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背后较量(中)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还用问吗除了用来铸钱,还能是什么,难道用来铸佛像吗
杨元庆见众人笑得会心,便知道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也笑道:不错,我是考虑铸钱,朝廷虽然说要对丰州禁运,但实际上只能禁官方,而禁不了民间贸易,我们可以铸造开皇五株,去巴蜀和关中购买茶叶和其他货物。“域名请大家熟知”
旁边九原县县令邵文晋问:可是我们没有母模,如果能铸钱
张谦知道一二,连忙给众人解释:铸钱模具是由少府寺掌管,也不用母模,只要能nong到一副子模,便可以大量铸造,其实市面上si钱众多,都是仿造,只是很容易辨认出来,如果能nong到太府寺的官模,那么我们就能造出真正的开皇五株钱,无法辨认。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子模我已经托人搞到了,现在路上,过两天就能送到,还有几名铸钱匠也一起来,现在我想任命一位铸钱使,全权负责铸钱之事,哪位使君愿意自我推荐
如果不考虑铸钱中有油水的话,这绝对是一件苦差事,需要从头开始筹建,一切都要慢慢mo索,费时费力费jg神,成功还好,若失败了,责任重大,众人一时都没有吭声,这时,九原县主薄魏征举手道:总管,我愿接手此事。
魏征来五原郡任职已经快两个月了,还有一个月试用期满,杨元庆准备用他为军纪监察判官,主管军纪监察的审核,不料他却主动要求铸钱,杨元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吧我给你五十名工匠和百名士兵,需要多少经费自己申请,我给你一个月时间,给我造出一枚开皇五株钱。
魏征深施一礼,卑职遵命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飞奔而至,总管,京城紧急情报
他将一支情报竹筒呈上,这是京城情报机构送来,细竹筒是红sè,用蜡封口,杨元庆接过竹筒拧开,倒出一卷绢纸,将情报展开,他匆匆看了一遍,心中暗吃一惊,却不lu声sè对众人笑道:说到民间贸易,我倒想起一事,前不久,一名巴蜀大商人来丰州,他打算用茶叶和糖来换大利蒲桃酒,而且一开口便是三万担茶叶,最迟年底就能送来,这可是雪中送炭,我打算派一支骑兵前去接送。
旁边郡丞崔君素却明白,他微微笑道:这边有我便可,总管有什么急事,尽管去忙吧
杨元庆匆匆赶回总管府军衙,将几名总管府高官一起叫进议事堂,长史杜如晦司马张庭判官李靖以及幕僚皇甫诩。
总管,出什么事了杜如晦见杨元庆表情严肃,不由有些担忧地问。
刚刚接到京城的紧急情报,圣上撤换了灵武郡太守韦嗣云,命博陵郡太守丘和出任灵武郡太守,又命屈突通为关内讨捕大使,率军五万来关内剿匪,朝廷的动作果然很迅速。
杜如晦沉y片刻便笑道:不知总管发现这里面的文章没有,圣上这两条命令都是针对丰州势力南扩,这说明他已经很清楚我们做了什么,既然清楚,却不直接派军队过来厮杀,也没有一股脑罢免六郡太守,而是和总管一样,借剿匪之名前来关内,六个总管也只调走一人,还不是罢免,这说明圣上并不想和总管翻脸,说明他还是有所忌惮,想用比较温和的方式解决丰州南扩问题,那这样一来,我们的余地就比较大了。
旁边皇甫诩也笑道:杜长史看问题很透彻,我完全赞同,另外,我想再补充一点,圣上的目的并不一定是把丰州势力bi回去,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阻止我们再继续南扩,也就是说,他撤换灵武太守,只是一种试探,看看我们是否会因此撤回去,如果我们害怕,撤军回丰州,那么他就顺理成章地派大军进驻关北,说不定会成立关北总管府来钳制丰州,如果我们强硬而不撤军,我估计屈突通的军队不会进入关北,以避免和我们发生战争,这里面很微妙,就看我们怎么把握。
杨元庆点点头,两位的意见都很好,但我觉得屈突通的军队虽然不会进入盐川郡,避免和我们的正面冲突,但他很可能会进入灵武郡或者延安郡,尤其灵武郡,那里是关北最大的产粮区,一旦屈突通的军队进入灵武郡,他便可以就地解决军队的给养问题,能和我们长期对峙,所以我考虑派军队进入灵武郡,阻止屈突通的军队。
那延安郡呢张庭问道。
杜如晦笑了笑道:张司马没有明白总管的意思啊总管就是想让屈突通的军队去延安郡,而把灵武郡让给我们。
张庭这才恍然,拳掌相击道:不错,这确实是一个趁机夺取灵武郡的大好机会,用延安郡换灵武郡,果然是好买卖。
事实上,我连延安郡也不想让给他,不过照顾他面子,还是让他先进驻,然后我再bi走他。
说到这,杨元庆又笑道:其实我只想要三个郡,一个是榆林郡,这是我们的东大mén,尤其北面沿黄河一带,不过这边不用担心,这是我们天然的势力范围,朝廷若驻兵则补给不上,朝廷夺不走;其次是盐川郡,铁矿战略意义重大,决不能丢失;最后便是灵武郡,不仅这里土地富饶,人口众多,更重要是,这里是丰州的咽喉,被人卡住咽喉,我们的ri子就难过了,如果朝廷在灵武郡驻军五万,那么我们根本就动弹不得,圣上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换掉韦嗣云,事关丰州生存,我宁可和屈突通大战,也绝不退让一步。
这时李靖问道:总管的意思,是准备直接派兵进驻灵武郡吗
杨元庆点了点头,事实上,我刚才已经命令苏烈率一万骑兵,抢先进驻灵武郡。
李靖微微笑道:总管好魄力,我来说说新任太守丘和吧我和此人很熟,他和我父亲关系极好,他最早是右武卫将军,因杨谅之luàn而被派去守蒲州,出任蒲州刺史,但被杨谅的军队冒充人,夺下了蒲州,他当时翻城墙逃走,后来又出任左监mén卫将军,不久被御史弹劾,改任代州刺史,大业三年,圣上巡视雁mén,他因献食有功,被调任博陵郡太守,此人八面玲珑,很善于见风使舵,而且骨子里极贪贿赂,他儿子丘行恭却不错,是一员猛将,我也不知圣上为何派他来做灵武郡太守,或许认为他是右武卫将军出身。
说得这,李靖站起身笑道:我愿意请命一行,和这位丘太守谈一谈。
杨元庆点点头道:李使君不妨告诉他,要么接受我的五百两黄金,要么他离去,灵武郡太守我杨元庆来当
灵武郡是关内北部除了河套平原外的另一处féi沃之地,也就是后世的宁夏平原,这里河渠众多,水源充沛,早在西汉时,朝廷便开始大规模开发这一带,黄河灵武郡段水面宽阔,灌溉垦殖,先民的辛勤劳动使灵武郡成了沟渠纵横稻香鱼féi瓜果飘香风光秀美的塞上江南。
灵武郡原本有驻军八千,但在第二次高丽时被chou调走五千士兵,使郡兵只剩下三千人,而在太守韦嗣云签署了关北共同防御协议后,这三千郡兵的指挥权被丰州夺走,三千郡兵也以训练的名义调去盐川郡整编一个月,回来时已面目全非,所有旅帅以上军官,全部由丰州军担任。
韦嗣云已被调回朝廷,而新太守丘和正在赴任途中,就在这个关头,一支万人骑兵队正浩浩dàngdàng从北方向灵武郡疾奔而来,这便是杨元庆派来实际占领灵武郡的一万丰州骑兵。
如果杨广默认了他对关北六郡的控制,那么杨元庆也会给朝廷留几分面子,只用控制郡兵的方式间接控制灵武郡,大家表面上都过得去。
但杨广的反击迫使杨元庆不得不撕破脸皮,实在是灵武郡的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对丰州太重要,正如杨元庆所言,灵武郡就是丰州的咽喉,一旦灵武郡被朝廷卡住,丰州将动弹不得。
事关最切身的利益,没有什么道理可讲,要么就一场争夺恶战,要么朝廷的军队远离灵武郡,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一万骑兵的督军正是苏烈,他率军进入了灵武郡,并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南下,两天后,大军抵达了灵武郡郡治回乐县,一万骑兵便在回乐县城东扎下了大营,而县城内有三千郡兵把守,三千郡兵的都尉叫做刘挚,是杨元庆的亲兵队正出身。
在杨元庆的骑兵抢驻灵武郡三天后,一队百余人的骑兵护卫着新任太守丘和从东方缓缓而来,丘和眯着眼望着风沙满天,黄尘漫漫,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恼火和忧虑。
丘和今年已六十岁,饱经世事,坦率地说,他不想来灵武郡,他深知灵武郡太守的危险,但宇文述却偏偏推荐了他,他心里很清楚,就是因为大业三年宇文述向他索要五万吊迁职费,而他没有给,便留下了今天的祸患,这让他心中充满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他已身不由己。
这时,他已经远远看见了回乐县城,终于要到了,丘和长长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名随从大喊:使君,你看那边
丘和顺着他手方向望去,一下子愣住,只见数里外竟然有一座军营,帐篷密密麻麻,足有数百顶之多,四周围住高高的木栅栏,一杆赤红sè大旗在大营上空飘扬,大旗上依稀印着一只黑sè雄鹰。
丘和脸sè刷地变得惨白,他反应过来了,那是丰州军的赤鹰战旗。
第二十二章 背后较量(下)
丘和呆立了半晌,他是军旅出身,看出大营的驻军至少在万人以上,难道灵武郡已经被杨元庆占领了吗如此,他来做太守还有什么意义
护送父亲前来就任的三子丘行恭勃然大怒,他一挥长槊,厉声喊道:朗朗大隋天下,竟公然谋反,我去问他们
丘行恭拨马奔出几步,丘和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丘和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已三十余岁,但脾气暴烈,行事冲动,若不严厉束缚,他会闯下大祸,他冲上前便是一记耳光,大骂:浑蛋你要害死我吗
丘和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连圣上都不敢动兵攻打,你算什么东西,如你鲁莽闯下大祸,我非宰了你不可。
丘行恭低下头,心中含恨,却不敢再吭声,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老远便喊道:是丘太守吗
丘和一怔,回头望去,只见来了二十余人,为首是一名身着文官袍服的男子,三十余岁,他一下子认出来,这不是李诠之子李靖吗
丘和和李靖之父李诠jiāo情深厚,李靖年少时他还指点过李靖武功,不过李诠去世后,他们间的往来便少了,丘和已有七八年没见到李靖。
他知道李靖被杨元庆举荐为幽州司马,后来杨元庆叛逃丰州,李靖也跟去了,如此说来,李靖此番不是来叙旧。
丘和又嘱咐儿子几句,他催马上前笑道:李贤侄,数年未见了。
李靖在马上躬身施礼,世叔身体康健,令人欣慰。
丘和微微一笑:老骥尚能伏枥,我自当为朝廷效劳,为圣上分忧,贤侄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从丰州而来,奉杨总管之命来见世叔。
李靖这样一说,sijiāo便成了公事,丘和点点头,那随我进城一叙吧
李靖向丘行恭见礼,丘行恭却沉默不语,李靖一笑,不以为意,与丘和并驾齐驱同行,丘和马鞭一指远处军队大营,李司马,那是怎么回事
白瑜娑luàn匪不久前侵扰过灵武郡,郡兵人少,无法应对,便向丰州求救,杨总管特派一万骑兵前来护卫灵武郡,暂时驻扎此处,不会进城,请太守放心。
这不是进城不进城的问题,丘和默然无语,他不知道杨元庆的暂时驻扎,究竟要暂时到多久
县城内颇为热闹,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商业繁华,丝毫没有受到城外驻军影响,不时可以看见一队郡兵列队走过,军容整齐,让丘和颇为满意,他心中的不安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行人来到郡衙,在郡丞许涵的主持下,举行了简单的拜印仪式,丘和便正式成为灵武郡太守,他来不及和郡丞细聊,便将李靖请入客房谈话。
他们一路上已经入题,此时丘和也不再寒暄,开mén见山问道:李司马就明说吧杨元庆是什么意思
李靖也不急着把黄金拿出来,他淡淡笑道:杨总管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希望丘太守能继续遵守前任韦太守签署的六郡共同防御协议,就只有这个要求。
那城外的驻兵怎么办丘和又继续问。
如果丘太守答应遵守协议,而且屈突通的军队也离去,那么,一万驻兵将会撤离灵武郡。
丘和在官场中历练四十年,早已成jg,他沉思片刻道:那份协议我还未看,这样吧让我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三天后我再答复李司马,如何
李靖站起身拱手笑道:那我们三天后再谈
就在丘和抵达灵武郡的同一天,关内讨捕大使左屯卫大将军屈突通也率五万大军抵达了弘化郡北部的弘德县,这里是马岭水上游的丘陵地区,山丘低缓,沟壑纵横,大军在起伏不平的山道上艰难行军。
屈突通也是隋朝老将,年约五十六七岁,纵横沙场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这次他率军至关内剿匪,真正的用意是将杨元庆的势力赶出关北,但屈突通又得到了圣上旨意,命他尽量避免和杨元庆的军队爆发战争,作为一名大将,这种命令让他感到屈辱,他必须看杨元庆的脸sè来进军。
屈辱归屈辱,他却无可奈何,他必须尊重圣上的旨意。
禀报大将军,前方已是弘德县一名士兵上前禀报。
屈突通也看见了,远方一座盆地内出现了城墙,那里便是弘德县,紧靠马岭水。
传我的命令,大军进驻弘德县
五万大军浩浩dàngdàng前往弘德县而去,弘德县是一座小县,县城周长不足十里,城内人口不到千户,几经白瑜娑luàn匪侵袭,县民或逃亡或被杀死,城内居民只剩下二百余户,连县令也被luàn军掳走,生死不明,县城内只有一名张姓县尉,带着百余名男子守卫城池。
听到朝廷大军到来,张县尉吓得慌忙带人前来迎接,张县尉在屈突通战马前跪下,弘德县县尉张平参见大将军
你们县令为何不来见我
张县尉垂泪道:县令两个月前被luàn匪掳走,至今生死不知
屈突通一愣,又问道:luàn匪最近可来过这里
回禀大将军,掳走县令后便一直没有出现。
沉默半响,屈突通问他道:灵武郡最近的情况你了解吗
张县尉摇了摇头,卑职上次去灵武郡是一年前,最近县民只有逃走,没有回来,卑职不知。
屈突通心情索然,便下令道:大军就地驻营
五万隋军开始驻扎营地,一顶顶大帐矗立,数千士兵在营地周围挖掘壕沟,埋放鹿角,一队队斥候四散而去。
此时天sè已黄昏,屈突通带着百余亲卫,骑马来到附近的一座山丘上,从上向下俯视扎营的情况,这是他的风格,他喜欢从高处视察扎营,这样视野更加广阔。
残阳渐渐西落,余晖撒在山丘和军营上,大地抹上了一层殷红的血sè,使屈突通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的目光向西北方向望去,他是想进驻灵武郡,一种直觉告诉他,杨元庆的军队极可能已经抢先,屈突通长长叹了口气,他心中对大隋王朝的未来充满了忧虑
次ri,屈突通接到斥候情报,杨元庆已派一万骑兵进驻了灵武郡,另外在盐川郡的一万丰州骑兵也已是战备状态。
屈突通万般无奈,只得下令大军东进延安郡。
灵武郡回乐县,城西的军仓前聚集着一千余人,八百郡兵守卫着这座存储有三十万石粮食的大粮仓,目前回乐县内的粮食仓库一共有四座,规模最小的是义仓,只有存粮两万余石,其次是县官仓,有存粮五万石,再其次是郡官仓,有存粮十万石,但最大的却是军仓,有存粮三十万石。
此时在军仓前聚集的上千人分两派对峙,一边是守军仓的八百郡兵,另一边是新任太守丘和率两百余名郡县衙役。
直到上任三天,丘和才深切体会到了共同防御协议的深刻含义,灵武郡的所谓郡兵已经不再归郡里指挥,指挥权被杨元庆夺走,这样一来,城mén的控制权城内治安管理河道控制权,以及灵武郡万顷军粮田,全部都被丰州控制,他这个太守的权力被夺走一半,只能审审案子,管管民事,就算管民事,也有很大一部分权力被夺走,比如征调民夫,没有军队协助,他们根本就办不到。
丘和心中异常沮丧,他今天想视察军仓,却被郡兵阻拦,不准他入内,这令丘和有些恼羞成怒了。
他当即调来两百衙役准备硬闯,但守仓郡兵却毫不示弱,也立刻增援五百郡兵,变成八百对两百。
丘行恭骑在战马之上,挥舞长槊准备率衙役冲进去,这时数百郡兵同时举起军弩,刷地对准了丘行恭,军仓校尉大喊:你胆敢冲击,我必将你shè成刺猬
丘和见又有上千郡兵向这边支援而来,他便知道已无法入内,只得暗暗叹息一声,对丘行恭道:不要再闹了,回郡衙
此时丘行恭已被上千郡兵包围,用弓箭和军弩对准他,丘行恭也无计可施,只得被迫跟随父亲离开了军仓。
父亲,杨元庆欺人太甚,向朝廷禀报吧丘行恭恨恨道。
丘和摇了摇头,他叹口气对儿子道:明天你就回长安去吧灵武郡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
丘行恭愣了半晌道:父亲想屈从吗
丘和苦笑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灵武郡就是丰州的屋檐,我还能直得起腰吗
可是父亲怎么向圣上jiāo代
jiāo代
丘和看了一眼儿子,冷笑道:我若丢了灵武郡,被杨元庆直接吞并,那才是无法向圣上jiāo代,你走吧留在这里,你会给我惹祸。
丘行恭眼中shè出仇恨之sè,慢慢低下了头。
一行人回到郡衙,一名随从奔下来禀报:太守,丰州李使君又来了,在客房等候。
丘和点点头,三天时间已到,他也想和李靖摊牌。
房间里,李靖背着手站在窗前,他心里有数,以丘和的为人,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mén开了,丘和从外面走了进来,李靖转身拱手笑道:世叔想好了吗
请坐
两人坐下,李靖还没有拿出五百两黄金,他觉得不需要给丘和什么贿赂,他也会一样乖乖服从,李靖面带笑容,耐心地等待丘和回答。
丘和叹了口气道:协议我可以续签,但我有两个条件。
世叔请说
一个条件是城外骑兵请驻扎到五十里外,另一个条件是,回乐县有三座城mén,至少让出一座城mén给我,否则,我有一种坐牢的感觉。
李靖沉y一下道:我说过,驻兵只是暂时,只要世叔肯签署协议,只要屈突通的军队撤退,丰州骑兵自然就会撤走,至于让出一座城mén,我可以答应。
说完,李靖取出六郡共同防御协议,放在丘和面前,世叔请签字吧
丘和提起笔,心中很是无奈,如果屈突通的军队进入灵武郡,他或许就不会签字,偏偏屈突通的军队去了延安郡,这就意味着,屈突通也放弃了灵武郡。
丘和只得在协议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十三章 远方来人
虽然十月的五原郡已是寒风肆虐,但九原县内却热闹异常●原郡的秋试即将在三天后举行,来自五原郡各县以及关内陇右各郡县的数千士子聚集一城。
尽管关陇士族和贵族子弟对五原郡的秋试不屑一顾,但对于寒门子弟,这种以公平考试入仕的机会是极为宝贵,尽管各郡官府严禁士子北上,但还是有上千关陇寒门士子涌进了九原县,寻找他们的人生机九原县已准备充分,给所有前来参加秋试的士子们提供免费食宿,不过,还是有很多士子都愿意凑钱在各酒肆内喝酒聚会,谈论天下大事。
在九原县南门外,有一座叫做‘巴山水,的酒肆内挤满了前来用餐的士子,这里距离士子们居住的郡学较近,每天都有大量士子结伴涌来,生意格外火爆。
下午时分,数十名随从护卫着两辆马车从南方风尘仆仆而来,随从首领奔至前面一辆马车前,躬身道:“老爷子叫我吗?”
马车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虽老,但jīng神很好,“闵校尉,这边有座酒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好!我这就安排。”
老人又叫住了他,笑道:“去问问江姑娘,她如果不愿意就继续走。”
校尉又催马到第二俩马车前,躬身道:“江姑娘,老爷子说想在酒肆休息一下,问问你的意见。”
马车内的声音很轻柔,“阁老想休息,我没有意见。”
数十人簇拥着两辆马车向酒肆而来,一名伙计迎了上来,满脸堆笑道:“各位来得很巧啊!刚刚走了一批士子,空出不少位子,大家请进小店休息。”
车门开了,第一辆马车下来一名jīng神矍铄的老者,看样子已七十余岁·正是高,高跟随杨元庆进京后,随即便去蜀郡投靠儿子高表仁,在蜀郡住了大半年·便听说了杨玄感造反,杨元庆被迫逃亡丰州之事,他心中深感不安。
恰好此时杨元庆写信邀他去丰州考察,高便毅然决定去丰州一趟,不料在长安遇到了也准备去丰州的义成公主,才得知义成公主已改随母姓,叫江佩华·他们便一同结伴前来丰州。
这时,第二辆马车上的义成公主也下来了,不过她已改名为江佩华,和隋朝公主已没有关系,她穿一身白sè长裙,头戴帏帽,身材修长,风姿绰约·宛如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在这萧瑟的冬rì里格外地引入注目,连见多识广的店伙计都看得眼睛发直。
尉迟绾瞪了一眼伙计·店伙计如梦方醒,慌忙道:“几位客人楼上请!”
尽管已是下午,但酒肆内依然坐满了酒客,基本上都是士子,一楼已经坐满,二楼有一半位子空着,几名伙计正在清理,而另一半则坐着数十名士子,大声谈论着,使酒肆里格外热闹。
江佩华的进来立刻使酒楼内安静下来·几乎所有士子都向她望来,尽管看不见她的容颜,但她绝代风华般的气质依然令士子们看呆了眼,有人低低惊叹,“美哉!倾国倾城,罗敷可嫁?”
甚至不少人的眼睛转到了尉迟绾身上·她没有带帷帽,同样容颜俏丽,却有一种英姿飒爽之气,只是她手握横刀,目光冷厉,令士子们不敢多看,目光又转到江佩华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优雅温婉,令人心醉。
江佩华带着尉迟绾在一处靠窗的桌前坐下,高则坐在她们对面,数十名护卫则坐在他们四周,这种情形他们已经习惯,看一看没有关系,只要不上来惹事,护卫们都不会过问。
一名伙计上来伺候,高指指护卫,“给他们上酒菜,我们这边来三杯清茶便可,如果可以,再来两盘瓜果。”
伙计一脸为难道:“新鲜瓜果倒是有,但没有茶,只有酪浆,茶被朝廷禁运,市面上已经看不见了。”
“那就来几盘瓜果,再来三杯清水。”
“好咧!”
伙计刚要走,高又叫住他,好奇地问:“怎么有这么多读书士子,附近有官学吗?”
伙计笑着解释道:“老爷子是刚来五原郡吧!官学倒是在百步外,不过大后天将是五原郡的秋试,现在县城里集中了四五千读书人,都想着考试求功名呢!”
高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去吧!尽快上菜。
伙计奔去了,江佩华抿嘴一笑,低声道:“如果这些士子知道阁老在这里,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高呵呵一笑,捋须道:“我已淡出朝堂多年,估计这些年轻士子都已不知道我,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可以不知道高,但不能不知道杨元庆。”
江佩华默默点了点头,她已一年多未见到杨元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伙计片刻送来瓜果清水,又给护卫们上了烤肉和蒲桃酒,酒桌上变得热闹起来渐地,士子们也不再关注江佩华,他们又开始谈论起天下之事。
一名士子大声道:“诸君可听说杨义臣在高鸡泊斩杀了张金称和高士达,击溃乱匪二十余万,河北之乱平矣!”
角落里一人却冷笑道:“平个屁!杨义臣一个瞎子罢了,自以为有功,他不过是在给窦建德做嫁衣,替窦建德杀了张金称和高士达,河北乱匪更加强盛。”
高有些惊讶,他向此人望去,只见另一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的黑脸士子,衣着寒酸,和另外几人一桌,高颖暗暗忖道:“此人倒了解河北之乱。”
几名士子脸胀得通红,站起身斥道:“你又知道什么?在这里胡言乱语。”
那名黑脸士子却不慌不忙道:“在下知道窦建德礼贤下士,宽以待人,绝非草莽之辈,将来必成河北之雄,他早想除掉张金称和高士达,是怕失失军心,现在杨义臣替他除去,他岂不快哉?我还知道,蒲山郡公李密投靠了瓦岗,朝廷却不闻不问,rì后瓦岗必成朝廷心腹大患。”
李密上了瓦岗,酒楼里一片寂静,更多人是疑huò,此时李密并没有什么名声,众人只知道他是关陇贵族,但他有什么才学却很少有人知晓,高却知道李密大才,当年杨素最看重李密,特命儿子玄感和李密交往,不料李密却投靠了瓦岗,这让高也颇为惊讶。
他端起茶杯慢慢走到黑脸士子前,肃然问道:“李密投靠了瓦岗,这个消息可当真?”
黑脸士子点点头,“千真万确!”
他忍不住又叹道:“我认识李密,劝他来丰州投杨总管,他却断然拒绝。”
高若有所悟,又笑问他道:“你认为李密为何不肯来丰州?”
“我以为是一山不容二虎!”
高暗暗赞叹,“这个年轻人倒颇有几分眼光。”
“小友是哪里人?口音不太像关陇一带。”
黑脸士子见高气质儒雅,目光湛然,非同于常人,他不由肃然起敬,起身施礼,“在下荥阳士子张亮,家境贫寒,求仕无门,听说丰州以才取士,所以特来报考。”
高捋须点点头,“希望你能金榜高中。”
他又对众人道:“以才取士是大势所趋,只要大家有真才实学,就一定有发挥才能的机会,就算这次考不中,也不要灰心,只要再刻苦攻读,明年还有机会,年轻人的锐气和青chūn,是你们最大的财富,你们也是大隋王朝的希望。”
高的话赢来酒楼士子的一片鼓掌声,他们谁也想不到,这位慈祥而卓然不凡的老人,便是大隋王朝最德高望重的宰相。
忽然,酒楼外传来一阵jī烈的马蹄声响,仿佛有千余骑兵到来,酒楼内外一片鸦雀无声,所有士子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江佩华站起身向窗外望去,片刻,她脸上lù出一丝温柔的笑容,只是帷帽面纱遮住了脸庞,没有人能看见她的笑意,这时,楼梯口一阵急促的奔跑声,酒肆掌柜跑上来对高连连施礼道歉,“老先生,是我怠慢了,杨总管亲自来迎接老先生。”
酒肆内一片哗然,士子们听到杨元庆亲自来迎接这个老人,都惊讶万分,这个老者会是谁?是朝廷高官吗?有人猜会不会是裴矩,杨元庆的岳祖父不就是裴矩吗?也不少人偷眼向江佩华望去,或许杨元庆来迎接的是这个仙子般的女子。
这时,黑脸士子张亮忍不住问道:“请问老先生贵姓?”
高捋须微微一笑,“老夫姓高。”
说完,他向江佩华点点头,两人缓缓下楼去了。
酒楼上士子们议论纷纷,姓高的官员会是谁,是高孝基吗?那黑脸士子张亮忽然一阵jī动,高声大喊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高!”
众士子一片惊呼,一齐向窗户涌去,只见酒肆外有上千骑兵戒备,白裙女子已经上了马车,丰州总管杨元庆亲自拉开车门,请高上车,高上车时,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又向二楼的士子们看了一眼,笑着向他们招招手,上了马车,两辆马车在骑兵们的护卫下进了城,很快便从视野消失。
众士子长吁短叹,原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老人,竟是闻名天下的名相高,他们竟然不知,黑脸士子张亮呆呆地站在窗户旁,他自言自语,‘大丈夫若不能为相,当虚度一生。,!。
第二十四章 目光深远
杨元庆在九原县的官宅位于县城东部,占地约十亩,这一带风景秀丽,绿树成荫,郡衙县衙总管府都在这一带,官员们的府邸也大多在这附近,四周环境幽静,治安极好。
江佩华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早已等候在大门前的裴敏秋和张出尘以及阿思朵等人都奔了上来,江佩华从马车下来,众人和她一一拥抱,尽管江佩华非常矜持,但此时在异乡和她们重逢,她也掩饰不住内心的ji动。
杨元庆骑马在不远处望着她们,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他感觉出尘的建议是正确的,应该把她俩接到自己家中,而不应让她们独自生活在南方。
高颎也微微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杨元庆,仿佛是自言自语道:难得啊竟然肯放弃公主的身份,甘为平民。
这时,裴敏秋上前给高颎行一礼,又问杨元庆,夫君,你不带阁老一起回府休息吗
杨元庆笑了笑,阁老要先去一趟总管军衙,我们晚一点回来。
好吧我先带公主回府休息。
杨元庆点点头,他又深深看了江佩华一眼,她那优雅的气质使他再一次想起了杨丽华,杨元庆轻轻一叹,催马向总管衙门而去。
总管府议事堂内,高官们纷纷来向高颎见礼,尽管高颎从官场隐退多年,但他在大隋王朝崇高的威望,依然使他倍受尊重。
待众人都退下去,杨元庆这才笑道:高阁老来得正好,我正在考虑谁来做这次秋试主考官,阁老来正好挂这个名。
高颎捋须微微笑道:挂个名没有问题,只是你不担心被圣上知道我在你这里吗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的态度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关键是阁老自己愿不愿意
我有什么是不愿意的,又不是让我上瓦岗落草。
高颎开个玩笑,又道:说起瓦岗。我刚才在酒肆遇到一个士子,他告诉我,李密居然上瓦岗落草了,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不是跟玄感,就会来跟你,居然落草为寇
高颎显然对李密加入乱匪有些耿耿于怀,一个堂堂的八柱国的子孙。竟然落草为寇。估计他也是走投无路了,高颎叹息一声。
杨元庆却不以为然,李密加入瓦岗是出于野心。扶杨玄感不起,他便想自己逐鹿天下,他怎么可能来投靠自己
阁老以为现在天下大势如何杨元庆不想过多谈李密。毕竟李密离自己太远,他更想听听高颎对局势的看法。
高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注视着杨元庆,元庆,你告诉我实话,你打算造反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我从未考虑过造反,可如果隋朝灭亡,群雄逐鹿天下。我也愿为其中之一。
可如果隋朝不灭亡呢高颎又继续问道。
那我就做一个割据的藩镇,自立而不反隋。杨元庆的回答也毫不含糊。
高颎微微一叹,其实大隋还是有希望,只要杨广退位,让少帝登基,推行仁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那么大隋这锅沸油就会慢慢平息下来,再用十年的时间励jg图治,就能渐渐恢复到开皇年间的国力。
杨元庆发现高颎或许是离开官场太久,或许是他对杨广偏见太深。他看问题已经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老辣深刻,反而像孩子一样单纯。居然指望少帝,隋朝之灭,开皇六年便已注定,若不是杨广的权威和帝王声望支撑着,大隋王朝早就灭亡了,少帝登基只会死得更快。
这一刻,杨元庆感觉到索然无趣,高颎令他有点失望,太过于理想主义,这让杨元庆想到了一句话,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高颎真的老了。
心中遗憾,杨元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点苦涩,他尽量保持着礼貌,不让高颎看出他的失望。
高颎老眼昏花,没有看出杨元庆眼中lu出的失望,他依旧兴致勃勃道:元庆,你举行科举是正途,但你还应该尊儒,先帝就是不肯尊儒,渐渐失去了读书人的心,你如果尊儒,再广为宣传,你就能赢得读书人的心。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个建议很好,他能接受,沉思片刻,杨元庆又问:阁老,我还有一事想请教,我举行科举,这会不会和山东士族所推崇的九品中正制所抵触,从而失去山东士族的支持
高颎捋须笑道:这就是你不了解科举制度的根本目的,其实科举制度还是我向先帝建议,在于打破门阀家族对地方政权的控制,把地方官吏的任免权收归朝廷,推行科举制度,让天下读书人成为天子门生,由吏部直接考试任免,门阀家族便失去了推荐资格。
但你想过没有,教育的优势依然集中在门阀,大量人才依旧出自门阀士族,寒门子弟除非特别优秀者,才有一线机会,这样的人只能是凤毛麟角,其实就算实行科举,依然是门阀士族的天下,那士族们为何反感科举制度
高颎的话让杨元庆深思,停一下,高颎又道:山东士族之所以反感隋朝,根子还是在于关陇贵族对山东士族的排斥,天下五姓七望,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又有几个在大隋中任高官倒是闻喜裴氏渤海高氏弘农杨氏京兆韦氏这些次姓世家得以重用,还有一些南方士族,杨广虽然一直在打击关陇贵族,但他在平杨谅时对山东士族打击太狠,所以山东士族都不领他的情。
说到这里,高颎又语重心长劝杨元庆道:你虽然得到山东士族支持,但你不能完全依靠山东士族,你必须在重用山东士族的同时,培养出另一个权力集团,使他们能够和山东士族抗衡,这样你才不会重走北周只用关陇贵族的老路。
高颎之劝让杨元庆幡然醒悟,他也为刚才对高颎的轻视而深感羞愧,高颎虽然执mi于隋朝复兴,对天下大势看不透,但他对治理江山却有着丰富的经验,他能给自己提出高明的建议。
他们又闲谈了几句,这时,一名亲兵在门口道:总管,魏征求见,说有重要之事。
请他进来
片刻,魏征兴冲冲地走进了议事堂,向杨元庆深施一礼,参见总管
杨元庆笑着给他介绍高颎,魏主簿,这位是我大隋的名相高阁老。
魏征肃然起敬,慌忙给高颎施礼,晚辈魏征参见高相国
能广受尊重,高颎自然也很高兴,他捋须笑道:不用客气,你们谈正事,我在旁边休息一会儿。
杨元庆又问魏征,可是铸钱之事有了眉目
魏征掩饰不住内心的ji动,正是如此。
他怀中取出一只小铁盒,打开来,从里面mo出三枚钱放在桌上,总管请看
这才半个月刚过,魏征便造出五株钱吗杨元庆将信将疑拾起三枚新钱,仔细看了片刻,这三枚五株钱铸造jg美,和开皇年间流通的铜钱一模一样,钱文五铢两字瘦长工整,笔划略显粗壮,但仍不失jg良秀美的风格气息。
他立刻吩咐亲兵,将长史和司马他们都请来
旁边高颎有些奇怪,元庆,你们是要铸钱吗
杨元庆笑着解释道:现在市场上钱币混乱,si钱烂钱横行,连布钱都出现了,对丰州的影响很大,士兵们也颇有怨言,正好我们发现了铜矿,便决定自己铸钱,把si钱烂钱都赶出丰州。
高颎点点头,便不再多说,这时,杜如晦李靖等人都纷纷走进来,杨元庆对众人笑道:大家看看我们魏钱丞铸造的新钱。
众人皆盼新钱久矣,听说新钱铸出,都纷纷围了上来,各自仔细看了片刻,李靖笑道:谁有开皇五株钱,我们可比较一下。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众人纷纷mo自己身上,都分文皆无,旁边高颎笑道:我有一枚
他从衣袋慢慢取下一枚用金线穿着的铜钱,放在桌上笑眯眯道:真是巧了,我这枚钱便是大隋的第一枚五株钱,先帝赐给我留着纪念。
众人都笑了起来,杨元庆将两个第一枚五铢钱并放在一起,除了新旧不同外,两枚钱几乎一模一样,分不出它们的区别,足见魏征做事的细致。
杨元庆点点头,又问魏征,一年可以铸造多少
魏征想了想道:依我们现在的人手,一年可以铸造三十余万吊,平均一个三万吊左右。
杨元庆眉头一皱,还是不够,我再加十倍人手,一年至少要造钱三百万吊。
杨元庆回头对张庭道:铸钱之事便由你全权负责,魏使君我另有重用。
卑职遵命
旁边高颎有些愣住了,杨元庆要铸造这么多钱,仅仅只是为了丰州之用吗
第二十五章 海底之针【求月票】
夜sè笼罩着大地,河套平原晴朗的夜sè格外皎洁,天空没有一片云,一轮弯月在一碧无际的大海里航行,独孤地撒下一地的清辉,地上瓦上都染了一层银白sè,夜非常安静。
在杨元庆官宅的后huā园里,江佩华一个人慢慢地走着,身边没有一个人,尽管五原郡的初冬之夜格外寒冷,她却恍若不觉,她在草原多年,早已习惯了北方的严寒。
杨元庆的府宅人口稀少,后huā园也格外冷清,只有江佩华一人,远处一座两层的小楼亮着灯光,那里便是杨元庆的主宅,二楼最西侧窗户灯光柔和,那里是杨元庆的内书房,晚上,杨元庆都会呆在那里。
江佩华心情有些烦忧,她也不知道这烦忧从何而来,使她难以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只有出来走走,她的心情才稍微舒畅一点。
走上一座小亭,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远处二楼最西面的窗户掠过,目光随即变得有些黯淡。
江佩华低低叹了口气,又从亭子走出来,刚走到小径上,身旁却传来一个关切的男人的声音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冷吗
江佩华吓了一跳,向一旁连退几步,当她看清树旁的小路上的黑影是杨元庆时,她一颗心才稍稍放下,随即又慌乱起来。
不,冷吧
片刻,她发现杨元庆并不是刻意来找她,而是一种巧遇。她心中的慌乱才稍稍淡去,却又生出一丝难以言述的失落。
元庆,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考虑问题,思路堵塞时,就会来huā园走走。
杨元庆淡淡一笑。慢慢走到她身边。和她稍微隔了一尺的距离。给她留下一点安全的空间。
一年多不见,你过得好吗
江佩华是个极为矜持的女人,心中也敏感异常,杨元庆的慢慢靠近,让她心中有点害怕,但最后一尺的距离又使她心中的害怕渐渐消除,她的心也平静下来。
还好吧过得很平静,若不是这次尉迟嚷着想见出尘她们,我也不会来丰州。
嗯我还有点担心你的身体。怕你禁受不住严寒。
杨元庆转头看了一眼江佩华,她白天戴着帷帽此时没有了,月光照在她脸上。使她洁白脸上有一层玉一般的光泽,她比从前成熟了,修长的身材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单薄,优雅的仪态使她宛如月光下的仙子。
好像身体也好了很多。
皎洁的月光下。江佩华的俏脸微微一红,她低下头,美眸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变得朦胧起来。
谢谢你的关心。
两人慢慢地在huā园小径上走着,杨元庆又好奇地问:佩华姑娘,你父亲是谁我却从来不知。
我父亲是观王,其实我只是一个庶女,是他最小的女儿,我胞兄就是杨师道,你应该认识。
杨元庆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杨雄的女儿,杨师道的妹妹,那她就是杨广的族侄女,但杨元庆心念又一转,她叫杨佩华,而杨丽华就应该是她姑姑,两人的名字怎么像姐妹一样。
我一直以为你是圣上的族妹,你的名字和阿姑名字很像。
你是说乐平公主
杨元庆点点头笑道:她叫丽华,你叫佩华,我还一直以为你们是堂姐妹,还差点也叫你阿姑。
江佩华掩口哧地一笑,心情一下子轻快起来,她轻轻跳上一块大石,眼睛里lu出一丝调皮的笑意其实你若叫我阿姑,我也很愿意。
你真愿意吗
杨元庆也笑道:我叫你阿姑,大家都得跟着叫,连冰儿也要叫你一声姑nǎǎi
不不
江佩华慌忙摆手这不行,我可没那么老。
两人又走了几步,江佩华轻轻咬一下嘴chun,低声问:元庆,你好像很喜欢乐平公主,是吗
杨元庆点点头,微微叹息一声她的逝去,是我最大的伤痛,她最后给我留下一首诗,更令我痛彻于心。
什么诗
杨元庆沉默片刻以后吧有机会我告诉你,今天说了会令人哀伤。
江佩华默默点头,她不再多问,这时,两人走到了后宅门前,江佩华停住了脚步我有点冷,想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江佩华回头嫣然一笑,快步向自己院子走去,杨元庆望着她柔美飘逸的背影,宛如莲huā仙子一般款款而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杨丽华那风姿绝世的身影,她们竟是如此之像。
五原的秋试如期举行,虽然叫做秋试,可此时已是初冬时节,天还没有亮,卯时不到,数千名住在官学学舍内的士子便纷纷起chuáng了,尽管凌晨时分天气寒冷,但士子们谁也顾不上严寒,纷纷围着水井边打水洗脸,用刺骨的冰水清醒头脑。
来自荥阳郡的士子张亮也早早起chuáng,他jg神却有点不好,因为紧张,他几乎一夜未睡,头脑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心中又急又恨,一连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骂道:你这浑蛋,怎么都忘了,你拿什么考试。
这时,他的舍友韦纶端了一盆清水快步走进来张兄,洗个脸清醒一下吧
韦纶是京兆人,是韦氏家族的远房偏亲,家境贫寒,父亲在韦氏族学教过书,留下几亩薄田,他一边读书一边务农,奉养老母,这是五原郡取士,无论寒门贵族。一视同仁,他便毅然卖了土地,前来五原郡谋前途,他和张亮住一间屋,两人都是贫寒出身。惺惺相惜。关系极好。
他见张亮目光呆滞。便用拳头在他肩窝轻轻敲了一记,笑道:怎么,还没有睡醒吗
没有呢
张亮叹了口气我昨晚一夜未睡,头脑一片混沌,真不知拿什么考。
先洗脸,头脑清醒一下,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张亮只得用麻巾洗了脸,头脑确实稍微清醒一点。便问道:什么好消息
韦纶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道:听说这次主考官是前两天遇到的高颎。
那又怎么样张亮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真是笨啊若考上了,咱们不就是高颎的门生了吗
张亮嘴角lu出一丝苦笑,考上再说吧这时。外面走廊上传来了学监的吼声时辰到了,准备出发,别忘记拿考牒
考试的时刻终于来临。成群结队的士子走出学舍,向一里外的郡学学馆走去,五原郡郡学是一座占地约二百亩的大学堂,位于九原县南门外,可容纳六千士子就读,大业七年建成,所有的教授都是从中原聘请。
五原郡的教育制度是太守杨师道创立,他规定每个乡必须有多座学堂,五岁以上孩童进学堂读书,十二岁参加童子试,无论贫贱,只要能通过童子试,都可来郡学免费读书,官府提供食宿和ri常用品,童子试又叫县考,每年chun天举行,所以叫做chun试,考中者称为郡生,便有资格来郡学读书,学制五年。
但大部分人家让孩子读书,只是为了让他们识几个字,在考完童子试后,便回家务农了,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才愿意让孩子继续读书深造,因此,目前的郡生只有六百余人,大多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因为遇到考试,这六百多少年郡生便被组织起来,为这次秋试做事。
而今天参加秋试的士子和郡生无关,年纪都二十岁以上,除了五原郡的近两千读书人外,其他三千余人都是来自关陇地区。
卯时三刻,天还没有亮,五千余考生排成五队,验身入场,除了考牒,其余物品一概不能带入。
张亮和韦纶排在中间,两人心情都有点紧张,这时,一名身材瘦高的年轻士子挤了过来,他喊了一声少平
少平是韦纶的字,韦纶一回头,顿时一阵惊喜三哥,你怎么也来了
身材瘦高的年轻士子叫做韦师明,也是韦氏偏房庶子,但比韦纶要好一点,可以领月钱,而且有资格在韦氏族学读书,从前教他的先生便是韦纶的父亲,因此两人认识,他比韦纶大两岁,韦纶便叫他三哥。
韦师明点点头我昨天才赶到,好容易补了考牒,给我补牒的官员说,这次录取一百二十人,听说五原郡要新建十个县,主要是为这十个县输送官员。
张亮眉头一皱,才一百二十人,那四十人中才能录取一人。
韦师明看了他一眼已经不错了,朝廷科举要四百人才能录取一人,还要看门第。
韦师明对张亮没有兴趣,他又问韦纶少平,如果你考不上怎么办
韦纶咬一下嘴chun道:家里的五亩田我已经卖了,如果考不上,我就在留在五原郡做学堂先生,再把老母接来,我已经问过了,学堂先生一个月能挣五十吊钱,在五原郡可以买五石米,另外还有三间房舍,足够我奉养老母。
旁边张亮也叹口气我也想留下来,反正不会再回瓦岗。
你说什么韦师明和韦纶一起向他望去,眼中lu出惊讶之sè。
张亮说lu了嘴,连忙摆手没什么,我是说,不想再回老家那两间破瓦房。
可我听你说的是瓦岗韦师明疑huo地看着他。
瓦房张亮胀着黑脸,眼中有点恼羞成怒。
这时,验名官大喊:下一个
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们一把到你们了。
第二十六章 考场意外
秋试一共考两场,一天内考完,上午考贴经,下午和晚上考策论,一共考八个时辰。
贴经就是补全经文,一段经文中漏一两句,让考生补全,这次贴经主要考左仪礼和尚书,另外论语和孝经为必考,在三天前便公布了考试范围。
贴经只占三成的分数,是考士子们的基本功,即使经文不熟,三天时间也足以让他们重新复习,秋试主要是考策论,占了七成的分数,这就是考实际才华了,题目也统一拟好,一共有两个,论北周北齐对隋朝影响,另一个是关陇盐铁考,两个题目可以任选一个,但张亮却没有策论的题目。
张亮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文具和贴经试卷都已摆在桌上,试卷足有四大篇,限两个时辰内完成,至少要写五六千字,这就要求考生不能停笔,时间非常紧张。
随着一声钟响,考试开始,四周一片沙沙的翻卷子声,士子们落笔如飞,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张亮下笔却非常滞涩,他头脑一片空白,这几天苦读复习的内容,他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半个时辰后,张亮只写了两百余个字,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焦急和紧张使他几乎要晕厥过去。
房间里有三百余名考生,几名监考官背着手不断在考生中踱步,此时,张亮心中几乎要绝望了,难道自己还要回瓦岗落草吗想到翟让对自己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他心中一阵阵刺痛,他忽然心一横,慢慢将外袍脱下,放在旁边桌案上。
他目光一挑,见监考官从自己身旁走过,背对自己,他慢慢地移动袍襟,lu出了缝在衣袍内的一截白绫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考试除了考堞,片纸不准带入,他便用几块白绫,抄满了他比较生疏的左传缝在衣袍里面,张亮心跳得厉害,他已经看到了答案,他心中狂喜,提笔猛抄,其实他只要稍微提醒一下,便能记得起来。
此时左传已经快默完,还差最后两行他又慢慢将袍襟向外移了移又lu出了最后一段经义的答案张亮大喜,他又迅速写完了最后一段,他长长松了口气,伸手去拿衣袍。
他mo了一个空,放在旁边的长袍竟然不见了,张亮顿时如坠入万丈寒窟,心都停止跳动了,他慢慢回头只见主考官高颊就站在他身后,手中拿着他的长袍,目光严厉而又无比心痛地注视着他。
张亮几乎是被高颎揪出考场高颎铁青着脸,将他赶出大门外,滚我不要你这样的考生,人品卑劣,你就算学富五车又有何用滚出去
大门外的官员们都呆住了,居然还有考试作弊的,简直闻所未闻,很多官员和郡生跑出来看热闹,张亮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他不是为自己作弊羞愧,而是为自己失去了这个机会而痛苦。
这时,正在巡查考场的杨元庆也闻讯出来了,他笑问道:阁老,这是怎么回事
高颎指着张亮痛心道:本来我还很欣赏此人,可是他居然开始舞弊,你们看
高颎抖开张亮的长袍,里面竟然缝了四五块巴掌大的白绫,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引来周围人一片惊叹,杨无庆也不由哑然失笑,这个时代极少有考试作弊之人,一旦被抓住,若声就毁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考试作弊。
问老,你认识此人
高颎叹了口气,上次在酒肆,我听他说,杨义臣击溃张全称和高士达是在给窦建德做嫁衣,我便觉得此人还颇有眼光,还动念收他为徒,没想到他竟然考试作弊,人品卑劣
张亮没想到高颎竟要收自己为徒,他心中更加悔恨万分,他跪在高颎面前哀求,阁老,我知错了,给我一次机会吧
做梦
高颎怒斥他道:你不要名声,我还想要名声,你滚
高颎转身便进去了,这时,一名士兵跑到杨元庆面前禀报:禀报总管,杜长史有事请总管回去商议。
杨元庆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张亮,转身下台阶去了,官员们各自哂笑,不再理会张亮,张亮注视着杨元庆上了马车,他知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他擦去泪水,追了上去。
这几天,杨元庆一直在考虑高颎的建议,要扶持一个能和山东士族对抗的势力集团,不能让山东士族一党独大,虽然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之事,但至少高颎替他打开了这扇窗户,让他看到了一条明路,他便可以从容布置,高颎的这条建议对他杨元庆影响深远。
这时,他忽然听见亲兵的呵斥声,走开再靠近就shè杀你。
杨元庆透过车帘缝隙,见是刚才那个作弊的士子,他一直在跟着马车奔跑,杨元庆笑了起来,其实他不是高颎,对考试舞弊并不那么痛恨,只是他要取信于人,对舞弊者他就不能姑息。
杨元庆又想起刚才高颎的话,此人说杨义臣击溃张全称和高士达是在给窦建德做嫁衣,倒有点识人的眼光。
马车后传来了张亮的大喊:大丈夫做事当不择手段,杨总管若拘泥于仁义砚矩,何以取天下
停车
杨元庆命令一声,马车停了下来,他拉开车帘,淡淡打量一眼面前这个年轻的黑脸士子,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张亮ji动万分,他连忙跪下道:小人名叫张亮,荥阳郡人。
杨元庆目光敏锐,瞥了一眼张亮的手,见他虎口和手掌都是老茧,这是拿过兵器的人,又笑问道:你在老家做什么一直读书吗
张亮低下头,他犹豫良久,这个人生机会他一定要抓住,他终于心一横道:小人读书十年,但家境贫寒,两年前因官差要抓捕民夫去高丽,小人便进了瓦岗寨做了一名哨兵。
杨元庆点点头,还好,此人子自己面前没有说谎,他又问:你既读书十年,为何做哨兵,不去做个文书之类,据我所知,翟让也是一个求才之人。
杨元庆的话说到了张亮痛处,他恨声道:翟让刚起事时确实是求贤若渴,可他有了几十万人后,便开始傲慢了,他只要士族或者大户人家的读书人,像我这等家境贫寒的读书人,他根本看不上,他几次自荐,他根本就不睬,李密上山时,他亲自下山十里去迎接,我托人告诉他,李密这种贵族上山,必怀野心,不可收留,翟让大怒,命人杀我,我才连夜逃下山,张亮无处可去,听说丰州不计贫贱求才,才不远千里来投靠。
杨元庆又笑了笑,你既然有才,为何还要考试舞弊
张亮捏紧了拳头,低低声喊道:仅靠四书五经怎能取天下
杨元庆冷哼一声,你可以不考,直接找我,说你有才,但既然你考了,就要守砚矩,听你的口气,对考试作弊并不以为耻
张亮xiong膛剧烈起伏,半晌,他脱口而出,在下不过是窃书,总管却是窃隋,有何区别
大胆
杨元庆脸沉了下来,喝令左右,给我重打五十棍
十几名亲兵冲上来,将张亮拿翻,乱棍齐下,打得张亮皮开肉绽,惨叫连连,片刻,行刑完毕,杨元庆冷冷道:你再敢对我无礼,下次要你的脑袋
张亮被打得战战兢兢,低头垂泪道:张亮妄言,罪该重责,但我只想为明公效力,无意触犯公颜,恳请明公给我一次机会。
杨元庆凝视他片刻,缓缓道:你想让我用你也可以,但我必须要给士子们一个交代,考试舞弊是卑劣之举,我的治下不能把卑劣当做显耀,你自断一指,去投军吧
三天后,高颎拿着一份录取名单来见杨元庆,高颎虽然是挂名主考,大量的评卷他不参与,但从最后一百二十名录取的士芋中确定前十名,却是他的事情。
元庆,录取名单出来了,你看看吧
杨元庆放下笔,显得心情很愉快,阁老请坐
高颎坐下,将名单递给杨元庆,笑道:你是总管,最后十名的名次要由你来确定。
杨元庆接过名单看了片刻,笑问道:这个第五名京兆杜衡和杜如晦有关系吗
听说是他族弟不过考得非常好,几乎是满分,只是书法略逊一筹,本来是第三,但杜如晦不肯,所以排第五,以杜如晦严厉正大,不会有问题。
杨元庆没有说什么,又继续看名单,他眉头一皱问道:这第三名韦纶和第八名韦师明和京兆韦氏有什么关系
我看过他们履历,都是京兆韦氏的子弟,不过是偏房远亲。
杨元庆背着手走了几步,沉思良久,便回头道:这个韦纶可定为第一名,韦师明还是第八名,杜衡排第三,其他顺序依旧。
高颎点了点头,他明白杨元庆的意思,高颎想起一事,又问:听说那个张亮,元庆让他从军了
此人有可取之处,我已命他自断一指,以示舞弊惩戒。
官以德为重,此人虽有点鬼才,但人品有亏,元庆切不可让他独治一方,否则会坏你的名声,切记
杨元庆点了点头,阁老忠言,我记住了
第二十七章 留条后路
南城外的学舍前人山人海,数千士子带着紧张激动和期望,翘首以盼,这时,城门内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声。
来了来人
人cháo涌动,士子们激动万分,纷纷向大门外涌来,却被十几士兵拦住,几名宣榜官员在大群士兵的吹鼓手的簇拥下来到了大门前,大门前已搭好一座高台。
三名官员快步登上高台,中间一名高大威武的官员对众人喊道:请大家安静
数千士子霎时间安静下来,几千双眼睛紧张地盯着他手上的花名册,官员高声道:五原秋试正式结束,现宣布榜名,共计五千一百四十二名考生,实际参考五千一百一十五人,共录取一百二十人,名单如下
大利县韩纵
九原县马广才
.......
官员是从后向前念,每念到一个名字,便传来一阵欢呼,他的语调很重,声音很高亢,传出很远,他慢慢地念完了一百一十人的名单,欢呼声此起彼伏,但失望的神情也越来越多,但大家依旧耐心听着,没有全部念完名单,谁都不会甘心。
下面是前十名,考中者可授举进士称号,第十名,延安郡金明县解孝元,第九名五原郡河口县尉迟嵩,第八名京兆府大兴县韦师明.....
韦师明激动得一声大喊,和韦纶紧紧拥抱在一起,韦纶心中难受,却强作笑颜道:恭喜三哥了
韦师明理解他的心情,也克制住内心的激动,拍了拍他肩膀,没关系,还有七个人,一定会有你。
韦纶紧张地低下头,怀着一线希望,竖耳听着上面的宣布,一个个名字过去,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心开始绝望了。
第三名京兆府万年县杜衡
韦纶听到京兆府三个字,可后面却是万年县杜衡,他的心一下子失望到了极点,他心中苦笑一下,看来他真得去学堂做先生了。
第一名
宣榜官戏剧xg地停住了,望着一双双焦躁的目光,他笑了笑,高声道:京兆府大兴县韦纶
韦纶还在自怨自艾,他猛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大吃一惊,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是自己听错了
韦师明和几名士子一把抱住他,把他扔了起来,众人欢呼,把让接住,又将他高高扔向天空,这一刻,韦纶陶醉了,他望着天空的白云,泪水从他眼角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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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原郡的秋试虽然只是一个郡的考试,但它却吸引了关陇数千寒门士子前去参加,声势极为浩大,加上制度严密,士庶平等的举措,引发了很多人的关注,更重要是老相国高颎亲任主考官,消息传到洛阳后,便立刻轰动了朝野.
尽管礼部和吏部立刻宣布,此次考试未经朝廷批准,不予承认,但礼部和吏部的否认,却挡不住人们对这次五原郡科举的关注。
大同坊西北角有一栋占地二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京兆韦氏在京城的府邸,韦氏是京兆名门,也是关陇士族的代表家族之一,从西汉至今,繁衍数百年,各房各支盘根错节,家族庞大,近几十年韦氏家族以韦孝宽一房的兴起而得以强盛,韦孝宽和韦世康韦洸都是韦氏家族的著名人物。
但随着韦孝宽韦世康和韦洸的先后去世,这些年京兆韦氏有些没落了,今年韦家又遭遇一个重大挫折,那便是韦世康之子韦福嗣参加杨玄感造反而被车裂处死,连累其兄韦福子被罢官,也连累到了韦霁,本来杨广已经在考虑由韦家代表关陇士族入相,就因为韦福嗣参与造反而作罢。
目前韦氏的家主是韦孝宽的第三子韦霁,韦霁年约五十余岁,官拜鸿胪寺卿,今天他从朝中回来,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有些闷闷不乐,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房间里,韦霁坐在桌前翻一本族谱,他要找五原郡科举第一名的韦纶和第八名韦师明,这两人到底是韦氏家族的何许人,竟然跑到五原郡大出风头,连圣上都召见他,问他这两人的情况。
这令韦霁又惊又怒,他事先不知道五原郡有科举一事,否则他绝不准族人去参加,杨玄感已经害了韦氏一次,难道他儿子还要再害韦氏一次吗
韦师明已经找到了,是他族弟韦薰的第五子,是一名庶子,算是韦家人,但韦纶这个人他怎么也找不到,翻了几遍族谱都没有看到,他怀疑此人不是韦氏族人。
这时,门外传来次子韦群的禀报,父亲,福子大哥来了。
韦霁点点头,请他进来
片刻,韦福子走进了书房,韦福子是韦世康长子,是家主韦霁的族侄,官任司隶别驾,因为兄弟韦福嗣助杨玄感造反而被罢免。
韦福子今年不到四十岁,做事稳重,没有兄弟韦福嗣那样轻浮,虽然被免官,他却没有什么怨言,杨广想治他罪也找不到把柄。
他进门便笑道:我猜三叔现在正在翻找族谱。
韦霁苦笑一声,把族谱合上,你也是为五原郡科举之事来吧
正是
两人坐下,韦福子笑问道:三叔可找了那两人
韦霁叹息一声,找到了韦师明,是韦薰的第五子,是一个偏房庶子,但那个第一名韦纶怎么也找不到,他究竟是不是韦氏子弟
韦福子点点头,此人我找到了,他确实是韦氏子弟,不过他是归北一支。
韦氏家族在五胡乱华时分裂成两支,一支留在京兆,叫做留北支,一支逃去南方,但后来又回到北方,叫做归北支,而留北支随着北魏汉化而渐渐进入权力高层,韦孝宽便是留北支的代表,而归北支则因失去根基而逐渐没落,大多沦为庶民阶层,刚才韦霁找的是留北支的族谱,听韦福子这一说,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归北支的子弟,难怪自己找不到。
韦福子又道:其实他的父亲三叔可能认识,便是以前族学的先生韦爱武,就是那个被称为血戒尺的教书先生。
韦霁默默点头,他是知道,族学中有一名家族先生极为严厉,一旦族学中子弟犯错,他就要用戒尺将对方手掌打出血才罢休,被称为血戒尺,非常有名,他曾经见过几次。
好像此人前年去世了。
是的,韦爱武前年病逝,他只有一子一女,儿子便是韦纶,事母极孝,务农为生,三叔说他是不是韦家子弟
韦霁沉思片刻,我可以告诉圣上,这个韦纶和韦家没有关系,毕竟他是归北支,和我们隔得太远。
韦福子却摇了摇头,我倒是劝三叔承认他们二人都是韦家子弟。
韦霁其实也是一个久混官场之人,他只是因为要向圣上交代,所以不想承认这两人,韦福子这一提醒,韦霁立刻反应过来,眉头一皱,你是说,给韦家留一条后路
韦福子眯眼笑了起来,三叔不觉得杨元庆和他父亲杨玄感完全不一样吗
此子十年来一直便是朝廷中的风云人物,少年时心狠手辣,现在稳重了很多,也有了一点手腕,居然能早丰州拥隋自立,凭这一点,我倒是挺欣赏他,不像他父亲杨玄感那般愚蠢,不过最近他风头太劲,居然南扩势力,又把高颎拉出来,还是稍微年轻了一点啊野心不够收敛。
三叔,不管他是否野心外露,但隋朝已经是ri落西山,很难再起来,我们确实也该为家族考虑一下后路,我觉得杨元庆将来会更加强大,很有问鼎的可能,在他那里留一条后路,是明智之举,反正韦纶和韦师明都是远房,不是正房嫡子,和三叔的态度无关,最后是圣上不悦,我们索xg就承认他们为韦家子弟,这对我们有益而无害,而且韦纶被录为第一名,我觉得这是杨元庆在向我们韦家传递某种信号。
韦霁沉思了片刻,他不得不承认,韦福子比自己看得远,看得深。
你说得很对,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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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初降,宽政坊独孤震的府邸前却格外热闹,今天是独孤震幼子满月的ri子,独孤震特地摆下满月酒庆贺,他的亲朋好友,朝中同僚纷纷上门庆祝,连萧皇后也特地派人送来贺礼。
台阶上,独孤震笑容满面地对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拱手致谢,大部分是族人和亲朋。
独孤家主老当益壮,雄风不减当年,恭喜再得贵子
这是几名同僚来拜访,众人亲热地摇晃肩膀,开着玩笑。
哪里哪里准备明年再生两个儿子,诸位就准备再送礼吧
众人哈哈大笑,独孤震连忙吩咐家人把官员们领进府去,这时,又是一辆马车停在了独孤府门前,只见李渊从马车里下来,拱手笑道:恭喜舅父再得贵子
两人目光一触,皆心领神会,独孤震的满月酒,不就为李渊而摆的吗
叔德请进我们好久没见了,要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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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盛名之祸
自从元家造反失败后,独孤震变得异常谨慎,尽管他在秘密支持李渊,但他和李渊的见面也变得格外隐秘,独孤震深知,很可能杨广已经在独孤家布下了暗探,一旦他和李渊的接触被杨广知晓,独孤家族便会惹来杀身大祸,李渊也会被贬黜,使他们的计划失败。书mi群4∴8065
但接触却不可少,独孤震只能利用各种借口和李渊会面,今天摆下幼子的满月酒,就是他的借口之一。
密室内,两人坐了下来,李建成站在父亲身后,李渊前些天还在太原,昨天进京准备参加述职,独孤震看了一眼李渊略有点浮肿发黑的眼圈,这是酒sè过度的表现。
你自己要当心,不要真的变成酒sè之徒。
独孤震语重心长劝他道:其实你只要保持你的胆小慎微,他就不会怀疑你,你这样一反常态地沉溺于酒sè,反而会让人怀疑你有目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渊苦笑一下,已经不光是独孤震劝他了,他沉溺于酒sè,他母亲和妻子都对他极为不满,他叹口气道:那其实也并非我所愿,舅父劝告,我会记住。
独孤震笑了笑,又对李建成使个眼sè,意思是让他管住父亲,李建成点点头,独孤震便不再提此事,把话题转到正事上,你前几天让世民带话,说有事情找我,什么事
李渊jg神一振,立刻道:是关于丰州杨元庆。
独孤震点点头,你继续说
李渊沉y一下道:我认为杨元庆会将来会是我们的大敌,难道舅父没有发现吗
你说得不错,过去我只是觉得他武力强大,但竟然在丰州举行科举,而且把高颎给拉出来,这会给很多官员心理暗示,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政治手段,从这件事,我才认为,他确实可怕,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同时也是推翻隋朝的中坚力量,他也能为我们所用。
李渊摇了摇头,原来我也是这样想,但现在我发现他根本就是在等待,和我们一样等待时机,他是绝对不会先站出来推翻隋朝,同时说不定还指望我们替他动手,想利用他,几乎是不可能。
独孤震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沉思不语,良久,他停下脚步道:他还是有用,至少他能替我们把杨广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今天他举行科举的消息传来后,满朝哗然,杨广特地将韦霁找去质问,这说明杨广对他非常在意,这对我很有利。
李渊又连忙解释道:我也知道杨广注意他,对我们有利,我的意思是,我们能否在保持这种有利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削弱他,比如高颎,我认为决不能为他所用。
独孤震点点头,他同意李渊的意见,高颎声望太高,留在杨元庆那里确实是对他们的一大威胁。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另外,我要再次提醒你,你不得募si兵,实在太危险,有了杨玄感的教训,杨广对各地招募郡兵控制得极严,一旦被他知道,你就完了。
李渊叹息一声,杨元庆招募几万军,他不管,我们只要招募几百人就要倒霉,这算什么
哼你以为他不想管吗他是鞭长莫及,太原不能和丰州比。
可是我担心将来起事时,招募那些没有任何训练的农民,他们能和jg锐的隋军对阵吗就像杨玄感一样,手上有二十万大军又如何,一战即溃,舅父,要想成功,手中必须有jg锐之兵,真正的军队,而不是那些流民。
独孤震微微一笑,你以为我想不到吗我之所以千方百计把你安放在太原,其实是有很深的用意。
李渊一怔,不解地看着独孤震,独孤震又笑着安慰他,杨谅之luàn后,驻扎在河东的军队,基本上都是关陇之兵,河东十几万府兵的中高层军官,至少有一半是我们关陇贵族的家奴故旧之后,只要你起兵,我就能发动其他关陇世家一起支持你,不仅如此,我们田庄的庄丁和假子家奴,加起来也有数万人,更不用说让你想都想不到的钱粮储蓄,所以我让你一点都不要担心,你只管把你的太原留守之位坐稳了。
李渊默默点头,今天独孤震终于把话说透了。
李渊在独孤府呆的时间并不长,便告辞走了,马车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行走,夜sè深沉。
李渊一直在沉默之中,月光从车窗缝隙里透入,照在李渊那略显得苍白的脸上,他目光复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父亲
一旁的李建成低声道:我觉得独孤氏用心险恶,他利用我们做夺权的工具,当做他的傀儡,一旦夺权成功,独孤氏会不会
李渊半晌才lu出一丝冷笑,或许他是有这种想法,只是我李渊又岂能任他摆布
说到这,李渊又语重心长对长子道:要学会忍耐,我们现在需要独孤家的支持,绝不能和他们翻脸,他利用我们,我们何尝不是利用他,只不过是看谁能利用到最后,你要记住我的话,以后,我会慢慢让你独挡一面。
李建成点了点头,又道:父亲,杨元庆之事我们不用考虑,我感觉,独孤家比我们更重视他。
确实如此,以独孤震的眼光,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杨元庆的威胁,让他去考虑,我们不要过问了。
马车越行越快,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中。
次ri上午,独孤震匆匆走进了宣政殿偏殿,大宦官李忠良迎了上来,杨广在追查蜀王杨秀逃走一案时,处死了一百多名看守杨秀的shi卫和宦官,李忠良却因为找到替死鬼而逃过一劫,杨广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独孤相国请稍等片刻,圣上正在接见韦寺卿。
独孤震点点头,估计还是为了五原郡科举一事,其实他今天也是为这件事而来。
我就等候一会儿吧
独孤震走进大殿,李忠良见左右无人,又低声道:我还有一些消息,独孤相国有没有兴趣
独孤震迅速瞥了他一眼,李忠良的脸上挂着谄笑和掩饰不住的贪婪目光,他在沉寂了几个月后,又一次忍不住lu出了他贪婪的本xg,独孤震极度厌恶此人,但现在他还需要利用这个宦官,需要得到他的宫中情报,有些消息很有价值。
你写纸条传来,该给你的,不会少。
李忠良大喜,连连点头哈腰,我今晚就派人送来
御书房内,杨广正在听取鸿胪寺卿韦霁的答复,关于五原郡那两个高中的韦家子弟,杨广很担心关陇士族也开始支持杨元庆,他必须要nong清这件事,绝不含糊.
回禀陛下,臣昨晚回去查这两人,考上第八名的韦师明是臣族弟韦薰第五子,是一个小妾所生,而韦薰本人并没有入仕,身体多病,一直住在长安杜陵老宅静养,臣很少能见到他,这件事臣确实不知情,昨晚已经命人赶去长安责问他。
那考第一名的韦纶呢杨广又冷冷问道。
韦纶此人臣也查到了,是韦家归北支的子弟,关系更是偏远,以务农为生。
韦霁就是在告诉杨广,这两人虽是韦氏子弟,但都是偏房庶子,去五原郡参加秋试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和韦家的主干也没有关系。
杨广的脸sè稍稍缓和一点,他关心的是,这两人去五原郡是不是韦家的安排从他们身份来说,虽然也有可能,但可能xg不大,尤其韦家不会安排归北支的子弟去,但杨广心中还是不舒服,因为杨元庆此举就是一种暗示,暗示关陇士族也在支持他,会让很多关陇士族产生误会。
朕可以相信韦家并没有支持杨元庆,但这件事你必须公开辟谣,不能让世人误会,还有,韦家准备怎么处理这两名子弟
臣一定照陛下的意思公开辟谣,关于这两名子弟,臣昨晚和一些族人商量过,决定对他们进行严厉处理,三年不准参与族祭,责令他们脱离五原郡。
杨广的本意是想让韦家把这两名子弟赶出家族,不承认他们是韦氏子弟,可这样一来,韦家内部会分裂,反而会造成一部分韦氏子弟支持杨元庆,杨广有这个担忧,他便没有多说什么。
朕知道了,就按你的想法去做。
臣遵旨
韦霁行一礼,便退了下去,杨广心中着实有些烦恼,其实他并不担心杨元庆扩充军事力量,而杨元庆举行科举,他却极为重视,这是一种政治举动,是杨元庆duli的一种征兆,令杨广无法容忍。
这时,一名宦官在mén口禀报,陛下,独孤相国来了,求见陛下
宣他进来杨广无奈地叹口气,他深恨杨元庆的科举,却又没有什么办法阻止。
片刻,独孤震走了进来,躬身施礼,臣独孤震参见陛下
独孤爱卿,你有什么事急着见朕
回禀陛下,是关于高颎。
杨广jg神一振,这也是他极为恼恨之事,高颎竟然敢去帮杨元庆,简直是活得腻烦了。
你说
陛下,绝不能让高颎辅佐杨元庆
独孤震话没有说完,杨广便打断了他的话头,这个朕心里很清楚,只说你的策略。
陛下,臣建议陛下重新召高颎入朝为官,臣相信,以他对名声的看重,他不敢不来。
杨广眯着眼沉思片刻,这是个好办法,高颎的三个儿子都在朝中为官,除非他不想要儿子的命。
杨广又想了一想,便点头应允了,可以,既然他喜欢跑边疆,朕就封他为司隶台大夫,替朕去安抚岭南和jiāo趾蛮族
第二十九章 寻找军资
觉在五原郡郡衙前,高接受了宣旨官当众宣读旨意,杨广封他为内史令兼司隶台大夫,命他立刻入京赴职,对高而言,这道旨意他不得不接受,除非他不承认自己的隋臣。
高和众人依依惜别,跟着宣旨官踏上了南归的道路
房间里,杨元庆负手凝视着窗外,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沮丧,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失策了,他过早地把高拿出来,以高的盛名,焉能不招杨广的嫉恨
虽然高做主考能吸引天下士子眼球,但这却是要以他后期失去高的代价,一得一失,明显是失大于得,如果是在后期争霸时期再拿出高,那他获得政治上的优势是任何一方都难以比拟,但现在杨元庆低低叹了口气。
一旁杜如晦小心翼翼劝他,总管,虽然高阁老被召回朝廷,但毕竟天下都已经知道,高阁老是支持总管,也会让很多人追随高阁老,将来高阁老的影响力还会显现,再说,以高阁老现在的年纪,他未必能支持到那时,现在让他做主考,也未必是失策。
杨元庆摇摇头,失策就是失策,长史不用再安慰我,关键是要吸取这一次失策的教训。
说到这,杨元庆又问他道:长史认为我该吸取什么教训
杜如晦低头沉思半响,缓缓道:我认为是总管这段时间太顺了。
杨元庆点点头,你说得一点不错,这几个月我确实是太顺了,顺利夺取军权,顺利巩固军权,顺利获得大家的支持,势力顺利南扩,一路顺风,就让我有些忘乎所以昏了头,竟把高推出来做主考官,却忘了高的命运不是掌握在我杨元庆手中,也不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是在杨广手中,一纸圣旨便把他召回去了,轻敌者必败,我的这个教训惨痛啊
杜如晦微微笑道:其实我觉得高离开是一件好事。
杨元庆回头看了一眼杜如晦,不解地问道:长史此话怎讲
总管不能总是靠别人,没有了高,难道总管在政治上就会输吗没有了高总管便只能靠自己,踏踏实实把每一件小事做好,礼贤下士,善待民众,厚积薄发,这样积累的名声不是高的名声,而是总管自己名声,大家不再是因为高而来投靠而是因为总管的名望而来投靠,高的离去,其实是搬去了总管依赖的大石百利无一害。
这些话在杜如晦心中压抑了很久,不吐不快,杜如晦的话使杨元庆的心也慢慢亮堂起来,他默默点头,他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沉静了,高离去所产生的沮丧和压力,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杨元庆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给了我教训,不能因顺利而忘乎所以,我们还是要低调行事只要朝廷不触犯到我们的利益,我们也不要再做刺ji他的事,埋头积粮存钱才是王道。
时间渐渐进入十二月,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整个关陇地区都被大雪覆盖,原野空旷人迹难寻,到处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在弘化郡合水县北约四十里,又有一座小县城,这座小县城就叫弘化县,县城很小,城池周长只有八里,人口五百余户,若不是有城墙包围,这就是一座镇子。
在弘化县以北两里外的马岭河边,修建着几十座巨大的仓库,这是元家造反时修建的仓库,储存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元家储存的财富,一大半都耗费在准备这些物资上,平定元家叛乱后,大部分物资都被运去长安,大部分仓库也被毁掉,但还是有不少物资留下,由一营士兵看守。
这天上午,弘化县平安客栈前来了一名中年男子,此人姓赵,叫赵三保,是弘化县有名的地头蛇,长得瘦小干枯,一双眼睛异常灵活,他是本地人,手眼通天,关系极广,黑白两道他都有路子,甚至连奴贼白瑜娑他也能找到,专门给人牵线搭桥,收取佣金度ri。
赵三保走进客栈,贼头贼头问:老掌柜,找我的人在哪里
掌柜不高兴地指了一指后面院子,第一个院子便是。
赵三保像黄鼠狼一般溜进第一座院子,今天有人给他带话,一名大商人想要和他做笔买卖。
他走了院子,见两名随从站在院中,他连忙拱手道:在下赵三保,是不是有人找我
一名随从看了他一眼,你随我来
随从带赵三保走进一间屋子,只见屋子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满脸和善,身穿黑sè绸缎长袍,头戴八角帽,典型的商人打扮。
李东主,他来了。
这位李东主正是李靖装扮,他奉杨元庆的命令,扮作商人来弘化郡做一笔买卖。
李靖笑眯眯道:你就是消息人脉极广的赵三保
赵三保拍了拍xiong膛道:这弘化县和合水县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只要你出的起价钱,我什么都能办到,就算你想娶县令的女儿,我也有办法。
李靖笑了笑,一摆手,请坐吧
赵三保坐下,一名随从又给他端来一杯热茶,热茶下肚,赵三保立刻jg神百倍,这位老爷请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李靖沉吟一下问:县北那十几座元家仓库,你去过去吗
怎么会没有去过
赵三保笑着摆摆手,我给那个马校尉不知拉了多少关系,那座十几座仓库,我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哦一般人是去买什么
赵三保猜到了几分,估计这个商人也是来买东西的,他便道:主要是买粮食布匹还有帐篷,那些仓库里值钱的就是这三样,其他都是不值钱的杂货,没人要。
有兵器吗李靖问道。
赵三保吓了一跳,慌忙摇头:兵器没有,已经被运走了,生铁也运走了其实大部分钱粮布匹都被运回长安,只是剩了两万石粮食和几千匹布匹,以及很多没有用的杂货,要的话就要赶紧明年chun天就没了。
其实李靖要的就是那些杂货,他们得到消息,弘化郡的元氏仓库里堆放着大量制造弓箭的原料,干角筋胶丝漆箭杆羽毛等等,朝廷正陆陆续续将元家仓库里的物资运回长安,因为冬天来临,便暂停了运输到明年chun天这些物资将全部远走,这些制造弓箭原料都是丰州需要的战略物资,无论如何,丰州要把这些物资弄到手。
李靖又问:那些杂货有什么
都是些牛筋牛角胶水油漆之类,估计是造弓箭所用,还有不少旗帜锣鼓,反正堆得像山一样。
赵三保忽然反应过来,小声问:莫非你想要这些杂货
李靖点点头替我找到看守物资的校尉,少不了你好处。
负责看守元家仓库的校尉姓马,是弘化郡的郡兵校尉率领三百士兵守卫仓库,所谓靠山吃山,这位马校尉通过倒卖仓库内的粮食和布匹发了大财,他听赵三保说,有人居然对那些杂货感兴趣,他便让马三保把人带来仓库。
马校尉长得又黑又胖,外表粗鲁愚蠢,但他实际上却是个极为jg明之人,他知道那些杂货原料都是军用物资,一般商人平民都不会要来买它们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极有可能是中原的哪一路反贼,高鸡泊还是瓦岗寨
其实对于谁买这些东西,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价钱乱世将至,底层军官们大都考虑怎么自保,各地军府盗卖兵器军资的现象十分严重。
马校尉对李靖拱拱手,听说这位掌柜想要买那些杂物
李靖淡淡一笑,先看看货吧
请吧
马校尉带着李靖向一座巨大的仓库走去,这些原料物资过了年后,长安那边会有官员来清盘,你若想要就尽快买走,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校尉似乎并不担心自己责任。
马校尉哈哈一笑,往奴贼身上一推不就行了中原那边不都是这样干的吗
两人走进仓库,只见各种物资放在木箱中,数百只大木箱堆积如一座小山,木箱上面用炭笔写着角筋胶丝杆羽等等,李靖迅速估计一下,这些物资至少造上万把弓和三十到五十万支箭,这还只是一座仓库,一共有十几座仓库,虽然不一定都存放制弓箭原料,但也绝不会只有这一点。
他随手从一只木箱里拾起一支造箭的木杆,木杆长两尺多,可以造骑弓箭,木杆笔直,质地均匀,是上好的桦木。
马校尉在一旁眯着眼道:这可是用张掖那边产的桦木造成,上等货sè,你若想要的话,一万两白银,我把这座仓库里的物资卖三成给你。
我全部都想要
马校尉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可能,全部拿走,我无法交代,最多只能卖三成,而且只限于这座仓库。
李靖心中冷笑一声,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言为定,明天一早,我把银子带来。
夜晚,乌云低垂,雾气弥漫,元氏仓库的守军和平时一样,躲在房间里烤火取暖,赌博喝酒,马校尉眯着眼睛在房间里喝着小酒,心中盘算着明天的一万两银子。
这时,一名士兵骂骂咧咧从房里出来,走去屋角撒尿,忽然,他感到了什么,走几步,眯着眼睛向马岭河对岸望去,清冷的月光下,只见雪地里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越来越近,那竟然是骑兵。
士兵吓得大喊起来,奴贼来了奴贼来了
他撒tui便向城池方向奔逃,其他士兵也争先恐后向城池逃跑,数千骑兵霎时间冲进仓库,将整个元氏仓库吞没了。
第二十二章 北突求援
就在夜幕下,数千骑兵袭击元氏仓库前半个时辰,弘化县县令张淼的家中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此人二十余岁,身材高大魁梧,穿着五品以官员才能穿的紫sè长袍,头戴纱帽,背着手站在张淼的家门口,不远处,数十名侍卫站在一辆马车前。
“请问先生何人,找我有何贵干?”
“这里不好说话,进你府中去说。”来人神秘莫测,令张淼一头雾水。
张淼不知此人背景,但对方腰间佩戴的紫金鱼袋使他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将来人请进府,在客堂坐下,张淼这才小心翼翼问道:“请问,先生是......”
“在下丰州杨元庆!”
惊得张淼一下子站起身,慌忙深施一礼,“下官失礼,请杨总管恕罪!”
张淼有些惊慌失措,杨元庆竟亲自来他这个小县,而且来门找他,令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办?心乱如麻。
“张县令请坐!”
杨元庆微微笑道:“我只是路过贵县,说几句话便走。”
张淼恭恭敬敬道:“请杨总管训示!”
“是这样,我接到情报,今天晚白瑜娑的军队极可能来袭击弘化县,你们自己做好防御准备,不要轻易开城门。”
张淼吓得心惊胆战,这里离合水县极近,合水县驻扎有重兵,白瑜娑乱匪从不敢来袭击他们,怎么今晚要来?
“下官多谢杨总管提醒,下官马派人去向合水县驻兵求救。”
杨元庆脸一沉,语气不悦道:“不用!把城门关好,白瑜娑的军队自然会退去。”
“是,下官明白了。”张淼心中奇怪,不知哪里得罪杨元庆了。
杨元庆又问他:“我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杨总管说,今晚白瑜娑的军队要来袭击弘化县,我紧闭城门便可。”
杨元庆点点头,站起身道:“这就件事,我走了。”
他起身便向外面走去。张淼一路送他出门,站在门口不停地躬身施礼,一直望着杨元庆了马车。百余名亲兵护卫他远去,张淼这才擦去额头的汗,长长松一口气。
马车,‘杨元庆’摘下帽子对李靖埋怨道:“师父让我冒充总管。我回去非要被重打一百军棍。”
李靖笑眯眯道:“你身材年纪都和元庆相仿,冒充他最合适,我若冒充就显得太老了,不用担心,他不会知道这件事。知道了,我也能替你解释。”
冒充杨元庆之人正是苏烈,他挠挠头笑道:“冒充总管对那县令有用吗?”
“这个张县令我打听过,胆小怕事,杨总管亲自找他,比什么都管用。”
马车在城门关闭前冲出了城门,向白雪皑皑的旷野疾奔而去。
........
县令张淼坐在房间里忐忑不安,关闭城门的命令已经下达。但他不知道白瑜娑的军队会几时到来。他更不知道杨元庆亲自门拜访,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朝廷知道了该怎么办?
他坐立不安,一会儿背手踱步,一会儿站在窗前长吁短叹,就在这时,一名家人急匆匆奔来。“老爷,外面出事了。”
张淼一惊。快步走出府门,只见一名衙役站在门口。满脸惊惶。
“出什么事了?”
“禀报县令,城外来了军队,正在洗劫元氏仓库,你去看看!”
张淼一言不发,一口气跑城墙,站在城头向远处眺望,隐隐可以看见,两里外,无数骑兵已经将元家仓库包围了,数千头骆驼正在搬运物资。
张淼怔怔地望着,眼中露出恐惧之sè,这时,县尉在旁边低声道:“县令,白瑜娑乱匪从不敢来弘化县,今天怎么来了,会不会不是他们?”
张淼一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县令,厉声喊道:“谁说不是,这就是白瑜娑乱匪!”
........
十天后,数千骑兵押送着满载物资的骆驼队浩浩荡荡返回了丰州,他们将十几座元家仓库一扫而空,得到了大量的战略物资,制做弓箭的原料、二十几万根等白蜡杆,以及大量的帐篷、旗帜、锣鼓,以及部分粮食布匹。
粮食、布匹和帐篷之类物品丰州并不稀罕,但制造弓箭的原料和二十几万根等白蜡杆,对丰州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丰州已经冶炼出好jīng铁,就等着这些原料开始打造武器兵甲。
杜如晦喜出望外,立刻派人去大利城向杨元庆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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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杨元庆正和五原郡郡丞崔君素在大利城视察蒲桃园,在几天前的军府、郡衙联席会议,经过一番商议,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将大利城以南的一万顷蒲桃园缩减一半,改为种粮食,这样可以得到五千顷好耕地。
“这次缩减的土地都是官田,农民个人的蒲桃园基本没有动,如果他们愿意改种粮,这也只能随便他们。”
在无边无际被大雪覆盖的蒲桃架前,数十人骑马视察蒲桃园,崔君素在给杨元庆讲述具体的‘园改田’方案。
“这次改田涉及到二千多名蒲桃工安置,我已经和一些私人蒲桃园主联系过,这两千多人基本可以安置,种田的农民我打算从关北各郡逃来的难民中挑选五千户,按一户百亩租种给他们,我们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基本没有什么灾难,一年下来,这五千顷土地至少能提供四十万石官粮,用作战略储备。”
杨元庆点点头,他知道一亩地可以产小麦两石五斗左右,官方取八斗作为田租,和中原官田抽五成租赋相比,这个租赋确实不算高。
“这件事可以交给今年考科举的士子们去做,好好锻炼他们的能力。”
“总管放心!这件事我会安排好。”
崔君素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可惜了五千顷好的蒲桃园,大利蒲桃酒就要减产一半了。”
“蒲桃酒只是盛世产物,对于乱世,还是种粮最为重要,等将来盛世重来。我们再恢复种蒲桃,恢复大利蒲桃酒产量,再说物以稀为贵。产量减少,价格也会涨,钱不会少赚。”
杨元庆安慰着崔君素,崔君素苦笑一声。“我也知道,只是心里有点可惜,有一点失落。”
杨元庆拍拍他的肩膀,调转马头向大利城方向而去,刚走出蒲桃园。一名骑兵疾奔而至,“禀报总管,突厥有一队骑兵到来,约五百人,在大利城等候总管。”
杨元庆一怔,大雪覆盖草原,突厥人怎么能过来,难道是效仿当年自己骑骆驼渡雪原吗?
他立刻催马向大利城奔去。在大利城外。果然看见了五百名骑骆驼的突厥士兵,没有杨元庆许可,守军不准他们进城。
五百突厥骑兵保护着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头戴脱浑帽,身着昂贵的黑狐皮袍,挎弓佩刀。jīng神抖擞,他老远看见杨元庆。便大笑着喊了起来,“元庆老弟。想不到我会来!”
来人竟是北突厥叶护乌图,杨元庆大喜,笑着迎了来,两人翻身下马,亲热地拥抱在一起。
乌图下打量他一眼,给他他一拳笑道:“听说你也造反了?”
“怎么会呢?”
杨元庆一指城头的隋朝大旗笑道:“依然是隋朝赤旗,我几时造反了?”
“我想也是,如果连你也造反,隋朝就该完蛋了。”
乌图又仔细看了一眼大利城,不由点点头赞道:“不愧是坚城固堡,薛延陀攻不下它,也是情理之中。”
杨元庆搂着他肩膀笑道:“先不说这些,进城去烤烤火,再喝几碗热汤。”
“那就承你的招待了。”
杨元庆一挥手,“开城!”
城门轰隆隆打开了,五百突厥骆驼骑兵列队进了大利城,杨元庆命官员安排突厥骑兵们吃饭休息,他则领着乌图来到县衙,在县衙的议事堂坐下。
喝了一杯热茶,乌图这对他道:“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来见你,是因为只有冬天,始毕可汗才不会进攻我,我们这几年打了三次大战,各有胜负,但今年秋天一战,我们却败了,战死三万多人。”
说到这里,乌图的表情变得异常严峻,他把后背的弓取下来,放在杨元庆面前,“你先看看这把弓!”
杨元庆接过弓看了一眼,他对弓浸yín多年,一看便知道是一把八斗骑弓,做工jīng良,乍一看,和隋军骑兵的弓没有什么区别,但仔细看,还是有所不同,隋军的弓主要用丝做弓弦,而这把弓却是用牛筋,杨元庆眉头一皱,“这不是隋军的弓!”
“确实不是,这是始毕可汗他们自己制造的弓。”
杨元庆大吃一惊,突厥人的弓他知道,制作粗陋,shè程只有三四十步,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强大的弓。
“坦率地说,这是隋朝人教会了他们,你们隋朝内乱,大量难民逃向突厥,他们中有很多工匠,就是这些工匠教会了始毕可汗怎么做弓,他们用两年的时间,造了大量的弓,结果今年秋天一战,把我们打得大败。”
乌图叹了口气,“由于弓箭的劣势,我们现在处于危机之中,我不得不向你求援,希望你能卖给我五千把弓,我用高价买。”
杨元庆心里很清楚,始毕可汗之所以一直没有南下进攻自己,根本原因就是乌图在北方牵制住了他,如果乌图部被击溃,那么始毕可汗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必须会大举南下。
更重要是制弓的技术已经传入突厥,突厥并不缺原料,只缺技术,可以预见突厥的弓箭必然会突飞猛进,禁已经是禁不住,卖弓给乌图,也谈不什么帮助异族了,这更多是一种战略的抉择,他需要乌图替自己牵制住始毕可汗。
乌图见杨元庆在沉思,以为他不愿意,便道:“其实我并不想为难你,因为我也得到了一百多名隋朝弓匠,我以为立刻便能制出一样的弓,可是他们告诉我,做一把弓至少要两年,也就是说,我要两年后才能拥有和咄吉同样的弓,可等到那时,我的部族可能就会被他杀光了,时不我待,我只能来求你,但我也绝不让你吃亏。”
乌图从腰间取下一把刀,放在桌,“这是黠嘎斯人用迦沙铁打制的宝刃,兵绝犀利,在突厥也是宝贝,我这次带来五千把,用一把迦沙刀换一把隋弓,怎么样?”
杨元庆拾起刀,缓缓抽出,只见寒光森森,刀锋犀利,不愧是用陨铁打造,其实弓箭丰州也有多余,民团就有三万把弓,卖给乌图五千张倒也无妨。
杨元庆微微一笑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乌图大喜,“你说,什么条件!”
“我希望丰州和你的北突厥结盟,一旦始毕可汗进攻丰州,你的军队必须来支援我。”
乌图取出一支箭,一折两段,单膝跪下,对天道:“我阿尔帖乌图在此向腾格尔发誓,一旦丰州有难,我的军队必定来援助,无论何时,绝不反悔!”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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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谈完正事,乌图又取出一封信,递给杨元庆,“这是阿努丽给阿思朵的信,既然阿思朵已经决定跟你,那我们也同意,只希望你不要辜负她,那她也当做是你的妻子。”
杨元庆点点头,“你放心!我已把她当做是我的妻子,她会一直跟着我。”
乌图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这次始毕可汗把我们击败,我们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我的部族无力和他再战,你提供的五千把弓只能让我们自保,这样一来,始毕可汗或许就有jīng力考虑大隋,最近一两年,他可能会图谋大隋。”
说得这,乌图又连忙道:“不过丰州这边没有问题,我会派巡哨监视这边的动静,如果他想谋丰州,我会立刻派三万军队来支援你,但大隋别的地方,我就爱莫能助了。”
杨元庆沉吟一下又问:“始毕可汗现在有多少军队?”
“他现在控制了千部族,有披甲士五十余万,实力强大,我现在只剩下十几万战士,已经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将来我们只能联合西突厥和他抗衡。”
杨元庆心中做出了决定,他必须要尽快进军榆林郡的河套地区,建立起防御突厥的工事。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丰州东扩
第二十三章丰州东扩
榆林郡和五原郡一样,南面是荒原戈壁,人烟稀少,但北方沿黄河两岸也是河套平原一部分,土地féi沃,灌溉充足,两汉时,这里也进行了大规模开发,人口也一度达数十万之众,但随着汉末和两晋南北的战luàn,这一带也渐渐荒芜下来。
杨广登基后,开始加强对河套平原的开发,大规模移民到五原郡,榆林郡北部的黄河两岸也有一定数量的移民,虽然远远比不上五原郡的规模,但也有一万余户,五六万人之多,分布在黄河北岸的狭长地带,形成了五个较大的移民点,沿用两汉时期的县名,叫西安阳镇、成宜镇、宜梁镇、临沃镇和河阳镇。
按照朝廷的计划,这五镇要分别建城为县,但由于高丽战争的影响,建县事宜便耽误下来,一直拖到今天,五座镇依然是人口聚集点,没有县城出现。
五镇民众主要以家族方式进行自治,虽然归属榆林郡,但郡治榆林县却在遥远的东方黄河转弯处,距离最近的临沃镇也有数百里之远,由于鞭长莫及,官府对这河套五镇难以管理。
事实上,榆林郡的官员也sī下认为,河套五镇无论从历史沿革,还是从地理jiāo通,都应该属于五原郡,当初移民时户部官员便提出了这一点,但被杨广否决,他不愿意丰州东扩。
但随着五原郡的发展,河套融合已是大势所趋。
大业十年一月下旬,塞外已经有一丝chūn天的气息,空气不那么寒冷,带着温润的感觉,雪线也渐渐向北退缩,羊群开始sāo动起来。
这天上午,河套五镇中最西面的西安阳镇来了一支隋军骑兵队,足有数千人之多,军队紧靠着西安阳镇扎了大营,一群群的孩子和大人纷纷跑去军营看热闹。
这支军队自然就是从西面过来的丰州骑兵,这里距离五原郡最西面的乌海县只有一百五十里,大家也并不陌生,骑马奔行一天便可以抵达,不少居民还经常去乌海县买一点rì常用品。
杨元庆带着数十名官员骑马视察西阳镇的情况,他用马鞭指着北方对众人道:“这里西汉时叫做西安阳县,县城遗址就在北面数里处,已经坍塌荒芜,不能再利用,这一带一共有近两千户移民,方圆百里,大大小小十几个村落,主要来自关北,前两年不少人家打算返乡,但正好刘迦论部造反,还是白瑜娑部肆虐,他们打消了回乡的念头,在这里安居下来,今年我的计划,是要将河套五镇逐一筑城建县,把它们纳入五原郡,并要在这里驻军,防御突厥,大家都说一说想法吧!”
杜如晦知道杨元庆真正的目的是建立东进补给线,这五个县建成,加上榆林县,一条完整的东进补给线便建立起来,这对将来丰州军东进幽州,有着极为重大的战略意义。
但一些现实的困难,杜如晦却不得不说,但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崔君素却担忧道:“朝廷那边怎么解释?”
这一次和上次的势力南扩又不一样了,上次关北各郡只是控制军队,而这一次不仅是驻军,而且是完全吞并河套,意义又不一样了,崔君素着实有点担心朝廷的反应。
杨元庆理解崔君素的担忧,虽然他也不想刺jī朝廷,但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吞并河套,建立补给线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战略方案,现在已经是大业十年,必须要着手实施了。
“朝廷那边不用解释,对朝廷而言,这里依旧是五座边镇,但对我们而言,却是五座县,由我们派官员进行管辖,还有军队在五县驻兵,储存粮食物资。”
杨元庆见崔君素忧虑难解,便又安慰他道:“我估计圣上还要继续进行高丽之战,无暇顾及我们。”
众人都大吃一惊,一起问道:“这可是真?”
杨元庆对众人道:“虽然朝廷还没有正式做出决定,但我了解圣上,第一次高丽之战后,他将所有军队都遣散回各郡,但去年没有,所有的军队仍然聚集在涿郡,事实上,去年的高丽之战还没有开始打,就发生了元家造反事件,从他的大部分军队依然驻扎在涿郡,我便知道,他并不甘心,今年肯定还要再次发动高丽之战,以挽回他第一次败的颜面,而且这一次他并不费劲,粮食、物资、军队都已齐备,只要他下定决心,高丽之战肯定再次爆发。”
众人都默默无语,杨元庆说的是事实,完全有可能,去年朝廷在各地平定luàn匪,颇有建树,杨义臣剿灭高士达和张金称,又击溃豆子岗格谦,而江南管崇的叛luàn也遭到重挫,更重要是元家和杨玄感的叛luàn被镇压,这极可能会使圣上再一次铤而走险,第三次东征高丽。
杨元庆却知道这其实不是第三次东征,而应该是第二次的延续,第二次征高丽,引出来元氏和杨玄感的造反,那一次呢,又会将谁引出来?
“各位,圣上东征高丽,必然难以顾及我们,我们要抓住这次机会将五镇建县,只要生米做成熟饭,最后他也无法再阻拦,这次五镇建县事关重大,望各位理解。”
这时,杜如晦终于说出了他的担心,“我支持筑城建县,但建县城的民夫怎么募集?而且一个月后就要开始chūn耕,这些都要考虑。”
杨元庆沉思片刻道:“可分两步走,现在离chūn耕还有一个月,可以先采石。”
他一指远方的的乌拉山,“石料从乌拉山便可以采到,离这里不算太远,采石没有问题,待chūn播结束后,再调集军队、民团和民夫,再从关北和突厥招募人力,我想三四十万人没有问题,从现在开始,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陆续建成五座县城,县城也不用大,周长十里足够,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巩固河套地区的边防,我相信朝廷也会从心里赞成我们筑城防御。”
旁边五原郡录事参军鱼全鸿有些担忧道:“几年前修建长城,死了近一半的人,我担心我们修城也会出现重大伤亡。”
杨元庆笑了笑:“我修过汾阳宫,我知道这里面的问题,只要保证钱粮充足,不要克扣工人,准许病人休息,那么基本上就不会出现死亡事件,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杨元庆又向远处招了招手,一名三十余岁的官员走上前,向众人行一礼,众人都没有见过此人,杨元庆给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我从工部请来的主事,姓李名chūn,参与过大隋很多处工程的修建,现为我幕僚,从现在开始,他出任丰州总管府工曹参军事。”
李chūn是杨元庆在修建汾阳宫时认识,因修建赵州桥而出名,但在官场上因为他正直沉默,不善jiāo际,而一直仕途不顺,他的几个同僚都升了官,惟独他还在原地不动,依然只担任小小的主事,杨元庆知道他是怀才不遇,便派人将他请来丰州,委予重任。
李chūn一直在考虑五城修建的具体事宜,心中已经有了腹案,杨元庆宣布了他的任命,按理他应该客气几句,请大家多多关照,但他却没有寒暄,而是指着远处一条人工挖掘的灌溉渠对众人道:“那条河渠宽只有一丈,我建议把它拓宽到两丈五,这样可行百石拖船,各种材料便可以借助河渠和黄河运到各镇,可以极大地节省人工,另外,我发现这一带的土质很适合于烧制城砖,而且这边石炭储量丰富,所以我建议不用去乌拉山采石,直接用土烧制大城砖,用石灰调浆砌城,只要城池根基挖深,城墙厚实,结构合理,最后建成的城池甚至比石城还要坚固,这样可以省下很大人力,五座城池一年便可以完工。”
众人先是惊讶于李chūn不懂人情世故,但等他说完,所有人都鼓起掌来,李chūn的建城方案比他们的想象都高明十倍,充分利用各种资源,最重要是可以极大减轻劳动强度。
杨元庆在一旁略有些得意,人才是需要发现才能为他所用,大隋很多低层小官都是才能卓著,只是他们没有后台背景而难以出头,这样的人才他需要尽可能地挖掘。
他点点头,对众人道:“这次修建五城,工程浩大,就由杜长史出任五县筑城大使,李参军和马督军担任副使,所需人力物力望各位鼎力支持。”
大业十年一月,随着榆林郡黄河北岸的五座县城开始陆续修建,丰州军开始了东扩的步伐,正如杨元庆的判断,二月初三,杨广下诏,命文武百官商议出兵征伐高丽之事,一连几天,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说话,二月二十rì,杨广下诏,再次从山东、河南、河北三地征发民夫百万赴涿郡运送物资,驻扎在涿郡的五十万大军分百路向辽东进军,这依然属于第二次高丽战争的继续,但它同样jī起了天下人愤怒,造反的风暴再次席卷全国。
第二十四章 等待机会
第二十四章 等待机会
时间渐渐到了大业十一年的五月,高丽之战已经在高丽王高元的乞降下正式结束,皇帝杨广返回京城。
虽然大隋天下的造反虽在大业九年遭到残酷镇压而处于低cháo,但到了大业十年和十一年,造反风cháo再次风起云涌,而且气势更加浩大,杜伏威在江淮起兵,屡败官兵,拥兵十余万;瓦岗寨翟让和李密拥兵二十余万;清河郡窦建德收集高士达和张金称叛军,再起举兵,兵力二十余万,攻城掠寨,声势浩大。
还有河北魏刀儿拥兵十余万,卢明月在豆子岗再次东山再起,拥兵十余万,渡过黄河,进占齐军祝阿县,和齐郡左孝友的十万大军呼应,此外还有各地造反者上百支,逐渐由农民造反转变为各地豪族造反,他们不再局限于乡村,而是攻打郡县,据城为王,开始严重威胁到了大隋王朝的根基。
此时的杨广已被此起彼伏的造反弄得焦头烂额,以前的造反只在乡村,但现在的造反大多是地方豪门,他们攻城掠郡,杀死官吏,击败隋军,各地噩耗接二连三传来,去年杨广发了狠,将江南平乱不力的吐万绪和鱼俱罗双双免职问罪,鱼俱罗身受箭伤,病死在回京路上,吐万绪则死在大理寺狱中。
不仅是地方造反,杨广同时还关注上层人物的异心,去年杨义臣因为声望太高,拥兵十余万,被御史弹劾他擅自任命属官,因而被杨广猜忌,罢黜兵权后不久病逝。
而杨广的心腹大患,丰州杨元庆却趁高丽之战的机会,开始向东扩张,在黄河北岸修建了五座城池,使他的势力范围扩张到了马邑郡,令杨广又惊又怒,决定讨伐杨元庆。
而就在这时,京城内开始流传一支童谣,‘桃李子,有天下,杨氏灭,李氏兴’,一种不祥的预兆笼罩在京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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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道化坊内有一座占地五亩的中宅,这里便是张须陀的宅子,张须陀因为杨元庆自立之事而被调回京任光禄寺卿,但仅仅两个月后便被免职,整整两年时间,他一直便赋闲在家,领一份金紫光禄大夫的俸禄,过着清贫的rì子。
虽然在京城无所事事,但张须陀一直关注着天下局势变化,杨广决定再次东征令他心中焦虑,他上奏折恳求圣上放弃东征高丽的计划,但他的奏折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同时他也更加关注齐郡的局势,他保持着和几个心腹爱将的通信,就在前两天,张须陀到了秦琼的来信,说贼帅卢明月率军十余万渡过黄河,进驻祝阿县,而贼帅左孝友分兵两路,进攻邹平县和临济县,太守徐元芳决定率军救援。
这个消息令张须陀焦急万分,这明显是卢明月的调虎离山之计,用左孝友把徐元芳的主力从历城县调出,然后他再趁虚攻打历城县,如果徐元芳回兵援助,必然会中埋伏。
张须陀连夜写奏折向杨广禀报此事,恳求杨广调兵支援齐郡,他心急如焚,如果历城县被攻破,齐郡就完了。
房间里,张须陀坐立不安,背着手来回踱步,他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历城县被攻破的情形,火光冲天,卢明月纵兵大掠,烧杀jiānyín,几十万民众四散逃命,而军中将领的家眷都在历城县,如果县城被攻破,必然会军心大乱,张须陀心中恨极了徐元芳的愚蠢无智。
这时,房门敲响,传来他妻子的声音,“老爷,有人找!”
“是谁?”
“好像是丰州来的。”
张须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已经是杨元庆第三次派人来,他心中不悦,但人还是要见,毕竟来人从丰州千里跋涉而来,如果闭门不见,未免有些失礼。
“请他去客堂!”
张须陀对杨元庆的拥兵自立非常反感,甚至是憎恨,若不是因为杨元庆还没有反隋,他早就和杨元庆断绝一切关系了。
张须陀背着手来到客堂,客堂内坐着一名二十余岁的年轻文士,此人便是杨元庆的文书郎张亮,奉命进京,劝说张须陀只是他的任务之一。
张亮的手指并没有残缺,杜如晦替他向杨元庆说情,最终饶了他,这两年张亮一直协助杜如晦,颇得杜如晦器重,向杨元庆推荐他为文书郎。
张亮坐在客堂里考虑怎么劝说张须陀,他见张须陀家居破旧,估计他rì子过得清贫,张须陀没有实职,只有散官,那他的俸禄只能拿一半,一年也就两百五十石粮食,也没有其他补贴,据说永业田早已卖掉,没有田赋收入,rì子过得很清贫,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这时,脚步声响起,身材高大威猛的张须陀从屋外走了进来。
张亮慌忙站起身施礼,“参见将军!”
“请坐吧!”
张须陀的语气很冷淡,他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对徒弟杨元庆的恼火使对张亮也没有好脸sè。
不等张亮开口,张须陀一摆手道:“如果是劝我去丰州,那我只有三个字答复,‘不可能!’”
张亮干笑一声道:“将军又何必这样顽固不化呢?总管念师徒之情,已经三次来请将军,足见他的诚意,临走时,总管对我说,他的一个师父已经被当今皇帝害死,他不愿意另一个师父也死在皇帝手中。”
杨元庆的关心使张须陀的脸sè稍微好一点,但他依然摇摇头,“鱼俱罗不是被圣上害死,他是剿匪不力被圣上免职,半路上箭疮迸裂而死,这很正常,做事不力就该受罚,我不觉得圣上有什么不对。”
“可是圣上却没有任何理由就罢免了将军的官职,赋闲两年了,这对将军何其不公?”
“你错了!”
张须陀反驳道:“圣上没有对我不公,相反,这正是圣上对我的宽容,徒弟拥兵自立,试问谁还敢用他的师父?圣上只是不让我任职官,但依旧保留了我的散官和爵位,若是换别人,早就把我推去砍了,这难道不是圣上的宽容吗?甚至连监视的人都没有,我去哪里都可以,我觉得圣上是恩待于我。”
“可是....将军府上也太贫寒,若将军肯去丰州,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还愁没有吗?”
张须陀勃然大怒,腾地站起身,怒视他道:“我不欢迎你,你走吧!”
张亮满脸尴尬,有点不知所措,张须陀哼了一声,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住脚步,冷冷道:“你回去告诉杨元庆,他父亲造反,他被迫拥隋而自立,我不怪他,但我也不会帮他,可如果他胆敢逆隋造反,我张须陀会亲手斩下他的人头,然后我会自绝向大隋谢罪,以洗我张须陀的清白。”
说完,张须陀也不回头,大步离去,半晌,张亮苦笑一声,难怪临走时,总管说尽力而为便可,张须陀实在是......哎!
张须陀回到房中,心中怒气未平,他刚才忘记问了,用钱财权势诱惑他,是杨元庆的意思,还是那个黑脸文士自己的意思,如果是杨元庆的意思,那他真是瞎了眼,教出这么一个卑劣之人。
但张须陀慢慢冷静下来,他觉得应该不是杨元庆的意思,人说从小可见老,杨元庆小时候就是一个极为清高、自律之人,他没有这么庸俗,至少他知道钱财权势打动不了自己,如果他有此意,第一次就该提出来了。
想通这一点,张须陀的心中好受一点。
这时,房间外又传来妻子的声音,“老爷,快出来吧!宫里来人了。”
张须陀一惊,快步走出房间,“人在哪里?”
“在院子里,是两个宦官。”
张须陀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院子,他隐隐猜到是齐郡之事,他几天前给圣上交了奏折,一定是圣上看到了,才会有宦官来找他,张须陀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但又充满了期盼。
院子里站着两名宦官,满脸不高兴,墙壁斑驳,没有粉刷,屋檐是破的,这是必修的,一根长长的朽木充着大梁支撑门房,这说明张须陀家里没钱,自然也无法给他们好处。
张须陀家中的寒酸令他们心中极为不爽,这时张须陀跑了上来,拱手道:“两位,让你们久等了。”
两名宦官对望一眼,见张须陀没有半点表示,不由心中暗骂他不知趣,连圣旨都不想宣布,便冷冷道:“张将军,圣上命你进宫,跟我们走吧!”
“两位公公,容我换一件衣服。”
张须陀穿着一件破旧的官袍,这是他十几年前的袍子,他一直当做家居衣裳,在家中穿一穿。
两名宦官却不耐烦道:“圣上命你半个时辰觐见,现在还剩一刻钟,你要让圣上等你吗?”
另一名宦官冷笑道:“过了这个时点,圣上就不会再见你,你自己想清楚。”
“那就走吧!”
张须陀顾不得换衣服,向门外奔去,这次机会,他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一刻钟后,张须陀骑马疾奔到了皇城,两名宦官早被他甩得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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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京城谶语
御书房里,杨广满脸铁青地坐在御案前,地上扔着一份奏折,这是从齐郡送来奏折,齐郡太守徐元芳草率出击,导致历城县空虚,历城县被贼帅卢明月军袭破,jiāny烧杀,洗掠全城,平民被屠杀者不可计数,徐元芳仓促回军中卢明月埋伏,隋军惨败,两万隋军被击溃,伤亡超过一半,齐郡沦陷。e看
而齐郡发生的这一切,在三天前的另一本奏折中已经详细描述了,那是张须陀的奏折,他已经预示到了这种结局出现。
旁边站着宇文述和虞世基,他们俩都低着头,杨广的雷霆之怒让他们有点心虚,当初就是他们二人力主换掉张须陀。
杨广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他刚开开口怒斥,一名宦官走进房禀报,陛下,张须陀到了。
宣他进来杨广把xiong中一口闷气强行咽了回去。
片刻,张须陀匆匆走进朝房,躬身施礼,臣张须陀参见陛下
张爱卿免礼
杨广叹了口气,朕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奏折上所有的担忧,都如实发生了。
张须陀惊得后退两步,陛下,历城县...被袭破了吗
杨广点了点头,贼兵烧杀抢掠,死者不可胜数,徐元芳回军被伏击,死伤惨重,残军退到鲁郡,齐郡已经被luàn匪卢明月占领。
张须陀只觉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他的两个nv儿都嫁在历城县,她们还能活吗
张须陀强行稳住身体,慢慢跪下,陛下,臣愿意去齐郡从军,誓杀卢贼
杨广脸上lu出惭愧之sè,道:是朕不该把你换下,朕封你为齐郡通守,需要多少兵力钱粮,朕一概批准,只希望你能替朕夺回齐郡。
臣张须陀愿为陛下分忧,臣不要一兵一卒,臣就率领鲁郡残兵,杀回去
好夺回齐郡,朕自有封赏,来人赐张爱卿新袍一领。
张须陀惭愧道:臣在家中有官袍,这身旧袍只是在家里穿一穿,因为时间太紧急,来不及换衣服,臣失礼,请陛下见谅。
杨广微微笑道:朕心里明白,你是清廉之臣,忠心之臣,也是朕最后的依靠,朕祝你旗开得胜。
张须陀眼睛一红,泪水几乎涌出,他缓缓跪下,颤声道:张须陀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去吧朕等待你的好消息。
张须陀磕了三个头,缓缓退下,一直目送张须陀背影消失,杨广才低低叹息,ri久见人心,此言不虚。
杨广又对宇文述和虞世基道:朕两年前赐给他的钱物,他全部用来赈灾,自己甘守清贫,家里只有两个老仆,他妻子亲自上街买菜,所买菜蔬也是青菜豆腐之类,鲜有rou食,他如果真和杨元庆有勾结,两年前他就该去丰州享受荣华富贵了。
虞世基小心翼翼道:张须陀没有异心固然不假,但他一年也有两百五十石的俸禄,一个月也有二十石,何至于清贫至此
杨广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他的俸禄还要送给阵亡将士的孤老,虞爱卿,你和他不是一类人,你想不到的。
虞世基脸一红,不敢再吭声了,杨广觉得很疲惫,摆摆手,虞爱卿退下吧宇文爱卿留下。
虞世基慢慢告退,房间里只剩下宇文述一人,宇文述也是刚到没有多久,他是来禀报另一件事,但此时他不敢打扰杨广。
杨广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半晌,他才从沉思中醒来,对宇文述道:你接着说
宇文述这才又继续道:臣追查谶语的来源,发现这条谶语是来自关中一带,而且最先传开者不是孩童和乞丐,而是几名道士。
道士
杨广不解地问:是哪里的道士
臣这两天一直在追查道士,但很奇怪,谁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连守城士兵也没有见过他们,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桃李子,有天下,杨氏灭,李氏兴这条谶语在京城流传后,杨广极为重视,他密令宇文述严查谶语来源,此时他听说谶语来自关中,是道士所传,他眉头紧锁在一起,摇了摇头,对宇文述道:你继续查,要一查到底,到底是谁散布的谶语,朕一定要知道。
臣遵旨
等宇文述退下,杨广破天荒地下令,朕要摆驾回宫
会通苑蓬莱阁,这里是杨广会仙修道之地,修建在太液池中的一座人工岛上,假山堆砌,高数十丈,宛如真岳,四周植被茂盛,种满各种奇huā异草,其间修筑了数十座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常有仙鹤飞临,俨如神仙之所。
在蓬莱阁内养着十几名方士,皆是修行有道之人,他们白天炼丹冥思,晚上夜观天象,通晓宇宙玄机,寻找升仙之术,平时与外界隔绝,轻易不能见到他们。
此时,杨广乘船来到了蓬莱阁,沐浴更衣,在主阁内坐下,耐心地等待方士到来,片刻,一声云板叩响,一名鹤发童颜的方士走了进来,身着八卦袍,披头散发,赤足而行,此人叫安迦陀,原本在终南山修行,被章仇太翼介绍给了杨广,说他在终南山修行,不知岁月,极善观测天象,能dong察后百年玄机。
安迦陀走到杨广面前作揖施礼,参见陛下
杨广微微欠身,先生请坐,又来打扰先生修行,只因朕深为不安。
杨广三天前来过一次,他是请安迦陀确认谶语,今天他要知道结果。
等安迦陀坐下,杨广便急不可耐地问:谶语可能当真
安迦陀点点头,紫微黯淡,西方有异星突入,应和谶语,臣又用该谶语算了三卦,皆为大凶之相,卦向指西,又wěn合天象,恐怕李姓之人,圣上要多加留意。
杨广眼睛闪烁着凶光,李姓之人,会是谁
谶语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而出,总是要有人散布,只有杨广做梦也想不到谶语会是谁散布而出.
宇文述的马车停在了府mén前,他吩咐一声,任何人来拜访,都说我不在。
他快步来到自己书房,一名shi妾替他脱去外袍,他坐下来便道:让大公子来见我
片刻,宇文化及匆匆而至,宇文化及已经在年初重新出仕,官任右屯卫将军,三子宇文智也出任将作少监,宇文述原本的想法是让宇文化及去做一方藩镇,最好能成为幽州总管。
只是兄弟宇文策之死,令宇文述不敢再冒险,便改让儿子出任军职,这样他也有机会像杨义臣一样统兵十余万,杨义臣是老老实实放弃了军权,但宇文化及一旦掌握军权,他不就会再放弃。
孩儿参见父亲
我来问你,你派去散布谶语之人,处理得如何了
回禀父亲,那三名散布谶语的假道士孩儿已经处决,处决假道士之人,孩儿同样杀了,最后是心腹所为,没有任何破绽。
宇文述点了点头,对儿子的处理手段表示满意,这次谶语确实是宇文述散布,他要对付之人却是李浑,李浑欠账不还,还多次羞辱于他,此仇不报,宇文述绝不罢休,便命儿子宇文化及暗中散步了这条谶语。
但宇文述也没有想到,这条谶语竟引起杨广极度重视,从今天杨广的态度便可看出他的重视程度。
宇文述也知道,杨广表面上不在意各地luàn匪造反,但他心中却开始害怕了,尤其从去年以来,新的造反者大多是各地豪强,开始攻城杀官,这让杨广意识到了社稷危机,所以他才这会这样害怕这种谶语。
这时,宇文化及又小心翼翼道:父亲,孩儿今天又听到一件事,恐怕谶语还能再加以利用。
什么事,你就直说,不要再我面前打哑谜。宇文述有些不悦道。
是孩儿今天听说杨元庆的母亲姓李,能不能把谶语往他身上引
一句话提醒了宇文述,杨元庆母亲姓李,这件事他知道的,他竟然把这件事忘了,宇文述狠狠一拍自己脑mén,心中懊恼,早知道今天便可以提醒杨广了。
但宇文述转念又一想,如果提醒了杨广,那杨广的目标就会对准杨元庆,那么李浑就会被他忽略,这可不行,必须先杀掉李浑,然后再把目标引向杨元庆。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对谁也不能说,时机成熟,我们再转头对付杨元庆。
父亲放心,孩儿对谁也不会用。
宇文述对儿子宇文化及还算满意,便笑道:我打算让你带兵去剿匪,增加你的资历,你意下如何
宇文化及有些害怕,只怕孩儿带兵经验不足,反而被贼人所败。
宇文述微微一笑,我知道,我让我手下大将裴仁基做了你副将,协助你剿匪,有他在,你剿匪没有问题,而且我只会让你会对付一些小匪,瓦岗寨之类,不会让你去。
宇文化及吃了一惊,连忙道:父亲,裴仁基之子裴行俨可是杨元庆的部将,这不妥吧
宇文述呵呵笑了起来,你放心,杨元庆没有反隋,裴家也没有造反,裴仁基不会有任何异心
第三十四章 紧急应对
独孤良的马车缓缓在独孤震的府宅前停下,独孤良下了马车,管家前行礼,长老爷来了
嗯
独孤良有心事,他随口答应一声,直接向府中走去,一直走到房前,门口一名童立刻高声道:长老爷来了
请他进来房里传来独孤震的声音。
独孤良快步走进了房,只见房间里,独孤震正坐下灯下写信,见他进来,独孤震放下手中笔道:坐下
独孤良坐下便问:八叔找我,可是为最近京城谶语之事
独孤震点点头,事情比你想象的严重。
独孤良心中有些不安,莫非是他担忧的事情发生了他问:难道是谶语被确认了吗
独孤震取出一张纸条,叹口气道:这是李忠良刚刚派人送来的纸条,圣找了方士安迦陀,恐怕安迦陀确认了这条谶语,说圣从蓬莱阁回来,眼睛凶得可怕。
谶语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御用方士确认,那事态便严重了,大多时候会引发血案,独孤良担心的是李渊出事,不仅他们的心血会付之东流,还可能会牵连到独孤家。
八叔,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
独孤震背着手走了几步,朝中姓李的贵族无非是李浑李敏和李渊,一些中低层官员就不用考虑了,这三人中。如果论地位高,是李浑和李敏,但如果说掌实权,那是李渊,很有可能李渊是第一个对付。我们必须尽快帮李渊脱祸。
但没有理由。圣也不能轻易动手
独孤震苦笑一声。想找理由还不容易吗高丽之战和元家造反后,关陇贵族已经被打压得差不多了,无力反抗,只能任他宰割,他如果想杀李渊,随便找个借口,就像他对付张瑾,把李渊调进京,然后派人去太原查他。没问题都会栽赃出问题。
独孤良担忧地问:可是帮他脱祸,又能从何处入手
独孤震沉思片刻,我想从宇文述和萧后这两条路子同时着手。
还是让李神通的出面吗
独孤震点了点头。让他出面最为合适,路子由我们找,他只管去送礼便可。
不知萧皇后那边有什么路子
独孤震笑了笑,我知道怀恩和萧瑀之子萧静义关系极好。而萧静义又极得萧皇后宠爱,就让怀恩来牵线。
独孤良沉思片刻,道:我担心就算萧皇后也无法去除圣的猜忌。
独孤震笑了起来,这个我知道,我们关键是争取时间,现在天下造反之势越演愈烈,洛阳是中原腹地,四面受敌,已经不安全了,我估计最迟明年,他就无法在洛阳呆下去,很可能会迁都,而迁都,他必然迁去江都,那时,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八叔,为什么不是迁都回长安
哼他是把南方视为他的根基,他营造江都多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迁都南下,长安是关陇贵族的老巢,他怎么敢回去只要他迁都去了江都,那李渊便可效仿杨元庆,拥隋而自立,他就算想杀也没有机会了,所以现在我们必须要千方百计拖延时间。
说到这,独孤震又yy笑道:除了李浑和李敏,其实还有杨元庆,杨元庆的母亲不就姓李吗有杨元庆这个借口,还怕宇文述不卖力吗
八叔果然高明
........
夜晚,张亮的马车驶进了洛水北岸的铜驼坊,这里是京城匠人集中之地,这次张亮进京除了劝说张须陀外,他还担负着一个任务,那就是招募一批刀匠回丰州,天下优良的军器匠大部分都住在京城内,足有万人之多,分属将作监军器监和少府寺,这些工匠大多有匠籍,世代为匠,没有人身ziyou,每天都要点卯工,很难把他们带走。
但如果儿子接班后,父亲便可以退职,在家养老,丰州打的就是这批老匠人的主意,他们经验丰富,技艺高超,他们若去丰州,必能提高丰州的军器质量。
杨元庆早在一年以前便给张胜下了命令,张胜已经招募了五百良匠,陆陆续续把他们送回丰州,而这一次张亮来,是另有所图。
马车在一座占地只有一亩的小宅前停下,七八间屋子,低矮的围墙围着一片小院,是一座典型的小户人间。
张使君,就是这里了。
带张亮来的人叫做赵亦清,是张胜的副手,jg明能干,招募军器工匠便是由他负责,他对军器监的工匠和这一带都非常熟悉。
张亮下了马车,赵亦清前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一名少年探头看一眼,你们找谁
你父亲在吗赵亦清笑眯眯问道。
二郎,是谁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不知道,有个读人,说找爹爹。
我来,你去
脚步声响起,门开了,是一名中年男子,三十五六岁,身材中等,长得非常壮实,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
你是.....
他见赵亦清有点眼熟,但一下子想不起,赵亦清微微笑道:王大哥忘了吗去年我找过你。
你是赵先生
男子终于想起,去年十月,这位赵先生找过自己三次,出高薪招募自己去丰州,但因为父亲去世,他没有去成。
他立刻热情起来,先生请进
赵亦清点点头,给张亮使个眼sè。两人走进了院子,赵亦清低声道:此人叫王仲生,号称军器监第一刀匠,他能打造先生想要之刀。
张亮笑了笑,走进来房间。房间里家具简陋。灯光昏暗。这些匠人虽然技艺高超,但收入却很微薄,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温饱。
两人坐下,王仲生给他们倒了一碗水,看得出他有些激动,王仲生属于胆小之人,去年赵亦清邀去丰州,他害怕出事,不敢答应。借口父亲去世推掉了,今年他听到一些消息,去丰州的同伴收入比这里高十倍。住房宽敞,衣食富足,更重要是,可以转为民籍。丢掉匠人的身份,王仲生一直便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
赵亦清笑道:如果现在有机会可以去丰州,王大哥还愿意去吗
王仲生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能够增加收入,改善家人生活,谁不愿意去呢
赵亦清点点头,给他介绍张亮,这位是从丰州来的张先生,他想先问你一点事。
张亮从怀中取出一份图纸,放在桌铺开,问道:这种刀你会打造吗
王仲生把油灯拿前,仔细看了看,笑了起来,这是拍刃,长一丈三尺,重五十斤,双刃锋利,可劈可刺,非身高力猛者不能使用,用得不多,不过我能打造。
拍刃也就是陌刀,南北朝时已经出现,但因为受锻造工艺限制,这时候的陌刀非常沉重,舞动吃力,所以并不受欢迎,但数十年后,随着锻造技术发展,陌刀变得轻薄,才开始流行起来。
由于不流行,会打造陌刀的工匠并不多,王仲生便是其中之一。
张亮大喜,便笑道:这次王大哥请务必跟我们去丰州,我们会厚待于你。
王仲生激动得站起身,我和家人随时可以走。
张亮点点头,但他今天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把王仲生请走,他还另有所图,几个月前,一名工匠透露一个消息,五年前,当时任刀匠头的王仲生率领一百余名刀匠打造了千把陌刀,但还没有最后完成,他们便被勒令停工,转而全力备战高丽,这批陌刀便成了半成品,按照军器监的规矩,半成品不用登记造册,杨元庆便让张亮进京,把这批半成品陌刀搞到手。
张亮沉吟一下便问:五年前,你们曾打造过一批拍刃,但没有完工,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王仲生沉思片刻,猛地想起来了,有这批拍刃现在还在,前两天,主事还嫌那批拍刃占地方,说要把它们清理掉。
张亮jg神一振,连忙问:一般是怎么清理
一般是回炉交库,但实际,这种东西都不会回炉,一旦回炉,就要交还给生铁库,反正过了五年,也无帐可查了,一般是当官的会把它们私下卖给生铁铺,中饱私囊。
王仲生明白张亮的意思了,笑道:如果张先生想买,我可以替你联系主事,最多三天,他们就有办法将这批拍刃运出来。
你告诉主事,我愿出高价购买
.........
三天后,在丰都市铁行的一家仓库里,张亮见到了这批半成品陌刀,所谓半成品,实际已经成型,只是没有最后开刃,张亮拾起一把陌刀,长约一丈四尺,沉甸甸的,至少重五十余斤,他是生,只能勉强拿动,却舞不起来。
旁边军器监的潘主事笑道:一共有一千二百把,都是好jg铁打造,按照生铁价,一把十吊钱,你说开价二十吊钱,那么就是两万四千吊钱,但我们不要钱,要折成银子,那就是两千两银子,或者一千两黄金,可以吗
张亮回头看了一眼康巴斯,康巴斯将一只沉重的木箱放在潘主事面前,这是一千两黄金,少府寺的官金,二十五两一饼,一共四十饼。
潘主事打开箱子,黄灿灿的金子照得他眼睛都花了,他不禁心花怒发,迅速点了一遍黄金,便对他们笑着拱拱手,我们成交
他和另外两名官员抬着箱子,了一辆马车,马车疾驶而去。
康巴斯前拾起一把陌刀,舞动两下,眉头一皱道:这种刀有什么用
杨总管说,这将来会是对付突厥人的利器
.........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争夺人口
辽阔的草野,数十只苍鹰在天空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远处是巍巍大斤山,黑黝黝的山体俨如巨龙一般横亘在草原,山脚下森林茂盛,狭长的森林延绵千里。。
这里是榆林郡以北的草原,向东数十里便是定襄郡,这里依然是大隋的领土,可事实,生活在这一带的几乎都是突厥牧民,当年隋王朝曾经在这里安置落难的启民部,随着启民部渐渐强大北归,但依然有一小部分突厥人留在这一带放牧为生。
辽阔的草原分布着一座座的突厥穹帐,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约两百余人,人人配双马,势如奔雷,穹帐前的突厥女人慌忙把孩子拉进帐中,几名壮实突厥男子从帐中走出。
他们并不慌张,隋军巡逻队经常从他们帐前经过,他们也习以为常。
是丰州的巡逻骑兵。
一名突厥男子凝视半晌道:我看见了他们的赤鹰旗。
自从五座城池在去年陆续修好后,来自丰州的隋军骑兵巡哨便常常出现这边草原,他们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已经渐渐取代了原来的榆林郡边军。
话音刚落,隋军骑兵队便疾奔而至,飘扬的赤旗绣着黑sè的苍鹰,这是一队隋军斥候队,他们奉命来寻找一批汉民的踪影,
隋军骑兵勒住了战马,为首校尉拱拱手,用突厥语道:向你们打听一件事,这两天有没有大批汉民北的消息
几名突厥男子对望一眼。皆摇摇头,几个月前有,但最近没有。
其中一名突厥男子道:将军去东面的原阳镇问问,或许会有消息,一般汉民北。都要经过那里。
多谢了骑兵校尉回头一挥手。率领骑兵向东疾奔而去。
这两年由于中原持续动乱。尤其涿郡魏刀儿的造反声势浩大,大量民众纷纷逃进突厥躲避战乱,他们中有不少工匠,给突厥带去了先进制造兵甲技术和炼铁技术,而且走私猖獗,生铁等战略物资源源不断流入突厥。
原本隋军占据绝对优势的弓箭已经和突厥没有区别,只是因为突厥生铁量不足而使盔甲方面略逊于隋军外,其他装备并不比隋军差,而且突厥人骑马技术更高。弥补了盔甲不足,这样便使得突厥ri益强大。
突厥统治者深刻感受到了隋民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他们不仅主动接纳并安抚逃民。。同时也派官员去隋境鼓动隋民北迁,但从去年开始,丰州也派官员去中原宣传,接纳逃民。开始和突厥竞争,两地对逃民的争夺ri益白热化。
几天前,驻扎在榆林郡的丰州军得到情报,有一批隋民北逃,榆林守将杨家臣便派出一支斥候队前去寻找这批逃民,并准备将他们劝去河套。
隋军骑兵一路奔驰,次ri午抵达了原阳镇,原阳镇位于金河南岸,是大隋最北面的一个小镇,从原阳镇再向北百余里,便是大斤山,大斤山北面虽然名义还是大隋的领土,但实际是突厥的控制地了,隋军必须要在逃民翻越大斤山之前将他们拦截住。
这支斥候队的校尉叫做武致远,是一名从军十年的老兵,积功升为校尉,经验十分丰富,他没有命令军队进镇,只派两名手下进镇打探消息。
片刻,两名手下纵马飞奔而回,激动地禀报道:校尉,有消息,昨天晚一批逃民北,约两千余人。
没有骑马武致远连忙问道。
一部分骑马,一部分步行,但听说可能有突厥士兵在北面接应。
武致远心中迅速估算一下时间,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夜,如果这批逃民不休息,那么很可能已经翻越了大斤山,但如果他们中的老弱妇孺途中休息,那么就还来得及。
走
武致远一声令下,二百骑兵向北方疾驰而去。
........
翻越大斤山的道路颇多,但最近的一条路叫做白道,是一处地势险要的隘口,汉朝时曾在这里筑城防御,但随着南北朝的动荡,所筑城池已经荒废,而且北方胡人也能从数百里外的东面绕过大斤山南下,白道筑城的战略意义已经不大。
黄昏时分,在白道以南约十余里处,大群隋民正扶老携幼艰难地向北进行,约两千余人,这是来自谷郡和涿郡的逃民,由于魏刀儿之乱使他们在家乡难以生存,便有消息说,逃去突厥的民众都过得不错,有大片的土地可以耕种,几乎没有税赋,也没有战争,这些传言极具煽动xg,几个县的民众便结伴前去突厥谋生。
两千余人,一半人骑马,一半人步行,行军速度并不快,数百名突厥士兵护送他们前行,但突厥士兵态度粗暴,对动作迟缓者轻则斥骂,重则用皮鞭抽打,接引他们的突厥官员变得态度冷淡,完全没有了鼓动他们北时的热情,护送变成了押送,很多人已经开始后悔,但此时后悔已经没有用了,突厥士兵严密监视,根本无法逃跑。
众人只得跌跌撞撞向北而去,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雷霆般的马蹄声,一支骑兵正向这边疾速追来。
是隋军
突厥士兵们大声喊叫,纷纷拔刀搭箭,迎战去,两千隋民吓得要四散奔逃,一百余名突厥士兵却挥鞭猛抽,不准跑,统统蹲下
几声惨叫声传来,这是几名年轻男子想骑马逃走,被突厥士兵用箭shè杀,两千隋民都被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蹲下,像羊群一般挤成一团。
远处,隋军骑兵已经追到了。虽然斥候的任务并不是厮杀,但此时他们若不出手,隋民们就要越过大斤山,进入突厥势力范围了,校尉武致远毅然决定出击。歼灭突厥士兵。抢回这些人口。
他大声喝令。注意队形,防御敌方弓箭
两百隋军放慢了步伐,对方约五百人,两倍余他们,两百隋军分为四队,各有队正率领,他们手执弓箭缓缓向突厥军靠近。
约三百步时,武致远一摆手,隋军士兵停住前进。和突厥士兵对峙,只对峙了不到一刻钟,突厥军陡然爆发。数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向隋军士兵冲来,战马奔驰,长矛锐利,脸挂着狰狞的狂笑。
武致远异常冷静。他喝令一声,弓箭准备
两百张弓箭刷地举起,对准了密集冲来的突厥军,突厥军瞬间便冲进一百二十步,这是隋军弓箭的shè程,shè武致远一声令下,两百支箭腾空而起,如雨点般shè进了疾奔而来的突厥军群,一片惨叫声响起,数十人被shè倒。
但此时,突厥军也发箭了,他们奔跑中shè箭,一支支箭从百步外呼啸而至,隋军士兵举盾相迎,但还是有十几人被箭shè中,惨叫着栽倒下马。
突厥士兵已冲到七十步外,隋军的第二轮箭shè出了,箭力强劲,shè透敌军皮甲,一名名突厥士兵在疾奔中滚翻落地,两轮箭,突厥军减员九十余人,但此时,他们已经杀到四十步外。
二龙出水阵
武致远一声令下,隋军立刻兵分两路,向两边疾奔,避免和突厥士兵的正面相撞,突厥千夫长大声喝令,冲击而的突厥如刀劈一半,一下子分成两队,各向隋军追击而去。
突厥军弱点在队伍混乱,没有阵型,几乎是各自为战,优点是冲击力强,马术高超,隋军的优点却是训练有素,讲究阵型配合,整体作战能力强,兵甲jg锐,但弱点也有,主要就是控马技术逊于对方。
此时隋军已经化解了突厥骑兵的第一波冲击,转而迎战而,在草原展开了激烈的骑兵对战,尽管双方人数都不多,以不到两百人对阵三百人,但依旧打得惊心动魄,惨烈无比,双方长矛格斗,刀劈剑砍,不断有士兵被杀死,惨叫落马。
虽然隋军士兵人数略逊一筹,但这两百人是战斗力极强的斥候军,是隋军中的jg锐,他们配合默契,往往是几人对阵一人,杀死一人,又集体转向另一人,作战效率极高,没有无用功地奔。
相反,突厥士兵几乎没有配合,都是各自为阵,大部分时间都在奔跑之中,看似跑得眼花缭乱,但杀敌时间却不多,作战效率低下,这就是训练和不训练的区别,这也是隋军要拉开战线的目的,使突厥士兵难以集中作战。
隋军越战越勇,渐渐地占据风,兵力对比已经逆转,人数双方已持平,这时天sè已经黑了,漫天繁星挂在天幕中闪烁,草原的恶战依然在继续,隋军的夜战训练此时开始发挥优势,尽管隋军不断减员,但剩下士兵依旧跟随着火长,而火长则跟随着队正,阵型不乱。
突厥士兵没有夜间作战的习惯,突厥千夫长见伤亡已过半,他大喊一声,剩下的一百五十余突厥士兵纷纷调转马头,向东北方向逃去,看守隋民的近百名突厥士兵也不再管隋民,跟着他们首领向东北方向奔逃。
草原响起了隋军胜利的欢呼声,两百隋军阵亡六十余人,而对方则阵亡二百七十余人,这一场遭遇战以隋军大胜结束。
武致远催马前,对两千余胆战心惊的逃民大喊道:尔等不用害怕,我们是丰州隋军,领你们去丰州落户,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造反,可让你们丰衣足食,要比去突厥为奴强百倍
逃民们听说是丰州隋军,惊惧之心稍去,此时他们已经不愿再去突厥,便在隋军斥候的护卫下,掉头向榆林郡方向而去。
..........
注:隋末大乱时,大量隋朝难民逃入突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