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是我世界的颜料【感谢书友乾坤正气的盟主】
和自己的老妹春兰在一个学校念书,张云起心里总有点怪怪的。这玩意儿就像有一台监视器陪着自己,在学校闹出啥动静都得小心被春兰往老妈那边打小报告。不过除了纪灵初见和王小凯这伙儿玩的好的之外,在学校里也没谁知道他兄妹俩的关系。
春兰以前是那种性格强势却能安静搞学习的女孩子,从来不爱玩,来到城里在市一中念书也一样,每天除了在学校里学习,就是去鱼粉店帮衬老妈做生意。
现在大哥张云峰负责市二中店,市一中店张妈操办,打下手的就初见的妈妈蒋凤一个人,生意又比较好,除了周末,基本上每天都能卖出去四五百碗鱼粉,两个人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张云起让张云峰招人,但张妈有点老思想作祟,认为城里姑娘娇贵,不好支使,撵着张云峰去村里招人她觉得村里都是自己人,用的踏实放心。
现在张云峰的事业也忙的脚不离地,心上人张晓楠都没空陪,怎么可能有时间回老家呀,他托张晓梅的老爸张海军帮忙在村里找三个人,没什么要求,踏实能干就成,月薪一百五块钱,还给包吃包住。
张云起知道后,顺带加了点要求,年级不能超过二十五岁,能干的基础上,还得能看。
这事儿嘱托给张海军后,他没声张,私下里联络了几个觉得品性和样貌都还不错的闺女,但那晓得还是被张扬了出去。
村里大嘴巴的人实在多,很多消息根本捂不住,只要找人一说,回头就一传十十传百弄的人人知晓了。
其实老张家在市里发了大财的事儿,在村里的闲话中心早不是什么新闻,大家对老张家这般红火的境况,也已经过了最初刚搬到市里那会儿的羡慕嫉妒劲儿,相反的还有几分“这是咱村里人“的骄傲,平时下秧苗割稻谷跟别的庄里人扯闲话聊到走出去混的人里面,都感叹张家的两兄弟是村里头年轻一辈当中一等一的能人。那年贩卖烤烟的事儿也常常被村里人翻来覆去的唠。
有时候村里人去市里忙事,相较于云溪村的两大靠山,高高在上的教育局副局长张国祥和贵为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的纪重,老张家才是云溪村人最主要的落脚的地方。
张妈人好,念情,谁来都是好酒好菜伺候着。那怕以前那些个在村里头跟张妈因为鸡零狗碎闹矛盾的,真上门也是好脸色,毕竟行走在外就是老家亲人,没有隔夜仇,有时候张妈回村里头遇见了,他们也都是笑脸相迎,带着一股子若隐若现的想拉近乎套情分的劲儿。
到了这回,老张家的事业又上了一个台阶,新店开张,要在村里招人的事儿爆出来之后,一时间在云溪村引发的动静可真是不小。每个人心里都有把秤,一百五十块的工资,包吃包住又住在城里,稍微节俭点,一年就能存上一千五百块钱的收入,一点不比国企工人差。
这样的歪好庄稼人抠搜的最精细,这样的好事对于偏远山区的泥腿把子来说也不啻于是一个见世面赚舒坦钱的捷径。太让人兴奋了,谁家的女娃娃都不是泥巴做的,张家人实诚厚道,给他们务工可比天天在地里挖刨强太多了!
那段时间,张海军家的门槛可算遭了殃。
在乡下,个个都是沾亲带故,什么面试择优录取之类的根本不可能,街坊妯娌上门就说我家闺女想去市里给云峰的鱼粉店忙事,海军呐,你给你侄女安排安排……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没法谈,张海军真是愁的不行,感觉选谁都得罪人。
还有些精于世故的伯叔婶子,连话事人张海军也不找,直接带着自家闺女跑到市里找张妈和张云峰,各种新鲜的时令瓜果往老张家捎,还有土泥鳅和自家养的土鸡土鸭山里野味,有些舍得下血本的,山茶油和土酿杨梅酒十多二十斤的送。
最后张妈也被这事儿搞的左右为难,都是沾亲带故的,拒绝谁都过意不去。
张云起倒是挺乐。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是舒坦了,最近的这段时间里,喜欢吃的酸辣椒茶油炒土泥鳅每天都能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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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上午,是学校的开学典礼。
张云起一大清早就起了床,初秋的气格外好,不冷不热,他穿着大裤衩跑到市一中的足球场上溜圈,溜圈溜到一半的时候,遇到了上学路过的初见,或者说是背着书包的初见一直坐在草坪上看他。
以前每天张云起都会在五点左右准时来学校足球场跑步,锻炼身体,而初见往往会在五点半出现在足球场旁边通往教学楼的马路上,刚开始两人只是打声招呼,后来有一天,初见站在足球场上看了会儿跑步的张云起,然后坐在草坪上看书,两人也不怎么说话,默默地做着各自的事情,直到临近六点半的时候,天光越亮,渐渐有人,初见才会站起来,笑着招手,和张云起打招呼,才去教室。
今天初见没有看书,她坐在青草坪上双手抱着膝盖,目光随着那道在晨光里奔跑的少年身影游弋,有点怔怔出神。
初秋的清晨空气清新,天边的微光已经浓了,洒在女孩纤细柔软的身体上,白的透明的小脸上,干净明亮的眼眸里,偶尔有轻风吹过,卷起青草叶冲上天空慢慢零落,美的像一副新海诚的画。
张云起转弯跑到她面前,笑着问:“怎么不看书?”
初见仰了下头,看到张云起脸上布满细密的汗,就伸手拉他的手臂拉到身边,掏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汗,说:“不太想看。”
张云起顺势坐在初见的身边,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冲入鼻子里,他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挺难得的,不会是等下要上台演讲,心里紧张吧?”
初笑了下:“可能吧。”
张云起又问:“演讲稿准备好了没?”
初见摇了摇头:“都还没写呢,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张云起道:“那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简单点。”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初见侧着脑袋看张云起,两个人的肩膀微微靠着,脸凑得很近,甚至可以闻到对方的鼻息,初见看到张云起下巴没有剃干净的胡渣,心脏微微地就有点攥紧了。
张云起说道:“对呀,为什么不可以?”
初见怔怔地点了点头。
张云起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教室吧。”
初见抿嘴说好。
张云起拍拍屁股起身,刚走两步,背后的初见小声喊:“云起。”
张云起扭头看着她:“怎么了?”
初见张了张嘴,最后说:“没什么的。”
张云起怔了怔,然后走到初见身边,伸手将她额头上一缕细碎的刘海捋到耳后,笑着说:“我不知道我该说点啥,但是姑娘你知道吗?你得开心点呀,要不然我的世界会少了一种颜色的。”
初见小脸红了,抿着嘴巴,带出了一点点笑,模样好看的令人窒息。
两个人回到教室,那个时候还没什么人,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看书。
晨读过后,八点半在足球场上集合。
张云起和王小凯田壮壮杨伟哥四个勾肩搭背来到他们班上所在的队伍,在乌央央一片的人海之中,选择了最后面的位置坐着。
张云起下意识地在队伍之中找了找,没有看见初见。
大概接近九点的时候,一溜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依次登台亮相,后面站着一排学生,都是年级优秀学生代表,初见在里面,她穿着天蓝色的校服,纤细柔软的身体显得格外高挑匀称,秋天的阳光很温润,透过主席台旁边的老槐树梢斜照在她的小脸上,明媚如诗。
张云起还看到了自己的老妹春兰。
虽然春兰没跟他说过这事儿,但他也没觉得意外。
自己老妹可是今年的市中考状元,市一中高一年级的绝对牌面。这样的场合少不了她登台。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自己的老妹春兰站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上,那张小脸虽然还略显青稚,但已经长开了,越来越漂亮了,越来越自信了,张云起不免想起了以往的种种,那个四岁点大就开始蹒跚着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跑到山上捡柴禾的黄毛丫头;那个永远穿着破烂衣裳永远吃着兄妹吃剩下的食物,却永远抢着做家务、放牛、薅猪草、下秧苗、采烟叶的穷孩子;那个用自己一边念书一边在镇上捡垃圾辛苦赚回来的五块半,在烤烟房旁边给自己过十六岁生日的妹妹。
张云起的胸腔里,溢出了一股很难说出来的感觉,有幸福,有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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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是你
当五星红旗飘扬在高高旗杆,《义勇军进行曲》嘎然而止的时候,校领导们坐上了主席台前,他们白胖干净的脸上带着庄严肃穆的神情,依次开始讲话,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嘴里散发着馒头的气息。
随后是第一位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中规中矩,全都是怎么努力学习怎么为祖国四化建设做贡献。之后几个演讲的学生也都是照搬规矩,大讲学习的重要性和人生理想。按照王小凯的说法是:人屁大没有,个个都像哲学家。确实,台下那群十七八岁的处于叛逆期的青少年就差站着打盹了。
当然这也不是他们的锅,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实力肯定有,相较于台下那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家伙,能说多了,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只不过呢,学生的发言稿都是事先经过学校层层审核的,任何异端思想都会被阉割掉,剑走偏锋很危险,主旋律才是学校领导们想要的正确路线。张云起记得,曾经有人评价国内的学校说:思想的圣殿充斥着生活的奴才,俗人当道,混世者成了主流。
这话过于偏激,但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轮到初见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
好在前些天刚刚下过大雨,稍退了秋老虎的燥热,这时候的气温刚刚好,有风,天空的太阳也并不刺目,张云起在和王小凯哥几个聊天扯淡之余,看见走上前台的初见手里有一张纸,应该是演讲稿,但她似乎没有看。
足球场上也挺安静的,很多同学都盯着初见,那张好看的有些过分的小脸成为了视线的焦点。从许多男生的目光里面,张云起这个过来老鸟仿佛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前世学生时代的自己。
记得前世读书那会儿,有时候自己在学校的某条路上遇到一个女孩,或许是因为漂亮,或许是因为朦胧的侧面轮廓,或许是因为某一种清澈的气质,也或许是迎面走过时女孩莫名其妙的一个微笑,出现一个迷人的漩涡,然后就掉进了漩涡里面,心悸,辗转反侧好多个夜晚,想方设法不动声色的关注着她,上厕所撒尿拉屎也想着她,甚至是在多年以后,已经忘记了那个女孩的长相,但在夜深人静灯火阑珊时也能回想起来那种心悸的感觉,真的很难表述的一种感觉,或许就像孩子很小的时候用栀子花的气味来标记春天;童年时握在手里握到出汗都舍不得吃的那颗糖。
青春年少的感觉吧。
张云起知道自己很难再有了,心理年龄是没法改变的,但这并不影响他融入到这样的一个青春洋溢的氛围当中,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主席台的初见,静待她的发言。
初见的发言和前面的几个学生不大一样,没有看发言稿,她拿着话筒说道:“刚刚站在后面听了前面几个同学的演讲,都很好。在这里,我也没有更多更好能够鼓励大家努力学习的话。不过,经常有人私下里问我说,初见,你的成绩为什么这么好?”
初见顿了一顿,她声音不大,但每句话都很清晰:“以前,我会告诉对方我成绩好是因为努力,现在,我想说的是,我成绩好是因为我的继父是个赌鬼,妈妈是个哑巴,妹妹是个低能儿。”
台下响起了一阵骚动。
张云起也怔了一下,有点意外地看着主席台上的初见,纤纤细细的,身上的天蓝色校服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清澈,但神态和语气相较于平时那个柔软沉静的女孩儿,似乎多了几分坚硬。
“你们努力,是期待一个好的未来,我努力,是囫于一个惨淡的现实。这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不太知道怎样去告诉你们如何去努力学习,我也不太相信那些天天玩乐的人就能够轻轻松松的拿到好成绩。或许真正的努力,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每天晚自习到9点半,回家复习至深夜12点,上好闹钟睡觉,凌晨四点半爬起来看书、洗衣服,做早饭,然后来学校上课学习,追着老师问题目,累了就掐自己。这就是我的生活。它不够好,枯燥、单调,周而复始,但希望能够让一些人有所收获。”
“啪啪啪……”
这时候有人鼓起了掌,相较于前面那几个优秀学生代表的“我们要努力学习,就必须要树立远大的理想和坚定的信念,从点点滴滴做起……”的发言,或许,这个女孩的话更加的贴心和有人味。
初见继续说道:“其实我不知道,在这里把自己的家庭境况吐露出来,会不会得到大家的同情和怜悯。事实上,很多人这么对我做过。不过我还是要说,我并不需要这些。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也许人生会有许多的不幸,但没必要一味地放大和沉溺其中。生存是一件事,生活是一首诗。我的家庭不是很好,但我爱我的家人,她们是我的诗,是我成为全校第一名立志考北大的唯一原因!”
“真是霸气啊。”
队伍最后面的王小凯啧啧称奇。
杨伟接话说:“人初见有这份资本呀。”
田壮壮憨憨地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觉得今天的初见有点儿反常啊,平时多么沉静温婉的一个女孩呀,发起言来还真是挺犀利,啧啧,看来外表柔弱的人,内心都会比较坚硬,不过她的脸好像没什么血色,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
王小凯笑着搂了搂张云起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这就要问咱们的张老板了。”
张云起没有作声。
因为他也不知道,他看着台上的那个女孩子,拿着话筒,小脸白白的,在大家各种各样的目光中身体显得格外的单薄,然而语气却依然沉静平稳:“最后,我可能要浪费大家一点时间,因为我想借这个机会,对一个人说几句话。他就在你们当中,看起来或许很普通,因为他总是不动声色的,默默做着事,也帮了我很多,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他从来不需要这些。”
初见微微仰头,望着头顶那一方湛蓝如洗的天空,没有屋宇的遮蔽,纯粹的蓝,让人窒息:“你知道么?我经常想起今年4月9号的那天,或许永远也忘记不了了,因为那天是学校的88周年校庆,也是我的17岁生日,我经历了很多,高兴的、开心的、痛苦的、绝望的……直到你的出现,当时我就想告诉你:人的一生中,总有几次觉得自己看见天堂之门洞开,我挣扎了那么多年,在我快要崩溃的那一刻,门开了,门的后面,是天使,是你。”
初见放下话筒,微微躬身。
足球场上安静2秒钟,掌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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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栖冬地
白露一过,秋分就近了。
虽然早已立秋,但真要较真起来,南方的秋天往往是在秋分这一天才算真正开始的。
忽然之间,酷夏漫长的江川市突然就凉了起来,没有陡然的秋高气爽和月明风清,但至少空气不再燥热,昼日也短了,晨昏蒙影愈发的朦胧,那青葱了一个春夏的青草,已经泛起一股萧瑟的黄,南归的候鸟,也总是成群结伴从头顶上布满电线的天空掠过。
有一天放学的时候,背着耐克书包的纪灵走在学校的林荫小径上,看到一起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天空的南归候鸟,她兴奋地手指天空问张云起:“她们的渡冬地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啊。”
“为什么?”
“因为你承包了一整个温暖夏天。”
双手放在背后的纪灵表情愣愣的,突然她就笑了,然后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转身回来,拉着张云起的胳膊说:“小张同学呀,初见在开学典礼上演讲说的那个人是你吧?啧啧,不错的呀小伙子,还偷偷帮人家,今晚请你吃米饺。”
说完之后,张云起又看着她大步大步地走在前面,步伐轻盈,充满了女孩儿特有的灵动和清澈。
这个女孩就是这样。
把青春的日子拉长了过,有点漫不经心,特别干净利落,在她的身边,张云起总有一种感觉,轻松、简单,高兴,不那么复杂。
联众的经营状况也挺让他高兴的。
经过半年的发展,整个大湘东地区的分销渠道都已搭建好,除去江川市的总部,各个地区都有联众贸易的办事处,在总部经过培训和业绩达标的业务员往办事处一搁,框架就出来了,至于客源,说句源源不断并不为过,毕竟在这个年代卖方市场从来就不愁卖货,又是小霸王这种王牌产品,只要有货源,转手就能卖钱,但是对于负责铺货的王贵兵和下面的分销商来说,进货可就真是愁死人了,小霸王厂家那边天天缺货,过节的时候等着拉货的货车都能排到几里路外,联众贸易这个经销商自然也跟着缺货。
不过呢,回报也是很大的,在联众贸易干,王贵兵拿的是副总经理的工资标准,定期还能分红,虽然占股不多,但半年下来分到的钱怕不是足够买五六套房子了,但是现在王贵兵的眼界上来了,这点儿钱他真就没放在眼里,老板这半年来的分红有三百多万呢!自己赚的这点小钱真不算啥。
其实张云起一般情况下是不主张初创企业分红的,高速增长的历史阶段中,一方面公司本身处于成长期需要大量的资金,另一方面把资金投入到公司目前高速增长的业务中能够让股东投资回报达到最大化。
特别是在一些科技企业中表现的比较明显,发展型企业一般会将所有的利润都用于企业进一步的研究和开发开支。google、戴尔、亚马逊都从未分红过;思科、苹果总共也才分过一次红,所以这些科技巨头手里都有大量的现金。但张云起不得不分红,这小霸王电脑学习机本来就是一个二道贩子卖卖,不需要大资金的运转,更没有大宗的所谓并购和投资,有钱没地方花啊,不分红留着干嘛!
现在的王贵兵倒是越来越有事业心了。
这个赌鬼好久都没摸过麻将,除了跑香山市,大部分时间就是带着马史去各地的办事处处理货物问题,可别看他在张云起面前像个老实听话像一条护卫忠犬,在下面员工和分销商面前可最讲究范儿,老板吊子,图的就是被大家尾随的那种虚荣,他最佩服的就是老板张云起的那种“范儿”,没事的时候风趣幽默能扯几句深奥的玩笑,遇到事儿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轻云淡,很有气场。
但是王贵兵发现他学不来,下面的分销商拍几句马屁高兴了就得意,酒桌上喝了几杯就牛逼冲天,怎么都掩饰不了,晚上寂寞难耐了,还爱逛逛窑子,找姑娘娱乐,血气方刚嘛,刚跟张云起赚到点小钱那会儿还不懂的洁身自好,现在不了,现在他对龙景园罐头厂的厂花很来电。
这么说可能也不大准确,念初中那会儿他就对人家念念不忘了,不过那会儿实在太穷了,有色心没色胆,后边家里出了事,亲爹挂了,家里更加潦倒,那会儿他也是个不争气的主儿,厂子里有名的赌鬼加溜子,还被强行停薪留职,念头也就淡了,眼睁睁的看着人家跟副厂长的儿子搭上了。
这些事儿王贵兵也就晚上吃夜宵喝酒的时候跟张云起唠过,他一直觉得自己老板年龄虽然贼他妈小,但是那种懂人心懂世故懂女人的能人,自己的坎儿,在他那里就完全不是个事儿,能给出好的意见。这是他对张云起那么贴服的原因,当然,得把钞票的因素刨除在外。
其实眼下除了联众贸易这个赚钱的买卖,他手头上还有一个真正能大发横财的生意,vcd影碟机项目。
对于这个项目王贵兵是又期待又有点儿小得意,因为整个联众除了他之外,老板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个项目,而且老板还说了,vcd影碟机是一个几十亿、上百亿的大项目,到时候要收购一家厂子成立新公司来运作,他作为这个项目的总对接人,心里还是很期待的,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清楚这个玩意儿搞出来后到底受不受欢迎,好不好卖,但是他至少知道一点,跟着自己老板走准错不了,保管能发大财。
每次南下香山市,处理小霸王学习机的事情时,王贵兵都会顺带去在香山开的工作室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了几次,他大概就知道了胡志标刘强杨建这新哥仨搞vcd影碟机开发,也是黄花闺女上花轿头一遭,他不知道老板怎么就看中这伙野路子出身的家伙的,还给开了大十万的年薪,而且一点也不着急,从不催,也不怎么过问,不过催也没用,这玩意儿的开发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光解码板控制系统开发没几个月就下不来,还有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乱七八糟的电路板和硬件开发要搞。
现在距离年底也就两个月的时间,王贵兵就想着让胡志标哥仨加把劲儿在元旦之前把样机搞出来,然后给老板交差,要不然大家全都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当然,这些事儿总归还有一点时间去推进,眼下老板张云起交给了他一个得尽快搞定的事儿,准确点说,这个事儿是给初见家找房子。
第十七章 最长情的告白
初见的那番话,显然在学校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天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有很多的声音突然就冒了出来,这小姑娘经过今年年初88周年校庆文艺汇演的《洛神》之后,本来在学校里名气就挺大的了,算得上是那种长相和成绩都出类拔萃的稀有物种,最让男生稀罕的类型,经过这一遭,怕是在学校里没有人不知道了。
一些张云起身边的人倒是听出了点儿不一样的意思,像王小凯、田壮壮、杨伟,还有林月英于小蕊几个女孩子,就老是追着问张云起说:“那天开学典礼上,初见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张云起被问的多了,反问:“你猜?”
大部分人都觉得张云起很贱,但就是拿他没有办法。
除了这事,张云起的日子也挺平静。
公司那块呢,眼下联众贸易的业务成熟,又有老道的余林坐镇,真没有值得他操心的地方。其实这种经销商模式发展空间很有限,能挣钱,也不复杂,风险小,但只能跟着小霸王总部的屁股后边喝点儿汤,当个小老板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但绝对不是可以长久干下去的好活儿,而vcd影碟机的开发起码还有几个月好等,兜里揣了三百多万分红的张云起现在打算收购一家电子厂,到时候vcd影碟机样机研发出来,直接上马,这事儿他交给了余林操作。
相较于以往,初见还是一样的。
每天按时上下课,闲时看看喜欢的课外书,从来不爱和同学们玩闹,除了体育课上和纪灵打羽毛球以外,没有太多的爱好,而现在的张云起坐在教室最后面一排,初见又坐在前面和李雨菲同桌,在教室里少有交流,开学典礼上发生的事情,两人也从来没有聊过。
直到星期五的那天,下午放学后,班上学生做鸟兽散,初见值日搞卫生,张云起和她一起清扫了教室,初见继续擦黑板,张云起扔了垃圾,回到座位上翻开英语练习册,他把最近一些难点题目全部标注了下来,因为英语老师洛琳要给他补课,或许是觉得他是个有点儿前途的人,独独英语成绩不好,有点可惜,张云起不好拒绝。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洛琳来了。
没有太多的废话,直接进行英语辅导。
在辅导的过程中,张云起从洛琳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成熟少妇特有的知性,讲课很耐心,谈吐大方,说话亲切,谆谆善诱,真是一个难得的好老师。
不过在辅导的间歇里,张云起会忍不住去看初见,初见擦了黑板,没有走,或许是怕打搅到正在听课的张云起,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很认真,张云起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文学著作,但有的时候,文学的美不在于内容本身,比如现在,文学的美主要体现在缪斯身上,尤其当缪斯穿着白棉布的裙子,裙子上透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时。
大概讲解了四十多分钟,内容讲完,洛琳放下笔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下周五继续。”
张云起点头:“谢谢老师。”
“不用,我给你定一个短期目标,这次期中考试要考110以上。”洛琳微笑,身上充满了成熟少妇的韵味。
张云起点头说:“一定。”
“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吧。”洛琳抬头看了眼还在看书的初见的背影,有点意味深长,但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教室。
张云起合上练习册,来到初见旁边。
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初见穿着白色棉布的裙子,白色的短袜,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的是一本《仲夏夜之梦》,夕阳的斜光照在新换的课桌上,窗外的爬墙虎垂下来,那是夏秋之间的傍晚,初见仰着头,抿着嘴巴,像个乖女孩,笑着说:“云起,学习完了?”
张云起点点头,然后说:“开学典礼的事情……”
“没事的,云起。”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说话极有礼貌的初见打断了张云起的话,没有让他再说下去。
张云起笑,然后道:“初见,我想唱一首歌给你听。”
初见怔了怔,然后说好。
张云起唱了起来,唱的是陈奕迅的《陪你度过的漫长岁月》。
至于唱得好不好听,好像并不重要。至少对于初见来说是这样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课桌上的张云起,然后,窗外的花草仿佛在疯狂的生长,窗口透进的斜光迅速地黯淡,时间从指尖溜走,脚下云流变幻,初见永远也忘不了少年在落日余晖下的侧脸,还有歌声里的那一句:陪你把孤单变成勇敢,最长情的告白是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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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记栖凤渡鱼粉店招人的事情有了眉目。
为了这件事张云峰亲自去了一趟老家云溪村,受到了父老乡亲的热情款待,这次他只要招三个妹子,但想进城打工的有十多个,个个都能和老张家攀上亲戚关系,有些关系还挺硬的,像二舅刘红兵,就非要让张云峰把他表妹刘春丽带上去。
其实刘春丽作为张云峰的亲表妹,关系这么亲,按理来说,把她带上来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张云峰心里有芥蒂,搁不下,前年老爸入狱,老妈为了让云起和春兰念书,找二舅刘红兵借钱,刘红兵最后放高利贷的事儿让他寒心,而且刘春丽也不是个好使唤的,刘家冲出了名的好吃懒做。
其实去之前,张云峰找弟弟张云起唠过这事儿,张云起给了他意见:“其实招的人歪好也不是非常的重要,招谁都行,但既然不管招谁都会得罪人,这不就很简单了嘛,该怎么着还怎么着,按要求招人,得罪了又能怎么样呢?怕被云溪村的人戳脊梁骨,骂发了财就忘了本?可别忘了,以前咱们家穷的时候,也没让人蹬鼻子上脸欺负骂破落户呀。”
张云峰觉得弟弟说的很有道理。
也就这么干了。
他选了三个长得干净利落又干活麻溜的,这里边有一个女生叫张晴冬,她老爸张二麻曾经跟张云峰因为秧田灌水的事儿起过矛盾,当时闹得很不愉快。但这些扯皮的恩怨在那时候的农村实在太多,不是什么事,张二麻倒是挺郑重其事的,当晚请张云峰到家里喝了一顿酒,为当年的扯皮事儿表达了歉意。
至于亲表妹刘春丽,张云峰伺候不来,没要,二舅刘红兵特别气,从刘家冲赶到云溪村找到张云峰教育些很不好听的话,说什么当年你老子偷东西坐牢,是我东奔西走打点关系的;你那两个状元弟妹当年没钱念书,是我掏钱供的!现在到市里发财了,就不干人事儿了?
张云峰这人挺实诚,但绝不对不是呆板迂腐,他也不跟刘红兵争吵,这种事情只会越吵越乱,他对刘红兵说:“这样吧,你喊大舅和三舅来了,做个见证,咱们在好好唠唠当年的事儿究竟是谁对谁错。”
刘红兵脸红脖子粗,说:“成!今晚把他俩叫上理论。”
刘红兵回了刘家冲,但当晚并没有来。来的是一个更大的麻烦张国瑞。
张国瑞知晓如今云溪村鼎鼎大名的能人回来后,特地跑到张海军家找张云峰唠了唠,唠了些啥张云起不知道,但想来总该不会比今年年初时亲切客套,还外带给相亲把自己的远方侄女介绍给张云峰。
不过相较于今年年初张云峰和张国瑞谈话之后的失魂落魄,这次他显然淡定了很多,成长了很多,带着三个村里女生回到市里后,什么也没有对张云起说。
直到中秋节的前夕,张云起放学回家,老妹春兰背着书包风风火火的追上他,急急忙忙地说道:“二哥,有人在追晓楠姐!”
张云起瞧了眼春兰:“不就是咱大哥吗?”
春兰跺了下脚:“不是,是别人,一个男的,经常有事没事跑到市一中去找晓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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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花姐
早在两个月前,张国祥给侄女张晓楠相中了一个对象,是一名交警,叫马林,他的父亲在教育局,跟张国祥共事,母亲听说是市医院的院长,还是张晓楠二婶的领导,马林人长的还不错,经常有事没事跑到市一中去找张晓楠。
这是张云起从张云峰嘴里听到的消息。
说这事儿的那天晚上,哥俩在姐夫牛奋家里喝酒吃江川地道的茶油烧鸡公。近来张云峰酒量见长,老燕京不喜欢,和张云起牛奋干白的。
其实张云峰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也没显得有特别的情绪,牛奋这个妹夫倒是真的挺上心,毕竟他的娃儿都一岁多了,娘家大哥现在连老婆都没着落,他说道:“咱们厂子有好几户人家的姑娘不错,有空约出来?”
张云峰没搭理他。
张云起只是笑,男女之事他这种年龄不大好插嘴,但按照他的说法呀,有资本的女人总会有人追,但情敌这玩意儿不是关键,她不喜欢你,那其他的都是扯淡,如果情投意合,又有信心有能力给对方幸福,那就先睡再说,只要造人成功就没有拿不下的岳父。当然,穷鬼肯定不在此列。
现实吗?
每个谈过恋爱想结婚的丝都应该体会过这种现实的滋味,尤其是接近二十**岁的普通青年,领着一份不高的工资,买房买车遥遥无期,父母年纪大了,指望不上也不想不能指望,和女朋友住在出租屋里,除了朝九晚五上下班,每天的生活主题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周出去吃顿火锅看场电影都要反复纠结半天,在家里承包了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还要被女朋友嫌弃这嫌弃那,其实,她嫌弃的不是你,而是你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生活。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经济基础永远是最重要的,是衡量幸福最重要的标准,大哥张云峰现在未必比的了那个马林的身家背景,但毕竟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泥腿把子,他有经济基础,和张晓楠也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感情基础,那其他的都不是事,直接睡,生个大胖小子,让张国瑞一边洗尿布一边骂娘去。
张云起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一点毛病都没有,贼鸡儿完美,而马林的出现,指不定是一个好事。
只是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窗户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喊叫声,好像很多人聚集在下面,张云起有点奇怪,问牛奋说:“外面怎么了?”
牛奋对这个情况似乎习以为常了,他灌了一口酒说:“还能怎么,厂子没得效益,大家混不下去闹事。”
张云起怔了一下。
牛奋就说:“咱们厂已经停了六个月的工资了,没得开支,特别是双职工家庭,老保也欠钱,官员成天说什么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有些脑瓜子灵泛的倒还好,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私下里搞些买卖,上班就磨洋工,但问题是这毕竟是少数,咱们厂子里好多人都指着这碗饭呐,有些还跑到工人去市里政府堵门,都麻木了。”
张云起不由地想起了李雨菲和刘子城,她们的生活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当然,这个好像跟他没啥关系,外边闹哄哄的,哥俩和牛奋继续喝酒吃烧鸡公,搞到十一点多才回自己家,洗澡睡觉。
第二天照常去学校跑步,上课。
早读过后,第一节课是洛琳的英语。
现在张云起是越来越喜欢上英语课了,生动有趣,人又漂亮,是那种有异于小女生的漂亮,充满了少妇的味道,睿智中带着浓郁的感性,站在讲台上就是一道风景线,也不知道班上有多少个男生在深夜里为她夜不能寐,在寂寥的星空下任由大腿根湿漉漉的,内心深处却怅然若失。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洛琳出了一个题目让学生回答问题,她点名点到晏诗,也就是班上牲口们嘴里的花姐。
花姐长得不太好看,性格内向,遇到了同学总勾着脑袋,典型一副老实人模样,胸倒是挺大的,然后在纯净的高中时代,这玩意儿大可真是一件让女孩子难堪的事情!花姐的成绩也非常不好,吊车尾,全班倒数第一第二,这倒并非是她懒惰不上进,相反的,张云起时常在晚自习看到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默默地看着书,每天早早到教室里的的学生当中,除了初见之外,也就是她了。
付出和收获并不对等。这不奇怪,也没有人会对付出了却没有获得成功的人报以掌声和尊重,嘲笑和奚弄才是生活的常态,尤其是当你丑的让人忍俊不禁的时候,世态的炎凉便会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校园里,更甚,更丑陋,更杀人!
花姐就是这样,没有同学跟她玩,在156班一直独来独往,位置在最后一排,就是和班上刘子诚、赵栋、廖海华几个刺头加张云起一排。
洛琳点到花姐的名字的时候,张云起本来在认真听课,没在意,只是他没有想到班上的男生突然起哄,尤其以刘子诚和廖海华为甚,花姐站起来的时候,这两头牲口嬉皮笑脸对着赵栋调侃:“你老婆起来回答问题了。”
廖海华用手比划花姐的胸:“赵栋,快看你老婆,那里可真大!”
张云起扫了眼花姐,她那张略显黝黑的脸蛋简直要溢出血来。
赵栋只是笑,笑着和刘子诚廖海华打闹。
教室后边的这些骚动,站在讲台上的洛琳应该是尽收眼底的,然而她并没有出声制止或是批评,那张风韵浓郁的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花姐,也不催促,等待她回答问题。
张云起收回目光,旁边翘着二郎腿的王小凯凑过来说:“这花姐老一个人,没事爱看班上男生打篮球,赵栋篮球打得不错嘛,有一回上体育课赵栋打篮球,花姐给赵栋加油,叫的可真是贼大声贼动情,班上那些家伙就老拿这事儿调侃她。”
张云起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儿:“那赵栋不是有心上人嘛,隔壁班的,叫谁来着?”
“吴雅丽,啧啧,那个妹子长得还真的挺漂亮的,家里也挺有钱,他妈的,可惜是个青光眼白内障,居然喜欢上了赵栋。”王小凯绝对的市一中小灵通,发生在这座校园里边的破事好像就没他不知道的,反正不管张云起问啥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至于这个吴雅丽,张云起在厕所外面遇到过好几次,当时她跟着一伙小痞子搁一块儿抽烟,人确实挺漂亮,短头发,穿着一身名牌,样子拽拽的,张云起挺开眼,他头一遭在市一中碰到抽烟的小太妹,但这还不是印象最深刻的,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上晚自习,一群155班的女生簇拥着吴雅丽把赵栋堵了,她单手把赵栋壁咚到墙壁上居高临下表白,当时可把张云起惊的目瞪口呆,这小太妹太他妈的霸气了的儿。
张云起和王小凯哥俩在教室后边聊起这些,有点儿津津有味,替他们的班草赵栋深感担忧呐,不管在生活上还是床上,赵栋估计都是个被马儿骑车子碾的主儿,但哥俩聊的正热切呢,突然就听到英语老师洛琳叫张云起的名字。
张云起抬头朝讲台上瞟了一眼,然后站起来,穿着黑色束身长裙的洛琳淡淡地笑着说:“张云起,你替晏诗同学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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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张晓楠在市一中的日子是平静幸福的。
她每天在市一中初中部上课教书,以前吃住在二叔张国祥家,后来觉得不方便,恰好市一中有闲置的教师宿舍,她就搬回了学校,带的学生是初一年级的,还算是一群半大不小调皮捣蛋的孩子,挺难管教。然而张晓楠钟意这份工作,在很小的时候,她就立志当一名人民教师。
自打老张家搬到市里开鱼粉店之后,张晓楠在上课教书之余,私人生活也渐渐丰富起来,放学之后,她时常去张记栖凤渡鱼粉店,鱼粉店客人多的时候,她会搭把手做些杂事,空闲下来后,张云峰会陪她走走,逛逛公园,聊聊天,说些过去的事情。
其实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张晓楠深知在感情方面,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云峰哥是一块木头,什么都不会说,一点主见都没有,跟他那个面面俱到情商极高的弟弟云起真是太不一样了,估计不认识的人很难认出他们俩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论什么事情,她支使什么,云峰就做什么,但她一个女孩子,有些事情,有些隔膜,是没有办法主动开口的,主动去捅破的。
然而即便是这样,张晓楠也已经相当的知足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云峰会跑到市里打拼,还是在她教书的学校附近!今年年初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感觉到她的生活展开了崭新的篇章,从来不会主动说什么的云峰已经在用实际行动表达这份爱意。
这就够了!
张晓楠深深地知道,一个没有见过世面没有人脉资源的庄稼汉子,从犄角旮旯的偏远农村跑到市里来打拼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付诸多少的努力,还记得张记栖凤渡鱼粉店刚刚开业的时候,云峰第一次做买卖没有经验,她生怕生意不好生出变故,将她在心底里憧憬的未来彻底毁灭,但后边的事实证明自己想多了,现在的张记栖凤渡鱼粉都已经把连锁店开到了市二中,生意兴旺红火,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三家第四家第五家……再没有那个云溪村的人瞧不起云峰,包括自己的爸爸。这个庄稼汉子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但是务农的一把好手,做起卖卖来也是一等一的棒。这实在是叫村里人侧目相看!好些不愿务农跑出来打拼事业的年轻小伙子都以他做榜样。
尽管云峰一心忙着事业,尤其是市二中店开业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少了许多,但张晓楠总觉得知足,她知道,眼下的一切都在朝着曾经不敢奢望的方向发展,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料想到的是,这时候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了她的生活。
他就是马林。
马林是她二叔张国祥介绍的,说是介绍或许不太准确,因为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其实是一个“偶然”,大概在两个月前的有一天,张晓楠去她二叔张国祥家吃饭,恰巧马林和她妈妈也在,当时马林的妈妈一个热情的有些过分的医院院长一直拉着她的手唠闲话,并且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从上至下反复打量她。
从那以后,二婶就隔三差五把她叫到家里去吃饭,每次去马林都“恰好”在,出于做人的礼节,张晓楠对马林一直是客客气气的,拉些她并不感兴趣的闲话,后来为了避开马林,她干脆就不去二叔家了,二婶打电话就说学校事情多去不了,但没想到的是,马林后来直接跑到学校里来找她,每次一来就东拉西扯说半天话,每次临走时,都问她买什么东西不?她都说不买,她在心里对这个人已经有点烦,她受够了他那种唯唯诺诺没有男子气概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名人民警察,但她不好意思表示她的反感,因为他父母亲和她二叔二婶共事,而且他妈还是她二婶的领导!
相较于这些无奈,更让张晓楠感到心焦的是,她清楚的知道这个马林是她爸托二叔张国祥安排的,上个月的一个周末,她放假回云溪村,在距离家门口很远的地方,看到马林停在家门口的车子,当时她的脸就黑了下来,但是那天她爸爸张国瑞特别高兴,和妈妈李金凤杀鸡宰鸭,跟过年一样,戒酒好多年的爸爸还拉着马林喝了好几盅土杨梅酒。
自打那以后,马林隔一段时间就来一回云溪村,有时还会叫她,她都说不回,她心里实在受不了这个人利用她爸妈的感情来强迫她,但马林也不着恼,厚着脸皮一个人跑起去,这时候她又会忍不住担心起来,怕马林去了家里胡说一些不大合适的话,然而事实上,马林并没有这样子做。
张国瑞年级大了,很多农活和家务都干的吃力,而老伴李金凤常年卧病,自己都管顾不来,娃儿又都不在身边,两个老人的生活其实过得并不容易。这下子好了!现在有了“准女婿”马林,两个老人的日子似乎一下子就鲜活轻快起来。
马林每次去的时候,不但总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抢着干活,挑水、烧潲、喂猪、打扫院子,没事的时候呢,就陪两个老人聊天唠嗑,说些城里的事情,马林是市里交警,经常在外面,见多识广,总能找到些让张国瑞感兴趣的新闻趣事。
那时候的云溪村大部分人都烧柴火做饭煮菜,舍不得烧煤,只用来烤烟。张国瑞也不例外,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还要自己拖着生了锈的身体跑到后世拾柴火,有一次被马林遇见了,他就开着车子跑到镇上拖了一车煤,二话不说直接打成煤球。
那天在院子里,张国瑞看着光膀子顶着烈日打煤球的马林,这个云溪村的强人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问他说:“你和晓楠处的怎么样啦?”
满头大汗的马林笑呵呵地说:“叔,挺好的,挺好的。”
张国瑞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旱烟棒卷到鞋底下踩灭:“每次问你都这么说,晓楠怎么从来没有跟你一起回来过?她有啥子做得不对的,你告诉我!”
马林抹了一把汗,扭头对张国瑞说:“叔,晓楠她在学校里教课,又是班主任,工作忙,一个人管顾那么多娃娃,不放假哪来的时间呀。”
张国瑞瞧着马林,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闷闷地抽着旱烟棒,虽然他已经老了,很多事管顾不过来,很多东西也都记得不大清楚,老是忘这忘那的,有时候早上起床连袜子穿反了也不知晓,但女儿的终身大事是万万没法不去惦念的,晓楠是个什么样的女娃娃,他这个当老子的比谁都清楚!
这叫他挂了一块难解的心病,那几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么下去不成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去市里一趟,无论如何,这回他都要找张家的那个小子当面锣对面鼓唠一次!
中秋节渐近了。
天气愈发地凉快了起来。
这周的星期五下午,距离中秋节还有一天,张云起趁着放假约纪灵晚上一起去看电影,这丫头平时独来独往惯了,挺难见一面的,张云起倒是知道纪灵经常和初见一起在体育馆打羽毛球。
放学之后,张云起跑到纪灵班上,没有意外,纪灵还在教室里磨蹭,捣鼓她的吉他,这丫头暑假学了一段时间音乐,还较上了真,准备考音乐专业,成了一个艺术生,张云起走进去叫了她一声,说晚上请看电影。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纪灵瞪大了眼睛,几缕细碎的刘海在前面晃晃悠悠,漂亮的让人心惊胆颤。
张云起看着这个模样的纪灵,只是笑。
两人跑到西门街电影院,这是江川唯一的一家电影院,不大,也挺简陋的,张云起在门口看到了《霸王别姬》的海报,就决定看这部电影,买票的时候,他想了想,买了四张,其中两张今晚的,另外两张是明天晚上中秋节的。
买好了电影票,距离电影放映还有一段时间,张云起和纪灵在西门街上逛了逛,吃了个晚饭,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果汁,挨着点进了电影院看电影,《霸王别姬》这部电影张云起前世看过好几遍,确实挺感动,好多女孩子都给看哭了,纪灵却一直趴在张云起的手臂上漫不经心地吃着爆米花。
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纪灵这丫头不爱熬夜,一熬夜就无精打采生无可恋,她双手兜袋踢着石头漫不经心的走在前面,张云起问她说:“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纪灵想了想,说:“只记得一句话,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张云起道:“挺深刻的,我问十个女孩,估计九个会告诉我是程蝶衣的那一句: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纪灵撅着嘴巴:“这句话不是诺言,是哀求,一段需要哀求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感情呢?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张云起觉得很有道理,也挺意外纪灵这么一个丫头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挺符合她强势主动的个性的,不过他没说什么,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送她回家,约好中秋节一起出来玩。
张云起回到自己家里的时候,已经凌晨,老妈和大哥张云峰以及两个妹妹都睡觉了,张云起走到张云峰卧室门口,敲了敲,没反应,鼾声倒是挺大。
好在卧室门没反锁,张云起推门走了进去,没叫醒张云峰,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明天晚上八点半的电影票,搁在床头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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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秋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
以往这样的节日,张晓楠都会回云溪村过。
爸爸妈妈年纪已经上来了,尤其是近两年,衰老的严重,老不记事,重活已是完全干不了,在她的强烈劝说缠磨下,家里的烟田总算在今年年初租了出去,但几块山田她爸却拧着要继续耕种,还说:“我一个农民不种田能干嘛?再说了,你几兄妹都生活在城市里,瓜果蔬菜都要买都要钱,我种一点,自己够吃,还能给你们稍一些。”
张晓楠知道,她爸爸在云溪村要强了一辈子,那怕到老了,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风光,也不乐意让已高飞的儿女们牵绊记挂,为他的衣食操心。
早几年前,张晓楠的哥姐都在二叔的安排下,去了下面的县中学教书当老师,路途更遥远,又已在当地成家立业,有着自己的幸福又平凡的小家庭,平常的日子难回老家一趟,张晓楠这个单身女青年就承担起了这个责任,即便平时她在市里回去一趟不算容易,但每个节日都是陪伴着二老过的,然而这一次她思磨了很久,最后还是不打算回去了,因为,她的云峰哥说想和她一起过中秋节!
在张晓楠的记忆里,这或许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她心里高兴,以至于那两天上课都有点思绪翻飞,只是高兴之余,她心里又惦念着乡下的二老,于是她提前一天通过村委会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聊了聊家里的情况和二老的身体,才对她爸爸张国瑞说这次中秋节就不回去了,在市里过,下周周末再回家。
电话那头的张国瑞沉默了会儿,最后说:“成,你照顾好自己。家里很好。”
挂了电话,有气管炎的张国瑞坐在村委会的门槛上卷了一根旱烟棒,一边抽一边咳嗽一边看着山脚下的田野,中秋了,白露就在近前,晚稻已割,田里光秃秃的,东一块西一块堆着枯萎的草垛,像极了此刻这个在夕阳下佝偻着腰默默抽着旱烟棒的老人。
回到家时已近傍晚,他婆娘在院子里抓了一只鸡正准备杀,张国瑞没由来的一阵心烦,说:“不要杀了,晓楠不回来了,明天我要进一趟城。”
他婆娘“啊”了一声,老母鸡已经从她的手里跳了出去,她也没管,问道:“晓楠不回来,是跟马林过还是在她二叔家过中秋节呀?”
那天晚上张国瑞没怎么睡好。
年纪大了,睡眠质量差,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总想着自家婆娘的那句话:晓楠是跟马林过还是在她二叔家过中秋节?
第二天天不亮,张国瑞提着两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和一些新鲜瓜果坐在上了通往封阳县的汽车,到了后又转客车去江川市,抵达江川市汽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秋老虎有点猛,提着一堆“土东西”的张国瑞背脊满是汗,他越过停靠在门口的一溜的士,坐公交去了弟弟张国祥家。
弟弟张国祥夫妇都在家,见他中秋节跑到市里来又是高兴又是诧异,张国祥意识到了什么,但没说,陪着大哥在客厅抽烟聊天,唠唠云溪村的里短家长,他婆娘于翠芳切了一盘瓜果,对张国瑞说:“大哥好久没见晓楠了吧,刚好,我打电话叫晓楠过来一起吃饭。”
张晓楠没有手机,以往张国祥和他老婆联系她都是打教师教师宿舍的门房电话,只是这一次于翠芳打过去,门房告诉他说:“张晓楠大清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于翠芳想着张晓楠中午总该会回学校,就说:“那麻烦你,晓楠回来后让她给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于翠芳又给马林家打了个电话,马林倒是在家,于翠芳就说:“晓楠爸来了,等下晓楠也会来,马林,你过来一起吃个饭。”
马林满口应了下来,半个小时不到,他就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和两瓶清江大曲上了门,于翠芳麻溜地接了东西笑着埋怨了几句,又对坐在沙发上和张国祥抽烟的张国瑞说:“这孩子什么都好,踏实能干又上进,就是太见外客气了,每次来都是带一大堆东西,怎么说都没用。”
张国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叫马林坐过来喝茶聊天。
于翠芳系上围裙跑到厨房里忙活午饭,差不多十二点半,就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但大家没过去吃,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抽烟聊天一边等张晓楠,既然张国瑞和马林都过来了,那她才是这个中秋节的主角,只不过左等右等,市一中教师宿舍门房都没有回电话,张国瑞觉得这样不太好,就说:“别等了,咱们先吃吧,等会儿我去学校找她就是了。”
坐在位置上一直有点拘谨的马林道:“这样吧,叔叔,你们先吃,我现在去学校找一下晓楠。”
张国瑞摆手说:“不用,马林,咱们吃吧。”
张国祥把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起身道:“我给市一中校长打个电话再问问吧。”
张国瑞和马林都是看着张国祥,张国祥没再说什么,走到卧室里,他拿起电话簿翻到市一中校长的联系方式,打过去,先是客套了几句,才问道:“王校长,你们学校有个学生叫张云起,封阳县上上届的中考状元,得麻烦你帮忙找一下他家里的联系方式。”
王道忠道:“张局长您等一下,我找人查查再给您回复。”
挂了电话,张国祥坐在卧室里等待。
其实大哥张国瑞的这些家事,张国瑞从不会主动跟他唠,但他那个老婆于翠芳没少跟他扯,还很有些意见,觉得张云峰不大识抬举,
对此张国祥实在不好说什么,以前他在云溪村教书的时候,张云峰还是他的学生,成绩很好,人也不错,而且那会儿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村里,张云峰就和他侄女晓楠天天腻在一起玩了,感情好得不得了,哪里晓得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是王道忠的。
王道忠通过张云起的班主任拿到了他家里的电话,张国祥在本子上记下来后,和王道忠聊了几句才挂断,他又把电话打到张云起的家里,电话接通后,问道:“我是张国祥,你这是张云起家吗?”
电话那头的人回答说:“张叔叔好,我就是张云起,有事吗?”
张国祥很直接:“晓楠在你家没?”
张云起也很直接:“不在。”
张国祥道:“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张云起道:“不知道。”
张国祥道:“你哥张云峰在家吗?”
张云起道:“不在。”
张国祥道:“她们两个在一起?”
张云起道:“是的。”
张国祥道:“在哪儿?”
张云起道:“不知道。”
张国祥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张云起笑:“不客气,张叔叔,中秋节快乐。”
第二十一章 唇齿间的幸福
挂了电话,张云起回房间睡觉。
昨晚陪纪灵在外边玩搞的太晚,得补觉,不过也没睡多久,他姐夫牛奋就跑了过来,挺有心的,中秋节,搞了一条十多斤重的河鱼和两盒高档月饼孝敬娘家,不过张妈没在家,张云起泡了一壶好茶招待他。
这个姐夫除了长得矮了点,人是不错的,性格开朗贼好说话,也挺逗,张云起还记得前世有一次牛奋带他去梅湖公园玩儿,他在公园大门口看到卖羊肉串的小摊子,嚷嚷着非要吃,他姐夫很为难,但最后还是咬着牙翻口袋找钱给他买了五串,然后他吃的满嘴流油,拿了一根递给姐夫,姐夫一边吞口水一边摆手,还说:“这玩意儿骚味贼重,有啥好吃的,对了,回去不要告诉你姐哈。”
那时自己还太年轻,里面的个中滋味,是体会不到的。只是第一次吃羊肉串,觉得味道真是特美,又辣又爽,以至于后来对梅湖公园大门口的羊肉串一直念念不忘,但前段时间特地拉着纪灵去吃,觉得肉味很骚,肉质比较粗,怎么也吃不出当初的滋味了,现在的他能买一万串羊肉串,但是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感觉了。
人就是这样吧。
六岁的时候觉得辣条最好,十六岁的时候觉得女孩最好,二十六岁的时候觉得人民币最好,三十六岁的时候觉得有个家最好,四十六岁的时候觉得健康最好……**无穷无尽,知足,才能常乐。
张云起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给牛奋上了一杯茶,两人扯了会儿淡,张云起对龙景园罐头厂现在的情况挺感兴趣的,听说已经经营不下去了,牛奋反而问他说:“云起,我听你姐说,你最近一直想收购一家电子厂?”
张云起点头:“对呀。”
牛奋说:“你好端端的收购电子厂干嘛?”
这问题问的也忒外行了点,所以张云起的回答也外行:“当然是为了赚钱。”
牛奋道:“电子厂很赚钱吗?我觉得咱们那罐头厂也不错嘛,要不拿下它,搞罐头?”
罐头厂跟电子厂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张云起道:“就龙景园那状况还不错?”
牛奋道:“老弟,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咱那罐头厂就是现在经营不下去了,咱们才好低价入手嘛。”
张云起不大明白这个姐夫心里的想法,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让他拿罐头厂呢,龙景园经营状况再差也得大几百万才能拿下,自己那点儿老底等着运作vcd影碟机项目,只是胡志标那边的软硬件开发才进行一个多月,还有的好等。
当然,站在张云起的角度,把龙景园拿下来也不是没好处,说的直白点,那块地皮非常不错,在江川市的建兴路,属于中心地段,临近湘南师专,后世的兴隆步行街就在那一块地方,那怕是现在三四百万拿下来完全不运作,任由龙景园倒闭,以后炒地皮都能赚翻天。
这事儿后世的那些个房地产大亨可没少干。
那个年代很多经营不下去的国营企业都会转手卖给私人,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叫招商引资,实际上就是将国有财产私有化,并且给予大量的优惠政策,这个过程不可避免造成国家财富大量流失,可是这也没办法呀,经营不下去的国企卖了还能搞点儿钱,不卖就砸在自己手里,而且那么多职工的安置和买断工龄都要钱,只能靠贩卖国有资产补足。总而言之,在90年代,像龙景园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投资体制落后,官僚主义严重,不尊重科学,盲目决策走向死亡,于是有了国有企业的改革改制,但其中大多数的最终的宿命必然是被资本家接盘。
张云起作为一个后世人,如果让他站在一个宏观的角度去审视这场浩荡的改革运动,伟大功绩不可抹杀,取得的成就是举世瞩目的,然而就国有企业的改革而言,诚然,喊了几十年的投资体制改革进步了很多,但确实是失败的,那怕是延伸到几十年后,我们也从来没有达到过改革的根本目的。
在本质上,国营企业与改革前夕并无二致。
究其根本原因,国有资本作为投资主体,投资体制是没有办法改革的,因为它的真正股东是全中国人民、纳税人,但人民与政府或掌管国有资本的官员之间,并没有建立真正的委托代理关系,这个是根本,从而导致了政府与官员并没有多少为人民投资的意识和责任,投资效率也没有人来关心,投资失败更没有人去承担责任,所以这个所谓的“投资体制改革”将永远是一句废话,“国退民进”的号召,同样是一句废话。
想想后世中国各大商业领域的状况吧,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能很容易地发现国有企业已经不再直接控制企业,而是通过资源和政策优势进行资本垄断。几乎在各行各业我们都能看到国有企业巨人般的身姿,尤其是在房地产领域,以城市建设为核心的投资行为成了这些年国有资本的另一种表现形式!演绎了“国进民退”的另一种版本,同时,也为资本家们撬动国家财产铺就了一条最便捷回报率最高的财富之路!
从九零年代中期开始,全国性的房地产开发和城市化向全国蔓延,巨大商机让资本家们发现了巨大的土地极差机会,他们通过各种重组并购甚至是承包的方式控制日薄西山的国营企业,但绝大多数资本家们志不在怎么经营好国有企业,而是进行土地开发,像吸血鬼般钻进国家的心脏部位汲取巨额财富!
张云起想起这些,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指责什么吧,毕竟,在利益面前又能有几朵白莲花呢;他更没有兴趣愤青,或者是悲哀,我们的国家确实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外边的月亮也不见得有那么圆,老美从来就不是天堂。他曾经听过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你觉得你的祖国不好,你就去建设它;如果你觉得政府不好,你就去考公务员去做官;如果你觉得人民没素质,就从你开始做一个高素质的公民;如果你觉得同胞愚昧无知,就从你开始学习并改变身边的人。它有缺点,我们一起修正,而不是一昧的谩骂、抱怨、逃离。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说的挺好。
张云起又跟牛奋聊了会儿龙景园的事。
到了下午四点多,姐夫走了后,张云起跑到厨房里做起了晚饭。
生活是多种多样的,涉世未深,喜欢世间繁华;心已沧桑,爱坐旋转木马,张云起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只是挺喜欢做饭做菜的,有一顿喜欢的食物,不用太丰盛,合胃就可以,再加上一杯冰镇啤酒,陪家人唠唠嗑,看看电视,便觉得人生足矣。
张云峰一整天都不在家,下午五点多,去北湖公园游逛的老妈和春兰小小回来了,听张云起说张云峰陪张晓楠出去玩还没回来,老妈心里还挺高兴的,她差不多已经把张晓楠当成了自己的准儿媳妇,只是觉得中中秋节不热闹,就把初见和她妈妈蒋凤妹妹初心都叫了过来一起过节。
蒋凤差不多是张妈在市里关系最近的人了。
初心呢,是小小最好的玩伴。
这丫头现在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带着初心玩,带她来家里看动画片,买零食吃,张云起记得有一次,小小带着初心在小区楼下骑自行车,当时小区里有比较跳几个男孩子嘲笑初心是傻子,小小冲上去就跟人打了一架,小丫头暴力的很,把其中的一个男孩子给打哭了。孩童时期,女孩子确实比男孩子成熟强悍,或多或少都有被女孩欺负的经历。
后来那男孩哭着告诉了家长,家长还跑到张家讨说法。
当时张云起是乐得不行。
蒋凤母女登门是在下午六点半登门的,还提了一袋子干土豆,跟在后面进门的初大鹏提在手里。这是张云起大半年来第一次见到初大鹏,而初大鹏看到张云起只是嘿嘿笑,也不知道是怕还是尴尬。张妈倒是热情的不得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蒋凤的男人。
张云起没说什么。
他回到厨房里做菜,初见打下手。
张妈和蒋凤夫妻俩在客厅里喝茶唠嗑,小小带着初心玩玩具看动画片,春兰一个人在卧室里看书,在厨房里洗葱的初心见张云起不怎么说话,小声说:“他非要跟着来的。”
张云起笑着翻炒锅里的菜:“你想什么呀,我难道还会介意这个吗?”
初见抿着嘴”嗯“了一声。
张云起道:“今天过节呢,开心点儿。”
初见洗好了葱,递给张云起,张云起切碎了洒进锅子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说:“可以出锅了。”
旁边的初见说:“你做的什么?好香。”
“茶油粉蒸鱼,没吃过吧。”张云起拿着筷子夹了一小块煎得金黄的粉蒸鱼递到初见面前:“你不是喜欢吃鱼么,给你尝尝。”
初见扫了眼张云起的筷子,迟疑了一下,才张开嘴吃了那块粉蒸鱼,过了会儿,她小脸红红地,笑着说:“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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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显贵
张晓楠回到市一中教师宿舍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是张云峰送她回去的。
中秋节的这一整天,两人在市里游逛了很久,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她的云峰哥现在虽说也算是一个市里人了,但却是一个城市里的路痴。说起这个,张晓楠就不禁会想起小的时候玩捉迷藏,不管自己藏在哪个旮旯窝里,云峰哥总能把自己找出来,他对云溪村将军岭的弯弯道道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他那些日夜照看的庄稼。
其实吧,在那样一个老观念亟待开放的年代,他们恋爱的方式确实有些不一样,总是张晓楠这个女青年主动,张云峰只会木讷地点头说好。去哪里玩?去哪里吃?去哪里散步?但她乐意,高兴地带着她的云峰哥去了西门街买衣服,去了北湖公园散步,晚上看了电影《霸王别姬》,兴致来了,也或许是还不舍的分别,两人爬到苏姑岭看中秋的月亮。
月光下,张云峰仰面躺在青草地上,张晓楠依偎在他身边,两人长久地望着高远无垠的星空和悠悠飘荡的月亮,说了很多的知心话,还有那些总也唠不完的经年旧事,就这样任由记忆的风帆会反复驶进往日的岁月。
聊着聊着,两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张云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在无声的山野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鬓角的血管在哏哏地跳动,他看着脑袋枕在他手臂上的张晓楠,忍不住地说:“晓楠,你晓得你和星星的区别吗?”
张晓楠愣了愣,看着他的侧脸:“什么区别?”
张云峰讷讷地说道:“星星点亮了黑夜,而你点亮了我的心。”
张晓楠呆住了!
她立时侧坐起来,笑着喊了一声:“云峰哥!你啥时候会说这种讨女孩子高兴的话了?”
张云峰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个,是云起教我的。”
张晓楠“噗嗤”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眶里莫名地就盈出了泪水。或许,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吧,总有喜悦,也多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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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市一中时,已经很晚了。
张云峰牵着她的手穿过寂静无声的校园,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两个人都沉浸在某种喜悦的氛围里面,直到来到教师宿舍楼大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老人,欢快的笑声才戛然而止。
昏黄的路灯下,那个老人坐在花坛边上,默默地抽着旱烟棒,听见脚步声,才慢慢转过头来,望向他俩,那双满是褶皱的脸上有一双平凡的眼睛,是那种沾满了风霜冷雨穿过无数人间冷暖的平凡的眼睛,不炙热、不温暖、不冰冷,平平常常的,却令张云峰张晓楠这一对青年男女的心脏“砰砰”作响。
张晓楠看着那个老人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屁股,连忙走过去说:“爸,你,来这里多久了?”
张国瑞说没多久,又说:“你去宿舍休息吧,我和云峰聊聊。”
张晓楠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爸,但随即又不知晓该说些什么,许是有些心虚吧!但怀春女人的心思总也向着心上人,她怕自己爸爸刁难她的云峰哥,虽说她早已知晓早晚会有这样的一天,但真到了这一刻,心却乱的像打结的麻线,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候的张云峰反而显得格外冷静,他对张晓楠说道:“晓楠,好晚了,你先上去吧,我陪叔唠唠。”
张晓楠下意识的拉了拉张云峰的手臂:“你们好好唠。”随即又对张国瑞说:“爸,我去洗个澡,等下就下来。”
张国瑞点点头,然后看着张晓楠拉了拉张云峰的手臂,目光里带着关心和忧虑,几乎是三步一回头似的上了楼。这让张国瑞忍不住地想,或许在这个女儿眼里,他这个做爸的要生吞活剥了她的心上人吧!
他扔了烟屁股,拍拍花坛边沿:“云峰,来这里坐。”
张云峰踟蹰了会才走过去坐在旁边,他见张国瑞手里拿着土烟包在卷旱烟棒,连忙从兜里掏出了一包芙蓉王,给张国瑞递过去说:“叔,你抽这个。”
张国瑞淡笑着拿了一根,那张松松垮垮像饺子皮的脸庞却似乎有几分感叹:“我记得半年前你给我抽的还是旱烟棒,云峰,不错,你真的有出息了。”
张云峰帮他点了火,讷讷地说:“应酬需要,其实这个味道太淡了,我自己还是喜欢抽咱村里的土烟。”
张国瑞笑着道:“这个还真是,自打你来市里后,我都没地儿买好土烟抽了,在别人家买的土烟,总觉得没有你种的土烟里的那股醇厚味。你这娃子,种烟是把好手呀。”
张云峰立时说:“我家里还有几斤切好的土烟丝,叔,回头我让晓楠捎给你。”
张国瑞沉默着看着身边高大壮实的汉子,淡淡的月光下,他那张真诚的脸庞叫这个老人有些动容,过了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云峰,你是个好娃子,但是……诶,叔也不晓得该咋个说,只是你应该晓得我不同意你和晓楠好吧?”
张云峰点了点头。
张国瑞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不是叔不喜欢你,云溪村那旮旯窝里能出一个你这样的好后生,真是咱村里的福气,现在时代也不一样了,不像旧社会那么封建,讲自由恋爱,讲精神感情,我们那些老一套也不时兴了,我拦不住,我就想问问你,云峰,现在你和晓楠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如果你们成婚,你家里那么多口人住在一起就不合适了,还有,分出去后,开的粉店算在谁头上,是你的还是你妈的?”
一听到张国瑞隐晦地提到“分家”的意思,张云峰本能的就有些抗拒,他妈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爸爸又在牢里,弟弟妹妹们都还在念书,最小的妹妹还在念小学,他这个“张家当家人”,又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境况下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抛弃一家老小去另立门户呢?
这样的事情,他张云峰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他语气有些僵硬地回答说:“叔,你应该知晓我家里刚刚开了一家分店,钱全部投进去了,我暂时还没钱买房,但现在的房子够大,能住……至于粉店,当初开店的资金都是云起卖游戏机挣的,后边开店也是他一手促成的,得算他的大头。虽然说云起有本事,人又聪明,日后考个好大学肯定能有大出息,看不上这点东西,但保不齐有什么意外,我得为他将来做打算,给他留份基业。”
张国瑞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或许是抽的太猛,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子才说:“其实不管你和晓楠好不好,或者和别人女娃在一起,我说的这些都是现实的问题。云峰,不是叔为难你,日后你做了父母,自然就能知晓这种滋味了。”
说到这,张国瑞在地上掐灭了烟蒂,叹着气道:“至于你和晓楠的事情,叔心里明白,拦不住了,叔也不想拦,叔只求你能理解我这个做父亲的,你应该知道,晓楠她二叔给她介绍的那个马林是个人民警察,父母都是国家单位上的大领导,前程远大,人也很好,懂事知理。云峰,你可以缠怪埋怨叔势利眼。叔认了,叔只能说对不住你,但叔是个从旧社会苦过来的人,经历过太多的磨难,现在大半截身子入土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晓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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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风很大。
这天晚上,张云峰已经忘记了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蒙头直接躺在沙发上,心里毛乱,睡不着,从橱柜上拿了一瓶白酒,一小杯一小杯地喝。
早在四年以前,他还不会喝酒,当时就很不能理解这么苦的玩意儿,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喝。
现在他也不明白,但喜欢喝了。
只是喝着喝着,他忽然看见过道上有一道身影,正默默地注视着他,他擦了擦嘴巴上的酒渍,说:“你怎么还没睡?”
“听见开门的声音醒了。”张云起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拿着酒杯也倒了一杯酒,跟张云峰碰了碰杯子,说道:“哥,你今天跟晓楠姐看了《霸王别姬》吧?”
张云峰点了点头。
张云起笑了笑,说:“其实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还挺深刻的:人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第二十三章 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张云起当然知道他这个大哥现在在苦恼些什么,今天上午接到张国祥的那个电话他就知道了。但这事儿真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吗?站在他的角度上来看,完全没啥大不了的,既然认准了张晓楠,那就快刀斩乱麻,该咋地就咋地,干就完事了,只是呢,以己度人不太合适,他大哥有他自己的顾虑,他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过得是普通平凡的生活,就像整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操心顾虑的人,李嘉诚的儿子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张云起只是希望他大哥没必要为这事消沉意志。诚然,男人不能没有女人,但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他也不想扯什么大道理,端着酒杯和张云峰喝了几杯酒,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星期一。
学校回归了正常上学的节奏。
156班的班长是轮换制,就是不论成绩歪好,每个同学都有机会当。大概是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意思。这种事儿搁在市一中估计也就独一家吧,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班主任王明榛是个贼鸡儿骚的人。
这周轮到了张云起当这个班长。
其实也没啥,每天干的事儿就是给班主任安排一下任务和传达学校的政策安排,每次上课喊喊“起立”。
上午课间的时候,张云起在座位上看书写作业,大家嘴里的“花姐”抱着作业本走了过来,低声说:“班长,我有一个题目不太会做,可不可以麻烦你给我看一下。”
张云起怔了一下,有点意外,他看着花姐那张有很多小雀斑的脸,觉得这女孩还挺有礼貌的,笑着说:“好。”
花姐就把作业本递给张云起,张云起看了一下,是道数学题,没什么难度,他已经做过了,只能说这个女孩的数学基础可能不怎么好,他拿着笔和草稿纸给花姐推导了一下公式,问:“你听懂了吗?”
花姐脸上似乎有些窘迫,低声说:“嗯……听懂了。”
张云起瞟了一眼她的脸色,笑着说:“没事,我再跟你讲讲吧,加深点印象。”
花姐红着脸说好。
张云起就继续跟她讲题目,耐着性子一个公式一个公式演示推导,花了十多分钟才可算让她搞明白了这道题目,这时候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徐琳琳走过来说:“花姐,你的语文作业还没交,我这边要给老师了。”
晏诗抬了一下头,连忙说:“在我课桌里面,等下,我拿给你。”顿了一顿,她拿起作业本对张云起说:“谢谢。”
张云起笑了一声:“没什么的。”想了一下,他才记起了这女孩的真字,说道:“对了,晏诗,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花姐愣了会儿,才呆呆地说:“好,谢谢你班长。”然后她低着头越过赵栋廖海华等人的座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作业本给语文课代表徐琳琳。
她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没有同桌,没有朋友,大抵也是没有洋溢着青春色彩的高中生活吧。因为别人的三八线只是一条线,这个小姑娘的三八线是跟别人隔了一条过道。过道旁边就是垃圾桶,早上全是难闻的“韭菜味”。
然而相较于这个“韭菜味”,更难闻的或许是班上那一小撮吊儿郎当的坏胚的调侃。张云起对花姐说的话被坐在教室后边的刘子诚、廖海华和赵栋几个学生听去了,当时廖海华就用笔头戳了戳坐在前面的赵栋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赵栋,你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正愁着不知道该送你啥礼物呢,正巧,刚才突然来了点儿灵感,绿帽子你喜欢不?我打算给你买一顶。”
赵栋嘴巴给气歪了:“日你大爷的,胡说八道啥呀?”
廖海华的嘴巴立马就努向张云起所在的位置,笑嘻嘻地说:“你老婆外边有野男人了呀,刚才没看到你老婆跟人多腻歪多亲热呀,啧啧,以后有什么问题找我……看看人家这话说的。”
旁边的刘子诚听到这话,没憋住笑了起来。这廖海华的嘴巴可真是挺他妈损的,只不过笑着笑着,他就发现张云起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闭上了嘴巴,然而廖海华好像挺不把张云起放在眼里的,迎着张云起的目光,笑着,笑容里似乎带有一种意气用事的少年人所特有地轻蔑!
张云起也对他笑了笑,然后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中午放学后,张云起和初见一块儿回鱼粉店吃午饭,然后休息了会儿,临近上课的时候才一起回学校。
只是在去教室的路上,张云起遇到了王小凯田壮壮杨伟,哥仨正在足球场的跑道上捡垃圾,张云起看得啧啧称奇,这三个家伙的懒他是深有感触,住在宿舍里一个学期下来,就开学那天搞一次卫生,他趴在栏杆上笑着问道:“你们在干嘛?”
王小凯一脸便秘:“铲口香糖。”
张云起有点懵逼,课不上呆这地儿铲口香糖?这哥仨脑袋瓜子给门板夹了不成。他跨过栏杆,走进足球场问了问,才算搞懂了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个天气好,中午哥仨吃完中饭闲的无聊,跑到足球场上晒太阳扯淡吹牛,只能说真的有点倒霉,遇到了经过的教导主任罗大海,罗大海眼睛倒是挺尖,看到王小凯哥几个躺在草坪上嚼口香糖,当时他就来了火气,或许是因为很多学生喜欢把口香糖香烟之类的垃圾扔在草坪上,学校特难处理,也或许是罗大主任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大好,还有可能就是他总喜欢小题大做搞些有的没的,他招手把王小凯哥仨叫了过来说:“你们几个下午不要上课了,把足球场的垃圾全给我铲干净!”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张云起听完之后是乐得不行,但这玩意儿他也爱莫能助,于是挥挥手,在王小凯悲伤的目光下,和初见肩并着肩,在暖色的阳光下穿过足球场,那时有秋风吹过,女孩怀里抱着课本,她的白棉布裙子如流云般卷动,额头下面的刘海微微荡漾,嘴角轻轻抿着的笑容,美得让王小凯想到了缪斯,只是缪斯跟着张云起很快消失在林荫小道上。
回到教室后,张云起想了想,跑到隔壁的教师办公室把王小凯的事跟班主任王明榛说了。
既然当了个便宜班长,他还是有必要对班上发生的事情负点责的,王小凯田壮壮几个家伙上课期间不在教室里,等下又是班主任王明榛的语文课,王明榛肯定会找他。
只是让张云起没想到的是,他把这事儿告诉了王明榛之后,王明榛直接把办公桌上的校园手册递给他,说道:“你把这个给王小凯他们送过去,让他们去找罗主任,告诉罗主任,校规从来没有规定过不允许嚼口香糖,更没有嚼了不能上课,还得铲足球场的所有垃圾!”
张云起怔住了。
王明榛又说:“去吧,如果说不通,再来叫我。”
张云起说好,然后去了足球场,把校园手册给王小凯和田壮壮杨伟,让他们去找罗大海理论。
田壮壮有点儿怕,缩着脑袋说:“班主任没教导主任大吧?”
“但教导主任没公道大!怕个毛。”王小凯在足球场上呆了那么久被太阳晒得头皮发麻,这小傻帽现在有了班主任的圣旨,可有点儿兴风作浪的意思,他扔了撮箕好说歹说领着田壮壮杨伟哥俩去了办公楼。
张云起笑了笑,转身回教室,在位置上坐了会儿,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是班主任王明榛的语文课。
王明榛拿着教案来到讲台上,见下面的学生拿出语文教材,纷纷翻到今天他要讲的那一课,鲁迅先生的《药》,他说道:“大家先把课本合起来。”
学生们都有些莫名其妙,但都纷纷合上了语文教材,望着讲台上王明榛,王明榛说道:“在上课前,我想说一件事情,今天我们班上有同学因为在足球场上嚼口香糖,就被学校的领导惩罚把整个足球场的垃圾捡完,大家觉得这种做法合理吗?”
很多学生都没作声,但有些胆子大的学生直接说:“当然不合理。”
王明榛又问:“既然不合理,那应该怎么做?”
同学们都是面面相觑。
王明榛说:“其实做法很简单,抗争,但是也很难,因为面对权威大家都会害怕。今天在这里,我要告诉在座的同学,即使你们以后出了学校也是一样的,人生不能少了抗争,别因为惧怕就丢了属于自己的权益。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们,但我不能保护你们一辈子,我能做的就是在现在教给你们怎样自己保护自己。对于你们来说,今天我告诉你们的这些话比书本上的东西更加重要。”
教室里静悄悄的,空气中似乎有某种别样的情绪,大家都看着讲台上的老人,他神情平静地翻开教案,说上课,张云起立马站起来喊了一声起立,然而后面的课他基本上没怎么听得进去了,他总想着班主任说的那一番话,甚至于毕业多年以后,他回想起这一幕,依然记得一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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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青殇
学校的生活总也波澜不惊。
瞅着十一月份就要来临,转眼间就近了期中考试,张云起天天和初见搁一块儿努力学习,生活学习都有滋有味,反正他堂堂一代学霸可不会被这点知识撂倒,英语方面有英语老师每周五的私下辅导,进步也还挺大的,不过最近呢,晏诗倒是时常过来找他问题目。
张云起还是挺乐意给班上学生解答疑惑的,共同进步嘛,但是晏诗大部门的课程基础都比较差,问题相对比较粗浅,而且一个题目需要反复的讲解,也是张云起心理年龄比较大,耐心足,能好好的跟她沟通,估计班上的学生是没几个忍受的了的。
不过有的时候,张云起看着晏诗,会觉得这个长得不大好看性格内向的女孩在学校里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老被人欺负,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偶尔有时候她会主动扎到女人堆里,找找话题讨好人家,不过这些人时常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有些比较现的女生呢,见到她凑进来了还会给个白眼离开。
不得不提的是班上的一些狗篮子,后世芒果台的那些青春偶像剧里头的“起哄”、“唏嘘”、“吹口哨”已经全被他们玩坏了。张云起好多次看见晏诗进教室的时候,这伙坏胚要么故意起哄,吹口哨,要么一群人堵住后门不让人家进,逼着她从前门进,接着这些坏胚齐刷刷盯着人家胸口看,还有的呢,借坐在过道同桌的手或脚干扰人家,互相推搡扑在人家身上磨蹭。
这样的事例并不鲜见。
廖海华赵栋和刘子诚哥仨就是干这些事儿的典型代表。
或许是荷尔蒙分泌太旺盛了吧,闲的鸡儿发霉。当然,也没有人说啥,在大家眼里这只不过是图一个乐呵,同学之间开开玩笑嘛,一点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每个班上都有这样的情形,每个班上也都有这样的一个被用以寻开心的奇葩,花姐,晏诗,她也从来没有反抗过,她在学校里总是低着头,默默地看书学习,偶尔一个人在篮球上看班上男生打篮球的时候,才会显得比较兴奋,让张云起感觉这也是一个青春雨季里的女孩儿。
这周星期四的的下午上学,张云起刚从家里回教室,在位置上坐了会儿,就突然听到了一声“啊”的尖叫,他扭头过去,就看到晏诗指着课桌说:“死猫!死猫!谁把死猫扔我课桌里!”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是神情愕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张云起看到廖建华刘子诚几个坏胚站在后边憋着偷乐,于是他走过去挤开人群瞧了瞧,晏诗的课桌里面塞了一只黑色的小猫崽,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毛发枯萎,两只猫眼死灰,发出一阵阵让人作呕的恶臭味。
看到这个,张云起就想起了学校食堂后边垃圾堆里的那群野猫。因为那里每天都有很多的残羹剩饭,所以聚集了一大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猫,他们也不怕生人,白天在食堂后边的垃圾桶里堂而皇之地觅食,到了晚上,就在校园里的各个角落发生人的怪叫声。
学校里的一些男生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或许是闲得无聊,那年头也确实没啥娱乐活动嘛,一到了中午或者下午放学,他们就跑到那里捕捉野猫玩,用木棍打,用砖头砸,逮着了就用绳子套着脖子满校园溜,直到折磨致死,有些更加残忍的是用一根绳子吊着野猫的脖子扔到水里面活活淹死。对他们来说,这似乎和小时候爬树掏鸟窝一样,充满了童真和乐趣。
张云起记得前不久有一次上体育课,班上的一伙男生们在体育馆后边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群野猫,那是一只母猫带着一窝小猫崽,那些小猫崽差不多才巴掌大,有五六只,特别可爱,班上的男生从储物间搞来了一个木罩子,把一窝野猫全给包圆了,
当时这事儿是廖海华起的头。
他操着一根木棍,样子很凶,朝着那只汗毛倒立狂躁乱吠的野母猫的脑门猛挥了一棍子,母猫脑浆迸裂,直接蹬腿,剩下的五六只小猫咪被得意洋洋的廖海华用纸盒子带到了班上,献宝似的给班上的女生玩。
那一整天156班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女孩们散发着母爱的光辉,悉心照顾几只小猫崽,她们把自己的零食和米饭拿出来喂养,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张云起也总能听见某些女孩子娇滴滴地喊:“哎呀,这小猫好可爱啊!”
除此之外,隔壁班上时常有学生跑来看稀奇,仿佛全校都知道了156班养了几只可爱的小猫崽,而作为几只小猫崽的真正的主人廖海华,他很自得,因为老有女孩子跑来向他借小猫玩,所以几只小猫崽就在学生们之间被玩来玩去,然后没过几天,那几只小猫就全蹬腿升天找她们的母亲去了。
当时张云起并没有从她们的脸上看出多少难过的神情。
至于现在,很多凑过来看热闹的女生一个个捂着嘴巴毛骨悚然的样子,还有个别的站在窗户口干呕,男生们则是嘻嘻哈哈的看着热闹,只有晏诗那张长满雀斑的麻子脸红彤彤的,她似乎已经要哭出来了,一直在无助地喊:“这是谁干的,谁干的,把这死猫给我弄走。”
张云起知道是谁干的,但是现在马上上课了,一群人围在这里吵吵闹闹的,等下老师来了不好收拾,他又是班长,这时候不得不维持班级纪律,他说道:“马上要上课了,没什么好看的,大家回座位看书去吧。”
说着,张云起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了一个早上给初见装过水果的塑料袋,然后又走到晏诗的座位前,把死猫抓进袋子里,挤开人群,提着塑料袋准备把死猫扔到厕所门口的垃圾桶里去,只是他朝着教室外面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廖海华对着旁边的赵栋用着一股子不阴不阳的语调说:“这臭傻逼充什么烂好人呐,坏老子好戏。”
廖海华声音不低,或许他根本就不介意给其他同学和张云起听到,张云起也确实听到了,他扭头望向廖海华,问他:“你刚才说什么?重复一下?”
面对张云起的质问,很多人都闻到了火药味,年少气盛的男生最爱面子,廖海华在刘子诚的影响下,本来就和张云起那一批人不太对付,加上脾气暴躁,在班上一向就是称王霸道的头号主儿,他也从来没有对张云起上眼过,语气自然是格外地冲:“就说你,咸萝卜淡操心!你他妈算个毛……”
“砰”地一声!
话音还没有落下去,张云起手里装死猫的塑料袋已经迎面砸在了廖海华的脸上,在班上女生陡然放大的瞳孔和尖叫声中,张云起已经冲了过去。
这个平日里极为和善低调的同学突然间暴走,着实让人错愕,只看到他一拳砸在廖海华的脸上,廖海华向后倒去,碰倒了两张课桌,桌肚里的东西撒了一地,一只蓝墨水瓶被跌碎,流了一地蓝墨水。
这一幕惊呆了156班学生!
好些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晏诗已经懵了,呆呆的看着出头的张云起,脸上还挂着眼泪,而王小凯田壮壮和杨伟三个张云起的铁杆都凑上来,站在张云起后面,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可惜的是他们的张老板似乎并不需要他们。
李雨菲、肖雪梅她们几个在班上很出挑的女孩则是站在了一起,侧过脸去,一双双略带紧张的眼睛望着神色沉静的张云起。
教室里一片寂静。
廖海华的嘴唇出血了,眼睛通红的。
往后退了两步的刘子诚已经看出来,廖海华准要与张云起拼命!
他操起一张凳子朝张云起走过去……
女生们一个个赶紧跑出了教室。
张云起并不躲让,只是当廖海华的凳子劈下时,才迅捷地一闪身子。
廖海华劈空了!还差一点将凳子砸在自己的脚上,张云起趁着他没站稳,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
廖海华直接摔倒在地。
张云起揪住廖海华的衣领提起来,反手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大耳刮子扇的他眼冒金星,等张云起松开他的时候,眼泪也就跟着嘴角的血下来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外表狂傲,内心相当的敏感,众目睽睽之下,那怕是被打出血掉了眼泪,廖海华也是梗着脖子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但已经没有勇气再上去较量一二,他中气不足地指着张云起哽咽道:“你,你给我记着,老子,迟早弄死你!”
张云起道:“快点回家去找你妈吧。”
后面的王小凯和田壮壮没忍住笑,廖海华那张被揍成柿饼的脸羞燥的通红,再也放不出一句恨话,在众人无言的注视下,哽咽着摔门而去。
张云起面无表情的拿起扔在角落里装死猫的塑料袋,在大家略显陌生的目光下也走出了教室,把死猫扔到厕所的垃圾桶里。
转身回教室的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张云起来到教室门口,想了想,最后还是从前门走上讲台。
教室里嘈杂的声音立马消了,同学们的目光全都盯着张云起。
张云起的目光扫向了台下的刘子城和赵栋那伙人,他们缩着脑袋没有往上看,张云起说道:“浪费大家一点时间,我想在这里说一句话,可能这句话不太友善,但我还是要说: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敢欺负晏诗,我会把他的狗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这句话不是威胁,不信可以试试。”
张云起说完后,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
他一点表情没有,也没当回事,但教室里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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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向阳而生
江川市一中的学生确实挺有钱的。
然而张云起一直以为,身处在这个小院里的这些学生里面,绝大多少都不会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普通,平凡,脑子没那么好用,成绩也只能是一般般,生活在一个或许说是中等偏上,或许说是中等偏下的普通家庭里。
如果不走狗屎运,这辈子的命运已经能够预料得到,读个野鸡大学,在小说和游戏里欢度三四年,找个普通工作,足够温饱却总是会手头拮据,接触不到什么上层社会,所以也培养不出那么高雅的气质;没感受过饿肚子是什么感觉,所以也没有下层的一些人那么顽强拼命,精致利己,薄情冷漠,就这么浑浑噩噩寥寥草草,得过且过。大马路上有老奶奶摔倒在地,想的第一件事是碰瓷;看到路边抢劫,旁观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或许经俗历世久了,总会有些麻木。
对此张云起是深深体会过的。
于芸芸众生而言,活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也真不是那种喜好打抱不平没事儿在别人面前装逼称王霸道耍威风的人。
他歪好活了40多年,说句不大好听的,就是半截身子已经入土,见惯了人情冷暖,深于世故,无利不起早,于国于家也没有什么贡献,但是,至少在内心深处还是藏着一点点良知,献过几次血,心甘情愿被身体残疾的老人骗过一次两次三次,在接女儿放学的路上,为了救一个小孩子脑子发热丢过一条命!后悔吗?可真特么的后悔呀,悔的肠子都青了,晚上躺在床上只要想到自己的女儿,那一宿就不用睡觉了,但是呢,如果倒霉催的再遇到这种事儿,他也没法保证不会脑子发热冲上去。
张云起还记得前几天发生的一个小事儿,那天家住小区停电,下着大雨,他放学后路过小区,看到几个大哥在修电路,于是跑过去给他们拄伞。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他们眼神里的那股暖意,真的挺热。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正能量还是有的,在的,在我们生活的一点一滴里。
这几个月以来,张云起看着班上的那伙男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晏诗,肆意践踏一个内心敏感自卑的女孩子的尊严,他真觉得太妈的low了。一个班的同学,不扯同窗情意之类的屁话,但这样子搞七搞八欺负一个女生真的合适吗?或许他们还太年轻,不懂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低劣恶俗幼稚的行为会给人家造成多大的心灵创伤。
然而,过失杀人,也是杀人!
是的,张云起也懂得这样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并不需要这些无所谓的执着、公平、正义!因为压根就不存在。学会放弃,生活会更加容易。但是,该怎么说呢,鲁迅先生的《热风》里有这样一句话: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张云起很喜欢鲁迅先生,每每读到这一段话,总是心有戚戚焉。虽说他自知做不了鲁迅先生UU小说那般热血向上的中国青年,但生而为人,还愿力所能及的善良一点,担当一点,所以他觉得廖海华的行径过分的可以,将他打的鼻青脸肿也着实是一时激怒,没考虑后果,有悖于他那从来都是谋而后动的路数,但那又如何?
从来如此,便对么?
只不过在156班的学生眼中,他一向是低调老实的一个好同学,与人无争,坐在位置上能不动声色地看上一整天书,人也极大方,经常请同学吃玩,他总是笑对人,同学请教题目从不拒绝。或许,除了与初见关系格外好这一点略显扎眼之外,这个男生实在是找不出让人厌恶的地方,也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大家对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十分诧异,尤其是在张云起跑到讲台上公然为花姐发声的那一刻,教室里静的像坟,只有晏诗捂着眼睛低低抽泣的声响……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英语,格外沉闷。
教室后面的少许血渍已经干涸,无人清扫。
初见不在,她今天请假陪她妈妈蒋凤去了医院检查。
学生们似乎都心不在焉,尽管洛琳在讲台上十分卖力地讲得生动嫣然,这个味道浓郁的女人总是认真地对待她的每一节课。只是响应者少,气氛生冷,直到156班的班主任王明榛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手指“哆哆”敲铁门。
洛琳看见了王明榛,于是停止讲课,走到门口和王明榛交流了几句后,她才回到教室望向后面说:“张云起,你出去一趟,王老师找你。”
这下子教室里就更加地静了,显然,王明榛已经收到消息。打架这样的事情在学校里是相当严重的。学生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张云起的身上游弋起来,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张云起倒是没什么表情,起身离开教室,走到王明榛身前喊了一声“老师”。
王明榛对他点了下头,然后说:“去办公室谈吧。”
张云起跟在王明榛有些佝偻的身影的后面,来到办公室,王明榛端着一杯茶坐下之后,脸色并不是十分的好看,但语气还算较为温和:“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你跟我说一下。”
张云起如实把事情的经过诉说了一遍。不夸张,不添油加醋,也不势弱害怕。
王明榛几乎感受不到眼前这个学生丝毫的情绪波动,语气有礼有节之中,似乎还带着打了很有道理的味道,他等张云起把话说完,才放下茶杯说:“欺负班上的女同学这个是廖海华的不对,但你怎么可以这么过激打人呢?”
张云起回答说:“因为这是老师教导我的。”
王明榛皱起了灰白的眉头:“我教过你打同学?”
张云起道:“今天我要告诉同学们,即使你们以后出了学校也是一样的。人生不能少了抗争,别因为惧怕就丢了属于自己的权益,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们,但我不能保护你们一辈子,我能做的就是在现在教给你们怎样自己保护自己。今天我告诉你们的这些话,比书本上的东西对你们来说更加重要!”
张云起说到这里,继续道:“王老师,这是你说的话:人生不能少了抗争。当他们欺负晏诗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如果再来一次,我也同样会这么做。就像你保护我们一样,我会力所能及地保护我的同学。”
王明榛盯着张云起,过了许久,最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坐吧,喝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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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章写的十分认真用心,或许是想表达一点东西吧。
感激大家的陪伴。
第二十六章 中国少年
张云起被班主任王明榛叫到办公室后,教室里炸了锅。
忧国忧民不是高中生该干的事儿,似乎除了看书学习之外,八卦从来都是每个校园里面的主旋律,下课之后,好些个学生聚一起扯这事儿,大概是猜测这回班主任会这么处置张云起吧,毕竟在班上当着那么人的面打架,打的还是同班同学,在校园里影响是很恶劣的,性质是很严重的。
李雨菲和她的几个闺蜜在走廊上晒太阳聊天,肖雪梅瞧着隔壁班主任王明榛的办公室好奇巴拉地说:“真没看出来,张云起这家伙平时没啥声息的,一点儿也不跳仗霸道,但办起人来,可真是硬气呀!”
当时刘子诚恰好也在。
他仗着和班上红人李雨菲关系不赖,一个大院的,下课没事的时候老爱往李雨菲那个小团体里面扎,主要是美女多,肖雪梅、陈湘萍、余青青几个女孩都长得不错,算是156班拔尖的一波了,不过女生们倒也不排斥他。这家伙小白脸,长得还不赖。
然而刘子诚听到肖雪梅的话心里挺不爽的,张云起和廖海华斗殴的时候,他没有勇气上去搭手助威,但事了在后面帮哥们说点儿话,他倒是很有点义不容辞,对肖雪梅道:“你说的啥话呀,打同班同学就叫做硬气了?”
李雨菲瞧了他一眼,淡淡道:“难道天天欺负同班女同学叫硬气?”
刘子诚顿时被呛的脸有点儿红,在李雨菲面前他还是很吃瘪的,讪讪地说:“人也就平时和花姐开开玩笑,又没干啥,也不能叫欺负吧。”
肖雪梅嗤之以鼻:“开玩笑,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我就觉得张云起打得好,有些人太可恶。”
刘子诚在李雨菲面前硬不起来,但对肖雪梅的话不屑一顾:“打得好?那等着瞧吧,先不说这回老班不会给张云起好果子吃,人廖海华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哥哥是湘南体校的,这事儿才刚刚开场呢。”
刘子诚正说着,李雨菲看见张云起从隔壁的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但刘子诚背靠着墙边说的兴起,完全没有发觉,还在那儿神里神气地说着廖海华表哥如何如何厉害,揍张云起如何如何轻松诸如此类的话,说着说着越说越起劲,他作为廖海华的好哥们,仿佛也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直到张云起走到了他面前,他才陡然惊觉,下意识地就闭上嘴巴朝后面缩了一步看着张云起。
张云起笑了笑,然后转身去了教室。
肖雪梅、陈湘萍几个女孩子在那里捂着嘴巴偷笑。
刘子诚的脸立时就红了,或许他也意识到自己面对张云起时的反应有点儿夸张,但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关心他丢不丢脸,走廊上不少学生都盯着从教室后门口进去的张云起,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东西,好事者总喜欢关注别人的悲喜,按照常理来说,张云起把同班同学暴揍一顿,必定会受到班主任的严厉处置,然而叫人失望的是,这家伙丝毫没有寻常学生走进班主任办公室挨批后垂头丧气的样子,和往常一样,摆着一副没事人的脸色,或许说的高雅一点也可以叫做宠辱不惊。
对于这一点李雨菲体会的格外深刻。
相识这么久,她总不知道这个男生心里想的是什么,有时候说他两句不好听的话,他不会生气,夸他两句吧,他也不会显得高兴或者得意忘形,他没有同龄男生的浮夸,对很多事情都显得并不在意,很难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难以捉摸,今天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孩竟如此愤慨,甚至是大打出手,李雨菲也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张老板,班主任跟你说了些啥?”张云起刚刚坐下,王小凯就凑过来八卦。
张云起翻开课本道:“你想听啥?”
王小凯瞥着张云起说:“逗我是不,有啥说啥呀。”
张云起笑着说:“那可不好意思,啥也没有。”
王小凯“嘿”了一声:“瞧你这样子,班主任对你打架的事儿好像没点意见啊,这节奏不太对呀,你进去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你这下子惨了呢。啧啧,看来老王还是很深明大义的嘛,老资历就是老资历,要是搁老江那会,这事儿够你喝一壶的,”
张云起乐道:“为什么够我喝一壶的?做人做事,不就是为了一个‘理’字吗?老江脾气是不好,但也不是不讲理的嘛。快上课了,不扯废话了。”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王明榛的语文课。
王明榛来到班上的时候,教室里相较于往常格外的安静,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天发生了那么恶劣斗殴事件,王明榛的心情肯定不大好,所以没有谁敢在这时候找不自在,都老老实实地坐着等王明榛开口。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班主任自然是要给大家一个说法的。王明榛走到讲台上后,并没有提打架的事情,他说:“我一直以为,语文不是语言的工具,如果是这样,你们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毕业。语文是一门人文社会学科,学到里面的知识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够开发你们的智识和思辨能力,辨好坏、辨是非、辨善恶。显然,我没有教会你们这些,有的时候,我感觉我做的很失败。昨天这样的感觉更甚。”
王明榛继续道:“作为一名普通语文老师,我一直希望能够带出一些价值观正确,乐观自信的好孩子,不能回馈,也不要粗鄙暴戾;更不要精致利己,一叶障目,去菲薄脚下这片土地。我也一直觉得你们还小,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前途似海,中国少年,对于你们,这不是纵享声色之娱的好时候,也不该将其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现在上课吧。”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翻书和“吱呀吱呀”吊扇旋转的声音。
王明榛的这段话,似乎为这场争端画上了一个无声的句点。
第二天早上,张云起照常去学校上课。
他的屁股刚坐在座位上,就发现课桌上多了一瓶牛奶和两个面包,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晏诗的身上,晏诗似乎也在观察他,两人的目光碰到了,这姑娘似乎有些心慌地低下了头。
她的课桌上也摆放着一瓶牛奶,和张云起课桌上的那瓶一模一样,瓶盖有牛的图案,瓶身是一个坐火箭的小男孩,牛奶牌子叫李子园甜牛奶,在九零年代很有名,鲜鲜甜甜的,味道很不赖,价格更不便宜,一般的家庭是舍不得给孩子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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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书友们中秋节快乐。
感谢不离不弃的你们。更新太少,对不起。
这几天放假,我没有回家,一个人,明天会继续更新!
第二十七章 阿蒙
霜降了。
时间渐近十一月份,天气愈冷。
这一天的晚上,王贵兵带着马史请区工商所的秦副科在南海渔村吃酒,他年轻时爱整哥们儿义气,现在混了些人模狗样,有钱了,档次上来了,结交的也都是区里面的衙门中人,称兄道弟的,关系亲的不行,其实像税务、工商、消防这些都是联众要打点的部门,要不然随便跳出来的一个小鬼都能把人给恶心死。
王贵兵就记得在前不久张云峰跟他说的一个龌龊事儿,市二中的张记栖凤渡鱼粉店被区工商所告知有顾客投诉鱼粉吃坏了肚子,真投诉假投诉这个谁也不知道,总之当时张云峰立马就跑到工商所,找到负责那一片区的巡视员,坐在一个小角落里的巡视员不苟言笑,正义凛然,直接挪开屁股让张云峰坐到他的椅子上,然后他自己坐在一边专心致志的忙工作,张云峰也是懂味的,打开办公桌往里面塞了五百块钱。
回到龙景园的家时,已是深夜十点。
王贵兵敲了敲门,就听到王妈叨叨絮絮的话夹杂着电视剧《家有儿女》里的声音传了过来:“咋这么晚才回家咧,李厂长都等你半晚了。”
王贵兵带着满脸的酒气对开门的王妈说:“这不是有应酬嘛,这么晚了你就早点睡,不用等我。”顿了一顿,他才反应过来,问:“李厂长……来了?”
这时候,客厅里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国字脸,高高瘦瘦的,笑着喊了一声:“贵兵。”
王贵兵愣了一下。
他看着龙景园罐头厂厂长李季林,心里很意外。
当初他一个国企工人被赶出罐头厂这种破天荒的稀奇事就拜李季林所赐,全厂区的人都拿他当笑话看,王贵兵也一直把这件事情当做奇耻大辱,后来又因为遣散费的事儿在厂子里闹过不小的动静,跟李季林之间的过节是真不小!
对于厂职工而言,李季林这个一厂之长地位还是很高的,绝对的大家长,不光管厂里的生产,还管职工家庭。而如今的王贵兵怎么说也算是混出了点儿样子,见识和眼界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冲动的小刺头能比,还不至于当面翻脸,他干笑着说:“李厂子来了呀,坐,先坐,……妈,你把古丈毛尖拿出来泡给李厂长喝。”
李季林坐下之后,王贵兵也不开口问他此行的目的,端着老板送的高档古丈龙毛尖和李季林喝,拉些关于“私营经济发展”的话题,李季林看着装修一新各类高档家具齐全的客厅也感慨了几句,他确实没想到当初那个初中没毕业成天吊儿郎当的赌鬼混的这么好,现在张口闭口都是市场经济、改革发展,国家形式。
吴下阿蒙,刮目相看呐。
只是王贵兵决口不问他此行的目的,总扯些其他不相干的话题,李季林反倒有点沉不住气,他在这里干等了两个小时,那古丈毛尖也确实好喝,厕所都已经跑了三趟,有些忍不住地说道:“贵兵,今天我来找你,是想谈谈咱们罐头厂里的事情。”
王贵兵心里好笑,罐头厂还能有什么事情,难不成发不出工资要饿死人你李厂长跑来找我借钱?
当然,这么讽刺的话他还不至于当面喷到李季林脸上,他一直记得老板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让别人主动来仰视你,而不是你主动去俯视别人。
老板年级虽轻,但想法太他妈的天才。
至于龙景园罐头厂的情况,他这个从小在厂区长大的还是很清楚的。
龙景园罐头厂作为城南区的一家小国营企业,不算大,一百多号人,生产的罐头主要是供应给周边的县镇供销社,但是随着近年来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供销社这种计划经济的产物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龙景园罐头厂的效益直线下降,后边就跟着被推向了市场,按照84年出台的《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主权的暂行规定》,上级放权,从人事权到经济权等等16项权力全被下放到了厂长手里。
李季林执掌了厂区大权,但这不代表他就有能力搞的活市场,厂里的效益始终起不来,能活到现在基本上就是工资靠贷,费用靠抠,活着靠精神,发财靠做梦……
到了如今,龙景园罐头厂基本上已经处于瘫痪状态,陷入了复杂的三角债务中,职工工资大半年没发,弄得个个怨声载道,矛盾重重,好多吃不上饭的职工就把罐头偷偷往家里搬,胆小的当菜吃,胆肥的直接搞到外边卖点小钱补贴家用。
想起这些破事儿,王贵兵还真的挺感谢李季林的,要不是当初李季林强行让他下岗再就业,然后跟着老板张云起发财,他指定还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破厂子里跟其他职工一样混吃等死。
当然,他也知道李季林能够“屈尊”来找他,态度还这么诚恳亲切,肯定是有所图的。但是他不想也不会主动去提。因为说来说去,龙景园罐头厂的死活跟他这样一个被扫地出门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对方是热屁股,他这张脸也没兴趣往上舔!
李季林却不得不提,厂长嘛,上百号人的饭碗全指望着他,即便是不想带那帮蛀虫玩儿了,也得好好考虑怎么跳出这个火坑给自己谋一份更好的前程。
他见王贵兵一直没有吭声,心里也着实别扭,但是没辙呀!现在可不是摆厂子架子的时候,他放低姿态温声道:“贵兵,你现在是联众贸易的老总,联众经营的这么有声有色,尤其是在市场这块做的那么好,把整个大湘东地区的游戏机市场都占领了,真是我们龙景园的骄傲,说起来呀,到现在我还记得今年上半年的那个学习机的广告,太出彩了……你看,有没有可能把联众的市场推广的经验复制到咱们罐头厂?你也知道咱们罐头厂里的情况,主要就是市场打不开,知名度低,产品卖不出去。”
王贵兵听到这话,大概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小霸王学习机打广告的事情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李季林这个时候才跑来找他提这事,也不怕黄花菜都凉了。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当初联众刚成立那会儿启动资金才十来万,分销体系和终端销售商毛都没有,全凭老板的天才想法打出了知名度,迅速把大湘东地区的分销渠道搭建起来,然后背靠小霸王这颗大树躺着挣钱。
王贵兵心里清楚,虽说现在的龙景园罐头厂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归根结底最根本的还是罐头卖不出去,依照他的想法,如果老板愿意出手,龙景园起死回生还是戏很大的。他掏了一根芙蓉王递给李季林,明知故问道:“李厂长,你是想复制联众贸易的经验,把罐头厂的知名度打出去?”
李季林抽着烟点了点头:“贵兵,你也是从小在龙景园长大的,现在可以说咱们厂子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但是只要能够打开销路,把积压的罐头给卖出去,就算是给厂子里的叔叔伯伯们谋一条出路!”
李季林许诺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就打起了亲情牌,但这玩意儿只能够锦上添花用,王贵兵可不会有半点的感动,当初把他赶出罐头厂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们可没有半个站出来给他说一句话!
在商言商,帮龙景园罐头厂度过难关无可无不可,王贵兵想的是这事儿能给自己和联众带来多大的好处,但这事儿他看不了太远,得他老板来定夺,王贵兵把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掐灭道:“我在联众贸易主要负责产品供应链,市场营销我不在行,这样吧,李厂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谁?”
“联众的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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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努力更新回报诸位的厚爱!
第二十八章 点子
王贵兵跑来找张云起提及龙景园罐头厂和李季林的事情前,张云起已经迷失在江川市一中高二年级八校联盟期中大考的钟声中不可自拔。
刚刚在班上搞了点不大好的事儿,不说好好表现,成绩还是不能落下的,毕竟这玩意儿是基本,那年头在学校里谁想牛逼就靠这个。
其实从班主任王明榛的话里面,同学们隐约也都明白了过来,这件事情的性质已经不一样了,王明榛根本就不会处置张云起。廖海军的那顿揍算是白挨了。
后面的事实也证明了这点。
那天下午,廖海华回到学校上课,班主任王明榛私下找他聊了聊,至于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大家发现张云起好好的,啥事儿也没有,廖海华对张云起放下的狠话,似乎只是一个屁。
所以张云起的学校生活和以前一样,看书,学习,站在走廊上打量过往的美女,和凯子伟哥聊天打屁,在篮球场上一边干人,一边听着李雨菲和班上的漂亮女孩子的加油声,生活平静倒也多彩,可能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早上来到156班教室时,他的课桌上都会凭空多出一瓶酸酸甜甜的李子园牛奶。
刚开始的时候,喝着觉得味道还不错,他小时候没喝过,那会儿太穷,喝不起,但是喝多了呢,又觉得腻歪。
有时在走廊上遇到晏诗,或者是在教她题目的时候,张云起想说没必要再给他送牛奶了,但是看着这个敏感又羞怯的女孩子,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人是不容易做好的。
尤其是当你深偕人情世故的时候。
生活在一个现实的社会里,有些人和事是改变不了的,所谓的处世之道,大抵就是不让自己尴尬,也不让别人尴尬。
有一次,张云起喝李子园的时候,坐在前面的初见扭头看他,那张清澈的小脸上似乎带了些什么,但又不说话,张云起张了张嘴,这丫头就扭头过去了,张云起想跟她聊聊,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好像没那个必要。
他不知道该解释些什么。
揍廖海华的事情,初见已经知道了。
但她没有说什么。
让张云起有些意外的是,最近他私下好几次看到初见给晏诗辅导功课,课间的时候,还会和她聊聊天。这是不常见的。初见和班上另一个极受欢迎的红人李雨菲截然相反,李雨菲落落大方,有些女孩子的小骄傲,却又平易近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活在人群视线焦点处的小公主。初见总是一个人看书、学习,按时上下课。对于班上的很多同学而言,这个清澈又沉静的学习委员叫他们尊重,但总有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时间过得很快,在紧张的学习氛围中转眼就到了期中考试的前夕。
高二上学期已经将近过半,大家也不再算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多少都明白成绩的重要性,不提未来前程,至少在这座校园里,有钱不太算是王道,但拥有一张小白脸和足够优异的成绩却绝对是,所以在这样一个你死我活竞争成绩的氛围里,扯咸淡的少了,问题目的多了,就连吊儿郎当的学生,到了这个临考的关键时刻也知道临时抱佛脚的重要性。
为期三天的期中考试在十月二十八号那天拉开了帷幕,先是语文,而后文综,接着数学,最后的那天下午是英语,张云起考完之后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哪怕是那菜的抠脚的英语,在骆琳的悉心辅导下,也感觉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做起来很得心应手。
期中考试过后,时间拖着十月份的尾巴上进了立冬。那天老张家做饺子吃,大姐张秋兰一家和王贵兵都来他家里做客,几个娘们包饺子扯家长里短的时候,王贵兵和张云起聊起了龙景园罐头厂的事儿,说来说去大概的意思就是龙景园罐头厂厂长李季林找他帮忙出个金点子,把积压的罐头卖出去。
其实龙景园罐头厂的情况,前边姐夫牛奋有说过几次,张云起知道一些,说起来呢,这个龙景园罐头厂厂长李季林还是李雨菲的爸爸,他和李雨菲的关系还挺好,但没见过他爸爸,也没有想到李季林会通过王贵兵找到他给罐头厂出点子,也就是所谓的市场营销,只是那个年代的人都喜欢把为企业搞咨询策划营销称作出点子。
这主要是拜那时候一个叫何阳的名人所赐,这家伙是90年代红遍中国大江南北的“点子大王”,中国策划业的开山人物,其实他也没干啥,既不跑市场也不管生产,就靠一张嘴皮子,专门为企业出各种各样有价值的“点子”,前前后后赚了上百万,这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一时间,全国都刮起了一股“头脑风暴”。
张云起还记得在94年春晚上,冯巩牛群还以何阳为原型,编了一个小品,叫做《点子公司》,这在当时名气大得很,mba的课堂上还专门分析过“何阳现象”,但是张云起后来了解过这位点子大王的一些“金点子”,感觉大多都是在后世看来就是很简单很常见的营销手段。
比如在海湾战争之后,把台灯做成飞毛腿导弹的形状;在水杯上加一个能提着的塑料拉环方便携带;把左右两只童鞋上,印上一个合并在一起能组成图案,以防穿错脚……真的没啥技术含量,但在那个营销荒芜的年代偏偏就特管用。
可能对于李季林来说,何阳那种大名人山高水远实在不好找,即便是找着了,龙景园罐头厂也出不起高昂的点子费,于是他找到了有点关系的联众副总经理王贵兵。毕竟联众贸易的广告策略是比较出彩的,今年年初在《江川日报》上那则中国第一条悬念式广告让小霸王学习机在江川市一炮而红,指不定也能给龙景园罐头厂出个好点子打开销路。
其实这个思路也不错,因为从表面上来看,目前龙景园罐头厂最大的问题就是罐头积压,资金收不回来,欠了一屁股烂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能请到专业人士通过市场营销手段打开销路把积压的罐头卖出去,迅速回笼部分资金,至少也能让罐头厂运转起来,给职工发点生活费,给供货商还点钱。
然而李季林似乎不知道的是,他引出的的联众老板比起什么点子大王,也不会是什么易于之辈。
张云起想了想,就问王贵兵说:“帮龙景园罐头厂打开销路把罐头卖出去,其实也不是很难,但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王贵兵就有点不大好开口了。
他估算不了那么长远,但又觉得有必要把这事儿告诉张云起,成了也是好的嘛,不过他听老板这么说,就觉得那年头出个点子顶了天也就是几万块钱,不吹牛逼地讲,这点钱别说张云起,他自个儿也不是很看得上眼。
王贵兵迟疑了下,就说:“那要不我给拒了?”
张云起摇了摇头,道:“这样吧,你先帮我收集一下龙景园罐头厂的经营资料,再帮我约个时间和李季林见一面。”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对了,回头搞几瓶龙景园的罐头给我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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