后,如是评价说:“此诗不论文字技巧如何,才气、情怀和诚意已经足已让人震动,但此诗出自一个正处于天真灿漫的北大大一女学生之手,笔触和思想不免过于沉重了些。”
初见还是拿下了诗歌节一等奖。
奖金有800块。
这件事情她还没有告诉张云起。
有些惊喜,应该偷偷积攒起来,最后一起和想要分享的人一起分享。
在往后的日子里,除了上课,初见把她的精力全部都放在了文学创作上,她看过很多的书,又在北大中文系,天天在文化思想的圣殿里熏陶,自然而然的认为把青春碎片记录下来应该是她这个年纪最应该做的事情。
其实她念高中时就在构思一部小说了。
小说名字:《红女孩》。
故事背景就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江川棚户区红山弄。
思索再三,她决定摒弃大人的思维和叙事方式,她想代入小女孩的视角,写她在红山弄的童年和青春期的生活。
这时候多年读书看报关注时事的作用便凸显了出来,她自然而然地想通过小女孩经历过的事情,看见过的事情,折射出红山弄这片贫穷落后的棚户区在80至90年代改革开放浪潮下的样貌变化,当然,里面还要间杂些对江川民间风情诗意的刻画。
另外,小时候她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但初见始终提醒自己写的时候应该客观些,不应该代入过深过重的个人情绪,不能那么沉重,小说的内在核心应该是温暖动人的成长,还有小女孩对成人世界种种状况的质问,对生命真谛的思考。
当然了,想是这样想,也可以说创作者在动笔之前永远都会怀揣着巨大的野心,关于世界,关于国家,关于人生,甚至是将自身命运与社会的种种现象连接在一起,想要表达的自然很多,但是具体写出来又是怎样的,初见不知道。
初见吃过晚饭,七点来到图书馆。
和往常一样,她坐在自己熟悉的文学阅览室窗边一张位置上,在明亮的灯光下,摊开笔记本,抬笔写了起来。
第一段话她已经反复想过很久,心中早有腹稿:“红色太阳也把白色粉末撒在阴渠,灵魂在这个世界的磨里被碾磨以后,就这样升上天空,人间黑了,有三颗白色星星闪烁……”
写着写着,初见忽然感觉旁边有人。
她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男生隔着一个座位坐下,长得高高大大,穿白色短袖衬衣,皮肤白皙,脸颊轮廓瘦削,有笑,很阳光。
这不是她们中文系的男生,是学生会体育部部长,新闻学专业的,已经读大二了,叫做叶云洲。初见认识他还是因为开学新生报道的时候,在新生接待处遇见的。
叶云洲笑着打招呼:“真巧,你也在这自习?”
初见点头:“是挺巧的。”
叶云洲又问道:“在写什么?”
写小说是一件私密的事情,初见没有打算轻易告诉别人,她说:“只是写点文章。”
两人悄声聊了一会儿天,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因为随着学生的增多,图书馆里倒越安静下来,一点窃窃私语都显得很大。初见收回目光,专注于写小说。
叶云洲倒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这个男生来图书馆显然不是为了学习。
其后的时间里,他只好一边翻着书,一边近距离打量专心写东西的初见,脖子白皙,细细的容貌充满活力,精致鼻尖翘起,生动且智慧,睫毛整齐而专注,有乖女孩的范儿,扎着马尾辫的头发的分际线像林荫小道,一定无人走过。
初见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感受到旁边男生木刻刀一样的目光。
一直到深夜11点半,初见按照既定目标写下了一千字,写的也艰难,并没有直抒胸臆的感觉,文学创作,本来就是一条在思想泥潭里艰苦跋涉的路。
她拍拍卷着的稿纸合起,塞进书包里,正要起身离开,才发现叶云洲还在,她有些意外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叶云洲收起目光,笑:“我也刚忙完,要回宿舍了吗?”
初见点头:“是啊。”
叶云洲收起自己的书本:“那一起走吧。”
初见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
叶云洲笑:“你不知道我们刚好顺路吗?”
初见迟疑了一下,点头。
两人一道离开了图书馆,下了楼梯,沿着求知路,过临湖轩,途径未名湖畔时,看见天空有一轮圆圆的月亮高悬。
初见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以前每每读起朱自清先生《荷塘月色》里清新朴实的句子,初见就会向往这个梦里的地方。如“青灯有味是儿时”、如“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但是,初见最喜欢的,还是那句:“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叶云洲站在旁边,见初见盯着倒映着月光的湖面怔怔出神,笑着问道:“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初见侧头望向身边的男生:“那你觉得读大学什么最重要?”
叶云洲怔了怔,下意识说:“好好学习,找到自己的兴趣爱好,追逐理想,谈一场简单且纯粹完美的爱情。”
这个回答无可挑剔。
初见点点头,又问:“那你心中的完美爱情是怎么样的?”
叶云洲想了想,说道:“能够互相理解和包容,给予对方更多的空间和信任,能够有激发起改变和靠近理想的动力,彼此能够成为更好的自己,学会尊重对方的边界和独立性,不迷失在感情里,不忽略自己的需求和兴趣。”
初见认可说:“挺好的。”
叶云洲笑道:“怎么忽然问这些?”
初见没有回答,她转过头,目光望着末名湖畔,月光淡淡的,湖畔里荷叶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过了会儿,她忽然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叶云洲愣了愣,随即他笑了起来:“你男朋友应该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初见点点头:“你可以这么认为。”
叶云洲又问:“在那个学校?”
初见抿嘴说:“老家的湘南大学。”
叶云洲好像是松了口气,湘南距离北大有十万八千里,当然,北大的天之骄子也不会在乎这些:“高中谈的?”
初见点头。
叶云洲道:“看起来感情很深。”
初见声音很淡:“一辈子那种。”
叶云洲笑了笑:“我们还这么年轻,轻易说一辈子是不是不太合适?有点轻率了。”
初见点头说:“也有道理,但是你读过钱钟书先生对杨绛女士的评价吗?”
叶云洲笑道:“什么评价?”
初见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在遇到她以前,我从未想过结婚的事;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娶她做妻子。”
叶云洲点点头:“你男朋友一定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初见抿嘴笑了笑,温暖且淡然:“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今晚送我。就到这里吧。”
“好。”叶云洲笑着摆摆手,这个男生有几分不叫人讨厌的洒脱:“以后你需要还是可以送的。”
说完,叶云洲转身离开。
初见望着男生的背影渐渐消失,随后她独自一个人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秋风掠地,有枯黄的叶子零落,远方的天空已经暗的黑沉,月亮挂在树梢上,圆圆的,有温馨的光。
中秋节要到了。
这是一个团聚的时刻。
这时候,手机滴滴响了一声。
初见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有没有回宿舍?”
初见抿嘴笑,打字回:“回去路上,刚经过未名湖畔,在看月亮。”顿了顿,她又加了带有小女生心思的五个字:“学长送我的。”
“不怕我吃醋?”
“我爱你。”
“不酸了,麻烦替我跟学长打个招呼。”
“已经告诉他了,不过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心中的完美爱情是怎么样的?”
“可以有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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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理想白头(求订阅月票)
1995年的中秋节到来时。
省大院的深处,已经是桂花飘香。
在一幢二层小楼的院落里,青烟幂处,有瓜果蒂落和闲谈笑语,胡宪峋、林诗予、保姆小谢一老两少三个人,正在墙院的一个火灶上准备今晚中秋节的丰盛晚餐。
今天林诗予放假,没有什么事情,在里津她最亲的亲人胡宪峋家吃饭,只是她的这个胡伯伯虽然封疆湘南,位高权重,却从来没有摆脱过老一辈农民的习性,讨厌排场讲究,没事就在院子里操弄庄稼,今晚的中秋晚餐,也充满了农村人家的朴素,在院子里架了锅,瓜果都是自己种的,还穿着老汗衫亲自下厨,活脱脱一副老农民扮相,他却满脸都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这时候,院门外忽然想起一道爽朗的声音:“老胡,我来了。”
林诗予扭头,就看见身材矮小一头白发的湘南大学校长江汝勤。
江汝勤站在院门口,手里提溜着一条大草鱼,对迎上去的胡宪峋献宝似的说:“这条草鱼九斤多重,特地从星沙乡里弄来的土鱼,打草喂养,下午三点才捞上来,为了吃你这一顿饭,我这算是下血本咯。”
胡宪峋却不满意:“你的土酒呢?”
江汝勤道:“哪能一次带,全带来我下次就找不到理由来省院混饭吃了。”
胡宪峋哈哈笑了起来:“你真是越老越滑了。对我可以这样,对湘大的那些孩子可不准啊。”
其实不要说草鱼,想往这里送金鱼的都不知几何,但这幢看似稀疏寻常的幽静小院,不是谁都能够登门踏槛的。
江汝勤背着手走进院子里,胡宪峋拿着他带来的草鱼,亲自动手杀了,洗净后,上锅做香煎粉蒸鱼,江汝勤插着双手搁在旁边看,这个湘大校长事儿不干,嘴巴不停,一会儿说不应该放猪油煎,一会儿说还少了胡椒粉,胡宪峋可不听他的,两个老头在夕阳西下的院子里边唠嗑边做菜,林诗予搁和保姆小谢在旁边笑着打下手,倒是很有几分田园生活的其乐融融。
大概花了小半个小时,胡宪峋淋上土茶油,再撒上葱花,香煎粉蒸鱼就出锅了,浓郁的香味在小院里飘拽,味道当真一绝。
其他的菜都是胡宪峋闲着无事,在小院里自己营务的蔬菜。时至秋分,渐近寒露,瓜果已经蒂落成熟,靠院落的藤藤蔓蔓上,挂满了红透了的小西红柿、茄子和辣椒。
林诗予和保姆小谢一起炒了茄子肉末、醋溜土豆丝、芋头蒸肉和油炸花生米,又炖了一锅排骨玉米汤。
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正在洗锅子的林诗予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有新的短信,她看了之后又回了几条,脸上忽然就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胡宪峋刚从屋子里打了酒出来,看见林诗予手上的手机,目光忽然就变得锐利起来:“你哪来的这东西?”
林诗予愣了一下:“张云起送的呀。”
胡宪峋皱着眉问道:“他为什么送你手机?那么贵!”
林诗予愣了愣。
她一向是个明事理的女生,从来不轻易透露她和胡宪峋的关系,也从来没有替人找胡宪峋办过事,即便是当初张云起出事,她做的也只是把张云起写的那篇《中国城乡融合发展视域下的公有企业制度改革与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构想》按照正常流程打给党报总编,最后落到胡宪峋的案几上,好坏由胡宪峋自行判断,她从没有表露过个人倾向,去影响胡宪峋的决策。事实上她很清楚,以她这个胡伯伯强硬刚直的个性,绝不可能因为亲情而在公事上徇私半分!
这时忽然听到胡宪峋略显严厉的质问,林诗予心里不免有一点女生的委屈,她心直口快地反驳:“我跟他那么多年好朋友关系,送手机怎么啦?他送也不是送我一个人,身边朋友他都有送,而且这是我们的私交,反正我又不会帮他求你这个‘大人物’办事!”
顿了顿,林诗予又扭头对江汝勤说:“江伯伯,抱歉,今晚不能陪你们吃饭了,你们好好吃。我有约了。”
说着,林诗予解下围裙,因为胡宪峋的老伴玉芬婶婶患有残疾,不能够下床,需要人照料,她嘱咐了保姆小谢几句,才转身离开小院。
只是没有走多远,林诗予又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过重了些,可能会伤胡伯伯的心,于是又踟蹰着红着脸回到院子里,从客厅拿了件黑色外套放在藤椅上,眼睛也不看胡宪峋,像是自言自语说:“晚上天气凉,等下记得穿上。”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江汝勤忽然笑了起来,他看着赌气的林诗予转身再一次走出院子,倩丽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院门口,扭头对胡宪峋笑着说道:“老胡,你也不要管的太严了嘛,这女娃娃一直以来都很听话懂事,有分寸的,不过,看这个样子,娃娃怕是恋爱咯。”
胡宪峋听见这话,叹了一声:“都二十六岁了,老姑娘了,应该要恋爱了。她家什么情况你也知晓。”
江汝勤点点头,又问道:“知道这个丫头的对象是谁吗?”
胡宪峋摇摇头:“一把老骨头了,事情又多,怎么管顾得了这些,回头让我老伴问问她吧,不过现在的社会也不比以前了,年轻人要自由恋爱,要精神层面的结合,她自己喜欢就好。”
聊着天,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保姆小谢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盛好,端到小院里的木桌上。随后,她又打了一份热汤和营养的饭菜,端进房里给半身瘫痪的胡宪峋老伴谢玉芬送去。
胡宪峋和江汝勤则在院里吃饭。
这个时节正好处在不冷不热的气温上,疏影横斜,桂花飘香,有月亮挂于中天,皎洁的清晖撒在小院里,胡宪峋和江汝勤就着敦厚朴实的菜肴,把酒畅饮,追忆往昔。
两位老人都是里津本地农村出身,师大附中的同窗老友,高考一个北大,一个清华,不久又先后奔赴老大哥苏联留学,学成归国之后,为祖国的建设贡献了半生光阴,也经历了旧社会凄风厉雨的摧残,尤其是胡宪峋,几经沉浮,妻残子死,尝尽了人间悲苦。
如今已年近六旬,回转故土湘南,国家再一次对他委以重任,执掌这一块21.18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负责6395万张要吃饭的嘴,大多数时候,这个老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果决的,甚至是急迫的!他没有多少时间了,一万年太久,他要只争朝夕!他要用他坎坷人生最后的一点点光亮,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做一点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今晚和多年同窗老友一起过中秋,胡宪峋多日以来一直紧绷的思绪倒松弛了下来,只是端着酒杯,看着江汝勤满头都是白发,不见一根黑色,那张脸上同样皱纹交错,心下不免有几分感慨:“上次一起过中秋,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但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还满头黑发的呀。”
江汝勤端起酒杯喝了,抬头望了望天空上明亮的月亮,慢慢沉吟道:“几度中秋见月来?三十年前江外,儿女传杯兄弟会,意气风流笑谈中。此夜重又逢,苦酒慰白头。”
胡宪峋慰然笑叹道:“老江啊,你这个经济学家、哲学家的前面,还要加一个大诗人的头衔才对。”
江汝勤道:“一把老骨头,半截入土,什么头衔都是身外之物了,我们那一代人呐,活的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已经不愿意离开宏大的集体性话语中的纯粹精神追求和抽象的理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改革开放带来了物质层面的丰满,随之而来的便是思潮解放,个体存在的巨大意义和价值也将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愈发突出和重要,个体作为肉体之躯的存在,随着社会物质文明的进步,在精神上将愈来愈突出地感到自己存在的独特性和无可重复性。”
胡宪峋点了点头:“你看待问题还是这么尖锐和具有前瞻性。不过,张云起写的那份材料,你有什么看法?”
江汝勤放下酒杯说道:“材料我看了很多遍,我认为里面最重要的一个观点,在于如何把城市发展与农村经营之间的有机联系搭建起来,这个于整个中国的未来发展都是十分尖锐的问题上,他给你提供了一个可能性,提供了一个可能是领先于其他省份的‘湘南模式’创新改革路径,并且在江川地区已经做出了一个初级试点样板。”
胡宪峋沉吟道:“你这个评价不低了。”
江汝勤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现在是我的学生,只是这个学生来到学校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校团委副书记打进了医院,我在事实层面上偏袒了他,并且替他打了招呼,以后他在湘大可以迟到旷课早退和挂科。”
胡宪峋哑然失笑:“你倒是光明磊落,不过看起来你似乎很看好他。这样吧,把你的这个学生叫来,陪我们两个老头子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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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野百合没有春天(求订阅月票)
风露起舞,时至中秋。
213宿舍联谊活动在这一天盛大举行。
这是马如龙心心念念的213宿舍开学以来的首场年度盛会。本来上个周末就应该如期举办的,后面因为张云起的事情,最终还是推迟至中秋节这一天搞。
这样反倒显得格外有意义一些。
与会领导们均为雌性,他们楼上313宿舍的五个女生,李雨笙、王璇、赵文瑄、刘颖和于小雨。
宋君羡的远房表妹李雨笙住在楼上,张云起是完全不知道的,不过估计那会儿天天和马如龙等人聊骚的女生当中,不会有李雨笙,这个女孩子长得那么漂亮,不可能缺舔狗,平时遇见了感觉矜持的很,怎么可能自降身价搭讪楼下***的公狗?
根据213宿舍牲口们在每晚按时举行的卧谈会上的讨论和论证,很快就得出以下结论:李雨笙毫无疑问是313宿舍一堆鸡饲料里的金凤凰,王璇和赵文瑄两人属于略有姿色的,而剩下的两个,于小雨和刘颖,平平而已。
马如龙等人很团结地得出结论之后,瞬间便激发出警惕和潜在的敌意,就像几只狗面对两根值得一啃的骨头,不免要长出点心思。
张云起也参加了这次的联谊活动。
他带着纪灵一起去的,不过搞完宿舍的联谊活动,今天晚上还要回转河东,去纪灵家一起过中秋节,他本来没想去,纪重把电话打了过来,而他在里津就这么一号血缘关系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亲戚,不去不合适。
这次聚会的地点在望城月亮岛。
月亮岛原名遥埠洲,因为明代有许姓人家在这块地儿耕作,逐渐形成了以许姓为主的族落,所以也叫许家洲,又因为形如弯月,渐渐就有了月亮岛这个迷人的雅号。
月亮岛很大,东望鹅羊山,西临谷山,长4980米,平均宽约400米,总面积3300多亩,分属望城区月亮岛街道的三个自然村,有村民1300多号人。
这次联谊活动,搞烧烤的地点在月亮岛其中的一个,名叫江心洲。
上午十点,张云起去花合楼接纪灵。
在半道上,他就给纪灵打电话了,过了半天手机才接通,纪灵在电话里哼哼唧唧的,今天难得放假,她还在床上睡懒觉。
张云起把车开到花合楼下,点了一根烟无聊地等纪灵,只是等着等着,他就看见了室友宋君羡。
宋君羡从花合楼另外一个楼道口过来,旁边有一个女孩子,两人说说笑笑的,看起来格外甜蜜,女孩估计有一米七的个头,穿着白色体恤和紧身的藏青色牛仔裤,那双大长腿看得人口水直流。
张云起很有几分意外。
这女生他之前送李雨菲回宿舍的时候在花合楼门口见过,倒没想到竟然跟宋君羡关系非浅。
张云起摇下车窗,叫了宋君羡一声。
宋君羡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了张云起。他旁边的林琳看见奔驰的时候,发了一下愣,等目睹着张云起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她红润的嘴巴微微隙开了。
张云起乐道:“不介绍一下?”
宋君羡掏了一根雄狮递给张云起:“我女朋友,林琳。”
张云起朝林琳点点头,随后说道:“带你女朋友去参加今天宿舍的活动?”
宋君羡抽了口烟:“是呀,你呢?”
张云起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也等一个朋友,一起?”
宋君羡点头说好。
两人上了奔驰后座,宋君羡不是话多的人,三人沉默了会儿,林琳摸了摸坐垫,正要开口问张云起是不是等她的室友李雨菲,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车窗上忽然趴了一个女孩,伸手抓了抓张云起的头发,声音干脆:“等不耐烦没?”
林琳好奇地打量起来,女孩穿着蓝色衬衣外罩白色斑点黑色羊毛开衫,倒扣黑色棒球帽,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还眯眼笑着朝他们打招呼:“哈喽。”
张云起扭头对宋君羡和林琳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纪灵,师大美术生。”
简单介绍了几句,纪灵坐上副驾驶,把一杯咖啡塞给张云起,纪灵就买了两杯,张云起伸手把咖啡递给宋君羡,宋君羡递给林琳,张云起启动引擎离开花合楼。
林琳手握咖啡,看了看开车的张云起,觉得世事真奇妙,她室友李雨菲的硬关系,居然是他男朋友的室友。
昨天在宿舍里,她们还围着李雨菲打听和成龙一起拍广告的事情呢,听说广告将会登录央视黄金广告时间!李雨菲的出名,已经是一件可以预见的事情了,至少不会缺资源。
同样作为声乐表演专业的艺术生,又是室友,林琳一个女生,这时心里的滋味不免莫名地陈杂混乱起来,有些低落,有些嫉妒,甚至是还有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热切。
她握咖啡的手指都紧了起来!
奔驰车的车轮子转的也极紧。
出了大学城,从潇湘中路往北,在秋日温润的阳光下一路疾驰,穿过银杉路,半个小时不到就抵达了月亮岛江心洲渡口。
那会儿江心洲还属于刚刚开发的原生态岛屿,购买食物不方便,登岛之前,需要自己提前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
马如龙、金圣泽、周鼎川和贺临哥几个单身狗大清早就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
张云起开着车赶到的时候,看见哥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站在江边渡口前等渡船,李雨笙等313宿舍的五个女生也都在。江心洲四面环江,那时候还没有桥,需要坐渡船才能过去。
张云起在路边停车的时候,发现周围停了不少的小车。看来90年代里津的有钱人,也喜欢来月亮岛休闲度假。
月亮岛张云起很熟,在他的印象中,这块地儿80年代就开始筹建度假村,现在已经初具规模,虽然相对简陋,但有森林公园、游乐园和度假酒店等等,可以休闲度假,欣赏田园风光,确实还不赖。
便宜班长周鼎川眼尖,一眼就看见上次在二里半派出所门口张云起乘坐的奔驰,直接喊:“这里!”
张云起招手回应,他停好车,和纪灵、宋君羡、林琳走了过去。
313宿舍的五个女生都是他们系的,张云起认识,伸手打了打招呼,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纪灵和林琳两个女孩身上。
213宿舍的人本来以为宋君羡对女人不感兴趣,晚上有关于妹子的卧谈会从来不参与,没想到,人家早就在师大艺术系入手了一款胸大腿长肤白貌美的高档货,几个单身狗心里忽然有些不太好受。
至于纪灵,大家在二里半派出所见过,短发,五官精致,黑白分明的眼眸明亮清澈,背着一块画板,手捧咖啡,这个女孩身上好像存在着一股时有时无的气场,脸上有很干净的笑容,但总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味道。
其实自从张云起上次把校团委副书记袁野送进医院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跟哥几个见面。他们已经很自然的把张云起和金圣泽归为同一类人,富家子弟。
唯独马如龙感觉不像。
马如龙觉得张云起在生活中的行为举止不像。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是比大象腿还粗的金大腿,他在队伍中一马当先跑过来,脑袋凑向张云起,眼睛却看着纪灵:“张嫂?”
纪灵扭头看张云起:“什么张嫂?”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张云起,马如龙夸张地大声道:“呦!这是咋个回事呀,我怎么闻着味儿不对呀?”
张云起把马如龙的狗脑袋推开,笑道:“这是纪灵,师大美术生,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扯了两句淡,马如龙等人等了半天的渡船总算是到了,一行13人坐上船,大概五分钟不到,就上了河对岸的江心洲。
江心洲地形平坦、空旷,是烧烤、野炊和篝火晚会以及露营的好地方。岛上也有村民专门出售烧烤工具和桌椅,生意很火爆,有不少游玩的年轻男女和休闲度假的有钱人。
张云起一行人在江边找了一块在大树下的阴凉空地,租了一套烧烤工具,然后就是搬桌子,摆烧烤架,烧炭,洗菜,串烤串,烤烤串……当然,这些苦力活大多都是属于男生的,女生嘛,能出来陪吃陪喝陪玩就已经够辛苦的了,好在那会儿还没有自带摄像头和美颜APP的智能手机,要不然集众多实用功能于一体的牲口们,还得趴在地上给妹子拍两米长的筷子腿。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像长得如丑小鸭一般的于小雨就格外勤快,是洗菜串烤串的主力军,虽然这个女孩个头小巧,但性格恬静,手脚麻利,当老婆最适合不过,只是男生们几乎当她不存在。由此可见,野百合是没有春天的。
李雨笙和纪灵坐在一起,她对这个又飒又好看又洋气的女孩有几分新奇:“纪灵你是学美术的?”
纪灵点头:“嗯咯。”
李雨笙捧着白嫩的下巴,声音小小的:“我就想学画画,但是我妈妈不让。”
纪灵说:“等下我教你。”
李雨笙眸子里露出了笑:“真好。”
顿了顿,她又说:“你和我们系的张云起一起长大的?”
纪灵喝了口咖啡:“按照关系,他应该是我的远房表哥,我妈妈老家那边的,我从小喜欢在那边玩,然后高中也在一个学校。”
“这跟我和我表哥一样呐。”
“哪个表哥?”
“就是那个宋君羡,坐你们车子过来的男生。小时候我也有去过我妈妈那边老家玩,不过我没跟我表哥一起念过书。”
“他很帅嘛,你也好看咯。”
“没你好看的,感觉你还有洒脱气质。”李雨笙红着脸说:“不过,你表哥好像比较凶。”
纪灵看了眼不远处在安静串烤串的张云起,笑:“凶么?”
纪灵把咖啡喝完,不等李雨笙接话,直接说:“可能刚认识,你不了解他。”
李雨笙怔了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张云起没有听见两个女孩的交谈,他串了两串纪灵喜欢吃的兰花干,上午水喝的有点多,忽然想撒尿,他起身去了不远处的公用厕所。
岛上的公用厕所还很原始,张云起看着尿溅在坑洞里的屎上,鼻子闻着酸爽的味道,心情实在是不太愉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远处就是度假酒店和游乐场,附近的配套基础设施怎么搞的这么差劲。
上完厕所,张云起拉上拉链,正要出门洗手,只是这时他忽然听见门外有声音:“靓女雷猴,雷猴。”
他探头瞟了瞟,看见林琳从侧面的女厕走出来,一个带着劳力士名仕手表、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嘴巴里操着港普向她说道:“雷有纸吗?”
林琳没有看见侧面的张云起,只是愣了愣,随即从包里掏了一包纸巾抽了两张递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接过纸巾后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很绅士地说:“谢谢。”
林琳笑着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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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你想(求月票订阅)
在张云起的印象中,中国改革开放在21世纪之前的上半段恢弘进程中,香江一直是国内的第一大境外资本来源地,港资在内地的发展与建设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原因是简单且朴素的。
自1978年改革开放伊始,中国踏上了与世界接轨的新征途,但人们同样也发现,市场大门是打开了,只是这项伟大事业的背后,反映出的棘手问题并不少:意识形态似破还硬,经济上的投资环境差、政策不完善、投资前景不明朗等等。
这些问题令外资犹豫、担心、观望。
在这种情势之下,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港商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敢吃“头啖汤”的人,他们率先放胆到内地进行投资,成为了中国改革开放大潮里的引领者。当然,港籍商人那会儿主要干的是房地产,其次干的是二奶三奶四奶五奶……
这个和林琳攀谈的中年男人,应该是港商。而且大概率是搞商业地产开发的,就是不知道盯着的是哪块地皮,和哪些二奶三奶四奶五奶……
张云起看着他操着港普和林琳简单聊了几句,随后便先行离开了,挺绅士的,很彬彬有礼,手腕上的劳力士也格外晃女孩子的眼睛。
张云起走了过去,在水池前洗手。
林琳略略一怔,随后说道:“你也上厕所啊。”
这句话问的好像是你也要吃饭喝水撒尿和拉屎一样。张云头。
林琳说道:“对了,你跟雨菲什么关系?”
张云起道:“高中同班同学。”
林琳听见这话有几分意外,神情似乎也不太相信。但张云起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好追问。
洗完手,林琳也掏了一张纸巾递给张云起,张云起说了声谢谢,他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后,和林琳并肩往回走,这女孩本来就高,穿了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站在一起差不多和张云起肩膀平齐了。
张云起说道:“你和宋君羡高中就在一起了吧?”
林琳点头。
张云起笑着说:“虽然认识不算久,但是我觉得他还挺不错的。”
林琳侧头问:“哪里不错?”
张云起想了想,从开学第一晚上遇见落魄到饭都吃不起的宋君羡到现在,说实话他心里想起了很多,但是他觉得没必要说,笑道:“这种事儿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是他女朋友难道感受不到?”
林琳甜甜地笑了一下,摇头说:“我只是想听他朋友对他的看法。”
张云了点头:“理解了。”
林琳挽了下头发,忽然又问道:“你是雨菲的同学,那晓不晓得她最近的事?”
张云起怔了怔:“什么?”
林琳说道:“你的同学马上要红了你都不知道呀?她和成龙拍广告片呢,听说还要在央视播。”
张云头:“这事我知道。”
林琳想起了张云起开的豪车,觉得这才符合逻辑:“你帮她介绍的?”
张云起实话实说:“不是,她是凭自己的能力竞选上的。”
林琳又问:“广告公司竞选上的?”
张云起道:“厂家。”
简单聊了几句天,两人慢慢地就走到了自助烧烤架前。张云起有些口渴,转身去桌子那边拿水,林琳看了两眼离开的张云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时候马如龙和贺临正陪着王璇和赵文瑄两个妹子打扑克牌。他们打的是升级,马如龙和赵文瑄一组,贺临搭配王璇,马如龙嘴巴能说会道,牛逼吹的天花乱坠,逗的两个长相不错的姑娘笑的花枝乱颤,他娘的,联谊活动才刚开始,两头牲口组队都完成了。
金圣泽带了吉
他过来,此刻坐在椅子上摆弄。大家叫他来一首,张云起扔了一块钱算是出场费,秋日明媚的阳光下,小白脸弹唱了一首《童年》,水准还不赖,这一下子这个小白脸就更加受欢迎了,但张云起发现小白脸是中央空调,对谁都好,这个“谁”囊括了雌性动物和雄性动物。
于小雨、赵颖在串烤串,宋君羡和周鼎川烤烤串,四个人配合的还不错。只是木炭的火候控制的不好,小了呢,半天烤不熟,这么一大伙人瞪眼干等,淋上油把火催大了呢,明火把牛羊肉串烤的乌漆嘛黑的。不过都是自己吃,闹不死人就行。
张云起闲的无聊,拿了根甜玉米,扔在网架上烤。
纪灵坐在江边,摊开她的画板,在秋日阳光下,画江岸的柳树林。
李雨笙捧在白嫩的下巴坐旁边看。
画画的时候,她看着纪灵拿圆头画笔,用瓷盘上的各色颜料在水彩纸上作画,女孩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水彩纸上就有了温暖绚丽的阳光,波光粼粼的江河,随风摇曳的柳树,清新湛蓝的云朵,画面充斥着一种明澈通透的视觉效果和自然洒脱的意趣。
李雨笙忍不住说:“你画的真好看。”
纪灵说:“这只是速写,我油画专业。不过你想学,水彩画就比较容易入门,只要不画人物,随便怎么来都行。”
李雨笙问道:“为什么不能画人物?”
纪灵从不是一个爱解释问题的女孩,但跟李雨笙话说的还蛮多:“不是不能画,而是水彩人物画要有很好的素描基础,技法熟练程度要求也高,所以人物题材的水彩不大适合初学者。”
李雨笙点头:“你好厉害,看来以后会成大画家。”
纪灵笑,她抬头看了眼天空,没有建筑物遮蔽,蓝的纯粹:“那样子会不会很累?”
李雨笙怔了怔。
纪灵说道:“不知道对不对,我只是觉得做什么事情,不应该是想做才去做的么?如果非要得到点什么,成为什么,可能会过得很辛苦。”
李雨笙忽然感觉这个很有个性的女孩,还有一种灵性。
“我烤玉米也烤的挺辛苦的。”张云起拿着烤好的甜玉米走了过来,他剥掉烤的乌漆墨黑的外皮,用一根筷子插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金黄色甜玉米,递给纪灵。
纪灵正在画画,没接。
她用嘴巴咬了口,说:“好吃,能不能分一半给雨笙?”
李雨笙红着小脸说不要。
张云起还是掰了一半,然后塞自己嘴里。
李雨笙忽然就觉得这个男生不仅凶,而且不解风情,她扭过头对纪灵说道:“你学美术难道没想过开画展甚至是当画家?”
纪灵正画着画,听见李雨笙的话,她精致的脸上有了笑,对张云起说:“你能解释我刚才想表达的意思么?”
张云起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边嚼玉米边说道:“可能当你非要得到什么,成为什么,就意味着给自己套上了枷锁吧。常常听到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老是说牢笼是自己给的?”
“为什么?”
“因为大家在努力奋斗的时候会习惯性的忽略一个真相,人生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你吃喝玩乐,不代表你虚度光阴,你吃苦耐劳追逐遥不可及的理想,也不代表意义非凡,所以,人生不是用来演绎完美的,人生是一场巨大的体验,所以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所以只要你想,你的开心,你的体验,就是最大的意义。”
张云起讲到这里的时候,纪灵恰好收起了画笔,看着自己画好水彩画,五彩斑斓,她盘着双腿笑:“只要你想,就是意义。”
那时候已近晌午,马如龙和贺临停止了打扑克,金
圣泽没在拨弄吉他,宋君羡与周鼎川那边的烧烤烤了有一大半,装了满满的几大盘子,大家一起铺了露营毯,摆上饮料啤酒和水果,男男女女一伙人围坐在毯子上,聊着天,吃着烤串,喝着啤酒。
九月末梢的金秋时节,气温恰好不冷不热,时有秋风掠过,前方的湘江江面泛起涟漪,青绿的柳树林里飞絮迎风飘扬,带着女孩清脆笑声,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别有一番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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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看风景还是看你(求订阅月票)
丹桂飘香,秋风送爽。
在江心洲躺平的小日子真鸡儿舒坦。
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躺在草地上,天地一色的风景叫人沉醉。张云起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这种生而为人的简单、纯粹、快乐的感觉了。
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主角和配角。
大帅比宋君羡已经有了女朋友林琳,小两口吃个烧烤,那个浓情蜜意的画面,能让天天***却寂寞难排的马如龙把隔夜饭吐出来。张云起也带纪灵来了。没有那个女生会自讨无趣找这哥俩搭讪聊天。
很自然的,金圣泽成为了整个活动的主角,313宿舍的几个女生基本上都围着这个小白脸打转转,小白脸长得阳光帅气,弹得一手好吉他,唱歌不赖,性格温和,1.78的欧巴大长腿架着,炮管短不了,最重要的是,小白脸也是一个不缺钱的主儿。这样的男生,放在大学里,稀缺的像闯了女儿国的唐僧。
马如龙很受伤。
发起这次活动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是这样一个局面。
吃完烧烤后,女生们大都围着金圣泽,叫小白脸弹吉他。不要说李雨笙,就连前面一起打扑克的赵文瑄和王璇两个女孩,这会儿也聚在那一堆人当中,嬉笑着,气氛格外热烈,马如龙不想捧臭脚丫子,无聊的和贺临一起喝啤酒。
他心里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他遇见的女生都是矜持沉默的?不提李雨笙和赵亦寒这类顶配女孩的骄傲与矜持,即便是姿色中等偏下的女生,他认为自己完全配得上,但进入大学的这一个月来,不管他多么主动,他得到的回馈永远都是爱答不理,而同样的这类女生遇见了金圣泽,却根本不知道矜持为何物,永远的热情洋溢,永远的活泼开朗,甚至是可以用如狼似虎来形容,腿扒开的比谁都快。
当然了,这个格外缺爱的男生似乎也从来没有想过,刘颖、于小雨这些长相一般的女孩子,又何曾得到过他的热情呢?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于小雨一个人默默在收拾扔的到处都是的烧烤串棍和饮料瓶子,在主角和一堆想当主角的人当中,似乎心甘情愿地充当着一个默默的配角。
张云起说道:“垃圾等下让男生们收拾。”
个头矮小的于小雨听见张云起主动跟她搭讪,表情显得意外,有些羞怯地说:“我闲着没事。”
张云头,问道:“你哪里人?”
于小雨回道:“江西宜春。”
张云起笑道:“那是个好地方。”
于小雨愣了愣:“你去过我们那里?”
张云起说道:“城侧有泉,莹媚如春,饮之宜人。温泉不错,老三样味道不错,还挺宜居的。我曾经在宜春隐溪待过一个月,东汉大儒徐稚隐居之地,忽然想起他的一句话,王勃《滕王阁序》所云: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于小雨会心笑了,好像忽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遇见一个老家人,她那塌鼻子耸动着:“感觉你的阅历很深,也懂很多,性格也没有别的同学说的那样。”
张云起有些意外:“哪样?”
于小雨显然不是个善于聊天的女孩,但真实:“你打袁野的事情在我们系里传遍了,很多人说你不太好的话,就容易三人成虎,人云亦云,先入为主代入你不好的印象。”
张云起笑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长相不引人注目甚至有几分丑陋的女孩,还挺可爱的。
这时候纪灵走了过来。
她在张云起身边盘着双腿坐下,阳光撒在她精致的脸上,白的清澈:“小张同学,在聊什么。”
眼前精致女孩的气场让于小雨心里有几分胆怯,没有
搭话,张云起笑着说道:“聊同学们对我的印象,反正进湘大一个月,感觉混得还挺失败的。你是不是无聊?要不要去游乐园玩玩?”
纪灵说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张云起顺带把大家都叫上了。
江心洲的游乐园,是1985年兴建的。
背景自然是1979年中国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小老百姓们纷纷踊跃地投身到经济建设的大潮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号角开始深入人心,生活日渐富足,思想逐步开放,精神也需要被熏陶一下,恰好江心洲地理位置优渥,于是就有了这个游乐园。
游乐园好像是港商投资建设的。
至于具体是哪个港商,张云起就不大清楚了,不过这个园区花了一年时间就基本建成并开放经营了。园区里面好多游乐设备都是从国外引进的,很“洋盘”。游乐园内最受欢迎的高空翻滚列车,是从小鬼子那边引进的,离地高度25.77米,最快时速能达75公里。
这时候园区的票价很不友善。
按照园区单项娱乐项目计算,摩天轮的票价是五元,超级秋千的票价是十元,“疯狂的老鼠”的票价是十五元,碰碰车的票价是二十元,翻滚列车的票价则达到了二十五元。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市民每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两三百元左右,里津不少的小朋友想要来这里耍上一盘,得在家里赖着父母好几天才有机会。
张云起买的是99元一张的全价套票,跟售票员要13张。
他掏钱买票的时候,一张照片从钱包里掉了出来,旁边的金圣泽弯腰捡起,然后他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两眼,随后指了指照片:“这个女孩是谁?”
张云起说道:“我妹妹。”
金圣泽“哦”了一声:“挺好看的,在哪儿上学?”
张云起道:“江川老家,现在读高三了。”
金圣泽把照片还给了张云起:“你家几个兄弟姐妹?”
“五个,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张云起说着话,把他们家的全家福照片***钱包里的时候,还检查了下高一暑假在深圳红树林时他给初见和纪灵拍的合照,在里面,他才合上钱包塞进了兜里。
金圣泽笑道:“我家就我一个,小时候无聊的很,你们家这是真正的超生游击队啊,应该很热闹。”
张云点头。
黄宏和宋丹丹在1990年表演的春晚小品《超生游击队》播出后,引起巨大的轰动,是一代经典,“超生游击队”这个词汇也跟着迅速火遍大江南北,深入人心,最重要的是,这部小品对当年计划生育政策的全面落实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有的时候,张云起也会以他的视角回望当前的这段历史,心里就忍不住去想,这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许,这就像黄宏在1999年演的小品《打气儿》里面的那段同样流芳百世的台词一样:“厂长特别器重我,说单位减员要并厂,当时我就表了态,我不下岗谁下岗!”
或许当时看似没毛病。
时过境迁,却有一些啼笑皆非的讽刺。
这么想着,张云起付过了款,等售票员出票的时候,一个西装青年忽然走了过来,青年在售票员耳边说了几句话,售票员忽然就笑着客客气气的把买票的钱递还给张云起,说:“您好,有人请客,不用买票,你们可以随便玩。”
张云起怔了怔。
其他人都看着张云起,或许以为是张云起的关系给他们免的单。这个家伙掏出一千多块钱给大家买套票就已经够吓人了。眼睛都不眨一下呢,但一想到人家开的豪车,好像买个票也确实没有眨眼的必要,游乐园有关系
也不是什么稀奇意外的事。
张云起其实有些莫名其妙,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哪里认识什么大老板?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张云起收了钱,招呼大家进去。
一行13人走进游乐园的时候,张云起忍不住看了看和宋君羡并肩走在前头的林琳,宋君羡潇洒不羁的背景和这个高挑女孩柔和的黑发、白皙脖颈的曲线,在金黄的阳光下,构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尤其是那对并排的屁股,摇曳生姿,确实是相得益彰的一对。
因为是套票,所有娱乐项目随便玩。
张云起年纪小,但心理年龄老,对高空娱乐运动实在是有些抗拒,不是怕,就是喜欢安稳,心里抗拒这种惊险运动,他上次玩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只是想坐在下面看纪灵玩,顺带拍拍照,但纪灵非得拉着他一起。
张云起不想女孩不开心,一起上去了。
坐高速翻滚列车吊在半空的时候,张云起也跟着大家伙儿啊啊啊叫唤,手都无意识的抓紧了纪灵的手掌心,纪灵笑的嘴巴合不拢,女孩开心极了。
下来之后,张云起腿都有点软,但心情确实舒爽了不少,天空格外蓝,身边女孩的笑脸明媚清澈,这好像小时候背着父母,做过的那些幼稚又胆大妄为的事后的感觉。也许长大的意义,就是想活得纯粹的时候,能够做回一个小孩,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在后面的活动中,张云起陪纪灵坐了摩天轮、疯狂秋千,碰碰车,还一起在湘江河面上划了船。
玩的尽兴,时间过得也很快,接近夕阳西下、天色转黑的时候,大家伙儿提出露营的想法,主要是大家现在回宿舍也没什么事,刚好一起在这个悠闲的地方吃月饼过中秋。
张云起想了想,从船上上了岸后,问纪灵的意见,因为她爸爸纪重叫他们今天晚上回家过中秋节。
纪灵今天玩的开心,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汗水,上了岸后,她走在前头步伐轻盈的像小鹿,傍晚的秋风有些烈了,额前的碎发在轻轻摇曳,听见张云起的问题,扭头说:“要不明天再去我家吃饭?我想晚上躺在江边草地上看星星。应该会很美吧,你想不想?”
张云起感觉到天气变凉了,把纪灵前面脱了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说道:“听起来好像不错。”
纪灵说:“那就这样咯。”
张云起说道:“可是你家老纪同志估计这会儿正围着围裙在给我们做中秋节大餐呢,放副厅的鸽子,他不会有意见吧?”
纪灵说:“你在乎他的意见吗?”
张云起笑了笑。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张云起从兜里掏出一看,是省里的副秘书长刘民生的。他接了电话,刘民生让他立马去韶山路1号。
胡宪峋今晚约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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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经天略地
张云起连夜乘船离开了江心洲。
轮船是他找老板提前开的,上了渡口以后,看见纪灵在江的对岸朝他挥手。
那时候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天空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金黄色的月光撒满了江岸坡头的草地上,女孩的身影是纤纤细细的,容颜已经模糊,有声音伴着河水声传来:“你要早点回来。”
张云起笑着大声说好。
坐上奔驰,他一脚油门,直接飙往韶山路1号大院。
今天毕竟是中秋节,胡宪峋找他,张云起是没有想到的,当然,找他什么事儿他能猜的个八九不离十,心里大致想了下腹稿。
眼下距离国庆爱华电子正式对外营运还有不到六天,届时将召开爱华影碟机产品发布会,大面积的地推和广告营销正在这个年代首屈一指的营销天才胡志标的主导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型渠道商和家电卖场也由联众总经理余林在积极对接,万事俱备,张云起现在心里想的也就是和省国资总公司合资推动大型基地建设扩张影碟机产能的事情了。
奔驰车穿过银杉路,沿着潇湘北路往回赶,两地儿一个河西郊区,一个河东正中,路途还是挺遥远的,差不多有四十多公里。
张云起从二里半过了橘子洲大桥,上五一大道穿袁家岭,花了半个小时才抵达韶山路1号大院,在刘民生的引领下,穿过岗哨,来到胡宪峋居住的小院前。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这里了。
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张云起意外地发现他的那个老师,湘大校长江汝勤也在,此刻正和胡宪峋坐在树影下喝酒。
天空有一轮月亮高悬,绿树成荫的小院里一片清晖,有瓜果飘香和中气十足的攀谈笑声,两位老人谈笑晏晏,氛围十分亲切。
张云起很快反应过来,走进去打招呼。
胡宪峋招手让张云起坐下,随后又让保姆小谢给张云起摆了碗筷杯子,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湘大闹出一个不小的动静?”
张云起刚一坐下,就听到胡宪峋这样一个问题,不免有些尴尬,尤其是老师江汝勤也在这里,笑了笑说道:“让胡书记见笑了。”
胡宪峋一向神情清峻,这时候黑瘦的脸上却有几分笑意:“给我笑一下倒没事,就是别让你的这个老师为难,他一辈子刚直,为了你这次也算是破了校规,而且他好多年没上过讲台教书了,湘大优等生千千万,能够认下你这个学生,以后别辜负他的看重。”
“好好的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来喝酒喝酒。”江汝勤听得胡宪峋的这番话,越讲越感性,实在受不了,打断胡宪峋的话,只是端起酒杯正要喝的时候,他又问张云起道:“你吃过晚饭没?”
张云起就中午吃了点烧烤,陪着纪灵疯玩了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接到刘民生的电话就一路飙了过来,这会儿已经饥肠辘辘,但他也不是什么爱装客套的人,说:“还没有,老师。”
“那你先吃点饭。”江汝勤招手让保姆小谢给张云起乘饭。
张云起端着饭直接开造。
胡宪峋亲自下厨煮的香煎粉蒸鱼味道太绝了,外面的米粉煎的酥脆香辣,里面的鱼肉滑嫩无比,还有一股他极爱的土茶油香味,这是湘南的特色菜,不过张云起也好久没吃过了,他吃饭速度也快,巴拉巴拉连着干了三碗米饭。
胡宪峋笑道:“有时候听你讲话老气横秋的,年纪好像比我小不了多少,看你吃饭的样子,倒是有点年轻小伙子的架势喽。”
这话说的张云起也不大好意思了,搁在碗筷,端起酒杯起身说:“胡书记,老师,敬你们二老一杯。”
江汝勤摆手叫张云起坐下:“酒等下再喝,先谈正事。”
张云起只好坐下:“老师你讲。”
江汝勤想了想,说道:“你在《湘南地区经济改革构想》的那份材料里提出了一个观点,未来的中国,必然会成为全球的制造业中心,世界工厂,中国制造流通全球,何以做出这个判断?”
张云起想了想。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对于后世那些稍微关注经济发展的人也说也不是什么深刻的问题。只是这时候中国市场化经济大门才打开没多久,产业转移也才刚刚开始,中国入世更是没影的事,他在这时候直接论断中国未来将成为全球制造业中心,确实不容易理解。
他说道:“老师,这是一个产业转移的问题。现在全球的制造业中心主要是在日本,但日本能够成为制造业中心,也是以前从欧美地区转移过来的,欧美地区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经济模式需要往高端产业转变。因为欧美地区的工人想要获得高工资高福利,但从低端的制造业中肯定是无法实现的,低端制造业把成本放进去后,产品价格高了自然就没有竞争力,就不能获得份额赚到更多钱,所以当年欧美地区的低端制造业转移到了日本,保留了具备技术储备的高端产业,但是,现在日本面临同样的问题,高工资高福利之下,日本的低端产业转移同样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张云起继续说道:“我们国家自79年开启的改革开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6年,市场经济机制逐渐改善,营商环境稳定,各个地方都把招商引资当成头等大事,出台各种惠商政策,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相信大量低端制造业搬迁到中国是一种必然,经过三十年重工业沉淀的中国,再加上我们拥有放眼全球最勤劳的廉价农民工,成为全球的制造业中心,也一定是一种必然。但是这些伟大的成就,核心驱动力就是城乡二元结构下的农村廉价土地和廉价劳动要素的单向流通,农村输血城市,所以可以预见,我们国家消费、粮食、民生、乃至于战争等等方面的最大蓄水池——拥有85亿人口的农村,将逐年空心化。”
胡宪峋没有作声。
月色下,他看着侃侃而谈的少年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云起聊起这个就刹不住车,也或许是机会难得,他必须得说,把这个事情说透,说到他们理解并且接受:“当然,二老可能认为我这是异想天开或者是危言耸听,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坚持我的想法,我也愿意为了我的想法一条道走到黑。这些年来,有机会的时候,我给江川市里、省里甚至是部里,已经打过很多份这方面的报告。我坚定认为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点,在于如何推动城市的资本、技术、人才和农村资源要素与廉价劳动力之间的平等交换,双向融合发展,努力打造整个城乡发展链条的双向正循环。至于怎么形成双向正循环?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可能很难,但总应该去做的。”
张云起说道:“我的这个想法,二老应该都已经看过了,总结起来简单说,就是三条核心路径,第一条是围绕农村地区的改革,推动农村集体耕地、宅基地、建设用地这‘三块地’的三权分置改革。第二条是围绕城市地区的改革,基于工业用地构建地方平台公司推进国企混合改制,并且依托平台公司打造创新投融资模式。第三条则是围绕城市与农村的融合发展的改革,在城市与农村之间,搭建一条城乡各类要素平等交易交换的高速通道,也就是农村产权流转交易中心。”
胡宪峋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张云起提到的农地三权分置改革、农村产权交易中心和设立地方平台公司等方面,他已经做过大量调研,基本上算是认可的。只是依托地方平台公司打造创新投融资模式这一条改革路径,他疑虑颇多。
胡宪峋说道:“一个多月过去了,我看过不少这方面材料,前些日子湘南省国资总公司也打了一份报告,是关于由你的爱华电子牵头,政企合作三方合资的事情。”
张云起点点头。
胡宪峋点了一根烟,说道:“你可以谈一下这方面的想法。”
张云起想了想,今天晚上机会难得,和胡宪峋、江汝勤聊事情,如果单单讨论爱华电子影碟机,可能太局气了一点。
他更想抛开爱华电子,好好谈一谈新兴产业落地湘南的问题,甚至不限于他自己的产业,而是放眼全中国。总之他认为湘南地区一定要抓抢时代机遇,打造一条由政府牵头的创新投融资模式,引入并且布局新兴产业。
要知道,湘南是内陆城市,比之沿海开放地区,先天条件差,各类扶持资源落后,招商引资是很难的,这也是湘南地区人口大量外流的核心原因,在这样的情形下,政府就必须主动调整招商引资的策略,去吸引具备核心竞争力的规模新兴产业落地湘南。
张云起想到这里,直接讲道:“胡书记,老师,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汇报一下在湘南地区依托省级平台公司打造创新投融资模式的设想。前面我有说到,我们国家终有一天会成为全球制造业中心,世界工厂,但是我们国家也一定会面临和欧美、日韩一样的问题,我们国家不可能永远做这种低端产业,我们国家的人民也不可能永远在血汗工厂里卖命,到了那时候,产业升级就格外重要了,所以如果现在有机会,至少在湘南地区,我们可以抢跑,我们可以提前布局,我们可以留住我们湘南地区的大学生和农民群众,发展具备大规模效益、技术储备和高附加值的新兴产业经济。”
胡宪峋点头:“说说你设想的模式。”
张云起讲道:“由省里面主导,依托省级平台公司,设立市场化运作的战略性产业投资基金,打造‘引导性股权投资社会化投资天使投资投资基金基金管理’的多元化产业投融资体系,形成了创新资本生成能力,服务于湘南地区招商引资战略性新兴产业!”
江汝勤听到这里,想了想,放下筷子接话讲道:“按照我的理解,这个模式就是由政府牵头,以股权投资风险投资的思维做产业导入,以投行的方式做产业培育。省里面可以先运用资本招商,大手笔投资基金,拉拢具备规模效应的企业落户湘南,后期再将投资所获的股份脱手,获利之后继续扩充投资基金,实现以一笔投资撬动一个新兴工业产业,并且带动当地就业,加速推进产业的升级。”
“这个模式很有前瞻性,也确实先进,目前放眼全国不会有第二家。”江汝勤端着酒杯,脸堂有些泛红:“如果能够在这种创新投融资模式上,融合进来资本、土地、人才、贴息、税收等一系列招商引资组合拳,我们湘南地区的招商政策放眼全国都可以称得上极具吸引力,到时候就不需要怕和沿海兄弟省份争一争了!”
胡宪峋听得表情有些动容了。
他看的出来,一向爱才的江汝勤心底里很喜欢这个张云起,对这个少年人提出来的设想也很推崇。江汝勤是他的几十年同窗老友,性格是很了解的,客观严谨,一丝不苟,他几乎从没有听见过江汝勤当着他的面夸过谁,更不要说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学生。
“但是这个模式问题也有。”江汝勤又想了想,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现在还处于萌芽状态,这类性质的国有企业也没有健全的投融资体系,包括现在省里面实际控制的省国资总公司也不例外,但是事在人为,只要设立的模式是对的,政策可以向上面争取,所以可以先忽略,我感觉这个投融资模式真正的问题,在于战略性产业基金的运用层面。”
江汝勤并没有因为张云起是他的学生,而有半分客气,他直接道:“很多时候政府搞产业也是门外汉,面对五花八门的产业,又如何精准判断哪个产业值得一投?具体到企业,选择肯定会更加困难。如果省里面对某一个产业和某一个企业进行大手笔投资之后,却不能通过国有资本引导社会资本和实施资本市场的有序退出,那么国有资本就不能实现保值增值,一旦战略性产业基金出现大面积缩水,也就不可能投向下一个产业,实现良性循环。”
说到这里,江汝勤的目光望向张云起,讲道:“这也就是说,你的这个模式一旦投资失败,就很容易走进死胡同,对政府财政,基础建设,民生保障、社会舆论等等的负面影响都是深远的。我说的严重点,后患无穷!”
张云起点了点头:“老师说的对。”
他这个桃李满天下的老师顶着一个老派经济学家的头衔,并不是浪得虚名,看待投融资问题确实是一针见血的。
他设想的这种投融资模式,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在于能不能够找准产业方向,能不能发现并且尊重产业客观发展规律,毕竟领投的是国有资本,而新兴规模性产业投资本身就是烧钱如烧纸,动辄以亿元为计量单位,抓瞎乱投,极有可能带来国有资产流失!
当然,后世的这类政府投资失败的案例不胜枚举!
这其中,最有名的大概是光伏行业。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在政府、学术界还是媒体眼里,光伏都是产业投融资政策和政府大额补贴失败的“活靶子”。
因为在2008年金融危机和“双反”调查中,出口需求锐减,光伏行业进入寒冬,大量政府进行产业扶持的光伏企业开始破产倒闭,包括曾经风光无限的尚德和赛维。
然而,这也是张云起最大的优势。
他敢向胡宪峋提出这一模式,正是在于他可以清晰的判断出,未来新兴产业发展的脉络!他拥有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前瞻眼光,他可以确保战略产业基金扶持的产业屹立在时代的浪头,带领湘南地区的规模经济不断发展壮大,推动大规模基础建设,充盈财政,提高社会保障和民生福祉,吸纳海量的就业人口,留住那些奔赴沿海血汗工厂的湘南家乡百姓,再通过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平台,把城市资本和技术输入农村地区,带动农村发展,从而打破城乡二元结构!
只是这些话张云起永远说不出口。
张云起站了起来。
他面对胡宪峋和江汝勤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诚恳道:“老师指出来的问题,确实是客观存在的,鞭辟入里,我也拿不出有力的客观事实来反驳这个问题,但是,我还是想向二老说两句心里想法。”
他端起酒杯,脑海里面,却忽然想起了以前一个人在将军岭山顶上读书的时候,想起了烈日炎炎下拖着架子车爬土坡的时候。那些苦难与理想并存的记忆,好像从没有远去。
他一口干了杯里的土酒,入口格外的苦涩和刺喉,却也让他的脑袋更加的灵醒:“中国自1979年开启的改革开放走到今天,已经走过了16个年头,这16个年头里,我们国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已经经历了无数的险滩、暗礁和急流,可以说,每一次改革策略的失误和失败,溺水的永远都是数以亿万记的底层人民,牺牲的永远都是数以亿万记的底层人民,苦一苦的永远都是数以亿万记的底层人民。所以,我很清楚我张云起在干什么,我张云起也一定会坚持干下去。”
“胡书记,老师,语言大多数时候都是苍白的,聊到这一步,纸上谈兵,描绘未来湘南地区的美好蓝图,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就事论事,爱华电子和省国资总公司三方合资的事情,需要省里面主导,二老可以好好调研一下这个在两三年内暴涨至几百亿的新兴规模产业,再做决定。但是,不管二老认不认可这个行业,不管省国资总公司合资还是不合资,我和江川市政府一定会合资,我一定会在一年之内通过这个产业跑通我设想的投融资模式。”
说到这里,张云起看着两位表情略略有些动容的老人,诚恳道:“到时候,我希望以我的联合时代与省里合作,设立一支新兴战略产业投资引导母基金,由我操盘母基金,引导新兴产业全面落地湘南!”
小院里忽然变得格外安静。
那时候,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天空上,高悬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
这是1995年的中秋团圆夜。清辉散满人间,撒满绿荫掩映的小院。
小院里,忽然有老人的声音飘拽出来:“巍巍中华,大风泱泱。薪火相传,日月经天。之所从来,方明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