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皇子出阁读书 (二合一)
夏言去西洋的事在此时的大明帝国并没有被很多人关注。顶 点 X 23 U S
甚至,就连帝国海军在满剌加击败佛郎机舰队且在满剌加获得海城为军事基地的事,也没有引起帝国内部许多官员的关注。
大明帝国内部,帝国的大多数官员更在乎的还是皇帝那个位置的继承问题。
按照儒家立嫡立长的继承制度,皇后之子朱载垒理应是太子的最佳人选,毕竟朱载垒是皇帝朱厚照的嫡长子。
正因为此,帝国的官员们此时更为关注的就是太子出阁读书的问题。
自礼部左侍郎朱恩上疏请皇嫡长子朱载垒出阁读书并择儒门良师教之以经学正道后,陆陆续续便有许多官员上疏请立太子与请皇子出阁读书。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中央集权制的国家里,帝国的大多数官员们依旧主要关心着皇帝这个位置将来由谁来坐,以及自己能不能借着这个皇帝继承者扩大自己政治权益的问题。
“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不明则社稷不稳”。
这是文官们给朱厚照最一致的理由。
但朱厚照却很想告诉这些人,别说储君,就是皇帝,国家也是可以没有的。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即便这样说,很多人也是不会信的,就是大多数百姓也是不会信的,因为现在的大明政治制度决定了帝王不仅仅是国家元首还是帝国政府真正首脑,掌控着帝国所有的权力。
从一个人的生死到一个官员的任命,都是皇帝自己的权力,甚至也只能是皇帝拥有。
而朝廷官员与宗族族长的权力皆不过是皇帝赋予而已。
换句话说,那便是,天下一切都是皇帝的,这就是家天下!
而一旦要换个皇帝或者皇帝没了,这个天下就会陷入大乱,统治体系就会崩塌,就会通过战争屠杀消失掉一半的人口,直到新的皇帝出现为止。
而控制了这个皇帝或者自己做了皇帝,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所以,任何一朝的官员们都很在乎皇帝这个位置,无论是不怀好意的官员还是真为了天下太平的官员。
所以,安化王、宁王等都想着造反,想要当皇帝。
朱厚照如果不是个穿越者,若是个明事理的皇帝,也会如帝国官员们所从,立嫡长子为太子,并准文官所请,下诏令太子出阁读书,以希冀靠此培养一个合格的储君,为大明帝国长治久安打下基础。
若朱厚照是个不明事理的皇帝也可以先拖着,在将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儿子做皇帝,甚至也可以学万历拖着拖着就被文官通过各种阴谋阳谋忽悠得还是立了文官们喜欢的皇子为储君。
可朱厚照恰巧是个穿越者!
虽然,迫于政治压力,朱厚照承认自己不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对待政敌从来不心慈手软,但其实,只有他知道他内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一个真正的帝王,他对刘健、李东阳、谢迁等的狠辣更像是一个无产者对统治者的反抗。
朱厚照现在很纠结,纠结自己该如何把大明帝国的改变继续下去,特别是在自己百年之后。
虽然朱厚照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还附身到朱厚照身上。
但他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人不可能长生的,即便自己是穿越者也不例外,自己十年来身体机能与细胞依旧随着身体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这说明自己是会衰老是会死亡的。
死亡不可怕。
何况,朱厚照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
即便在生前对活着的世界有所眷念,但朱厚照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因此去畏惧死亡而不敢去面对,他现在得认真思考自己百年之后的帝国继承问题。
朱厚照在想自己百年之后,是不是应该还要给诺大的华夏安排一个凌驾于无数汉人身上不尊重他人生命的独裁者,让华夏的亿万汉人继续做这个人的奴隶。
朱厚照是不愿意这种现象继续存在的,他希望大明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他希望大明的当权者能尊重他人的生命与合法财产,他希望大明官府不是精英们奴役庶民的工具,而是百姓自己选出来且通过收取百姓的赋税而对百姓进行公共事业服务以及组织公共事业的机构。
可这谈何容易。
别说现在的大明,饶是在二十一世纪,都未能真正实现,弱肉强食这个自然法则虽然残酷似乎的确是一切生物都在遵循的真理。
但朱厚照还是想再努力一次,努力让底层者可以拥有一个较为平等与自由的社会。
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是位高权重还是卑微渺小,在将来,至少在明文规定的法律里是平等的,彼此见面也不至于位低者向位高者下跪,勤劳者得到应有的物质奖励,而懒怠者则得承担应有的代价。
朱厚照觉得自己至少得努力让大明接近到后世的文明程度。
朱厚照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大明在文明程度上赶后世还是差很多,株连与私自处决人命的现象依旧存在,甚至自己这个皇帝都这样做了,开了历史倒车;
除此之外,女人被强迫缠足的现象还是存在,甚至寡妇被宗族逼得自缢守节的现象也存在,还屡次被当成值得表彰的忠贞之事写进了官衙的奏疏里,呈递到了自己的皇帝面前。
每当朱厚照看见这样的节妇忠贞之事,朱厚照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内心里,朱厚照知道这是这个礼教社会在吃人,但他却无法阻止,因为寡妇自缢是寡妇自己这样做的,甚至自己这个皇帝如果不赐予其贞节牌坊才显得不通情理。
话转回来,朱厚照自己主导的一系列株连之事,他现在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做的很是顺理成章,顺理成章的这个帝国根本没人能在法理上说他做的不对,倒是他内心时刻在问着自己,自己还是一个尊重他人生命且从不自视高人一等也不自觉低人一等的现代人吗?
朱厚照很烦闷,尽管这个社会给了他在后世不能拥有的一切,比如他在后世根本不能想象的宫廷园林,和许多堪称绝色的美人,以及每日吃不尽的山珍海味,但他发现他还是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朱厚照讨厌文官们拿儒家礼法约束自己,所以他选择了反抗,但他也讨厌文官们像奴才面对主人一样只知摇尾乞怜而无半点人的样子。
朱厚照不想变成自己在后世讨厌的那些人,那些喜欢被溜须拍马,喜欢颐指气使,喜欢恃强凌弱且不尊重他人的人。
朱厚照知道自己狂妄的人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把别人不当人的人到头也会走向灭亡,自己或许靠着自己建立起的强大国力与争取到的大量民心而善终,而自己后世的子孙,朱家贵胄若一直不把别人当成奴役的工具,在将来只会被人推翻,就算是有骨气地找棵树吊死,那也只是比举国投降金国的赵家人好看点而已,终究也改变不了被百姓抛弃的命运。
所以,朱厚照希望自己的儿孙们能明白这个道理,甚至不只是自己儿孙,帝国的所有统治者都要明白,自己作为统治者不是作为一强者要去剥削一弱者,而是在拥有统治权力的时候也有去维护这个国家利益与完成公共事业的义务。
无论百姓是被动的接受了这个政府的统治还是主动通过选举选出,作为执掌公权者都应该明白自己的权力是百姓赋予的,一旦这个政府不为百姓谋福祉,就只会被百姓抛弃。
事实上,这些道理在圣人之言中也不是没有,要不然也不会有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之类的话,也不会有水以载舟亦能覆舟的古言。
但只是很多人念错了经,只顾着维护自己的特权却忘记了自己的义务。
后世的儒生们强调父权夫权君权,强调子应该从父,妻应从夫,臣应从君,却忘记了规定为父者为夫为君之义务,或许有也会被刻意淡化忽视。
不过,有时候在朝堂上,有时候文官们倒也不是不知道限制君权,甚至也知道要求皇帝履行自己的义务,但很多时候文官却没有去限制自己为人父为人夫的权力,以至于在家族里搞一人堂在朝堂上又要求皇帝从谏如流,岂不矛盾?
朱厚照知道自己要想把大明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国度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他并不会因为漫长和艰难而放弃。
但他不得不承认,要让帝国变成自己理想中的国度,首先要做的是限制自己的权力,首先,自己要遵守规则并尊重他人的生命,其次,自己还得尽力建立起更合理的政治制度,一个能保障人最基本权益又能限制人的贪婪的制度。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让社会发展与生产力得到发展,让百姓拥有更多的知识与生产资料。
只有这样,才能让百姓拥有更多的力量与统治者抗衡,而统治者也才好考虑百姓的感受,彼此力量平衡才能做到彼此尊重,彼此平等。
朱厚照不担心在较长时间内依旧有强权者凌驾于他人之上,依旧在奴役百姓,他担心的是百姓们觉得自己应该被奴役。
如果这样下去,汉人只会依旧麻木,只会停留在为奴役他人而沾沾自喜和想做奴隶主而不得的两种状态,从而不在乎骑在自己头上的人是谁,只希望着自己也可以骑在别人头上,如此的话,何谈民族意识与国家意识。
朱厚照准了礼部左侍郎朱恩所请,决议让皇子出阁读书。
不过,他没有按照朱恩等文官意愿只让皇嫡长子出阁读书,而是让四个四岁的皇子同时出阁读书,而且也没有要让这四个皇子只接受儒家教育的意思。
朱厚照决定如同地方社学先培养四位皇子的识字能力,而且也培养的方式也不再是教授三字经这种传统的儒家启蒙方式,而是以新编的拼音辅助各类朗朗上口的诗词文章字词进行启蒙,并将朱厚照让翰林院编纂的近似于后世新华字典的《大明字典》也作为四皇子接受初级义务教育期间的主要工具书。
同时,朱厚照也没有按照文官们的意思,择良师充詹事官而教之,而是下诏成立依照社学例成立宫廷社学(后文简称宫学),专门培养皇室贵胄子弟进行初级教育,社学老师也非是只知道掉书袋讲解儒家经义的朝廷官员,而是专门从地方社学择取经验丰富的社学教师招入宫学为师,且学习科目也变成国学、算术、常识三科。
朱厚照下诏着皇室贵胄之家选适龄儿童入宫学读书,除四位皇子外,一些藩王之子、公主之子以及外戚之子也被招入宫学。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兴王朱佑之子朱厚即朱厚照堂弟也奉旨入宫学读书。
朱厚照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让自己这几个皇子从小在接受教育的过程中也学会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观察人心,如何知道去接交朋友以及解决与人相处时发生的矛盾,而不是让他们长于深宫或只听从于老师的教导,甚至奉老师的话为圭臬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
朱厚照这样做自然让大部分文官很为反感,因为这样一来,他们没办法通过教育皇子的机会达到影响未来朝局的目的。
不过,这些文官们也不敢明着反对朱厚照,毕竟朱厚照是皇帝,拥有帝国最高决策权。
因而,这些文官便只谏言皇帝朱厚照当先确立太子,且言明自己要求皇帝确立太子也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着想,毕竟太子这个位置不确定,就会让朝臣们陷入党争,造成朝政不稳。
朱厚照知道太子如果不立的确可能引发党争,历史上满清王朝之九龙夺嫡就是个例子,而万历久不立太子造成国朝内耗严重也是个例子甚至催生出东林党,但太子一早确立也不好,太子党一出现也会让很多官员只知道巴结太子并跟着太子一起贪赃枉法。
但朱厚照现在宁愿不立太子,也不愿意去为将来废一个不合格太子而大费周章,未来由谁来统治帝国的亿万百姓,这个不应该是儒家礼教说了算,也不应是自己说了算,而是亿万百姓们自己说了算。
可是,如何让百姓们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帝国元首,朱厚照还不知道,但他不着急,他要先培养许多合格的帝国统治者来并培养许多有自己思维的百姓来,只有那样,百姓们才会知道该如何去选。
第211章 朱厚熜上学与新式教育(二合一,五千字)
朱厚拜别了自己父母,正式踏上进京的路。www.uu234.net
不过,此时的朱厚还不知道在历史上的他可是继正德朱厚照又一大明皇帝。
现在的朱厚还只有七岁,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顽皮孩童的时代。
但朱厚却已表现的聪敏过人,熟读《孝经》、《大学》等儒家经典,并已在其父要求下,已开始参与主持王府典礼与祭祀活动。
总的而言,朱厚的父亲朱樘很注重对朱厚的教育,让年幼的朱厚已经具备基本的儒家文化基础,懂得遵守儒教礼法,在湖广当地颇有盛名。
这也是为何历史上在正德皇帝被害死后,文官们选他为帝的原因。
当京城的官员带着朱厚照的旨意来宣示让他进京读书时,朱厚虽然含泪拜别了父母,却也没有像同样年纪的孩童一样嚎啕大哭,似乎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明白皇命不可违的道理。
不过,此时的朱厚对于如今的皇帝朱厚照还不熟悉,他只知道自己算是朱厚照的堂弟,但他也听闻过自己这位堂兄很多狠辣的传闻。
因而,当朱厚在初次见到朱厚照时,还是有些害怕和紧张的。
不过,朱厚庆幸的是,随同进京的皇室子弟还有很多,他相信只要自己恪守规矩,自己这位皇帝堂哥也应该不会注意到自己。
但事实上,朱厚照在面见这些皇室子弟时,最先问的不是宁王的子嗣有没有来,先问的就是朱厚。
“兴王世子何在?”
朱厚听此只得站了出来:“臣弟见过陛下!”
朱厚照这才认出了年少的嘉靖朱厚到底长什么样,见他已比其他皇室孩童显得沉稳不少,心里倒也不由得暗想,难怪此人能被杨廷和挑中为皇帝,也难怪此人能在大议礼中胜过文官,如今观其气度倒也与别人不同。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个堂弟智商与谋略当很高,要不然也不会不依靠宦官就能将文官耍的团团转,虽然后来还是败于文官徐阶之手,但其在执政时期则大多数时候是把朝政大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的,而且还出现了一系列人才。
文如海瑞、张璁、夏言、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谭纶、杨博、王崇古、胡宗宪、唐顺之,武若俞大猷、戚继光、陈等都在嘉靖朝出现。
因而,朱厚照自然也不会轻视了这个还只有七岁的朱厚,他只点头笑道:
“朕听闻你聪敏好学,朕且考你一考,你且说说割圆术透露了什么算学思维,以及圆周率在祖冲之后乃多少。”
朱厚照考的也不难,这些算学常识是古代中国早就出现的算学成就,割圆术是魏晋数学家刘微的成就,而祖冲之则将圆周率精确到小数点以后的第七位,只要朱厚真的博览群书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朱厚这时候却红了脸,若让他背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甚至当场写八股论文,他都能做到,甚至哪怕在他家乡湖广盛行的道家之学,他也能扯上一些,但如今让他说说什么是割圆术以及什么是圆周率,他的确是听都没听说过。
“朱载垒,你告诉你皇叔,告诉他,何为割圆术,何为圆周率”,朱厚照把自己亲儿子朱载垒叫了出来,朱载垒倒是不假思索地念了出来:
“割圆术乃计算圆面积之法,以极限之思想用之……而圆周率……自祖冲之后为……”。
朱厚照听后点了点头,只拍了拍朱厚肩膀:“你还需多学习啊,你是皇室子弟,又不考状元,只读儒家文章干嘛。”
朱厚照说着就让朱厚等人退了下去。
今日与进京的皇室宗亲子弟见面对于朱厚照而言算不上什么,但这件事却给予朱厚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朱厚素来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他能察觉得出来这位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才能并不看好,似乎自己懂得还不如他身边的小皇子多。
“宁王派自己的儿子进京没有?”
朱厚照这时候突然问了内阁首辅王华一句,对于这次召藩王之子进京入读宫学,虽说主要是为了按照自己的意志对朱家子弟进行教育,但也有试试这些藩王心思的意思。
毕竟,现在自己改革也算是侵犯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许多士绅官员们的利益,许多文人士绅按照怂恿藩王们造反的事自然也不可能会没有,而朱厚照则希望通过把这些藩王子嗣召进宫中读书的机会,让这些藩王们知道朝廷已经有所警觉,并进而不要太过分。
当然,朱厚照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阻止不了宁王的。
毕竟宁王自己现在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年,被他贿赂与勾结的官员已有许多,自然是说停下也不可能停下的。
“派了!刚才给陛下见礼时,右边胖胖的那位就是宁王的次子”,内阁首辅王华回道。
朱厚照不由得微微一笑,心想这宁王还真能如燕王朱棣一样隐忍,不过他忘记了自己这个皇帝可不是朱允。
朱厚同朱载垒等皇室子弟在正德九年中秋节过后,即八月十六日开始入学读书,虽说他们是皇室子弟,读的宫学在建筑上比民间社学要豪华不少,但上学的程序与内容则与民间社学基本无二。
朱厚也不陌生,他在湖广当地看见过一些孩童每日背着布袋书包上学的场景,他很羡慕,也想像平民孩子一样和几个玩伴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像湖广平民子弟一样和皇室其他子弟也一起去上学。
但让朱厚自卑的是,他的兴王府没有给他多少银子,以至于他没办法在其他皇室子弟面前炫耀自己,也没办法买到市面上新出的帆布包,在宫廷里并不受太多人待见,内廷的宦官对他并不太亲热。
相反,朱厚发现宁王府的王次子则很受底下的宦官喜爱,因为这位宁王府的次子很有钱,也很大方,这让朱厚照越发有些自卑。
当然,他更加耿耿于怀的还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学识居然没有引起皇帝陛下的重视,甚至连自己身边只有四岁的皇嫡长子都比自己知道的多。
所以,朱厚在宫学里学的很认真,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他开始接受除儒学外的算学以及涉及物理、化学、生物、经济等方面的教育,还有关于国家的教育。
朱厚照也抽空来了一次宫学,如同他视察大明顺天府一带的社学时一样,他都会给这些还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学生上一堂思想课,讲讲大明的历史灌输一些国家与民族的概念。
朱厚照会亲自与每个学校的大明少先队的队员一一握手,同其他随行官员一起亲自给他们系红领巾。
朱厚因为有文化基础在再加上本身的勤奋,所以在宫学的学习成绩也很优异,直接成为宫学第一届少年先锋队的队员。
当朱厚看见朱厚照亲自给自己系上红领巾的时候,他感到的是无比的自豪,他知道红领巾的含义,意味着是大明无数英雄血染红的旗帜的一角,而他戴上红领巾成为少先队队员也就意味着他将来会成为少年英雄。
朱厚照看见朱厚一脸兴奋与激动的样子,心里也同样很高兴,他知道自己把后世的一些事物放到大明的基础教育中果然也有同样的激励作用,他相信这样会让更多的年少单纯的孩童想让自己成绩变好想得到老师的表扬。
基础教育全部普及已有三年,明年开始便是第一届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童四年毕业期,朱厚照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一批由朝廷花了大价钱培养出的一批接受四年教育的学童。
“陛下,按照学部从各省报上来的数据估算,明年大约有一百七十余万学童即将毕业,按照之前的规定,这些学童将以百分制的形式考入县学,而按照以往的举业,入县学府学者非生员不可,如今只学四年便可入县学,只怕恐令天下生员不满;
另外,县学素来录取之数不多,凡县四年所满学童不下千,这其中当有大半不得入县学,是故,臣以为,当应再建新学,各县设新学以收天下学童再教之,并教之以更深入之学问,以待其成丁后得有才被朝廷用之!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四年时间培养出天下英才自是不够,需持之以恒,方可在日积月累之后,得有天下英才尽出于大明!”
学部尚书康海如实对朱厚照禀道。
“这百万学童自然不能让其回家务农,至少大部分不能放其回家务农,而县学一时改不得,且若让知县出题也估计只会出一些八股文章;
朕准你所言,设立新学,传旨各县亲民官新设高等小学堂,朕会让吏部立即任命一批在京师大学进修的待官举人,就任各县教谕并兼高等小学堂校长一职,以具体负责高等小学堂的组建工作。”
朱厚照知道这样一来,朝廷的教育开支又得增加,但要让大明百姓强大起来不再麻木不再愚昧,大兴教育又是必须的,所以该花的还是要花,好在大明已经开始了殖民扩充,以后能从满剌加以及其他地区赚取不少财产,而这些财产短期内估计也只能先花在教育上。
不过,设立高第小学堂不是朱厚照动动嘴皮子,然后内阁按照朱厚照的意思拟旨颁行天下就可以成功的事,接下来还得有人事与财政上的安排。
“陛下,全天下这么多县,每县都得任命一名管理高等小学堂的教谕,而原教谕还得调派到其他地方升任知县,这并非易事!京师大学现在所进修的举人也不过百人,放于全天下为教谕官,亦不足也!
是故,臣建议,可先任命一批在京师大学进修的举人在南北直隶地区为教谕,负责组建高第小学堂,但其他地区则依旧令各县知县与教谕组建,按照朝廷要求组建,令提学官督察之,这样可以让天下举子明白,来京师大学进修是可以直接被重用到南北直隶这样的好地方任教谕的,以此激励更多的举子来京师大学进修。”
吏部尚书张彩在内阁奉朱厚照旨意主持的大明治学事宜上如实奏明了自己吏部在执行兴办新式学堂上的难处,非恪守理学之顽固派的他不反对皇帝陛下有意兴办新学提倡百家的大政方针,但作为一个务实的官员,他需要让皇帝明白,很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一蹴而就。
“张卿所言有理,内阁与学部呢,你们以为如何?”
朱厚照也知道在大明实行全民教育,并建立一个从幼年到成年的教育培训系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仅仅是需要更多的财力支撑,还需要更多人力支持,大明不乏读书人,可缺乏的是师范类人才,京师大学本来是为了发扬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综合性大学,但现在也主要成为了新式教育师范生的培养基地。
即便京师大学已经把招生门槛放宽到举人这个层面,但依旧满足不了帝国对师范生的巨大需求,何况因为科举制度存在的原因,依旧有大量举子不愿意报名进入京师大学而是享受帝国给予的官身待遇与特权继续参加会试与殿试。
虽然正德三年、正德六年、正德九年这三科殿试后,已经有很多进士因为看见张璁、夏言明显受皇帝青睐而愿意报名进入京师大学进修。
但这批进士的第一批毕业者即正德二年与正德六年加起来不过百来人,而且还得被任命到六部和地方担任重要官职,毕竟帝国现在在行政与军事上也很缺乏新式教育出来的人才,一些六部堂官与地方主官在体验到京师大学出来的进士之能力后就不愿意再放走这些人才,甚至还希望朝廷多给自己任命一些这样的官员。
因而,朱厚照也很理解吏部尚书张彩困难之处。
而此时,内阁首辅王华等也都相继表示赞同,朱厚照见此便也再次点头道:“既如此,便如吏部尚书张彩所言,吏部先将京师大学进修之举子任命到南北直隶担任教谕,兴办新式学堂,但既然是高等小学堂,还得应学习更多科目,常识一科当细分为社会与自然两科,具体课程大纲由学部制定;
各县各村镇社学毕业学生如何升入高等小学堂,依旧以考试的形式,录取比例应为多少,由户部根据国库与地方税赋收入在教育上的最大预算为基础,算算在全国实行高等教育后应保证多少社学毕业的学童升入高等小学堂!”
“臣领旨!”学部尚书康海与户部尚书王琼站了出来,齐声回道。
“陛下,臣有一担忧之处”,这时候,内阁次辅刘宇站了出来说道。
朱厚照忙命其阐述。
刘宇便道:“去年臣奉陛下旨意巡视湖广四川等地,发现大量社学依旧只教授八股文章,臣问其缘由,皆说是当地就任社学先生的耆老乡绅之自作主张,言说因天下以科举为正途,不教以孩童四书五经,走科举正途,岂不误人子弟哉;
甚至,若听朝廷之令教以其算术常识的话,反而会被乡邻百姓埋怨,甚至有百姓言若非官府强令自家孩童入学,必不会让自家孩童上学,因为这样导致家中猪羊无人喂养,饭食无人主食!
但士民却不知朝廷是为培养各类人才才改革社学,实为造福百姓之策!
因而臣担心,即便陛下有意办新式学堂,估计天下黎庶也不积极响应,现今天下,士民依旧皆知,科举乃是选官正途,是故臣担心,即便新学堂设立,富足者只会让家族子弟走举业,而贫困者只会令家族子弟回家耕种或去集镇为学徒,而真正应考新式学堂者少也。”
“亦如次辅所担心之言,臣于三月奉旨巡视云贵两广,勘察人口流失时,发现自强制社学教育后,各地孩童早夭者失踪者之数增加很多,皆因白天被官府强令上学,夜晚被家人强令干活被其野兽毒蛇所咬致死或者是其他原因致死者;失踪也多因上学后杳无音信或放学后失踪者;
陛下虽有意恩泽黎庶,不惜以重金教化之,可黎庶鲜有有福承恩者,或因父母残忍或因父母无法以至于孩童无儿时欢乐可得;
除此之外,更有官府胥吏之贪墨人牙子横行等,以至于许多平民之子名为上学实则被官府强征为童丁,更有俊秀者被人牙子发卖,百姓们敢怒不敢言,为躲避强制教育,竟有举家迁入山野者;
本为善政却变成了恶政;
臣以为若新式学堂再设,陛下若以强令责庶民之子应考之,只怕会令庶民更为反感,甚至会激起民变,若不强令,新式学堂即便设立也会无人应考,到时候只会靡费钱财,增加朝廷冗员。”
户科都给事中袁宗儒回道。
第212章 有文官首倡废科举
朱厚照面色凝重了起来,眉头紧锁着,他看了袁宗儒与刘宇一眼。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袁宗儒和刘宇都低垂下了头。
“既然如此,你们都说说这兴学之事还做不做,实话实说,朕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朱厚照站了起来,他看得出来,现在这些文臣们已经有些怕自己,怕自己又一言不合就砍头杀人。
因而,朱厚照也就只好起身走到殿门处,背对着这些文臣,以免这些文臣在正面看自己时过于害怕,害怕的不敢说实话。
“兴学之事自然是要做的,教化天下黎庶,使人人知而好礼,本为德政,只是强令庶民之子入学,未免有些强人所难,增加了黎民之负,陛下欲让天下黎民知其教化之意义,得让黎民之得教化之利,以臣看来,莫若取缔强制之令,听凭百姓自愿方可。”
内阁首辅王华这时候先说了一句。
他知道推行全民教育,让大明的百姓都变成读书人是眼前这位皇帝陛下的理想。
可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皇帝陛下的理想有时候也和自己想建立大同社会的理想一样空洞。
普通百姓在没有富足之前是很难有培养自己下一代的意识的,甚至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算是养活孩子都是一件很难的事,而如今朝廷还要让其承担教育孩子的责任,明显是在让普通老百姓为难,尽管是免费教育,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孩子不是放在家里养的娃,也是劳动力。
“首辅所言,实为解民所困之策,臣也以为,兴学之事不可废但可以改良,社学与高等小学堂继续设立,乃至以后还可以在府、省以及南北京师设立学校,以教天下士子,但这些士子当于何等学识由朝廷用之,还需确定出来;
另外,为促进大明愿进学之读书人学新学而不以儒家朱子为法统,臣以为当废除科举!
然后对从京师各大学乃至国子监毕业者直接授官,如此可令天下士子踊跃入新学。”
内阁次辅刘宇知道自己今日所揭露的学政改革之弊处引起了皇帝朱厚照的不满,但他此时提出废除科举的主张来,则是想告诉朱厚照,自己并非是有意要和皇帝陛下您作对,也并非是不懂皇帝陛下您的目的,自己作为内阁阁臣,只是要替你说出您想做而没敢立即做的事。
废除科举?
刘宇的话犹如一声焦雷炸裂在狭窄的内阁与司礼监值房。
谁也没想到这位刚刚还第一位对皇帝陛下苦心经营的全民教育唱衰的内阁大学士,如今又直接对科举制度开炮,而且直接扬言废除科举!
朱厚照自己也着实被刘宇的话给惊吓了一下,他倒也没想到刘宇会直接提出废除科举。
他不得不承认,在自己刻意培养官僚资本集团甚至让官僚资本家们代替传统士绅掌控朝政后,这些有着官僚资本家背景的文官们开始与以往保守的文官们有些不一样了,连废除科举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狡猾的文官只想着一味取宠于自己,而故意挑自己想听的话来说。
虽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只要说到皇帝心坎里,自然会备受皇帝器重,至于开炮后的后果自然也是由皇帝承担,毕竟自己只是提出个建议而已,决策的人是皇帝。
所以,朱厚照没有流露出想废除科举的表情来,作为万人之上的皇帝,有时候藏愚守拙是很有必要的,要不能让人轻易摸准自己的脉门。
朱厚照没有转身,想着看看其他文官有什么反应。
户科都给事中袁宗儒也没想到刚刚还带头炮轰全民教育改革的内阁次辅刘宇,转眼就又炮轰科举制度,不由得直接反驳道:
“臣以为,科举不可轻废,一则国朝已行科举多年,天下士民无不奉此为圭臬,此制也得以维系民心;
二则如今天下生员、举人者皆靠此为进阶之梯,若科举一废,岂不让天下士子报国无门也,总不能让其回去同孩童一样也学算术常识吧!”
“可如今科举所选之才以善空谈疏实务者居多,下不知百姓之忧乐,上不知朝廷忠奸,且多为胥吏所利用操控,甚至不乏甘为胥吏所用,以敛财自肥者!如今之科举,所选之人才多为治学者,而事功者需由新学选之不可!”
内阁次辅刘宇反驳道。
内阁首辅王华见此忙也说道:
“科举废与不废当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得有选士之法,科举废,则必应有新的选士之法替代才可,科举若废当在新学成熟之时方可,臣以为科举与新学可以并用之!”
“依旧如现今之制,中进士者可直接选官,中举人者可选择参加会试殿试,也可选择入京师大学进修选官,而高等小学堂之后当再设各级学校,最终可以直接入大学,大学毕业者也可以直接选官。”
王华说完之后,朱厚照才转过身来:
“甚好,科举即便要废也不能骤然而废,大明以科举为取士正途已有百年,它不仅仅是一个取士之法那么简单,而是许多人以此谋生的手段,从乡间老儒到朝中清流,莫不以传授经义文章为生,朝廷不能断其生路;
但是,这新学之制度得进一步完善,朕准刘卿所奏:
不再强令百姓之子入学,或许朕与众卿现在最应该先要做的是让天下百姓无饥饿贫困之患,若人有余粮且不用承担赋税之苦,为人父母者怎么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
高第小学堂依旧要在南北直隶设立,且于各府设中学堂,不一定只有一所,诏令各府可根据本地所辖学子多寡增添几所中学,中学初级与高级,初级者除国学算术外,需有历史、地理、政治、格物、化学、生物、武艺七科;
你们现在也应该都明白这些课涵盖着什么学问,高级者可令学生除国学算术外,于其余七科中任选一科学习,高级中学毕业后可参加高等教育考试,由各省主持,同于科举之乡试,考中者可凭志愿报名成为大学之学生,由帝国各大学根据学生成绩于各省招录之,录取数量也由各大学自己决定,具体细则学部再详细拟一拟,拟好后交于朕,朕再细细安排。”
“陛下,以上之策还是暂于南直隶实行?臣以为当只暂于南直隶推行小学、中学、大学等新学之制,而其余诸省则暂令各地方官设小学便可,以此节约银款,毕竟除南直隶外,其他地区皆依旧会以科举为重,现在设立中学大学只怕也无甚益处。”
管户部的王琼说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准奏!但可以下诏于天下,准予民间乡绅自建书院治学,治学优渥者,朕会给予奖掖!”
“遵旨!”
内阁首辅王华等文官皆拱手行礼,对于朱厚照突然明旨准天下民间建书院一事,众臣也都甚为高兴,毕竟对于他们这些进士出身的文人而言,可以建书院就意味着可以名正言顺地开科举培训班赚钱。
朱厚照也知道如今自己即便鼓励大儒名士开办书院,也只会开办成科举培训班,毕竟科举培训班赚钱且有更多的利润,但朱厚照应该也能有几个不以名利为重的名士大儒开办起一些具有研究社会科学功能的书院出来,那样也可以算是大学了。
学政廷议结束后没多久,关于组建高等小学堂以利社学毕业之学童升学继续教育的钧旨便正式昭告天下,而与此同时,户部也开始专门拨银且规定那一部分税赋可归为地方自用为教育经费。
于是,天下地方官无不纷纷建新式学堂,目的或是借机捞钱或是让上面看见自己的政绩,总之无论是哪种初心,各地的高等小学堂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了出来。
再加上正德皇帝明旨准予民间私建书院,于是天下儒士莫不称赞之,纷纷建书院,一时间书院数量大增,今有某致仕尚书建山岩书院,明有某致仕侍郎建水泉书屋。
不过,因为朱厚照不再下诏强制学童入学,因而各地的高等小学堂,依旧是许多家境殷实或富贵的子弟入学,而且因为这些高等小学堂老师都是官员在地方上招的老儒,再加上家族之人也希望自家孩子习儒学走科举,因而这些高等小学堂也都成了科举培训班。
私人建立的书院则更是如此,每日基本上也都讲解儒家理学经义为主,也基本上都是科举培训班。
但朱厚照相信尽管短期内因为天下百姓只知参加科举获取功名才是正道而导致学界依旧以学习儒家经义为主,但随着自己在政治上刻意重用新式教育教育出来的人才,定会让这种风向发生改变。
不过,朱厚照觉得自己现在更重要的还是增加大明的财富值,让百姓们越来越富裕,让百姓们对接受教育的功利心不要那么重,让他们逐渐意识到接受教育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提升自己的素养,更好的了解自己,并发挥自己的价值。
只有让大明的百姓们主动接受教育并主动思考如何获取物质利益以外的兴趣才能激发华夏民族的创新意识与创新能力。
但这个肯定还有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让百姓们明白,因为当一个人还只在为了生存而奋斗的时候,你没办法劝他放弃功利之心。
第213章 刮江南士绅之财的能臣严嵩
严嵩自从于王阳明手中接过南直隶巡抚之职后,他就一直在进行着自己玉米培育的实验。www.uu234.netwww.uu234.net
在这个农业实验中,他积累了许多农业知识,也愈发意识到在一株株看似简单的玉米背后会潜藏有如此深奥的学问。
这些年来,他虽然在大政方针上依旧是萧规曹随,并遵循着中央朝廷的指示,但在具体日程政务中,他则在尽量通过自己新学到的东西去惠及于民。
严嵩很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入京师大学做司业,并因此跟着皇帝陛下朱厚照学习了很多新知识,以至于现在做一方封疆大吏时也能恩泽于民。
而不是如以前的翰林院编修一样,只待在翰林院熬资历,上无机会近君前参奏,下无机会于百姓前谋福祉。
严嵩来到南直隶后开始与皇家工业公司合作在南直隶创办了化肥厂。
甚至,严嵩还在申请得到皇帝朱厚照恩准后,亲自组织人手在南直隶开办京师大学农科研究所,且以此利用皇家工业公司新炼的转炉钢制造农业机械设备与化肥生产设备。
正因为此,使得严嵩就任南直隶巡抚期间,让化肥在南直隶地区得到了推广,并且也因此让南直隶地区的粮食产量大大增加,而且不仅仅只是推广化肥,农业机械设备的运用与对农作物生理特性更科学的研究与指导,也让南直隶的粮食产量提高不少。
“臣启奏陛下,今岁南直隶粮食增收三成,百姓脸上皆是兴奋之色,岁赋未增,而粮食增产,则民财有余,此乃盛世之象;
除此之外,因化肥之故,许多贫瘠之地亦有所产,臣雇流民以种之,得之则换为库银或备灾济贫之用,更有商贸之大兴,如今江南民富且国富也!今岁漕粮也有望多押解一百万石进京……”
严嵩在给朱厚照的密奏里很详尽地写着自己的为政之得失,而他不知道的是,很快,朱厚照就要交给他更重要的任务,即在南直隶继续推行新式教育改革。
不过,当严嵩接到在南直隶试点进行新式教育改革后,他也没有因此而觉得有压力,甚至觉着这是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他相信只要自己做的好,陛下是会看在眼里的。
严嵩并不担心教育经费的问题,因为他在南直隶进行的农业科技发展,使得他的地方财政收入也增加了不少,而且他还很会搞商业投资与其他敛财方式。
比如,他在就任南直隶巡抚且依靠化肥的运用获得第一笔额外财政收入后,他就做主修了一条从苏州到南京的水泥路。
修这条路花费了他不少银子,但严嵩却把这条路变成了生财的路,他在这条水泥路上设置了路障,且每隔一县便设一收费站,对沿途客商收取厘金。
除此之外,严嵩还让人对坐马车的官绅收取过路费,而且他的理由则很简单,就是为了养护道路而已,而唯独对行走的平民不收取费用。
因为是各县收取,且各县地方知县与州府皆有份额,所以各县也都积极收取厘金与过路费。
除此之外,严嵩还将这笔收入的一部分上供中央户部,让中央户部多了一笔额外收入,以至于内阁和户部都没有因此对严嵩有意见。
甚至,都察院的御史与六科廊言官也被严嵩买通,使得迄今为止,只有有人弹劾严嵩,就有御史言官回护严嵩。
这还不够,严嵩还借着各种振兴文化的名义,资助南直隶地区的大儒,使得这些大儒也都闭嘴。
严嵩为官可谓是面面俱到,也正因为此,他借机给南直隶地方府库敛了一大笔财,使得南直隶各级官府皆是富足的很,所以严嵩才敢在奏疏中说民富国也富。
当然,财富不可能是凭空自己长出来,有得到利益的,自然就一定有损失的。
江南的许多士绅们还是受损了。
毕竟严嵩也只能贿赂几个大儒,不可能贿赂所有的大儒,而恰巧在江南地区经商的多为士绅,而贯爱坐马车尤其是新出的四轮轴承马车的也多为江南士绅,使得江南士绅们受损最为严重,以至于江南士绅们对严嵩很不满,甚至直接在暗地里骂严嵩是严扒皮。
不过,严嵩的地位依旧是屹立不倒。
在中央朝廷,虽然也有为江南士绅说话的言官弹劾严嵩,但也有拿了严嵩孝敬的言官回护严嵩,而且理由也很充分。
理由就是严嵩就任南直隶巡抚期间为中央朝廷多缴纳了上百万两白银的赋税,使得中央朝廷增加了一大笔收入。
除此之外,严嵩还让南直隶地区的百姓成功得到了救济,几次南直隶地方灾害都没让中央朝廷拨款,甚至在学政改革与吏治考成方面,南直隶地区一直做的最好。
正因为此,内阁与户部都没话说,,还称颂严嵩实为能臣干吏,皇帝朱厚照自己自然也没话说,他可不同情江南士绅,他只是下旨告诫严嵩,多把精力用在国计民生上,言外之意自然是敛财可以,但敛来的财得拿来惠民。
正因为此,严嵩尽管在江南的名声比王阳明做南直隶巡抚时还要臭,但地位却很稳固,不但上面的人不动他,底下的官吏也拥护他。
唯独江南士绅们憎恨严嵩。
“抚台大人,江浦县的生员任礼又在报纸上大骂你是严扒皮,夺民之利,以至于民怨极重,言你贪污白银数百万,家中妻妾数千,甚至还不惜以万两黄金买下吴江阁花魁的梳笼权,这不无中生有嘛,下官以为这等狂徒必须加以惩戒,否则于大人您的官声不利呀!”
警备司守备詹辉很是担忧地说道,他对严嵩这样的上司很有好感,因为跟着这样的上司可以发财,因而他也很担心严嵩会因为士子们的诬陷而失去官位,而使得自己也跟着失去从士绅们那里得到更多好处的机会。
“不用管他,这些人如何狂吠,本官倒不担心,如今朝廷只以政绩为衡量标准,名声也有东厂御史为准,这些人如何说,上面自然是不会信的,但是只是又要给夫人解释一下,这些读书人也真是奇怪,每每诬陷一个人总爱扯他的风流债!只怕他们也只知道或也只爱幻想着一些风流事,也难怪会一事无成!”
严嵩正说着,其妻欧阳氏就闯了进来,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姓严的,这是怎么会回事,你什么时候花万两黄金去买一个青楼女子的!”
“夫人,你怎么还信这些文人瞎扯,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何况,满足你一人,尚且累的很,为夫哪有精力去遍洒雨露”,严嵩忙哄起欧阳氏起来,待欧阳氏释然离开后,就冷下脸来问道:
“这个叫任礼的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做香料生意的。”
詹辉回道。
“陛下下过旨意,在南直隶开海设立海关之前,厘金可以暂时不取消,以培养海关人才之用,但不得因此阻碍商贸发展;
所以,本官决定从下月起,改革厘金征收制度,货物价值在一百两以下着免厘金,粮食、布匹、盐利等百姓所需之物品免厘金,以遏制物价上涨;
同时,香料、珠宝等在现有厘金基础上加征三倍奢侈税,理由响应礼部左侍郎朱恩提出的倡节俭、戒奢靡之论!”
严嵩很明显也不是一个真的宽怀大量之人,对于生员任礼的冒犯行为,他也有自己的反击手段。
不过,严嵩这么一搞,使得江南的奢靡之风也有所遏制。
但与此同时,原本会被这些江南富商奢侈消费给消费掉的财富也大量流入到南直隶官府的腰包,使得当中央朝廷下达的关于建设高等小学堂的诏令传递到南京时,严嵩也有了足够的资金进行教育改革。
在京师大学进修后的一百多名举子被吏部全部任命到南直隶担任了教谕一职,严嵩作为巡抚给予了这些教谕足够的财力支持。
不但如此,严嵩还仗着自己南直隶富裕,还直接出资免费提供高等小学堂的上学费用,而且还直接发补贴,使得庶民们为了多获得一笔收入,而都让自己孩子参加高等小学堂的考试。
正因为这样,南直隶的高等小学堂的入学率很高,而且因为有一定商业经济与工业经济基础,再加上新任命的教谕与严嵩自己都是京师大学背景的,所以南直隶的高等小学堂也唯一具备新式教育形式的新式学校。
而对于没有考进新式学堂的学童,严嵩也没有放弃,他自主设立了南直隶农业学堂与工业学堂,将这些学童招收进来当做学徒培养。
除此之外,严嵩还响应中央朝廷的号召,在得到朱厚照恩准后,在南京成立了中央大学,学着京师大学的样子,组建了大明第二个现代大学,但中央大学和京师大学一样,现在主要任务还是培养师范生。
严嵩在南直隶花钱如流水,自然也得继续敛财才行,光靠厘金制度也不行,他知道皇帝陛下对士绅无感对百姓爱的很,也就摸准了这点心思,开始以继续倡导文明节俭之风与遵循礼制之风为名对江南那些没遵礼法穿戴的商人士绅实行罚款。
乃至吐痰乱倒垃圾的,也以罚款或罚劳役的方式进行惩处。
因为民间财富增加,加上商品经济越来越发达,士绅商人们生活也越来越奢侈,何况他们还有免役等特权,在法律上很多时候也受到优待,所以也得不怎么遵守太祖朱元璋时期制定的礼法等级,即什么等级的人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戴什么样的帽子。
以至于许多生员因为穿了大红袍子被罚款者,许多富商因为穿绸缎被罚款者。
反正,严嵩是打着遵循礼法的名义拼命敛财。
而最先提倡节俭与遵循礼制的礼部左侍郎朱恩在知道此事后是懊悔不已,说自己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规劝皇上的言论却被严嵩利用起来去刮士绅之财了。
第214章 革除功名与训斥尚书(二合一)
江浦县生员任礼自恃自己为缙绅之人,也没有对严嵩有什么畏惧,在南京秦淮河骂够严嵩也风流够后才带着一批通过走私途径得来的一批香料准备去苏州发卖。
当任礼坐在四驱马车里带着一大批货物和在秦淮河买到的美人刚到关口时,江南国税局的守关警务官便来到了这任礼面前:“牙牌拿来!车上载的什么货物!”
这生员任礼早对严嵩在南直隶去苏州的水泥路上设关卡收厘金的事不满,又见这国税局的警务官不过是一普通武官,胸前一个警字更是让他觉得和公门里的衙役没什么区别。
但这样的一个低贱武官却敢在自己一个堂堂生员面前如此傲慢,任礼也就来了气,当即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就直接就朝这警务官踢了一脚:
“混账东西!任某乃读书人,孔孟子弟,更是府学廪生!你不过一介小小武官,将来前程不过守门而已,有何资格敢拦我的去路!”
这任礼说着就摇晃了一下头,在他看来,自己头戴方巾,就意味着自己高人一等,眼前这些卑贱的武夫就算要和自己说话也应跪着和自己说话,就像自己父亲做七品御史时,高居五品的千户武官都会给自己父亲跪着回话一样,所以心里不由得腹诽道:“眼瞎么,没看见本公子头上方巾吗?”
“他虽是小小武官,却是正七品总旗,是大明之朝廷命官,汝不过是一介秀才,才高不到八斗,志远不过买妓而已,谁给你的胆子敢打我公门之人!
寻常百姓畏官吏若虎狼,你等生员倒是奇特的很,见官吏却敢以下犯上!来人,按照规矩,殴打朝廷命官,杖责他六十!将他押下去!”
严嵩这时候恰巧路过这里,也恰巧看见了这一幕,他也懒得问这生员是谁,只依仗法令行事起来。
“慢着!”
而任礼见严嵩穿的是猩红文官袍,就先喊了一下,旋即便直接拱手道:“学生任礼见过这位大人,但学生乃是读书人,大人也是文臣,既是如此,大人为何要为一武夫撑腰,难道大人有意要让士林说您重武轻文吗?”
“本官只知道你坏了规矩,你打了朝廷命官,而他没打你!”
严嵩没想到这人就是在背地里骂自己的任礼,说后便对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待会往死里打!”
严嵩身旁的警务官以前是锦衣卫系统的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打才是往死里打,便点了点头:“大人放心!”
而这时候,两名警务兵便走过来捉住了这任礼。
任礼这时候开始有些害怕起来,色厉内荏道:“这位大人,学生家父乃是朝廷御史,你若殴打学生,你就不怕家父找你寻仇吗?!”
“本官向来刚正不阿,不惧权贵,别说令尊是家父,令尊就算是阁老,本官也一样要按规矩办事,不过,你可以告诉本官你家父是谁,本官正好参令尊一个教子无方之罪!”
严嵩说后,任礼的一管家忙走了过来:“这位老爷得罪了!我们家少爷不通世事,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通融一下,这是五百两皇家银行的汇票,您看能否饶了我们家少爷一顿打?”
“正德五年由三法司提议,陛下亲准的《反贪律》明文所载,贿赂上司在五百两以上者,徒五年!将这个老管家带下去!没收其贿款!”
于是,严嵩白白得了五百两,还把任家的管家抓起来做了免费劳动力。
任礼见此大怒,但却无法反驳,只咬牙道:“好,好一个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
任家管家这时候已经跪下来只知道磕头,求饶道:“大老爷饶命啊!小的没有要贿赂老爷的意思,小的只是赔偿刚才我们家少爷打了守关老爷的银子!”
“既然如此,按照赔偿条例,你也应该是赔偿一千两,正七品文武官员被百姓殴打,按律,庶民若想免罪需赔偿白银一千两,再交五百两!”
严嵩这么一说,这任管家只地再交五百两。
任礼也因此被放了出来,而严嵩则没打算放过任礼,继续指着这任家的车队,问道:“你们运的是什么货物?”
“回禀大老爷,是香料”,南直隶地区不禁止百姓经商,因而这任礼的管家也就如实回了一句。
“香料属于奢侈品,当征三倍税,这么多车的香料,估价早已超过百两,不能免税通关,守关的胡总旗,叫你关上的经历文书去点点,要核算准确,不可多征,以致商民无利可赚,但也不可少征,使朝廷无银款养路,明白吗?”
严嵩怎么一说,守关的胡总旗站了出来:“下官明白!”旋即便带着守关的一干人来核算,且直接找这老管家索要账簿。
这时候,任礼见此愤然拱手道:“大人!这些皆乃民利,且是士子等谋生之计,还望大人优待我等士子,免征缴之利!”
“尔等将香料以高价卖之于百姓,使百姓倾家荡产却只为奢侈之风,尔等乃害民之利,怎配民利二字,重税课之是要阻止我大明士民染此奢靡之风!不能不缴!他们若抗税,则直接押走!”
严嵩这么一强令,任礼也只得认栽。
而这时候,严嵩又看见马车里坐着一美人,便问道:“此美人一脸娇媚,衣衫半露,不似良家女子,她乃何人?”
“学生在秦淮河买的名妓,大人若是喜欢,学生可以送给大人,当请大人这次容学生不缴这奢侈税”,这任礼浑然忘记了严嵩之前说过的禁止贿赂一事,还天真的想和严嵩做起交易来。
“本官早已严令过,为整肃学风,南直隶各州府县的生员游学各处不得嫖娼宿妓,以辱士林文风,好你个任礼还敢顶风作案,革了他的功名,将他头上方巾取了!”
严嵩突然拉下脸来,大喝一声。
任礼没想到眼前这名官员却突然因此要摘自己方巾革自己功名,不由得大为惊愕:“这位大人,您是,您是谁?”
“你应该猜出来了,本官乃南直隶巡抚严嵩,兼领学政,你在报刊上假借“西山门客”之笔名泼本官脏水,本官不忍阻断士林言路,没把你怎么样,可你也不能有恃无恐,无法无天到带着秦淮河的妓女周游天下!尔即为生员,理应潜心于学问,埋头于书海,或求学于天下,而你却仗着自己的功名,经营买卖不说还敢纳妓回家!真是大胆!”
严嵩说着就从底下的人手里接过这任礼的方巾,然后策马而走,并吩咐道:“立即吩咐各府县正堂官与学官到巡抚衙门议事,本官三令五申,整肃学风,但在南京城,依旧还有生员风流,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任礼被严嵩革除了功名,而也因此让一干江南士绅对严嵩更加愤恨,但又都拿严嵩没有办法,因为严嵩现在搞得是整肃礼制整肃文风,这些都是文官士绅们自己提倡的,严嵩现在只是让他们严格遵守而已,所以也没人敢明着反对。
江南的士绅们叫苦不迭,但又不能明着反对就只能暗中联络京城的文官把严嵩调走,如同历史上海瑞任应天巡抚期间为庶民撑腰整治江南士绅而没多久就被升到南京当闲官一样。
不过,朱厚照可没打算调走严嵩。
南直隶有严嵩坐镇,朱厚照是放心的,他相信也只有严嵩这种狡诈的官员做南直隶巡抚才能和江南那些士绅们斗心眼。
谁也没想到严嵩会借着内阁首辅在中央朝廷搞精神文明建设的机会,在南直隶地方搞起了恢复礼制的活动,把一干官绅富商罚得不敢再随意奢侈浪费。
而其他各省的官员也开始依样画葫芦,也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搞起了恢复礼制的活动。
内阁首辅王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提倡的精神文明建设,真的会这么有实际意义,一场恢复礼制与整肃社会风气的运动让自己大明朝廷多了数百万两的收入,甚至连带着皇家银行的储备也增加不少以至于自己这个皇家银行股东跟着有了不菲的收益。
更让王华欣喜的事,因为他首先主持精神文明建设,导致礼部尚书朱恩进而提出倡节俭、正风气之论,旋即又让严嵩等地方官纷纷开始整肃风气起来,而使得朝廷受益甚大,同时又的确抑制了社会奢靡之风,而使得朱厚照给他加了个“太傅”官衔,让他同马文升、焦芳一样,在生前成为正一品官。
同样升官的还有朱恩,朱恩成为了礼部尚书,不过他却高兴不起来。
此时,他的学生任鉴书正对他说道:“恩师!这严嵩在江南以整肃风气为名大肆盘剥士绅,使得士林里怨声载道,您若再不想办法,到时候朱家也会深受影响啊,您养在任家的儿子任礼就被严嵩借着违规纳妓为由革除了功名!”
“什么!这,这,老夫还准等他考取进士后和他相认,这严嵩竟先断了我此念!这不是让我们父子无法相认吗,老夫这就上疏!”
朱恩说着就愤然去了书房开始写起了奏疏。
“陛下,虽说礼法乃朝廷根本,天下理应节俭,但若有奢靡之风,朝廷申斥劝诫便可,但如今各省官衙却以整肃礼法为由频频扰民,轻则罚款敛财重则抄没家产乃至羁押治罪,实为不得民心之举也!
况如今,天下兴盛,民殷国富,绫罗绸缎已贱如苎麻,米粟膏粱则堆积如山,盛世之民当以锦绣为衣,方咸圣皇文治之功,此时却任由绫罗绸缎烂于家,米粟膏粱霉于库,而为遵循太祖时之礼制,可为不合时宜也不近人情啊,陛下!”
现在,很多御用文人以及改革派的地方文官都打着朱恩的论点在地方上大兴整肃礼制运动,以至于士绅们叫苦不迭,并因此恨上朱恩,甚至开始揭露朱恩各种不遵礼制和奢靡的行为。
礼部尚书朱恩很为自己提出的倡节俭、遵礼法的观念后悔,再加上任礼功名被革除的事更刺激了他,所以他赶紧上了一道奏疏,希望可以补救一下自己在儒林士绅间的名声。他自然也不敢直接说严嵩的不是,毕竟他也知道严嵩是简在帝心的。
朱厚照看见朱恩这样一道奏疏后,宣旨召见了朱恩,并问着朱恩:
“朱恩,之前你的奏疏上说天下民困,尚有饥民难有每日之饱,在你家乡,每至冬季更有百姓因严寒而被冻死,因此,你建言朕为君当开节俭之风,当停各地采办,罢天下镇守太监,乃至不应扩建宫殿,除了采办与镇守太监没撤回以外,朕很多都依了你,乃至现在都还蜗居于这狭窄的乾清宫内!”
“既然民生如此艰难,为何如今你奏疏你又言天下兴盛,民殷国富,绫罗绸缎已贱如苎麻,米粟膏粱堆积如山,照你这样说,天下岂不是早已无饥寒之民?!
也罢,朕也信你,那么朕问你,既然绫罗绸缎已贱如苎麻,那现在大明每年棉布产量是多少、丝绸产量是多少,粮食产量多少,能否满足天下百姓之衣食?”
朱厚照冷言问着朱恩。
朱恩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他没想到陛下会联系自己前后上的两道奏疏诘问自己,更没想到自己不过依据如今的社会现象比喻了一下大明绫罗绸缎很多粮食也很多而已,却被陛下问起大明每年棉布丝绸产量与粮食产量起来。
“回禀陛下,臣言语不当,请陛下治罪,但臣言天下有饥寒之民是肺腑之言,言当朝乃极盛之朝也是肺腑之言!至于棉布、丝绸、布匹等粮食产量,此乃户部之事,臣分属礼部,自然不敢过问。”
礼部尚书朱恩回道。
“皇明报正德九年三月版第二期,一行黑色大字将大明正德八年粮食、棉布、丝绸等产量数据写在了第一面头面,你没看还是没记住,连街头百姓都知道大明户部每年收多少粮食,偏偏你这个礼部堂官,正三品大员还不知道!你既然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在朕面前信口雌黄!绫罗绸缎贱如苎麻,米粟膏粱堆积如山,你当君前奏事是写文章吗!可以随便瞎扯吗,今天民富,明天民困,朝堂问政岂能如同儿戏!你这礼部尚书是怎么当的!”
第215章 你朱恩配得上‘国士’二字吗
礼部尚书朱恩是一个对新鲜事物不那么敏感的人,他基本上是属于只读圣贤书一类的人,因而,对于皇明报上所载的关于大明各类重要工农业生产数据基本上也没看过。顶 点 X 23 U S
所以,现在朱厚照这么一训斥,朱恩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皇帝陛下面前显得这么无用,连自己的奏论在皇帝眼里都变成了瞎扯,甚至朝堂问政也很不让陛下满意,而自己好像在陛下眼里只会空谈。
朱恩只能保持沉默,他忽然发现做礼部尚书并不轻松,随便发个言就被陛下捏到了错处,而眼前这位帝王似乎能很快发现自己的缺陷,逼得自己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走,以至于自己想让朝廷不以礼法约束士绅的事早已不知陛下转移到何处去了。
朱厚照看向了内阁首辅王华等大学士:
“你们廷推是怎么推的官!为何选上来的部堂官先不论其品德如何,只论其才干,如此不堪,怎么能做九卿!朝廷铨叙文官行廷推会推之举,是为公正严明,根本目的还是要选出更适合执掌国之大柄者!
如今,内阁与九卿选出来的这几任礼部尚书不是谋权篡位就是结党营私,到现在选出的这个礼部尚书还只会空谈!甚至连空谈都谈不好,帝国之粮食、布匹产量不知,不但不知甚至还不以为耻,身为礼部尚书,不为维护礼制,健全礼法,倡德励善而奔走,却为士绅说情,这做的是黎民百姓的礼部尚书,还是天下士绅们的礼部尚书!”
朱厚照突然发火,王华等内阁阁臣此时也不得不严肃起来,其中,王华也只好细细解释道:“陛下恕罪,廷推之事,阁臣与九卿一般参考被推之人的品德与资历,才干倒在其次,正所谓治国者首重德望,次在才能!
朱恩之前为礼部左侍郎资历是有的,而德望也有,素来无劣迹!所以,臣以为,朱恩之迂腐无能,非廷推之过,乃是国朝铨叙之过!礼部朱恩先在翰林后升詹事,最后调礼部任右侍郎,正德三年迁左侍郎,在翰林詹事任职时自然无机会熟悉实务,而调礼部后又直接任堂官,自然更不知礼部之底细!所唯一擅长者,自然是典章制度与君前奏对,对实务不知也不足为奇!”
“他也算是擅长君前奏对?君前掉书袋很强还差不多,朱恩,你觉得你自己能不能胜任礼部尚书之位?”
朱厚照这么问的意思自然很明确,便是要让朱恩自己承认自己不称职并主动辞官。
朱恩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打算为士绅们说说情而已,却转眼间就要被皇帝陛下逼着辞官。
从心而言,朱恩是不想辞官的,毕竟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礼部尚书,离内阁只差一步,但文官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朱恩也不例外,现在皇帝都这么问他了,作为文人的他自然得谦逊回道:
“臣让陛下失望了,臣德薄才低,本不堪为礼部尚书一职,毕竟礼部尚书乃国之重臣,以臣之德,如何能配之,当时只是幸赖陛下与朝中诸位大人荐举,故勉为其难,充任这大宗师之位,今日臣既不令陛下满意,臣自请辞官便是!”
“朱恩,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是朕在逼你辞官,甚至连让你成为礼部尚书,也是朕自己逼的你,朕且问你,你内心对自己就不失望吗?”
朱厚照很想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但看朱恩也是年过花甲的人,语气也就没有太过恶狠。
而朱恩只惶恐地弯腰作揖道:“臣不敢!”
“你是因为什么不敢,是不敢说是朕在逼你,还是说不敢对自己失望”,朱厚照继续追问道。
“臣不敢对陛下有丝毫不满之意,陛下乃君父,对于臣子而言,雷霆雨露均为君恩!”
朱恩忙回辩起来,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是既怕朱厚照一不高兴砍他脑袋,又不甘心就这么被皇帝朱厚照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心里不禁暗想辞官也好,做朱厚照这种皇帝的臣子根本就很难做的舒心,不但要德才兼备还得言辞精确,既要谈吐清晰还得有见识,同时还得受得了被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完全没有弘治朝时做官舒服,通常是大臣们教育皇帝,然后皇帝虚心纳谏。
“朱恩,你没必要说这些气话给朕听,朕知道你们这些文官都是恃才傲物的人,每每自比于比干诸葛,皇帝非经你们教育而不得为圣君!
只要朕稍微严厉点,就委屈的跟小媳妇一样,说什么雷霆雨露皆为君恩,你们若真有这奴性,朕也不至于如此心累,甚至屡动屠刀!
当然,朕现在也算是明白了,你们到底是欺朕是汉人皇帝,无论朕怎么狠辣,你们都知道朕不会把你当奴才用,而只会把你当国士用,所以才一个个无畏惧之心;若是在前元,你们敢这么站着跟朕说话吗?!”
“也罢,朕也不希望让你们都变成奴才,朕也希望你们都是富国安邦的国士,可是,你们扪心自问,你朱恩配得上‘国士’二字吗?!
为国家,你们所谋之利在何处?为黎民,你所做之事是哪件?若你真的恪守你礼部尚书的本分,倡导节俭,希冀天下遵循礼制,倒也算得上为国家千秋计的国士,可你却又来劝谏朕不以礼制禁士绅!
不过,这也可以,朕早就有意还天下士民以自由,不以礼制禁士绅不够,当也不应以礼制禁庶民,子可不听其父,妻可离其夫,民可罢其官,你若敢提出这样的谏言,朕还会欣赏你,欣赏你敢废礼法解天下万民之束缚!”
朱厚照这时候说了起来,可当他说的如果不以礼制禁士绅就应该也不以礼制禁庶民时,朱恩便也无话可说,只得拱手道:“臣知罪!臣辞官!”
朱厚照没再继续说什么,只看着朱恩把头上梁冠放在地上后,才道:“回乡后,好好教书育人,造福于民,别只知道夺田占地。”
朱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身拱手道:“臣谨记陛下教诲,请陛下放心,臣既有负于君,绝不有负于民,臣回乡后自会散田于民,只留少部分自用,从此务农教书!”
“如此甚好!”
朱厚照微微一笑道。
第216章 翰林学士桂萼的野望
朱恩被朱厚照训斥得主动辞了官,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再次空缺下来。m.www.uu234.net
不知为何,正德朝的礼部尚书总是容易出事。
礼部尚书张因谋逆罪被处以极刑。
礼部尚书毛澄因意图立新帝被前阁臣许进处死。
这个本是朝中最容易进入内阁的清贵官职似乎一直没有官员能做稳这个位置。
朱厚照对礼部尚书的要求其实不高,甚至七部尚书(新增一学部)中,他只接受礼部尚书可以迂腐顽固一点。
但是,这并不是说,朱厚照就不喜欢礼部尚书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却又爱瞎逼逼关键是瞎逼逼也说不出个什么来的官员。
“朝廷铨叙制度需得改改了,以后除刑部外,其余六部尚书与各省督抚以及阁臣由内阁首辅荐举,再由内阁与在任九卿及其都察院六科廊官廷议投票表决,如超过半数的同意,再提请朕批准,朕须亲自面试被荐举者,朕不问其资历,首重其才干,若被荐举者才干不行,朕要问责于首辅,你是如何荐举的!”
朱厚照知道大明与以往的朝代不同,因为朱元璋废除了丞相制度,导致大明相权也就是处理日常行政事务的行政首脑职权并不明确,名义上是皇帝既是国家元首也是行政首脑还是军事统帅。
这样虽说有利于君主**,但却是不现实的。
因为不是每一个皇帝都像朱元璋那样精力充沛,就算是丞相制度被取缔,也会有类似丞相的官职代替丞相的功能,比如大明现在的内阁制度。
但是,因为内阁一开始是临时性的机构,所以其行政职能一直不明确,甚至并不完全具备一个中枢机构的功能。
正因为此,皇帝有时候很难通过控制内阁去控制文官集团,因为很多文官尤其是以前的六部尚书根本不太把内阁当回事,毕竟他们在法理上是不从属于内阁的,他们也不是内阁的人荐举的,他们是整个文官集团荐举廷推出来的。
历史上的张居正进行改革除了得到内廷支持外,也是要先控制了六部后,才使得自己这个内阁首辅能够进行改革,但饶是如此,很多文官依旧不买他这个内阁首辅的账,他想让内阁控制六科廊言官都会遭到反对。
但现在,朱厚照要给整个文官集团戴上紧箍咒,给他们安个管家,即让内阁首辅真正拥有宰相的行政实权,兵权肯定是不能有的,军事最高统帅必须是自己!但行政上可以让内阁首辅拥有统领百官的实权,这样自己这个皇帝可以直接通过控制一个内阁首辅去控制整个文官集团。
毕竟自己不是朱元璋做不到一个人对抗整个文官集团,自己可以学学嘉靖,利用内阁控制文官集团,事实上,在原本的历史上,内阁职权就是在嘉靖朝开始扩大的,也是从嘉靖时候起,内阁才真正有宰相之实权,才出现了所谓的权臣如严嵩。
“陛下!还请三思,如此的话,内阁首辅之权过大,天下文官岂不皆是其走狗耳,我等乃天子之臣,非他首辅之门生啊!”
这时候,翰林院掌院学士焦黄中站了出来,他知道此举表面上看是陛下在让权于内阁首辅,其实是在给文官集团们再找一个头头,好比牧羊者找了一只牧羊犬来看管羊群一样,焦黄中知道以后只要陛下控制了内阁首辅就等于控制住了所有文官。
但焦黄中也不能直接这样说,只能以首辅权力可能因此过大为由来企图组织朱厚照。
“尔等皆乃朕之门生,首辅就算是你们的上官,那也只是你们朝政上的上官,只要你们自己膝盖不弯,他首辅能让你们弯吗,首辅又非君王,无权处置你们,更不是六科廊言官与都察院御史,无权参劾你们,只有权荐举你们而已!而且,非是所有文官需由内阁首辅荐举,三法司等文官自不必经内阁首辅荐举!”
朱厚照这么一说,焦黄中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皇帝陛下有意加强内阁权力的心,只在心里感叹,日后想做阁臣者只怕更多也,天下官员只怕再也无人再有心思集中于规劝陛下之事上,只把心思放在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上,只想着自己去改变天下,而不想着去改变君王也,君王更加自由,只怕将来昏君更多也!
犹如焦黄中所料,朱厚照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会让皇帝变得更加自由,甚至即便皇帝炼丹做木工都可以让天下正常运转,甚至即便是幼主即位也可以开一代中兴之治,只要文官们不用卑鄙手段,皇帝完全通过控制一首辅而实现天下大治。
但有时候现实与理想真的有差距,皇帝想控制首辅,文官集团也想控制首辅,乃至于历史上的万历后期,东林党之顾宪成一五品小官就能联动天下官员干涉阁臣人选,甚至控制内阁政治,把内阁首辅方从哲逼得下野。
无论朝局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至少现在内阁职权需要明确与扩大是顺应历史潮流的,也是朱厚照目前在继发挥厂卫制度后最好的方式。
毕竟文官也是人,也是要有最高目标的,不让他们看见自己可以拥有最高权力,他们也不会有心思去进步去怀揣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不然,他们只会觉得改革天下是皇帝自己的事。
“臣等遵旨!”
内阁首辅王华先拱了手,他知道若是按照陛下这样所说的改的话,自己这个内阁首辅就成了所谓的宰相了,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他感觉自己坐在了一个火炉子上,既感到发烫又一时半会没办法下来。
翰林院学士桂萼看向了内阁首辅王华,他不由得嘴角带起一丝笑意,他比王华还要感到高兴,他知道自己将来一旦成为了首辅,就不再只是皇帝之文书,而是真的可以领天下百官,做兴利除弊之事了。
桂萼暗自算起了排在自己前面的还有哪些人,自己何时才能做到首辅之位。
内阁次辅刘宇也意味深长的看了王华一眼,他第一次觉得王华该退休了。
朱厚照将这些人神色都看在了眼里,他发现文官们已经在开始暗中比划了,而没再把心思放在对付自己这个君王上了。
第217章 帝国文官铨叙制度改革
内阁首辅王华最近很是烦恼,因为皇帝朱厚照把铨叙制度这么一改,就等于让他这个内阁首辅掌握了礼部尚书的荐举权,所以,使得最近拜访他这个首辅的官员很多。m.www.uu234.net
但王华也不知道礼部尚书该如何选,他找到了吏部尚书张彩,希望依旧通过吏部的考成档案筛选出符合礼部的官员。
为了选择一名让皇帝满意的礼部尚书,王华与张彩等也不敢大意,因皇帝朱厚照喜欢事功务实的官员,他们也只能在有过地方治民经验的官员中选,倒也选出了一批,大明的文官多,虽说都是靠八股取的士,但要真找几个循吏也不难。
“陛下,臣荐举欧阳旦为礼部尚书,此人做过休宁县令,后又做过监察御史,历任湖广按察佥事,浙江按察副使,布政使参政,左右布政使,以及应天府尹,现为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时年五十有六!”
王华最终荐举了一名已经被搁置到南京做闲官的官员,朱厚照也因此知道王华是用了心思,很是赞赏了一番。
而这时候,吏部尚书张彩不由得说道:“陛下,首揆荐举欧阳旦为礼部尚书,从铨叙制度上来讲,无甚可辩驳之处,欧阳旦本为正三品官,且考满待迁,但天下亟待升迁之正三品官有数百人之多,臣想问的是,这数百人该如何用之,若论资历都可以左迁正堂官,但如欧阳旦这般起于州府,练于地方者少,大多是一二甲进士出身,且多为京官,少外放者,但这些人,朝廷不能弃之不用。”
“这是个问题,选官历来重出身轻历练,京官比外官好升,翰林比进士好升,一二甲进士比三甲同进士好升,进士又比举人好升,以至于翰林清流官员虽无地方为政经验却大都已高居侍郎正卿之位,而地方之能臣干吏却多止步于从三品,如今即便重循吏,这些已居高位者也不能不管,但回炉重造一下是可以的”,朱厚照说道。
“回炉重造?”
内阁首辅王华与吏部尚书张彩互相看了一眼,张彩更是主动问道:“难道陛下,要让他们去京师大学学习?如同勋贵子弟与选官举子一样?可他们皆是朝堂大员,让他们都去学个三年五载,朝堂岂不空也!”
“不是去京师大学,京师大学重在治学育人,培养为政之官不过一时权宜,且让这些为官已久的官员去京师大学学个三五载不现实,朕是知道的,朕的意思是,成立一个专门培训官员的学校,就叫国家行政学院。”
朱厚照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也知道让朝堂上的官员自己变成自己这个皇帝和大明需要的官员还是有难度的,至少数量不多,有时候还得由朝廷主动去改造一下官员,干部培训在后世是国家与企业管理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大明也不能没有。
“国家行政学院?”
近年来,新学迭出,“国家”、“民族”等词汇大量出现,甚至有激进者以此批驳元朝之许多大儒只能是儒家之忠臣于国家民族而言只能是汉0奸,甚至衍圣公府愧对自己祖宗,因此还引起许多大儒愤怒,还要求朝廷对这些大放厥词者予以镇压。
但因为,正德皇帝朱厚照以朝廷乃天下士民之政府为由,只有义务维护百姓言论之自由却无权利堵百姓口舌为由予以拒绝,所以,使得大儒们只能在报刊上在书院里和各大文社里与思想新奇叛逆者辩驳对战,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停歇之意。
饶是居于庙堂之上的王华与张彩等人也有所知道,甚至背地里也用笔名参与过,因而,他们也知道国家是何意,行政是何意,学院是何意,但让他们惊愕的是,大明皇帝陛下似乎在有意把民间出现的新思想实践运用到朝堂上来。
“陛下,臣想问,为何叫国家行政学院?”内阁首辅王华问了一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皇帝把新思想运用到朝堂政治上来的行为,所以,决定问了一句,以搞清楚皇帝用意后再决定是不是该劝谏一下。
“理由还用说吗,成立这个学校乃是培养国士之所,非培养朕之家奴之所,有君即有臣,有臣即有民,民积民则为国,而民以家为组,家国则是天下,你们既是朕之臣,也是民之官,是国家之士,兹为国士!你们不是希望朕以国士待之吗,难不成还想让朕以家奴待之?”
朱厚照这么一说,内阁首辅王华一下子明白了,忙拱手道:“吾皇英明!”
“陛下有意养国士,实为良苦用心之举,可天下官员皆已是朝廷英才,再教育之,岂不有损选士之法,惹天下之人笑话,言当今选士之法无用,所选者皆无用之人也!”
吏部尚书张彩说道。
“天下人若笑话,其实也笑的很对,朝堂上百官大都无用,这是事实!”
朱厚照这么一说,吏部尚书张彩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皇帝陛下这么直接,毫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但细想想自己这位皇帝陛下自即位以来好像也的确没太在意天下人的看法。
“庶民需在社学、县学府学乃至小学中学等处学习之,士子需在大学、国子监等处学习之,而朕这个皇帝也有经筵以学之,皇子等有宫学以学之,朝廷官员难道就不必虚心求学吗,饶是你才高八斗,也还有两斗未满吧。”
朱厚照则继续追问起来,且问着王华:“王华,你乃状元出身,你说说你的学问是不是已臻化境,不需再请教他人,求学于他人。”
“臣不过是成化十七年辛丑科两百九十八名举子中的状元,于天下百学不通者亦多,且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无人不需潜心向学”,王华自然不会骄傲地说自己学富五车,毋须再学,事实上尽管文人骨子里自傲但明面上也少有几个敢狂妄到说自己才高八斗的。
因而,朱厚照便道:
“连王华尚且不敢言自己不需求学,士大夫们又有何人真不需学习,拟旨,着吏部组建国家行政学院,学制为一年,选地方正三品以上官员,两京正四品以上官员轮训,地方正四品以上官员两京正五品以上官员常训,以备选南北两京堂官以及地方主政官之用。”
“张彩,你是吏部尚书,这国家行政学院就由你兼任祭酒一职,但培训之事,得让张璁来,他是京师大学的第一届学生,且做过地方县令,熟悉新政,王华,你拟个条呈,荐举张璁担任吏部右侍郎兼国家行政学院佥事,原吏部右侍郎就作为第一批国家行政学院的学生。”
朱厚照这么一谕示后,吏部尚书张彩心里颇为喜悦,因为他没想到陛下有意让国家行政学院由吏部管着,这就意味着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虽然失去了荐举高官的权力,却得到了当中高层官员的老师的机会,意味着自己将来可以组织起很大的政治势力,至少可以保证没人敢再随便攻讦自己。
但是吏部尚书张彩更加羡慕的还是张璁,他不得不承认,陛下的确是在有意重用当时选择进入京师大学的学生,这些人从一毕业就被皇帝陛下下诏单独存档,还以选调生名之,顾名思义,是从京师大学选调出来的优秀士子到地方与基层任职。
而这批选调生升官速度的确快,因为选调生的档案就放在皇帝陛下书案上。
夏言已经是兵部右侍郎正在巡使西洋的路上,当年做同样一件事的是永乐皇帝最信任的内臣郑和,足以可见夏言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而张璁也从地方县令升到了河套巡抚都御史,眼下皇帝陛下将其调进京升为吏部右侍郎还兼管国家行政学院,明显是在让其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有意让其接班首辅之位。
张彩知道自己年已花甲,身体每况愈下,自然没机会做首辅,但他能笃定这夏言和张璁都是要做首辅的。
不只张彩如此想,王华也如此想,他知道陛下锐意革新,有意让官员年轻化,张璁不过四十余岁就要做吏部右侍郎,而夏言刚过而立之年也没几年眼下也已是兵部右侍郎,自己这一代成化朝的进士也是时候退位让贤,把这权柄加重的首辅之位交给这些年少力强的官员来干。
“臣遵旨!”张彩接了旨,便又问道:“陛下,那臣请问,国家行政学院的教师与学生,是由内阁还是吏部抉择,还是等张璁进京后由他抉择。”
“国家行政学院是大明帝国的学院,非是他张璁的,自然是吏部具体负责,由内阁审核且交由朕终审,任何一名官员升迁贬黜上皆需遵从组织程序,吏部负责管理官吏组织,代表帝国官僚组织,而你这个吏部尚书是吏部首脑,就由你负责筛选第一批教师与学生;
教师你自己算一个,内阁与两京九卿,你自己挑可以为师者,致仕的焦芳、许进这些在家里享福的老家伙也可以调进京做老师,他们虽然辞官了,但也是朕的臣子,是组织上的人,他们虽然年老体衰不能管俗务,但教教年轻官员,把多年治国执政的经验传授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朱厚照说着又道:“至于学生,也是你吏部来选,把你们准备升为重臣的中阶官员先调一批进京,特别是哪些将升为各部尚书与侍郎以及布政使、按察使者。”
对于“组织”、“程序”这类词,吏部尚书张彩等官员也都已明白其含义,他们不知道这些词到底是陛下杜撰还是古已有之,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些词汇的确很恰当地表达了一些含义,以至于他们也都坦然接受,毕竟对于语言而言,时常出现新词或流行起一些古词也是常见的现象。
吏部尚书张彩现在惊愕的是皇帝陛下要重新启用致仕的老臣,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皇帝陛下真的是不会要任何一个人才闲着,即便是致仕了也要抓回来继续干活,使得当年的王恕都在致仕多年后被抓回来执掌吏部,最后于正德二年逝世。
而张彩不得不暗自感慨的是,将来想要升格为大明重臣者必须经国家行政学院培训,这也就意味着以后天下官员莫不以进入国家行政学院为荣,而内阁首辅与吏部选官也都得优先荐举升迁经过国家行政学院培训的官员,不然便是违背皇帝定下的循例。
而翰林院的职能就将会因此被减弱,不再是储相机构。
内阁首辅王华荐举了京师大学毕业后的选调生桂萼与同样为翰林院学士的李时和翰林院侍读翟銮三人为河套巡抚候选人,看得出来,王华还是本能地照顾翰林院的官员,希望让他们去地方任巡抚,磨砺一下为政经验,将来能堪大任。
内阁与九卿参与的廷推表决同意王华将这三人荐举到御前,朱厚照自然选择了让桂萼担任河套巡抚,理由很简单,桂萼是选调生。
如此也更加让天下人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是多么看重从京师大学出来的人,因而造成以后愿意报名加入京师大学的人越来越多。
欧阳旦也被内阁首辅王华举荐为礼部尚书,其他阁臣与九卿也不想驳王华的面子,且也知道除非有真正正当的理由,他们即便是否决掉欧阳旦,王华荐举的还是他王华看重的人,所以也没必要横加阻拦,浪费精力。
朱厚照也予以同意,自己任命的内阁首辅,自己这个皇帝自然也得支持人家的工作,且正式下诏任命欧阳旦担任礼部尚书。
而内阁首辅王华也知道配合皇帝的工作,荐举河套巡抚张璁调进京里任吏部右侍郎兼国家行政学院佥事,毕竟他如果不配合,皇帝朱厚照可以直接罢免他这个内阁首辅,换个听话的来。
其他内阁阁臣与九卿也不能不同意,如果王华荐举欧阳旦为礼部尚书一样,谁愿意没事找事给首辅大人上眼药。
但让帝国的文官们真正感到新奇的是内阁首辅王华提出的国家行政学院,一时皆讨论起来,毕竟现在知道这个概念的只有内阁首辅王华和吏部尚书张彩,而大多数官员还是不知道。
第218章 逃奴的问题
河套乌海城,乃河套地区最邻近大明边界的新城,已由知县升至巡抚的张璁此时便在此处召集从内地赶来的商团,准备出售沙井一带的土地,这是他最近想到的增加军费与基建资金的新办法,即先预售土地再吞并土地,以此获得前期发动战争所需要的资金,而且屡试不爽。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本官已得陛下恩准,准备再设新县,名为沙井,即将建城,扩充河套所辖之地,以为乌海城之拱卫,并升乌海为府城,眼下沙井地理概况已由兵部堪舆司勘察明白,此地有铁矿五处,煤矿九处,牧地三万六千七十四顷,良田一万零六百余顷,在户部注册过的合法商团现在可以去乌海商馆,找沙井第一任知县刘桂申购拍卖!”
河套巡抚张璁说完此话后没多久,各大富商就一窝蜂地涌向乌海商馆。
如今这些大明富商再也不像玉林城刚建那些年保守,在看见第一批北上商团依靠开矿屯田和边贸发财后,就有越来越多的大明富商赶在往河套来,再加上开中法一改,大量淮扬巨商也往河套赶,于是河套一带的商人也是越来越多,都在想办法借着帝国北进时赚取利润。
而朝廷自然也要赚钱,不然也没法维持对河套地区的军费,因而河套巡抚张璁想到的就是预售土地。
作为在京师大学得皇帝朱厚照亲授的张璁,能想到通过预售境外土地来获取对外扩张资本也不足为奇,甚至他也能做的很好。
张璁在担任河套巡抚后便公开售卖河套移民实边后还未分出的官地,但因为这些未分的官地皆是在河套边界,且时常有鞑靼游骑骚扰,一开始也没多少商人愿意购买。
但总有几个敢第一个吃螃蟹的。
当河套巡抚张璁下钧令,言朝廷准备建新城并预售新城土地时,还是有一些眼光长远或对帝**事能力有信心的商人买了土地。
而待到总制杨一清率近卫军果然击败新城目标地的鞑靼游牧部落并建城后,这些昔日购买新城土地的商人皆如愿得到了土地。
按照朱厚照的打算,关内肯定是要阻止土地兼并的。
而关外则不必如此,为了巩固统治基础与增加商人开发新领地的积极性,自然可以鼓励这些商人购买土地。
毕竟关外土地贫瘠且地广人稀,就算是朝廷捏在自己手里,也变不出钱来,甚至还得派军队驻守,徒费钱粮,还不如让商人去开发。
这些得到新土地的商人们,在开发新土地上,的确也有自己的办法,只要朝廷的军队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环境并可以保护他们的财产安全,他们就能通过开矿等方式获得利润。
因为朝廷官府只以一定股份的方式入股参与,所以这些商人在边镇开矿不用担心再被各地官府太监等盘剥,只是定期每年给户部分红便是。
这个分红的利润其实是朱厚照变相地在加征商税。
毕竟大明在商税上征收实在是太少,而要想直接加征商税自然会遇到层层阻碍,边镇新开之地还没有较大的文官士绅势力干涉,朱厚照自然可以趁此利用各种方式提供朝廷在商业利益分配上的权重。
但总的而言,因为官府只是收一定份额的股权分红,没有在其他各类杂税,以及明里暗里的勒索,这些商人们还是获利颇丰,再加上大明国内因为钢铁冶炼技术进步以及军事工业与基础建设项目增加,使得大明对铁矿石等需求量急剧增加。
这些第一批在新开之疆域开矿的商人们赚了个盆满钵满,也吸引了更多的商人北上掘金发财。
到了后期,基本上河套朝廷官府把建某新城的招商书一发出,就有无数商人蜂拥着来抢购,而也因此导致河套地价持续走高,不仅仅再具有开发的利益还有投资的利益。
河套官府自然也因此在还未对外扩张时有了一大笔收入,甚至还实现了不用朝廷拨款进行地方基础建设的模式,一改数千年来边镇之地就是弃之可惜占之无徒费钱粮的鸡肋之感,还开始有赋税盈余不需朝廷拨款援助。
当然,大明朝廷在收了钱后自然是不能不办事的,就算朝廷不想出兵建新城,付钱买地的商人们也会逼着朝廷出兵,毕竟他们可是花了钱的,就等着朝廷对外扩张建新城分土地,他们好开发收回成本呢。
何况,许多商人还有军方背景,参与对外扩张与掠夺的真正武力是大明近卫军与边军,自然也都想要对外扩张分得好处。
而利益受损的自然就是鞑靼那些贵族们,他们的生存空间因此缩小,甚至连他们能剥削的底层蒙人与奴隶也因为大量明商屯边,而成了明商的雇佣工人。
因关外本来农业不发达,再加上鞑靼贵族们剥削底层百姓的程度不比大明地主阶层剥削百姓的程度浅,所以,很多蒙人也是很贫穷的,就算是在大明商人手里干苦工,收入也比只做鞑靼贵族的奴隶强,自然也就有越来越多的蒙人偷渡到大明官府治下做工,再加上官府有意引导,渐渐被同化成汉人。
而鞑靼贵族们的生活自然变得越来越艰难,也越来越残暴,一方面他们加大了劫掠大明边镇的力度,一方面他们对内加大了管控的力度,对于逃奴直接斩首,但饶是如此,也没能阻止得了大量普通蒙人往大明控制区迁徙。
“抚台大人,沙井县第一批土地已预售完毕,这是所得银两,比通答县第一批土地售出时又多了一百二十余万两!”
沙井知县刘桂在第三日后的夜间,冒着风雪,来到了张璁的内堂。
作为一个刚从南方富县,句容县典史任上,升上来的知县,刘桂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比句容穷无数倍的边镇小县可以一下子变现出这么多银子,甚至还是一个目前还没归入大明治下的县。
因而,这刘桂脸上的兴奋之色根本就掩饰不住,抱着一堆皇家银行发行的票据,来到张璁面前,就开始细禀起来。
张璁早已是见怪不怪,略微瞅了一眼票据以及官府和各大商行签订的合作契约,只是淡淡一笑:“焦阁老家的商团又买这么多地干嘛,他是要来沙井县养老不成!”
张璁说后,又道:“还是按照规矩来,除了一部分上缴户部,一部分留于河套各级官府外,你自留一部分,估计还有个百万两银子;
到时候,一旦近卫军占据沙井后,就需要你这个沙井县的县太爷组织人手筑城修路,务必要在沙井县到乌海府之间修一条路出来,沙井县境内的你自己负责,其他各段由各县负责,路要修好,城池要建扎实,只要路修好,就等于和乌海建立了联系;
到时候乌海的近卫军第三师可朝发夕至,自然也不用担心为鞑靼所袭!这大明皇帝陛下制定军政总战略!务必要严格执行,你估计一下,你只拿你沙井县的自留银够不够修路筑城,不够的话,本官再给你拨点,毕竟这沙井县是真正的要在草原上建起一座城,有的是花银子的地方。”
“下官为县佐官多年,从来只知下级向上级解银,不知有上级给下级拨款之事,而如今,陛下体地方治民之艰辛,又不忍地方官衙加征于民,而令地方自留一部分库银,可谓圣君当朝,前所未见也!百余万两已然足够,下官不敢多讨。”
刘桂笑着说了一句,对于他而言,上百万两已是巨款,再让他多拿一笔公款,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用在实处,而且,他也知道现在的官吏考察极严,他素来谨慎,也不想因为掌管的公款过多而引出不小的麻烦,所以也就拒绝了张璁这个上官的好意。
“既然如此,等你需再支银时再找本官,现在皇家银行存银过多,按照户部的意思,得尽量花出去,不能存在朝廷的手里,陛下又不愿意营造大量宫室,非得先济民,你多花一些,也能让边民手里的钱多一些,到时候愿意来北方谋生的百姓也就多一些,移民实边,你得让老百姓们看得见有银子拿的好处,人家才愿意远离故土来这里定居。”
张璁这么一说,刘桂也点了点头:“下官谨记抚台大人教诲,只是下官担心的是,我大明在河套建城修路扩充的太快,眼下乌海府一带大都是胡人居多,您说,这些胡人会不会借机生事,下官还想请教大人,这些胡人该如何管之。”
“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我大明到底是天朝上国,不能干泯灭人性之事,且这些胡人也本是受鞑靼奴役的可怜人,很多还是被鞑靼劫掠过去后胡化的汉人,他们是自发来这里做苦力,且我们也需要他们来筑城修路运矿等,只要让其过的比他当奴隶时好,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回去;
但是,也得趁此机会移风易俗,让其汉化之,这些底层的胡人能吃饱就足够,自然也不在乎受何种文化,但我们得给他们灌输以礼法,让其忘记自己是胡人,只知道自己是明人,通过贸易、务工、文化宣传、娱乐的方式让他们逐渐习惯说汉话,渐渐的,他们自己都会忘记自己以前是胡人,比如以前有匈奴人姓刘还建立了一个汉国,你刘桂没准都是匈奴人,你说是也不是”。
张璁说着就戏谑起刘桂来,刘桂尴尬地笑了笑:“虽不知自己祖上是汉还是夷,但臣知道自己是大明之臣。”
张璁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这话说的没错,效忠吾皇陛下者,皆是我大明之臣民!你到时候还得记住一点,得禁止这些胡人聚族而居,汉胡杂居,且禁止其族内通婚以结联盟,禁止拉帮结派,对于有挑头欲为其他胡人之主者杀之!胡人贵族一律不饶!
多用近卫军总政治部下发的《对外条例》里的方法,在促其汉化时,给他们讲讲鞑靼贵族奴役他们时的罪恶,调查几个比较惨的,给他们机会在各大胡人做工聚居处讲讲自己被奴役的痛苦经历,顺便说说在大明的好!这样做的效果会非常好,甚至会让这些胡人在将来遇到鞑靼骑兵袭击时比原来的汉人还要卖命的守城!”
张璁刚说完,乌海府知府王玺和副总兵桂勇突然急匆匆地来报:“抚台!有兀良哈的骑兵来袭,由兀良哈首领之子打哈亲领,据我们的锦衣卫回报,依旧是来索要胡人回去的,言我们劫掠了他们的部民。”
“真是荒唐!这些胡人都是自己逃来的,如何是我们劫掠的”。
第219章 铁丝网
与以往蒙古骑兵袭扰大明边镇不同,这次兀良哈打哈所率领的蒙古骑兵来袭扰乌海城,并不是因为乌海城容易攻破,而是因为乌海城聚集了太多的蒙古逃奴。m.www.uu234.net
“大明把我们的奴隶变成了他们的牧民,这是在有意灭我兀良哈,这次偷袭入乌海城后,无论蒙汉,一个不留!
本公子(兀良哈本是臣服大明的三卫,所以这里不以本王称之)要让那些逃奴们看看,在草原上,依旧是我们黄金家族的天下,他们只能成为附属于我们黄金家族!即便大明能接受他们,他们也逃不了背叛黄金家族的惩罚!”
打哈策马出现在乌海城外,看着夜幕里如一颗明珠在草原上闪烁着光芒的乌海城,他想到的不是如何欣赏这座草原新城,而是如何去毁灭她,并把这里重新变成牧地。
“打哈公子请三思,公子与令尊花当大人如欲将来成就霸业,入主中原,重建我大元盛世,夺下这关内如画河山,还当怀柔以对才行,这些人无论蒙汉,虽然低贱,但他们也是您将来争夺天下的根基,杀之不利!”
因朱厚照在即位初期对文官过于残暴,致使有心怀异心的文人走上了扶持野心家密谋重建王朝的道路。
而这时候,在塞外数年且成为打哈座上客的汉人奚宜便是这些文人中的一位,他本是谢迁门生,却因为早已料到皇帝会严惩自己恩师,故而北逃塞外,却巧合被打哈所掳,最终,开始走上背叛大明的道路,忽悠兀良哈的首领花当与大明为敌,并逐渐挑唆起花当等兀良哈贵族灭亡大明的野心。
因为在奚宜这样的汉人败类文人忽悠下,花当等兀良哈贵族真以为大明已经病入膏肓,朱厚照是个弄得天怒人怨的暴君,以至于大明亡国有日,再加上奚宜对关内锦绣河山的生动描绘和花当等兀良哈蒙元对中原锦绣江山本来的垂涎之欲,使得花当等兀良哈贵族很容易就被忽悠住了,即便他们内心里自己也不信大明可以被自己消灭,但他们也愿意去幻想下,在奚宜这样的汉人败类忽悠下去幻想一下。
打哈作为花当的儿子,比花当年轻,自然也更有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因而,在听奚宜这么说后,便道:“那便把高于车轮的人全部砍死!无论蒙汉!”
奚宜见此,无话可说,也自知无法再劝。
“冲进去!高于车轮的人全部砍死!女人可以先0奸再杀,里面的财物都是属于你们的!我兀良哈的勇士们!”
打哈拔刀喊了起来。
顿时,这些兀良哈的蒙古骑兵便顿时如打了鸡血一般朝乌海城冲了过来,不事生产的他们同十三世纪时的蒙古铁骑一样只知道劫掠,也因劫掠而兴奋而斗志昂扬。
这些兀良哈骑兵急速冲了来,其麾下战马嘶鸣着,其人也嘶吼着,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震动,他们俨然如一股洪水猛兽,要吞噬掉乌海城的一切。
砰砰砰!
猛烈的撞击!
这些兀良哈骑兵猛烈地撞击到了乌海城外的铁丝网上!
疾驰的战马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下来时,兀良哈的骑兵怎么也没想到,大明会在乌海城外布置上的铁丝网!
正因为此,在兀良哈骑兵与铁丝网高速撞击后,一些兀良哈骑兵直接被肢解成碎片!
而也有的兀良哈的骑兵直接被重重摔倒在地,自己和战马都在汩汩冒血!
呲呲!
叮叮!
铁丝网被冲撞得响了起来,连带着铁丝网的铜铃也发出密集的声音,以至于把乌海城的军民都给惊动了。
兀良哈贵族打哈看着前方铁丝网下倒毙的数百具蒙古骑兵尸体很是愤怒,他没想到汉人居然会制造出这么细的铁丝还组成铁丝网,甚至铁丝上还有倒刺和铜铃。
打哈知道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偷袭乌海城的计划失败了!
他也知道明军战力不弱,自己明着进攻乌海城肯定很成功,所以他才选择在夜间偷袭,而乌海城的亮光也给了他的骑兵以夜袭的条件。
但打哈没想到的明军会在城外布置铁丝网!他甚至没想到大明会拉出这样的铁丝网来!
也因为此,打哈在知道自己偷袭乌海城的计划失败以后,便直接干脆派人向与大明交涉,要求大明把乌海城的逃奴归还给自己的兀良哈。
……
这时候的河套巡抚张璁在不忿地说了一句后就连忙派人去玉林城,将打哈领兵袭乌海城的事告知给总制杨一清,同时自己也亲自带着麾下抚标营往乌海城墙上赶来。
与此同时。
张璁还命道:“第三师主力刚好出发去沙井了,眼下乌海府守备不严,这些鞑虏来的真是时候,按照老办法,发给已汉化的胡人弩箭马匹还有马刀,告诉他们,现在兀良哈要抢他们回去继续做奴才,现在乌海城兵力不足,本官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把强盗赶走,战死者一律抚恤五十两!”
于是,得令的乌海城守将便开始去了城外,准备发动乌海城外的流民。
乌海城已建城两年,虽说内外城都是水泥混凝土建城,但因为近年来乌海一带人口扩张太快,在外城还有许多百姓围城而居,皆是新迁徙来的胡人,属于自发来乌海城谋生的流民,算不上是乌海城的户口居民。
但乌海城的大明官府自然也不能不管这些流民,毕竟这些人数目已经上万,不管理容易生事,而又不能赶走,赶走的话会导致城内许多矿业工业无法维持。
所以,在乌海外城,大明官府还用铁丝组成了一道铁丝网,只在官道处开了口,且建望塔与堡垒于此,以避免这些城外聚居的流民被袭扰,同时也便于管理。
很多时候,百姓们多以铁丝网组成的外围门为乌海城外门。
铁丝是近年来军械局钢铁冶炼技术进步后的高科技产品,这个本来是在十四世纪于英国出现的金属机械化拉丝工艺,现在已经被大明军械局改良为有倒刺的铁丝。
而在历史上,倒刺铁丝要到十九世纪中叶才被美国人发明,且被近代科学家称为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七大发明之一。
因为有了倒刺铁丝,使得大明军队防御能力增强。
而游牧民族也因此在偷袭上的困难大大增加。
第220章 献战俘与人口贩卖
张璁可没有归还这些逃奴的意思,因而也就派人直接拒绝了打哈的无理要求,理由则是:“兀良哈本就臣属于大明,兀良哈的人口也是大明的子民,而不是谁的奴隶,大明没有奴隶,而且,大明还取缔了路引制度,子民有在国内迁徙的自由,所以这些逃奴并不犯法,也无归还一说。顶 点 X 23 U S”
当然,张璁让自己人也给了打哈一个答复,便是打哈如果能让逃奴自己回去,他这个河套巡抚也不会强留,但打哈得为这些已在乌海城就业的逃奴支付违约金,毕竟雇佣了这些逃奴的大明商团与官商得得到补偿。
打哈自然做不到让逃奴自愿回去,也更加不会为自己的奴隶去给大明的商团们支付违约金,但他又有些不甘心地就这么离开,他决定堵在乌海城的官道上,阻止行商与行人进入乌海城,甚至抢掠这些行商,以逼迫大明做出妥协和让步。
张璁自然不会让打哈这些蒙古贵族断绝自己乌海城的联系,毕竟乌海城的商贸一断,就很难生存。
迁居在乌海城的胡人逃奴已经被大明乌海知府王玺动员了起来,一下子聚集了近四万人。
蒙古人从小骑马,这些胡人逃奴也不例外,只要让他们拥有兵器和战马,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骑兵。
当大明的官员告诉这些胡人逃奴,兀良哈的贵族打哈要将他们屠杀甚至押回去继续让他们为奴乃至霸占他们妻儿,并发下兵器后,这些在乌海外城的胡人逃奴一下子就变成了士气高昂的数万铁骑。
河套乌海大明边军副总兵桂勇也带着一千明军也上了外城,其中,五百火枪手已持着击发火枪就位,手雷也开箱码放到城墙边,而城门火炮也拆了遮尘布,开花弹也开了箱,炮管也被清理干净。
但明军还没有发动攻击。
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这些胡人逃奴能把自己主子击败,明军也自然不用亲自动手。
而之所以明军还做出紧急战备状态,自然既是防备胡人逃奴被打哈击溃,也是防止这些胡人逃奴反叛。
不过,这些胡人逃奴并没有反叛,尽管明军不得不警惕这些异族之人,但事实上这些胡人逃奴则没有要帮自己主子夺下大明乌海城的意识,因为蒙元贵族们没有培养他们这种意识,何况他们自己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还把自己的妻儿安顿在这里。
蒙古部族也分很多等级,贵族和平民自然可以通过抢掠分得好处,但奴隶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在大明官府的有意宣传下,胡人逃奴都更加清楚自己若是继续回去做奴隶会很惨,因而,也都一个个奋不顾身地策马朝打哈的骑兵杀了过去。
张璁也亲自击鼓呐喊着:“不愿做奴隶的子民们,给本官杀,把强盗击退,保卫你的家园,保卫你的家人!”
张璁这么一喊,这些陆陆续续从铁丝网门里冲出的胡人逃奴们士气也更高了起来。
“混账!混账!这些该死的逃奴!我兀良哈的勇士们给我杀!”
打哈看着数万逃奴穿着汉人廉价的宽布短衣短裤,策马如风驰电掣一般朝自己这边杀来,忙也亲自带着自己的铁骑杀了过来。
两股铁流猛烈撞在了一起,这些被大明官府洗脑后的胡人逃奴此时只有对蒙元骑兵的仇恨,因而杀得很是勇猛,再加上大明官府还会给他们以抚恤金甚至还有保险,他们也不怕死,甚至就算是单骑也敢兀良哈骑兵阵营里闯。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汉人给他们灌了什么**汤,这些平时连屁都不敢放的贱奴怎么一个个如此悍不畏死!”
打哈看着自己的百战精骑一个个被数名胡人逃奴同归于尽的方式撞倒在地,一时很是不明白,他要是早知道这些贱奴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哪敢奴役他们。
这些胡人逃奴组成的数万铁骑虽然对大明常规骑战武器即短弩操作不是很熟练,也没有形成密集杀伤力,但硬是一股凭着悍不畏死的精神把打哈的骑兵打得大败,而且还杀红了眼,直接一直咬牙追着,硬是把这些打哈骑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
而已经受不了这种玩命打法的兀良哈骑兵在下马受降后也依旧被这些胡人逃奴杀死,而且是被报复性的杀死,基本上每一个兀良哈蒙古骑兵都是被乱刀砍死。
直到杀得乌海城铁丝网外没有一个兀良哈骑兵活口,杀得乌海城外血流成河时,这些胡人逃奴才一个个回来,麻木的把兵器交还给大明官府,然后去领银子,战死着则多领一份抚恤银,战伤者也会多领一份银子,还有一些最近兴起的保险公司会当场办理赔付事宜。
似乎这些胡人逃奴就是为官府干了一次活一样。
但张璁对此却并不高兴,很是不满意地说道:“去叫王知府来,是谁让他们把兀良哈的骑兵俘虏全部杀掉的,乌海城现在很缺俘虏去服役,他不清楚吗,到时候各大商行背后的文官们又得弹劾他王知府挑唆民意滥杀俘虏,又得本官给他说情!吩咐下去,以后献俘者,视其俘虏价值不同,献俘一个赏银二十两到五十两不等!”
张璁没想到自己此时一个不过随意想起的一个增加劳动力数目的办法竟引起掀起了大明资本原始积累时代的人口贩卖浪潮。
一些不是俘虏的蒙古人或者其他非汉人如辽东的女真、鄂温克等人,甚至还有朝鲜人,也会被一些江湖盗贼抓来作为俘虏献给官府。
官府只能通过服饰与语言等基本特征辨别,自然不清楚是不是俘虏,再加上因为生产规模扩大本就需要劳动力尤其是俘虏这种可以随便奴役一段时间的免费劳动力,所以也没审查太严,基本上献多少俘虏就收下多少。
甚至有一些比较贫穷的少数民族还主动愿意被一些专营人口贩卖的商团以低价收买,然后带到大明以献俘的方式卖给大明。
有时候一匹布就能买到一健壮的异族人,然后从官府手里得到三五十两银子,这自然是暴利,毕竟随着大明织布工业实现机械化生产后,现在的布价已经低贱到不值一分银的地步。
而有些贵族也开始做起了职业人口贩卖者,去劫掠弱小异族的人口回来,然后以俘虏的形式卖给大明。
总之,这些人通过各种方式献俘给大明后,使得大明战俘人数激增。
甚至因此,导致在某一年内,兵部在奏报给朱厚照的大明新收战俘人数数字竟高达三百余万!
这让在朱厚照自己都不敢相信,因为大明在这一年里没有打过大规模的战争,居然也能俘虏三百余万人?!可就算是大规模战争,也不可能俘虏三百万余万人啊!朱厚照不得不承认,大明的确变了!
第221章 佞臣与自私之臣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一条蔓延到天尽头的水泥路像是抹在大地上的一痕白色印记一般,惹得北归的大雁惊诧地叫着。
张璁此时便坐着马车行进在这条由大同通往京城的水泥路上。
这条路还未竣工,但从紫荆关到京城一线已经可以通车。
在关外数年,张璁还是第一次坐着四驱马车,行驶在这水泥路上回中原。
他已卸任河套巡抚一职,作为第一任河套巡抚,他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些遗憾,但想起自己进京就要再次见到阔别数年的皇帝陛下,他又有些兴奋,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位皇帝陛下的出现而发生了改变。
平稳而宽敞舒适的马车,平坦而不会因为雨雪天而变得泥泞难行的水泥路,以及将牧地与田地分离的铁丝网,和随处可见南来北往的客商以及衣裙光鲜口中诵着“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的放学儿童,还有满怀着富裕梦想的北上百姓们,皆让他觉得新鲜又高兴。
盛世无饥馁,读书处处声,这是张璁此时在回京途中的感受,他不得不对自己幕僚说道:“自今上即位以来,严吏治,治百业,解民困,开商行,兴学务,以至于民殷国富,方有此景象啊!”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大人此去京城,还应小心为官才是,京城鱼龙混杂,不比边镇,可一心做事,陛下此次有意组建国家行政学院,令百官习学,且由大人教之,这等于是在羞辱百官,在很多官员眼里,大人您不过是三甲出身的杂学旁收之徒,若非得陛下器重,也不会有今日,如今陛下还让您做他们的老师,他们岂能忍受!”
这张璁的心腹幕僚毫不顾忌地说着自己的担忧。
“你所说的极是,在满朝百官眼里,本官到底还只能算是一介佞臣,可我张璁上忠君父,下安黎庶,何处比不上这些只知春秋大义之辈!
此次进京,陛下让本官进京,本官定要遵循陛下之意,做好这个百官之师,百官们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除非他们能让陛下杀了本官!”
张璁说着就把长袖一挥,在边镇多年的他,凛然间已有一丝刚毅之气度。
……
京城里,关于国家行政学院的讨论的确很是热闹。
首先让文官们无法接受的是,陛下设国家行政学院的目的竟然是要教育他们,而且是教育他们这些中高层文官!
培养刚中进士的士子,这些文官们可以理解,如翰林院,甚至将翰林官视为储相,毕竟翰林官教授的帝国低层官员。
而现在皇帝陛下要设国家行政学院是要教育他们这些中高层文官,意味着在政治上给他们一个内阁首辅还不够,还要给他们安排一个老师。
文官们很自傲,也的确不想再中进士成为官员后还要去学习,去提高自己,人都是有惰性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寒窗十年,学富五车,已是国家栋梁,正应该是被朝廷重用大展宏图的时候,应该是自己教育皇帝皇子那应该是皇帝皇子让其他人教育自己。
不过,文官们也没法提出国家行政学院不能组建的理由,碍于面子和谦逊的品德,他不能直接告诉皇帝陛下,我们文官们都是诸葛孔明再世不需学习,因而,他们也只能接受。
但是,让文官真正不能接受的是,负责国家行政学院日常教务的是三甲出身的张璁,一个非翰林出身,而且还只在地方任职且与武人为伍的张璁!
“吏部右侍郎何等要职,首辅怎能荐举他张璁担任之,朝中阁臣与九卿们为何竟无一人反对!”
“他张璁不过一介佞臣!与内廷阉贼何异,只知逢迎陛下,不学无术,如何能教百官!”
翰林院编修黄芳与刑部员外郎沈涛此时便议论起张璁任吏部右侍郎管国家行政学院的事来,在河套巡抚一职竞争中败于桂萼之手的翰林院学士李实此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张璁乃天子宠臣,首辅荐举张璁,自然是来自圣意,圣意岂可违,阁臣与九卿们又怎敢驳,此事明着阻止是不可能的,无确凿之实据证明张璁之奸,陛下不可能弃他!”
李实说着就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不介意让张璁负责国家行政学院的培训工作,内心里他也是很想知道张璁到底靠什么得到圣眷。
但让他真正介意的是如今随着边贸兴起与边镇城池扩张,再加上朝廷的移民实边导致大量南方佃农北迁后自己这些士绅们无人可用的事,因为大量佃户逃亡,致使他这样的士绅地主损失惨重,无法保证充足的租金收入。
可李实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这种事发生,他知道最有效的方式是让陛下放弃河套闭关自守,这样移民实边也没必要,自己这些士绅的利益也不会受损,可他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的,只能陛下百年后去世,再重新想办法让新帝放弃河套,放弃对外扩张的野心,安内自保。
而李实现在无法接受的是一些文官也跟着陛下鼓吹开疆辟土之益,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张璁!
“在河套设第一个县的就是他张璁,如以土地之利,商贸工业之利吸百姓北迁的也是他张璁,他张璁造成了我中原民力虚乏,以致于田地荒芜,士子无心举业,长此下去,岂不国困民乏!但李学士说得对,他张璁深受天子宠信,若无确凿证据证明张璁之奸,陛下不可能弃他,不过,刚巧薛某得到了一幅《流民图》,此图乃纪功御史崔哲所绘,绘的是他百姓被他张璁强行移民而背井离乡的惨状!薛某相信以此图进献陛下,陛下不可能不有所动!”
此时,御史薛凤鸣起身说了一句,然后,便把画卷展开,让其他官员都看了起来。
“若此图真能让陛下动恻隐之心,倒也不失为一个扳倒张璁的机会,毕竟陛下素来爱民,断不会因他一张璁而无视民怨也!”
翰林学士李实说了一句,其他文官也跟着点了点头。
第222章 谏言六事
朱厚照看着内阁首辅王华铺在自己面前的《流民图》一时没有说话,他知道迁徙他乡,尤其是迁徙到塞外这等苦寒之地,对于安土重迁的汉人百姓而言,的确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他从没有想过要以强迫的方式对这些百姓进行移民。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因而,尽管内阁首辅王华将御史薛凤鸣呈上的一幅《流民图》摆放在朱厚照面前时,朱厚照只问道:
“朕记得,自制定移民实边之策以来,朕从未下诏要求强制移民,皆以利益引导之,是否移边听凭百姓自愿,且所移之民皆是无地之民,甚至不少是逃荒流民!缘何还有《流民图》之惨状?”
“臣久在中枢,并不知底下详情,也难以做陛下之目,但朝廷的确未曾下任何强制移民之诏,只是,微臣担心是下面的官员会错了意,为取悦陛下而做了些过分之事,才导致了《流民图》所呈景象,陛下不如问问进献此图者。”
内阁首辅王华对移民实边之事也没什么意见,他是皇家银行的股东,和皇帝的利益一致,也不需要与国争利,但也正因为此,他更需要维护国家稳定,因而,在见到这幅《流民图》后,他才急不可耐地将此图进献给了朱厚照。
朱厚照于是便召见了御史薛凤鸣。
“陛下,此图所绘乃是河套巡抚张璁尽移山西之民于河套时所绘,此乃山西运城牛恺所绘,臣献此画,便是要弹劾张璁残暴害民!”
薛凤鸣说着便将奏本拿了出来。
弹劾张璁的?
朱厚照接过了奏本,略微看了一看,同时心里盘算着这些文官到底打的是什么心思。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搞清楚,到底有没有百姓在移边过程中被害。
这时候,内阁次辅刘宇递过一奏本来:“陛下,这里有封宁夏纪功御史龚定进的奏本,言有移民百姓啸聚为盗,围城攻堡,劫过境商民之财者,并疏言朝廷南北之民风不同,当恢复路引,限制百姓离本县,以避免流民之害。”
“这是在说移民实边不好?还是在说路引制度取缔不好?”
朱厚照陷入了沉思,但也没多说,只问道:“你是如何票拟的。”
“责令地方官府缉盗安民,恪守本分,不得妄议朝政,流民亦是大明子民,其背井离乡自然有无可奈何之处,至于啸聚为盗,应是有民怨未平,尔身为御史当为之解怨,又责备于民!其在本乡无地无粮尚且不盗,缘何到他乡为盗!”
刘宇回道。
朱厚照点了点头,路引制度他自然不会重立,因为事实上,就算是他要严格执行路引制度,朝廷和地方乡绅也无法控制更多的百姓成为流民,因为人总要生存,他在一个地方生存不下去只能逃去另一个地方,不然只能造反!
朱厚照知道自己明旨取缔路引制度,会使得士绅集团的利益受损,因为百姓们逃亡是一种变相对抗士绅剥削的方式,会让士绅们失去控制他们的机会,失去大量佃农的士绅地主就等于失去大量租金收入。
而自己不取缔路引制度的话,这些士绅可以名正言顺地以百姓流亡有罪为由对他们进行处置,甚至可以逼得这些百姓只能在本地被他们压榨剥削。
但自己把路引制度一取缔,使得流民成为了合法的子民,而百姓也要了逃脱士绅控制的自由权利,再加上工业的发展,大量百姓肯定会从田间走向工厂,而士绅们肯定会失去大量佃户。
因而,朱厚照也知道肯定会有文官们对取消路引知道有意见,而且会找出各种正当的理由,但他不会就此听从,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让百姓变成合法流民,那百姓只能变成流贼。
内阁次辅的票拟附和朱厚照的意思,所以朱厚照点了点头,但让他朱厚照开始有些警惕的是,随着工业的发展,随着越来越多百姓从农民转化成工人后,而依旧还希冀着倚靠宗族控制乡民并维系自己土地利益的士绅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要转型,而只是觉得自己的利益受损越来越严重,以至于想阻止朝廷移民与解放民权的心越来越强烈。
朱厚照走了一会儿神,见薛凤鸣还站在自己面前,便不由得笑了笑:“你先退下吧,此事,朕会派人详查,朕不会冤枉无辜之臣,也不会坐视百姓被酷吏所害。”
薛凤鸣便退了下去。
而这时候,内阁大学士王琼翻到了一本奏疏,惊吓的不由得战栗了一下,他看向了朱厚照,他知道这封奏疏要是让皇帝陛下知道,可能又要人头落地。
但内阁大学士王琼也没有昧下奏疏的胆子,只得拿到朱厚照面前来:“陛下,这里有一封奏疏,臣不敢妄拟,乃是户部主事戴冠上疏谏言六事:
一是停皇店,言朝廷先收天下之钱,又占天下之利,当散民利于天下;
二是申路引,循祖宗成法,束百姓于乡里,避免田地荒芜;
三是还地于鞑靼,当修睦于邻,不征他国之地,避免边患再起;
四是禁海事,勒令夏言回朝,停寿宁侯航行天下之举,节省财力;
四是除商税,解商民运粮之苦;
五是停办学,言当今学校滥立成风,徒增离经叛道之辈;
六是尊孔孟之道,严教化之德,禁民间之戏文!”
内阁大学士王琼说完后,就低埋下了头,深怕陛下会迁怒于他,因而还补充了一句:“陛下,这就是戴冠所言六事,臣汇报完毕!”
内阁首辅王华与次辅刘宇都退了一步,后背不自觉地发起冷来。
朱厚照只是微微一笑:“很好,我大明的文官们依旧还有如此刚硬的人,去传那个戴冠来!”
说完,朱厚照就从王琼手里接过了奏疏。
现在的朱厚照倒也不是当初那么容易愤怒,他知道随着大明商品经济和工业的发展,新的生产关系与旧的生产关系之间总会产生很多的矛盾,而且矛盾会越来越剧烈,甚至会因此发生战争。
但朱厚照知道自己这个皇帝要做的是不要让历史开倒车,不要轻视民众的想法,不要被复杂的现实所击倒。
第223章 首辅与御史的争吵
内阁首辅王华把梁冠取下,放到了侍女手中,却也没再让侍女脱去公服,便坐在椅上揉起了太阳穴,只问着依旧还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薛凤鸣:“岩卿啊,你既有意弹劾张璁缘何不先说于为师!”
王华说着就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自己这学生薛凤鸣只是就事论事,对移民实边之事提出一些改进的办法,毕竟他也觉得因为朝廷倡导移民实边,底下的官员也难免会只顾着讨上面的好,而不顾及底下百姓的感受。www.uu234.netwww.uu234.net
但是,王华没想到的是,这薛凤鸣将《流民图》进献给自己并通过自己觐见皇帝的目的不是对移民实边提出改良之策,而是想借此事弹劾张璁,谁都知道张璁是皇帝陛下亲信之臣,此举无疑在触怒陛下。
王华自然会因此生气,何况他似乎还被自己的学生给利用了。
“学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张璁只知为陛下鹰犬,不顾江山社稷之安危,不先弹劾以罢之,将来只会为我士林大患!
且如今因他张璁等辈移民实边,致使关内之民流失,土地荒芜,宗族崩解,他张璁不除,将来只会让更多的小人行移民实边之举。”
薛凤鸣在王华面前更加直言不讳地说道。
“你的意思说朝廷所行移民实边之策非是善政?”王华有些惊诧地问道。
“正是,学生以为移民实边乃是恶政!”薛凤鸣毫不犹豫地回答。
“移民实边有何不好!边镇素来常被鞑虏所掠,其本因就在于边镇汉人少而胡人多!而且边镇多无主之田地,而近年来,因权贵缙绅兼并之故,流民日增,这些流民不移至边镇屯田,难不成让其为祸乡里?”
王华激动地质问起来。
“可眼下不但流民移边,连带着大量佃户也跟着移边!以至于地租大减,天下权贵缙绅如何自养之!”薛凤鸣也继续反问道。
“那还不是一些权贵缙绅对百姓剥削太过所致,若肯减租减息,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自然是去边镇可以活得更好,百姓才会愿意抛弃亲族,到他乡落户!
老夫知道你家是苏州大族,老夫王家也是浙江大族,也佃户流失,土地荒芜之象,但这些我们可以提出来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去否定移民实边之策!民心似水,宜疏不宜堵,你不是不明白,即便不移民实边,你以为百姓们就不会逃亡吗?!”
王华还是第一次激动地和别人说话,但也因为薛凤鸣是自己的学生,他才能这么激动。
“恩师乃皇家银行之股东,又投资于各大商团,每年得红利就不下十万两银子,谁都知道你们王家早已不指望着地租过日子,您自然不在乎佃户流失,地租减少,不只是您,内阁与九卿中,也多是当年因跟着陛下而得分天下皇利之辈,你们自然是和皇帝陛下一条心!
也正因为此,你们才不反对陛下,才使得移民实边、开海、取缔路引等策通行天下,恩师与朝中诸公早已非是我士林中人,尔等不过是帝皇鹰犬耳!
而我等士子,习孔孟,读经书,却无施展抱负之机会,饶是中了进士,也只能做一小官,欲得高位,还得弃儒家,习百家,可此乃小人之举,正人君子者,谁愿弃正道以从之!如今,恩师也只知一味顺从天子,且助天子立国家行政学院,还以张璁为吏部右侍郎掌之,如此看来,将来内阁九卿之中,再无理学之臣也!俱张璁之徒耳!”
薛凤鸣继续直言回答了起来,而且也回答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即自己弹劾张璁不能容忍张璁,就是因为张璁要执教国家行政学院,而谁都知道国家行政学院将来肯定是培养帝国高官的地方,也就意味着,将来执掌帝国权柄的高官们将皆是张璁这样的天子鹰犬,正因为此,薛凤鸣这种信奉儒家理学的文官才不能容忍此事发生。
“你是在骂为师小人?!”
王华站了起来,哆嗦着嘴,指着薛凤鸣问了一句。
他此时是既痛心也愤怒,痛心的是自己这位学生如此不理解自己,不理解朝廷的苦心,愤怒的自己这位学生虽然刚直可畏,但也只顾着一家利益,而看不见国家之利益。
王华承认因为自己儿子王云(王阳明)当年主动拿出所有财产资助皇帝陛下,以至于自己王家就稀里糊涂成为了皇家银行的大股东,最后又因为陛下制定了一个守约,使得自己王家虽然分得了巨额利润却不能在关内买地,只能去关外买乃至投资。
而偏偏因为边贸开启与海贸重开,致使自己王家因为参与得早而赚得最多,虽然没有直接经商,但每年也能从皇家银行和最近开办的帝国证券交易所得到数十万两银子的红利。
但并不是说自己就不在乎地租减少和佃户流失的问题,自己王家作为浙江大族,土地也有数万亩,佃户更是无数,因为地租减少与佃户流失,使得王家其他各房亲族收入减少不得不由自己这个大房接济,而且接济的银子也不下十万两!
毕竟自己王家的人素来已过惯了好日子,自己作为王家之长房,自然不能被人在背后说自己这个内阁首辅没当好让自己王家的人生活还越来越差。
但王华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长远之计,就算自己每年有数十万两银子收入也养不了王家其他各族数代人,譬如富贵如朝廷也会因为庞大的藩王俸禄支出而发愁,根据最新成立的统计局预测,不出两百年,朝廷将彻底养不起这些皇亲,何况他王家。
但王华也没有因此想去否定的移民实边之策,因为他知道,移民实边后,大明不但可以不用担心流民祸乱内地而靡费剿寇军费,反而可以利用这些百姓在边镇开田开矿,增加钱粮收入,且还能吸引大量胡人谋生,以汉夷杂居则久为汉人后,边患也减少了许多,毕竟鞑虏冒死寇边也是因为活不下去。
要不然,最近王琼也不会提出在开发辽东之议。
话转话来,王华没有把关内佃户流失与土地荒芜的问题归结于移民实边上,但他也的确在想着如何解决的这一问题,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些学生并没有理解自己,反而把自己当成了小人,当成了被陛下收买的小人!
可自己至始至终都没有觉着陛下在以任何利益与自己做交易,自己王家得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王家主动的,而且,为人臣者,勤于王事,为生民立命,往万世开太平,还有错吗?!
第224章 不可啊!陛下!
薛凤鸣离开了王华的府第,他知道从今天起,自己与自己这位恩师算是彻底决裂了!
薛凤鸣自然知道自己如果遵循朝廷大政,凭着自己是首辅学生的身份,几年就可以成为高官。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但是,薛凤鸣做不到让自己抛弃儒家理学去做一个弄臣,他也不能忍受皇帝陛下与那些执掌朝权的权贵们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天下士绅阶层的利益。
户部主事戴冠也同薛凤鸣一样,他也无法接受朝廷以牺牲士绅利益为代价来获得开疆辟土的荣耀,并希冀以此解决流民问题。
戴冠乃南直隶长洲人,也是江南士绅大族,但他从家人信中得知佃户大量逃亡收入锐减后也知道是如今路引制度取缔和商业大兴之故,因而才斗胆上疏奏言七事。
“烦请琪缀兄告知阁老,下官就不去见他了,下官会直接面圣,从此以后,下官非他刘次辅之门生,也耻于做他刘次辅之门生!”
戴冠看着奉内阁次辅刘宇之命前来嘱托他的官员涂彪佳说道。
“章甫兄(戴冠字章甫)!你何必如此!恩师这也是为你考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你这是逆势而为!这是这触逆陛下!恩师现在没有抛弃你,是恩师仁厚,而你却对恩师如此不敬!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嘛!”
这姓涂的官员喝问了起来。
“天地君亲师,为天地正义,戴某羞于认他为师!他刘宇不过是只知逢迎圣上之庸臣耳,忝居高位,却纵容让陛下与天下士绅为敌而劝谏之,此为无忠也!
甚至还依仗自己身在内阁要职之机会,唆使家人经商开矿以牟暴利,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此为无义也!
如此不忠不义之辈!我戴某认他作甚!”
戴冠也大声喝叱起来。
这姓涂的官员见此只得甩袖而去。
而刘宇知道也很是愤怒,把桌子一拍,就大喊了起来:“那好!那他就别再认老夫这个老师!”
刘宇喊了一句后就气呼呼地又坐了回来,心里暗想道:
“陛下早已有言在先,边镇招商开矿,是有利于达到移民实边之目的的,是消弭边患的有利措施,是有益于开创太平盛世的,如何是不义之事!
陛下之即位以来,无宦官专政,强内阁之权,免文臣跪奏之礼,且屡次加禄米赏金银,如何是与士绅为敌,本官为何要谏!”
通过西厂,朱厚照对于百官们的这些举动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是自己联合一帮权贵兴办工商业后必然引起的一系列矛盾,而矛盾便是传统士绅集团与自己这些官僚资本家在人力资源争夺上的矛盾。
朱厚照看着眼前的戴冠本来想说些什么,但一想想自己真没必要和这个户部主事说什么,便道:
“算了,你退下吧!传旨通政司,以后百官奏疏,除各部部堂与各督抚巡按布按二使以及六科廊言官等实政官员奏疏外,皆不必再呈递内阁,甚至不必再接收其奏疏!
同时,诏令天下,大明子民可以议政,但得有序才行,以后通政司每五年选一批议政员,人员由内阁与朕审定,通政司每五年开一次议政会;
这批议政员可在议政会上提出政治议题,朕到时候会统一听取,并择其有用者而用之!”
“明年正德十年为第一届议政会,着通政司主持,以后通政司不隶属于内阁,同都察院、刑部、内阁、近卫军枢密院一样受朕直接管辖”。
朱厚照说着又将户部主事戴冠的谏言奏疏丢在了他面前:
“你的奏疏自己拿回去,对朝政若有什么异议,你可以于明年议政会召开时提出,不过前提是通政司会选你为议政员,记得干好本职工作,这话按理不必朕给你说,该是你的上司给你说,但既然朕见了你,就嘱托一番,若本职工作干不好,自然会有人追你的责,革你的职!”
朱厚照说着就干脆没再搭理戴冠,吩咐着内阁大学士王琼:
“把奏疏都分一分,凡事不涉及该官员本职的事统统不再批复打回去,以后内阁只处理实务与制定政治计划!
这样效率自然也高些,不用把精力花费着解释每一项朝廷政策上,具体政策解释让各部出一个发言人,授主事衔,专门负责对士民解释,你们内阁也出一个发言人!
朕就说嘛,为什么天天这么忙碌,结果反而没做多少正事,大部分时间忙着去批复天下大小官员议政之疏去了,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干几件惠民的大事。”
朱厚照说着就让王琼行动起来。
“是,臣遵旨!”
王琼一脸懵逼,他有些不理解陛下到底是在想什么,他本以为陛下会诘问戴冠几句,甚至是怒斥,并通过怒斥的方式解释一下朝廷如今的政策的好处,然后戴冠可能依旧冥顽不化,触怒龙颜,最终被陛下处死或者贬黜。
但是,王琼完全没有想到事件发展会变成陛下突然下旨让通政司准备于明年主持一个什么议政会,还要五年一次,这让他很是不明白,心想这戴冠奏疏谏言七事有什么关系,似乎又不像是禁止天下士子妄议国政的意思,但好像又与现在的议政有些不同。
王琼心里虽然犯疑,但表面上还是乖乖地忙按照朱厚照的吩咐来做,把一些不涉及实务的奏疏都挑拣了出去,并按照朱厚照的吩咐让人全部送回了通政司,同时只处理起涉及实务的奏疏来。
王琼不得不承认这样效率的确快了许多,也不用费尽心力地去给天下官绅解释朝政这样执行的原因并予以责备。
戴冠看傻了眼,他是抱定必死的决心来的,他本以为陛下会大声训斥自己一番,而自己可以趁此机会再直言犯谏一次,即便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也能让陛下看见自己这些文官士绅们的决心。
但是戴冠没想到的是,皇帝虽然召见了自己而且一开始还的确是盛怒的样子,但现在却平静的很,而且还直接视自己为空气,甚至还只和内阁大学士王琼说起话来。
让戴冠更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居然还要让通政司主持什么议政会,还要把由通政司进呈到内阁的奏疏中一大半由天下官绅进呈的议政奏疏打回去,而且是没有批复就打回去,这让戴冠胡人意识到皇帝陛下这是要不再让士大夫左右朝政的意思,因而不由得伏地大哭起来:“陛下,这样不可啊!不可阻塞言路啊!奏疏不批,有失为君之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