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21 代差
当费奇来到场地的时候，积分混战比武已经完成了一场比赛的较量。尽管是“非致命”的较量，但争斗之中很难收住手，死伤总是难免的。而且混战突出一个“混”字，比单人比武那边更难控制。所以，费奇没看到比武的情况，但看着一地狼藉的残盔破剑，零星分布的呕吐物和飞溅的血渍，就能大概还原出当时的情况。
“之前上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费奇来到登记处，揪住一个铃铛人问道。由于他手里攥着两枚银币塞了过去，铃铛人便好心给他解释了一下。
“新手太多，战斗结束的就很快。上去了两百二十多，抬走了五十。”
“大部分人是怎么失败的？”
“一撞就倒，完全没有经验。”铃铛人好心提醒道：“看你的盔甲装备也不怎么样，给你个建议，一开场就躲到边缘来，抓着围栏的木桩和绳子，更容易获胜。”
费奇谢过他，穿过等待的人群来到最前面。运用鹰眼冥想的全域视野后，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观众席上的夏妮。夏妮端坐着，双手置于腹前，用手指摆出个数字“22”。费奇依照约定向22区域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贝妮。
两个人如约汇合，然后登记参加下一场的战斗。贝妮显得有点兴奋，之前她一直在场边看着，战斗的激情已经被调动起来。
“大人，我看了，都很弱，很容易将他们打趴下！”
“当然，我相信你能做到。不过这一次你的任务是防止意外发生，击倒所有人是我的工作。”费奇显得很严肃：“不过，对魔法的宣传才是最重要的，你先跟我来。”
“要做什么？”贝妮赶忙跟上。
比武场边上就是铁匠、皮匠、裁缝和木匠聚集的地方，为所有参赛者提供服务。这里总是挤满了人，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的装备更好些，于是互相拥挤着乱成一团。穷了怪领主、败了怪装备，似乎在每个地方都是这样。
“满了，别在这里排队等了，去别处试试运气吧！”学徒不断重复这句话，嗓子都哑了。不过，看在十个金币巨款的份上，他还是愿意专门跑一趟，给费奇找来一块白色的旗帜布和两根杆子。
费奇又去了隔壁，买了点油漆，便开始在布上写字。“费奇冰封，冰封要塞牧师、怪物猎人、魔法师。学本领，冰峰要塞找费奇！油腻术咒文如下：……”
“大人，这是魔法咒语？是真的咒语吗？”
“当然是真的。”费奇写完之后看了看，虽然字写的不怎么样，但是咒语符文部分都很漂亮。毕竟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写的符文数量是通用语的上千倍。“来，一手一根杆子，到时候给我高高举起来。”
贝妮眼眶里突然涌出泪花，却不敢流下来，只能把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在战场上举旗是个光荣的岗位，但是这么一个旗子却太……太丢人了。贝妮看着旗帜，它毕竟不是家族徽章，也不是圣徽，而是广告。在战斗场地举着广告，她要被人笑死了……
“往好的方面想想，反正你化妆了，没人知道你是谁。不过我很担心，你在不用双手的情况下，能保护好旗帜不让它倒下去吗？”
“大人，我肯定能完成任务，但请叫它广告好吗，这明明不是个旗帜。”
“我的名字在上面，它就是旗帜。”
费奇这样坚持，贝妮没法反驳，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想而知，当贝妮举着“旗帜”广告跟随费奇进入比武场的时候，能够引发多大的笑声。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如同传染病一样扩散。“他是傻瓜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想要引人瞩目的小丑吗？”“拆旗，先拆旗，看它能坚持多久？”
“要不要打个赌，看他能坚持多长时间？我说两分钟。”
第二波的热烈讨论开始了，观众们的要求立刻得到满足。金币、银币进入商会的腰包，换来印有凭证的小纸条。沙漏送到了场地边用来计时，等到那杆旗帜倒下，人们便可以凭借纸条去赢得报酬。
“女士，你不参加一下吗？”
独自一人观看比赛的夏妮相当引人注目，哪怕看不到她的样貌，仅是她端坐的身姿就有很强的吸引力。不少人想去搭讪，但全都被她膝盖上趴着的那只黑猫抓退。谁也不知道那黑猫为什么那么厉害，不管谁过去，只要夏妮稍微松开手，就能扑上去在对手脸上留下伤痕。所以，也就商会赌场的小伙计能靠近她。
“二十金币，那面旗子不会倒。”夏妮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的钱袋，从里面倒出二十枚精灵金币。这是她从精灵岛离开时带的钱，属于自己的财产，可以自己支配。
“女士，请您收好凭证，祝您运气好，能够旗开得胜。”
夏妮点点头，挥手示意小伙计从面前让开。她整了整头巾和面纱，其实是为挤在一起的蛇发调整姿势。除了午夜之外，谁也听不到面纱后面嘶嘶的吐信声，更不可能看到她脸上相信费奇一定能够获胜的微笑。
费奇来到场地最中央，站在旗帜下面，微微闭着双眼，非常悠闲放松的样子。这场比赛的参赛者大多数不知道另一边单人比武发生的事情，所以并不将费奇放在眼中。他们抬头看看旗子，将广告从头念到“油腻术咒文如下”便卡壳了。“后面是什么？”大家都有疑问。
而从单人比武那边过来的人就会特别关注这个“油腻术”，因为油腻两个字和令人失去平衡的现象之间有太紧密的联系，当然会引起联想。“真的假的？会不会是在故弄玄虚？魔法是什么东西，那些是法术符文吗？”
只要经常前往神庙，或多或少都会见过神术符文，其中一个很常见的“大地”符文就在油腻术魔法咒语之中。如果知识水平能够再高一点，比如阅读过一定量的宗教典籍，还能够多认出三到四个魔法符文来。最好的情况是找来一个研究过非神术施法体系的主教，或者一个研究过神术的法师，那他们能够全部任齐但这样的人太少了。
人类之中太少，精灵却不一样。漫长的寿命让精灵有更多的时间读书，虽然应用方面没什么进步，但是他们的记忆力却不差。而且费奇一离开单人比武，便有精灵跟了过来，于是便看到了咒语的全文。精灵们立刻记下了咒文，随后凑在一起，对着咒文面面相觑。
“你们曾见过这咒文吗？类似的有没有？”
所有的精灵都在摇头。他们试着诵读咒文，周围环境的土元素能量产生了反应，但是却不能聚集起来，导致咒语失败。“这说明除了语言之外，这个咒语还需要别的要素参与作用。会不会是他手上发光的那个圆盘？”
“很有可能。”另一个精灵说道：“我看了一下，费奇不管是让人滑倒，还是制造火焰，他都用了右手的发光圆盘。那个圆盘似乎纯粹是由某种能量产生的，至少我没看到法术装置。对了，费奇很少念诵咒语，多是用手指按动那个圆盘！那个圆盘就是他说的魔法吗？”
“是不是圆盘，一会儿看混战就知道了。我现在想的是：费奇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把咒文写出来，而且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魔法的存在？这……”一个蓝色眼睛的精灵思考片刻，便对身边的同伴说：“立刻报告迪德莉特领主，让她尽快来看比武。这一场……这一场要开始了，但还有下一场！一定要给领主说，这边发生的事情说不清楚，必须亲眼看看才能明白！”
送信的精灵用矫健的身手从人群中挤出去的时候，铃铛人举着铁皮卷成的喇叭，开始向观众们介绍积分混战的规则。他主要是为刚刚坐下的两位领主说的，但不管是安德鲁还是格雷沙姆，完全没有关心规则。他们看着场地中央的旗帜广告，惊讶但不能表露出来，疑惑但不能显得无知，想笑又怕不够矜持，总之是憋的很难受。
“快点开始吧，废话这么多。”安德鲁在看到费奇向他挥手示意的时候，终于绷不住了。只有尽快开始，才能让逐渐汇聚到他身上的视线重新移回场内。小时候，费奇惹祸之后，经常将他推出去挡住随之而来的麻烦。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终于场地边的钟声连响三声，表示比赛开始。费奇在第一时间高高举起右手，魔法矩阵圆盘的光芒以最大亮度放射出来，如同灯塔一样照亮全场。随后，他一个个敲下符文字，并将其投影到半空中。
说起来很慢，但实际速度很快。也就是两秒钟的时间，整条咒语所有二十七个符文字已经全部展示出来。码农的手速在这个时候展现出完全的威力，许多人才刚刚举起武器，还没来得及开打，只是在向周围的人发出威吓的吼叫呢！
“站着别动，贝妮。”费奇还有余力交待一声，然后右手握拳，向下用力一挥，直接锤击到地面上。半空中的符文字如陨石般坠落，猛地钻进黄沙铺就的场地之中。法力波动形成的风向四面八方扩散，每个人的发梢都被吹动了。
“女神，请助我一臂之力。”费奇左手抓着右臂，律理武装的法印在悄无声息地运行。用神术来弥补自己法力上的不足，增强咒语的效果，这个方法费奇已经试验过很多次。即便之前每次都能成功，费奇在内心深处依旧觉得这样做是在用神术给魔法打广告，有些亏欠真理雷霆女神，所以总要向她祈祷、告罪、请求一下帮助。
法印和魔法都成功起效，正如以前所有的试验一样。以费奇为中心，地面的黄沙如同湖中的涟漪一样形成一道向外扩散的波。沙子鼓起再降下后，表面就变得非常滑腻。虽然外观上看不出太大的变化，但究竟怎么样，脚底板最清楚。
只要稍微活动，哪怕是扭扭腰、转转头，脚底就开始打滑，如同踩在香蕉皮/西瓜皮上（这要看倒霉蛋更熟悉哪种水果）。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当即就有十几个人砰砰啪啪摔倒在地。根据规则，他们被淘汰了。
可是场边计分的几十个人愣了。他们没有三百二十根蛇发，无法记录分数的转移变化，只能记录“xx胜oo，击倒”这样的内容，事后再汇总统计并计算分数。可现在这些倒地的人是被谁击倒的？他们无法理解某个人锤了地面一拳，然后就击倒了十几个？这一拳那么厉害？那么厉害干嘛还一直在用嘴巴吹气？
“没收住，真砸地上了，好疼。”费奇给贝妮说一声，免得她因为担心而跑过来，然后一样滑倒。如果她倒了，谁举旗子？虽然旗子上的字很不错，但是贝妮说的没错，举着它怪傻的，费奇才不想自己干呢。
“我……我不动。”贝妮也很无奈。她刚才已经晃了一下，但靠着敏捷的身手和超凡的反应速度，重新掌握了平衡。与单人比武时不同，大范围的油腻术摩擦系数稍微高一些，只要不慌乱，身手不要太笨拙，还是能站住的。但保持平衡的难度会随着身体护甲重量的增加和靠近费奇的程度而相应提高。
最靠近费奇的六个人就无一例外全都摔倒了。他们真的很想爬起来，哪怕知道这是违反规则的行为，也不想以如此丢脸的方式认输。可越是着急，就越爬不起来，反倒那种扭动翻腾的样子太过滑稽，引发了观众席的阵阵笑声。可能整个观众席里面没有笑的就是安德鲁和格雷沙姆，还有他们麾下负责指挥作战的几个人。能让人大面积摔倒，那么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就算这个“油腻术”还不能用在正面战场，但在守卫狭窄要道、保护城墙这类场景中，它的作用可以说是决定性的。
场地内的状况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认识到费奇是阻碍他们获胜的关键。尽快击倒他是绝对必要的，可问题是谁能接近他？维持站姿就已经很困难了，冲上去的也全都滑倒。为今之计，只有将手中的武器投出去，看看运气好能不能命中他。
一些人投出了手中的武器，这些人因为变成了空手，导致被身边没扔武器的人暴揍。而费奇呢？靠着全域视野，只要保持专注，他就不存在被偷袭的可能。
在别人翻来滚去的区域内，他稳稳地行走着、躲避着，甚至还有空暇蹦了几下。最可气的还不止如此：他让贝妮放低旗子，又在上面添了一行字。
“破解油腻术的魔法符文如下：……”
旗帜高高举起，他再次伸直手臂，运用魔法矩阵将破解咒语投影给所有人看。之后，他将咒语施展到贝妮的双脚上，并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没事儿，走两步。”
贝妮小心翼翼迈出腿，然后就笑了。她也行走、躲避，然后趁着空暇蹦了几下，带动旗帜在空中飞舞着，猎猎作响。“大人，有用耶！”
“当然，我的魔法童叟无欺，绝对有用。”费奇伸手指向还站着的那些人，说道：“跟我来，用旗杆将他们都捅倒。”
“这样总感觉有些赖皮……”
“不，这不叫赖皮，这叫技术代差造成的碾压，简称吊打。”费奇笑着说道：“教你个新词：吊~~打~~”
章节122 圣堂？
“就不能想个办法对付他吗？！”
“别说那么多废话，抓紧时间想啊？啊！你偷袭打我干什么？！”
费奇用法术制造出大面积无法站稳的地形，导致积分混战比赛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局面。由于没有人能够想出办法来接近费奇，远远进行投掷又被他灵活躲开，而当他接近的时候想要站稳几乎不可能，于是只能在被淘汰之前尽可能多抢些分数。
这是由赛制决定的。每个人都要进行三轮积分混战，根据击倒、击败等不同方式获得积分，三轮总成绩的前五十名晋级。虽然晋级之后仍然有很大可能碰上费奇，但至少能获得在领主面前露脸的机会。而且，随着大家集思广益，坚持得越久，就越可能想出对付他的办法来。所以，现在抢一些积分来确保进入五十人名单，突然变成比击败费奇还要重要的事情。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人的想法，还真有那种倔脾气死脑筋的，非要盯着费奇不放。一个帅气的年轻人，摘下金色的头盔，高高举在空中，仿佛举着某种旗帜一样。他很有可能是某个家族年龄排序比较靠后的孩子，或者是从游吟诗人失实的故事中学得战术，以为自己漂亮的脸和高昂的呼喊就能够自动地产生某种领导力：
“他就一个人，就算他是最强的，也不过是一个人！只要咱们联起手来，踩着已经淘汰者的身体，前仆后继，就能杀过去！大家，跟我上……”
没有人跟他上，倒是有个人趁他摘下了头盔的机会，用棍子从背后敲了下去。棍子上包着布，应该没有致命，至少那人倒下去之后脑袋没出血。但是这突然的一下绝不轻松，脑震荡至少也得有个中度。
这么一闹之后，就没人再试图组成队伍来尝试击败费奇，他就可以开始进行战场收割。“请先去那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样请求他。由于被击败只会送分不会丢分，所以聪明人都抢着说：“给我时间多挣几分，一会儿我直接投降你，你的积分就会更高，比击倒我要高，还省力！你先去另一边吧！”
面对这样的热情，费奇羞红了脸。为了掩盖这一事实，他向天空抛掷出自己的钉头锤，等它落地歪倒后，根据锤头指示的方向前进。被指到的方向上一片哀嚎，另一面欢声笑语。哀嚎的反应过来，立刻溜边向欢声笑语的方向猛冲，于是到处都是哀嚎。
“这完全是在赶猪！”安德鲁捂着额头，有些伤神地说道。他已经注意到，在哀嚎着冲锋的人当中，就有灯塔领的骑士。原本要隐姓埋名对付精灵的，结果提前被自己弟弟给对付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他连连说道：“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格雷沙姆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安德鲁。场地下面正在摧枯拉朽的那个人可是你弟弟，你在说谁丢人？我家的骑士早在第一波次的时候就已经摔倒而淘汰了，你是在说这个吗？
“他固然是获胜了，但是用旗杆将站立不稳的人全都推倒，这种行为实在是有违骑士精神，无法彰显勇气他完全违背了父亲的教诲。”安德鲁叹了口气，正要想个合适的理由离开这里，却见到一队精灵在迪德莉特的带领下风风火火来到观众席。他突然又很想知道精灵领主会怎么看待这场胜利。
迪德莉特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表情，她几乎是趴在最下面一排的围栏上看着场地内的“表演”。当听说费奇击败了自己其中一个精灵护卫的时候，她就有了兴趣，刚好也在附近于是就往这边走。在与前去找她的精灵碰面后，迪德莉特就加快速度来到比武现场，正好看到这一局的收尾阶段。
地上实在太滑，就算是被淘汰了，也没人能够离开场地。换言之，地上满是“蠕动的尸体”，如同一场大型的滑稽戏，引得看台上的观众们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有些骑士改头换面也参加了比武，那就是说，现在场地内泥鳅一样的人里面也有骑士。
要不是害怕惹恼骑士、贵族和教枢的圣骑士们，商会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开新的赌局：场地内谁是被打下马的骑士。在笑声中，场下的人渐渐回过味来，纷纷停止了挣扎，免得继续丢脸。于是，“蠕动的尸场”变成了“尸场”，只有费奇和贝妮两个人漫步其中。
“虽然觉得很滑稽，但胜利者的样子总是很帅气的。你觉得呢？”卡洛尔加西亚，也就是未来的卡洛尔霍尔拉着普林斯的手说道。两个人刚才一起笑过，还交头接耳评论场地谁的蠕动姿势好看。不过，现在值得讨论的只剩下胜利者，也就是费奇冰峰。
普林斯有些尴尬，她十分不想被牵扯进有关费奇的话题中去，尤其是和只不过刚见了一次的人进行交流。卡洛尔谈吐和礼貌都不错，举止落落大方，而且她还是当今大公的亲戚，因此普林斯肯定要好好亲近她。这个机会难得，她不想导致冷场，所以只能勉为其难说两句费奇。
“他只是用了大家都没有防备的优势获得了胜利。”普林斯想了想，补充道：“我有些担心，他将咒语和反制咒语的方法都写在旗子上白白给人看，这样是不是太过骄傲了？”
“是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我看那些获胜的骑士高举武器绕场炫耀的时候，或者也是同一种类型的骄傲？武器的使用还是要看人的。你想想，有没有见过施展速度这样快的法术？”
女士的这句话被很多人听到了，其中有些人心里立刻咯噔一声。作为在场的三个圣骑士，安德鲁、格雷沙姆和迪德莉特都能够施展神术。圣骑士的神术注重战场应用，相比于牧师神术，他们运用一些特别的技巧来降低施法难度、提高施法速度。几个人开始回想有哪些差不多有二十七个符文字的神术，然后试着做了做动作。
迪德莉特没见到费奇的施法速度，只能听现场观战精灵的复述。不过，他们三个圣骑士都发现自己的施法速度比费奇慢了至少三成。一线的速度差距就能决定生死，三成差距就等于死定了、死透了。只是大家不知道是否所有的“魔法”都这么快，还是只有油腻术如此。
费奇捅倒了最后一个对手，取得完胜。他有意要打响魔法的招牌，于是让贝妮跟着他举着旗子绕场一周。到达观众席前面时，他装作刚刚才看到三大模范领领主的样子过来打招呼，热情极了，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但其实他是为了让旗帜在观众席前面多飘扬一会儿。
“费奇，你给我施展一个圣灵庇佑神术。”迪德莉特没那么多心机，好奇的时候就自然而然问了出来：“同样符文数量的神术和魔法，哪个快？”
“熟练就能快。”费奇立刻明白她想要知道什么，于是大大方方提高音量对所有人说道：“要是新拿来一个法术，我的施展速度和别人没什么区别。魔法比较快的原因是我找到了一种提前准备它的办法，就像是弩弓已经上好了弦，拿过来就能发射。这当然要比从头开始上弦快吧！”
“弩弓？这和你们冰峰要塞的雄鹰学派有关系吗？”
费奇点点头，对迪德莉特说道：“我是在法印的启发下想到这个办法的。呃……具体过程没法说，按照法印的规定我还得保密。但是知道的人应该能看出我在魔法矩阵上敲打符文的动作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赞美真理雷霆女神的伟大智慧！”
在“牧师”的引导下，圣骑士们同声赞美女神，这已经形成了习惯。反正已经在赞美时出声了，格雷沙姆干脆直接走上前来。他先祝贺费奇获得了这一场混战的胜利，然后直接问道：“你的这个魔法，准备在米纳斯伊希尔应用吗？”
“我计划开办一个圣言学堂，然后在日常学习之外增加魔法课程。我查了查，虽然不太是本职工作，不过赎罪告解牧师也能主持圣言学堂。”费奇看着迪德莉特，微笑着说道：“米纳斯伊希尔目前还没有一所圣言学堂。以前大家都直接将有天赋、想学习的孩子送到圣三城堡来，这里规模大、条件好，更容易聆听女神的教诲。但是模范领成立后，若是领地不设圣言学堂，很难叫做模范吧？”
“圣言学堂当然是个不错的想法。”迪德莉特表示赞成，但是话锋一转，指着费奇头顶的旗帜问道：“不过你的魔法能在圣言学堂中教授吗？你觉得会有多少人能看懂这些咒语？”
“魔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必须慢慢来。你说的没错，的确很少人能够看得懂咒语，但我确信魔法最终是可以被很多人学会，然后逐渐发展壮大起来的。”
“唔……让我好好想想吧。”迪德莉特皱起了眉毛。先是有模范领，后来又蹦出个“魔法”，这些都不在女神的教典之中，会不会是非常危险的变化？她的老师纳撒尼尔主教一直反对借着女神的名义行自私之事，尤其是反对教会成为国家权力机器一样的组织。现在，模范领已经走出了控制土地和政权的第一步，难道魔法又要孵化出某种新的东西来？
一想到这个，迪德莉特就有些头疼。这些新的东西无一不意味着危险，而精灵好不容易才算是在大陆上有了个领主，她能承受多少风险呢？精灵岛的长老们已经开始派人，说明他们并不看好自己的能力，害怕米纳斯伊希尔出问题。他们对魔法会是怎样的看法？会不会插手？
拥有超长寿命的精灵尊重传统，他们只喜欢那些经过长时间积淀下来的东西。费奇看到精灵领主的神情，就明白她心中的犹豫。除了是精灵之外，迪德莉特的老师纳撒尼尔主教在教枢也是个保守派，否则也不会旗帜鲜明地反对模范领了。
“领主大人，圣言学堂是主干，魔法只是点缀。这种事情肯定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只是有了魔法之后，对提升领地的战斗力肯定是个提高，因此我才想在这次比武大会上展示一下。这场比武本身就是为了发掘新人才的，魔法也只是这个层次上的而已。”
这种说法中规中矩，迪德莉特终于点点头，原则上同意了费奇的计划。
迪德莉特的反应在格雷沙姆的意料之中，费奇能够说服她，只能说明费奇在她心中有很大的影响力，这是之后必须要考虑的因素。精灵管理的精灵领地没有新花样，几百上千年也难有改变。但是费奇太灵活了，如同狡猾的狐狸一样，就必须提防了。他稍微想了想，在看了安德鲁一眼后，问道：“在米纳斯伊希尔开办的学校，只收米纳斯伊希尔的人吗？迪德莉特领主，模范领初期事情很多，这个圣言学堂要不要咱们一起来办？你有兴趣吗，安德鲁？”
安德鲁点了点头，然后一同看向迪德莉特。女精灵微微张开嘴，赶紧对费奇使了个眼色。大意就是：这是你的问题，你来回答！
“女神的教诲是面向所有人的。我只是小小的有一点研究成果，可不敢藏私。我的本意就是想让更多人来学习、来评价，光明正大地将魔法展示出来。”费奇的表情严肃而且圣洁，如同一个真正的圣徒一样虽然在场的三个领主都知道费奇绝对不是圣徒，但也不禁动容。
“你真的决定无私教授所有魔法咒语的知识？”
“由于是在米纳斯伊希尔开设圣言学堂，我一个人精力有限，也只能面向模范领招收学生。具体的情况肯定要领主大人决定，而和平与友好肯定是最重要的考量。”
“你对学生有什么要求？”安德鲁抱着双臂，面对这个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的弟弟：“圣骑士要吗？牧师要吗？”
“除了虔诚之外，识字是最基本的，然后越年轻越聪明越好。”费奇挠挠头：“如果还需要什么特质，总要第一批学生出来之后再说。现在也太早了。”
三个领主都点点头。只是三场单挑和一场积分混战还不能确定魔法的威力，只能说它在战场上很有前途，是种新式武器，在特定场景中具有奇效。但能不能成为一种改变战争形态的力量，还要继续看下去。
“你的油腻术很有意思，但还有没有其他的魔法？”格雷沙姆突然问道：“我给你出个难题如何？如果你能解决，那我就支持你的圣言学堂计划。”
“你的支持？你又不是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也不是费奇的上级牧师，你的支持有什么用？”安德鲁笑着说道。
“在整个模范领，鞍林的骑兵是支援速度最快的部队，和平与友好需要骑兵的保护。”格雷沙姆不谈圣言学堂，倒是说起了领地关系。他看着费奇，说道：“他们一上来就把你包在中间，你能赢吗？”
“我觉得，哪怕是个全副武装的圣骑士，别管武技和神术有多强，一开始就被一百个人紧紧挤着围在中间，那也赢不了。”费奇摇摇头：“你还是别用这种玩笑欺负我了。”
章节123 一轮晋级
费奇的第一轮积分混战结束了，他一共获得了三百八十五分这是个恐怖的数字。按照亚里亚公国举办同样规模和规则的大会的经验，就算他不参加后面两轮的积分混战比武，也肯定能进入五十人的晋级名单，而且绝不会跌出前五名。
这个结果一出，参赛者们反倒无所谓了。一方面费奇很有可能不会再参加后面两轮，依靠三百八十五的高分直接晋级。另一方面，就算他还要参加，反正已经没人将他当做竞争对手，大家只要专注干掉其他参赛者，尽可能在被摔倒之前多挣些积分就是了。
美好的期望容易落空。那个三百八十五分居然“毫无羞耻”地宣布将会继续参赛！众人发出一声叹息，纷纷远离登记处的铃铛人。只有一些已经报名参加下一轮的选手上前询问能不能撤回报名来。一时间，次轮比赛竟然凑不齐足够的参赛人员，总不能让十个倒霉蛋加上费奇和举广告旗子的人进行这场积分混战吧？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费奇捏捏鼻子，然后羞愧地低下了头。贝妮灼灼的目光正注视着他，里面的意思复杂而清晰：一个美女化妆成男人，原意是要保护他，但现在却只能举广告旗子。费奇怎么好意思和她对视？而且登记处的那些铃铛人也在看他，眼神中的意思也很复杂和清晰：你是个能和模范领三大领主平等地谈笑风生的家伙，虽说不是高高在上，但绝对不是普通人，干嘛非要把比武的赛场搞成这样，让普通人还怎么露脸？
只有主持赌局的商会现在非常开心。费奇令人惊讶的表现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样的情况往往都会带来巨大的赌博收益。除了两个幸运儿之外，没有人下注“旗帜能够挺立到比赛最后”。这两个人下注金额都不小只是超出了大部分赌徒而已但相比于上千金币的收益，需要支付的只是小头而已。
商会安排了专门的人员为观礼台的下注者服务。神职人员、贵族和大商人集中在这个区域，换句话说，这里的人要么有权力、要么有身份、要么有钱。他们肯定不喜欢和穿着破烂、身上满是异味的下里巴人一起去商会的兑换窗口领取奖金，所以必须得有专门人员代劳。
一个金色的棉质钱袋躺在托盘上，被侍者送到普林斯面前。“请收好，尊敬的女士。”侍者深深弯着腰，眼睛始终对着地面。等到感觉手上的托盘一轻，他才再次行礼，然后退走。
“不看看赚了多少吗？”卡洛尔挽着普林斯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她手腕一翻，将钱袋藏在长裙褶皱的口袋里。
“这是我自己的钱，你可不要大嘴巴哦。”普林斯努力将欢乐的表情塞进心里，换上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要嫁给圣骑士了，据说他们生活非常拮据，绝大多数的收入都要交给教会。虽然我肯定不会表示反对，但以后手头必然不能像过去那样充裕。”
“他就是要捐钱，也不会动你的钱。否则就不是捐献，而是抢劫了。他要敢那么做，你就去女神像前祈祷，或者为他忏悔，这招最灵验了。”卡洛尔安慰她道：“其实反过来看，有真理雷霆女神看管着他们，至少他们不敢在外面找其他女人。违背婚姻的誓言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失去神眷就等于失去圣骑士，也就失去了一切。他们都知道的。”
“我从不担心其他的女人。”卡洛尔淡淡地说道。她只担心格雷沙姆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有些事情她没法解释，说了也不会得到理解，还只能徒增烦恼。
“下一场怎么还不开始？刚才他们东倒西歪的样子真有趣。你还记得那个马上就要劈叉，但因为劣质腿甲活动范围有限而硬生生卡住的倒霉鬼吗？”卡洛尔立刻转移了话题。
比赛总要继续进行下去，所以主办方只能拿出不是办法的办法：拉壮丁。他们每隔三个号码选一个人在这场积分混战上场。上场还能有机会赚积分，不去就直接浪费一轮比赛的机会。于是，一大群老不情愿的家伙在众人欢呼雀跃的喊叫声中，垂头丧气地走进了比赛场地。
见状，费奇微微一笑，然后用左手两根指头顶在脖子上，将话语当做武器，用律理武装进行加强。“嘿，别这么不开心，我有话要对大家说。”
“我有足够的积分晋级，但是依旧来到比武场上，其实就是为了我的学校。一所圣言学堂将在米纳斯伊希尔开办，魔法将是其中一门课程。为了更好地宣传它，我将进行有奖抢答活动。凡是在战斗中大声喊出……”费奇回头看了眼旗帜，然后才接着说道：“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说出这句话来的人，你将不会被油腻。哦，别着急，提前说没用。到时候我会提问，包括对正在战斗中的人突然提问，被问到后再回到才作数。谁答得好、答得快，谁就会免于油腻，而他的对手就会倒霉了。”
“我宣布，除非有人主动进攻，否则我不会向上一场那样大规模施展油腻淘汰所有人。嗯。你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还不赶紧看看旗帜上的话，然后背下来？”
无数目光射向广告旗帜，里面饱含热情、热忱，热烈的如同热火一样。“手别晃，看不清字了！”“你就不会转转吗，这边看不见！”“晃什么晃！”“不会转转吗？！”
贝妮觉得自己好委屈。
积分混战比赛终于能重新开始了，而且大家惊喜地发现打斗场面恢复了正常。费奇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没有一上来就使用油腻术放倒大家。他只是举着油腻术咒语的符文字，走向正在战斗中的人们，然后用关怀的语气问道：“该怎样呢？”
“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
答得又好又快的，都会立刻长舒一口气。因为费奇会微笑着鼓励他，然后将油腻术施展给他的对手。油腻术可以制造大面积无法站立的地形，也可以仅仅附着在对手单独一只脚底板下，将他临时变成独腿。被这样影响的对手都不会立刻摔倒，但如此大的劣势必然会被对手抓住。于是，费奇并不会得分，他就这样将分数全都让给了那些记熟了广告词的人。
“学魔法，冰封要……”一个精灵的通用语明显不太好，说得磕磕巴巴，被他的对手抢答完成。精灵赶紧看着费奇，用精灵语说道：“我就是米纳斯伊希尔的，你真的要淘汰我吗？”
“记不住、背不熟怪谁？”费奇毫不留情，油腻术一下，精灵就开始晃晃悠悠。他的对手不断重复着广告词，将它当成获胜祈祷词一样。这立刻就流行起来，很快赛场上所有人都开始背诵广告词，以防自己记不住而被淘汰。
场下等待的选手们看到这一幕，也开始默默记诵起来。毕竟费奇还有一轮比赛要参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抽到自己和他同组。如果能记牢、背熟，并在“抢答”环节中比对手更快，那就等于简单而轻松的胜利。谁不喜欢胜利呢？
“比赛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除非有人能想到办法来限制住费奇的发挥。”格雷沙姆叹了口气，然后同迪德莉特说道：“比赛场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应该向上报告一下。教枢的主教和圣骑士指挥官们会来看决赛阶段的比赛，如果还是这样的局面恐怕会不好看。”
迪德莉特点点头。费奇能够获胜自然是好事，但教枢举办比武大会的初衷也是要维护的。她向场地内挥挥手，然后就和另外两名领主一起离开了。
“我还能再玩儿一会吗？”普林斯满怀希望地请求着，但是被拒绝后也没露出多少失望的表情。她紧跟在格雷沙姆身边，忍住没有回头观看场地内的情况。她刚才注意到，费奇并没有向精灵领主回礼，或许是没看见，或许是忙着比赛的事情顾不上。但如果自己朝他挥挥手，他会回礼吗？
之前一直都会的。
就这样，费奇以绝对领先的分数完成了初选阶段的比赛，并给所有人留下一个问题：“该怎么战胜他？”不管是积分混战还是单挑决斗，他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在赛场边、看台上、铁匠铺的火炉边或酒馆喧嚣的啤酒泡沫里，到处都是费奇和他的魔法。
尤其是到了晚上，所有人都结束了全部比赛，大家在月光下聚集的时候，都会谈论起异军突起的费奇。“谁能战胜费奇”成了现在最热门的赌博项目，而他夺冠的赔率早就成了1:1.3，而且早已停止接受新的下注。
这一切全都在费奇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显得非常平静。先是给情绪不高的贝妮讲了个笑话，然后又承诺带着大家好好吃一顿，这也是提升士气的必要行动。
由于费奇现在多少也算是个“名人”，特别是想要揍他一顿以报被淘汰之仇的人不少，所以他们找了家收费较贵，但是更加私密的饭店聚餐。这里只招待牧师和圣骑士，菜肴精致而昂贵：浓稠的燕麦鹿肉汤，撒上坚果碎片的凉拌甜菜、菠菜和李子沙拉，还有蜂蜜奶酪蒸贻贝（也就是海虹）。
看到这些食物，费奇的食欲就振奋不起来。说实话，这肯定比他整天吃的那些各种烤、各种炖好多了，只不过食物的水准和它的收费不相符，这影响了他的心情。满怀希望的主菜是煮羊排，为了遮住腥膻的气味，里面放了肉桂、大蒜和迷迭香。他的脸色都已经黑了，并对自己的想象力仍旧不够丰富感到羞愧。他是如此羞愧，自觉只配浅尝一口，剩下的全都放弃了。
好在两个女孩吃得蛮开心，费奇就觉得钱还算没白花。他们避开拥挤的人群，选了条僻静的小路离开商业城区，通过圣骑士负责检查的大门后，周围终于安静许多。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神秘之雾”的大宅前看到一直等待他们的大熊。他在台阶上坐着，宽大的身躯如同巨大岩石一样挡住了大半个道路。为了打发时间，他一直在咀嚼着某种坚韧的肉干。在看到费奇的时候，连忙用力咽下去，差点噎个半死。
“费奇大人，我媳妇儿说在这里一定能够等到你。”大熊突然忘词儿了，低着头足足想了半分钟才恍然大悟：“对了，鞋。我媳妇儿问，能不能卖钉子鞋？”
“什么钉子鞋？为什么要来问我？”
“就是鞋子底下安装钉子，这样就可以防滑了。我媳妇儿听了我今天比武的事情，她说早晚会有人想到模仿我的办法，在鞋子下面安装防滑钉子来破解魔法的效果。落日山脉冬天下大雪的时候，巡逻的人和马有时候就用类似的办法来应对，只不过现在是夏天，一时没人想到而已。”
“你媳妇儿觉得早卖能多卖点钱，但是又担心我生气是吗？”费奇笑着摇摇头：“你们去做钉鞋卖吧，没什么影响的。别忘了卖的贵一点，这样能多赚些钱。”
“好的大人，没问题大人！”大熊开心地挠了挠头，一不留神说漏了嘴：“我们早就开始做钉鞋了，这次一定能卖的很好。”
“既然已经忙碌起来那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走吧。”
大熊刚跑了两步，费奇突然将他叫住了：“突然想到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然后你又是怎么通过检查上来的？”
“我媳妇儿是真理雷霆女神圣言的牧师，她说大人会来这里，也是她送我过来的。”
“她对你真好。快去忙吧！”
虽然大熊看起来憨憨的样子，但是他脑子转得很快，能够迅速解决问题。这不能叫做大愚若智，更像是能够高速运转的电脑忘了挂硬盘，导致计算很快却存不下什么东西。费奇已经用油腻术战胜了数百人，可只有大熊一个用长矛改造钉鞋破解了站不稳的麻烦。如果整个比武大会只能选走一个人才，费奇仍旧会选择大熊。
而且目前看来，大熊夫妻两个都是很聪明的人，这一波商机抓得恰到好处。至于钉子鞋会不会造成困扰？如果一个魔法师被钉鞋淘汰了，那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呢？
早就想好了对策的费奇依旧不慌不忙。可神秘之雾大宅中的法师们却忙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从不离口的烟都没时间抽了，肯定是出了大事。
章节124 大大地坏了
“无烟煤！你回来了，快过来帮忙！”
听到有人给自己起了新外号，费奇立刻停住了脚步，只是远远地冷冷地看着。大宅门口停放着三辆双轮马车，每箱车上都还有三个箱子。十六个圣骑士矗立在马车旁，手持大砍刀，警戒地望着四周。法师们正伴随着哼哧哼哧的粗气声，拿出吃奶的力气从车子上搬运箱子。圣骑士们只是看着，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别愣着了，快过来帮忙！也不知道瑞兹那个狡猾的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就你最年轻有力气。将这些箱子放到战略室去，咱们有活儿干了！”
既然不再用外号，那费奇就点点头上前帮忙。他没有让贝妮和夏妮插手，而是指示她们先去卸妆，然后找仆人们问问是什么情况。这些法师整天云里雾里的，他们说的话不能全部相信，有时候甚至不如用金币换来的消息更真实。
箱子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沉重，费奇一只手就能提起一个来。从手感判断，里面应该是某种圆筒状的东西，每个箱子里有五六个左右，会随着箱子的移动而左右晃动、滚来滚去。箱子上贴着新鲜的封条，“圣心教枢机密”几个鲜红的大字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搬进去就算交接完毕，圣骑士们才能离开，封条才能拆。”一个驼背法师气喘吁吁地靠在马车轮子上，深呼吸的时候还能看到隐约的烟气从嘴巴里冒出来。“里面还有四十个箱子，真累死我了。”
“四十个法师，一人一个这样的箱子，怎么累成这样？”费奇实在是忍不住吐槽：“没有一副好的身体，连抽烟都抽不好吧？”
“你说的这话似乎有点道理。”驼背法师用颤抖的手指解开腰间的一个小包，伸食指进去轻轻搅了搅，沾了点深黄褐色的粉末出来。他将这些粉末涂在两侧的牙龈上，然后缓缓吸了一口气。他的口气中带着一点薄荷的味道，但也有某种炼金药物的气味。
“啊~又有精神了。”驼背老头双手抱起一个箱子，迈一步停两秒，缓缓向着大宅走去。费奇除了摇摇头表达无奈之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应对这些“法师”。
布瑞特斯摩克正在大厅中与一个女牧师交谈，准确的说是他“正试图让女牧师理会他”。费奇领教过布瑞特那种滔滔不绝却偏离主题的说话方式，对那个女牧师深表同情。毕竟一边听着聒噪的声音，一边还要核对箱子的编号、最后一边检查封条，并在手中的表格里进行登记，这本来就挺繁琐的。
“啊！费奇！你果然是费奇冰封吧？”女牧师突然换上了惊喜的表情，一把将布瑞特甩在旁边。“快先放下箱子，你果然很强壮。我今天早上去比武场，远远地看到了你。这么近还是第一次。把那么多人都击败了，你真厉害！”
“啊，谢谢夸奖。很抱歉比武场上没有注意到你，我的精力都放在对手身上了。”
“你太客气了，看不到我才是对的。我在场边的医疗处，只有战败受伤的人才会见到我。你是胜利者，不会被送到我这边来的。”那个女牧师突然说道：“大人，我知道你也是一名牧师，你能为我施展祝福术吗？”
“呃，没问题。”费奇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厄丝，不是饿死或扼死，我的名字比较奇怪……”
“名字是给别人用的，灵魂才是自己的。”费奇放下箱子，拿起雷霆十字架圣徽。厄丝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并在雷霆十字架圣徽前低下头。
费奇运用神术并祝福道：“厄丝，女神希望众人细致体会人生，祝福人人都能快乐相随。”
“《日常祈祷》，第十一页，第三段。”厄丝立刻就答了出来。
“哇，真厉害。”费奇竖起了大拇指：“我考考你，第八页第七段祈祷词是什么？”
“呃……呃……”厄丝想了想，摇了摇头：“那一页有第七段吗？”
“没有，第八页只有六段祈祷词。你背了很多书吗？”
“并没有很多，只有三百二十二本，都是非常简单的著作，比如祈祷词之类的。我过去不太敢说话，背诵之后我才逐渐明白该怎么交谈，也就能施展医疗神术了。”
“那真的很厉害，女神也会为你骄傲的。”费奇瞥了眼她手中的单子，然后问道：“我刚刚才回来，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当然，没问题！”厄丝显得很激动：“圣心教枢安排了任务，要求法师们整理神瞰大预言术的基础资料，对每一步过程是否合理进行判断，看看有没有改进的余地，并且标出每个人在每个法阵部分的贡献，为评选优秀牧师做准备。这些箱子里就是最原始的资料，从最早的咒语到每一步改进的记录。”
“哇哦，这可是个大工程。”费奇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他对箱子里资料的兴趣一下子飙到最高。如果放在地球上，箱子里的东西就是源代码，还是带着注释和过往版本的最详尽源代码。通过它，不仅能够窥视最详尽的内核原理，甚至还能够重温设计者的思路。大部分时候，思路比结果更重要。因为结果是对过去问题的解答，思路则是通往未来的钥匙。
“嗯嗯，你们有的忙了。我在圣典厅工作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整理图书了。”厄丝咬着嘴唇，悄悄伸手戳了戳费奇的胳膊，在被他发现时赶紧缩回来，红着脸说道：“啊，你们这么忙，我就不多打扰。箱子核对完我再来找你们签字。”
“稍等一下。”费奇拽住了厄丝长袍的帽子，轻轻松松将她拽了回来：“抱歉，你在圣典厅工作，知不知道有本书叫做《雷霆长诗》的？”
“知道啊，一本拥有很长历史的书，写的是女神降世时候发生在她身边的故事。在圣典厅有收录，一共有七个版本。”
“有没有哪一个版本有第三十七段的？我见过两个版本，都只有三十五段。”
“这我就记得不那么清楚了。你要这本书吗？我可以帮你找找。”
“啊，那太感谢你了。我一直在找这个，如果有就太好了。最近也是太忙，实在没时间去圣典厅，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没问题，正好今晚我还要去圣典厅值班。如果有的话我明早给你送来。你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决赛阶段比赛实在三天后，我这里有张票，请你一定要去为我加油。”费奇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座位凭证。“这是我晋级后主办方给我的。我之前不知道会有票，早就提前买了，所以这一张我也用不到。你如果能支持我，我想这张票在你手里便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谢谢！我一定会去的！旗开得胜！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厄丝接过票，用力晃晃拳头。箱子的登记表从她胳膊下滑落，她赶紧捡起来，然后红着脸跑开了。
“现在年轻人的审美观点真奇怪。”布瑞特叹了口气，又摸出烟斗来。“你都听到了，圣心教枢的任务，三个月之内完成。不仅要整理大量资料，还要找出倒霉蛋来。唉，教会内部也不太平，不知道这次要牵连多少人。”
费奇沉默不语，布瑞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是了，这些事情你肯定都懂，毕竟是大贵族家庭出身。只有厄丝那样的小姑娘会相信评选优秀牧师的托词。神瞰大预言术出了问题之后，圣心肯定要调查清楚并找到责任人的。只是不知道这个倒霉差事为什么要交给咱们来做。我们能干什么？除了整理一下资料之外，难道还真的要去验证主教们的神术符文是不是有问题？且不说根本看不懂，只要开始看，那就是给自己找别扭！”
费奇点点头，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你们整天抽烟无所事事，但这件事你的意见是对的：这就是个自找麻烦的事情。而且相比于你们，我可能会更倒霉，毕竟我是为了解析神谕而被召唤来的，神瞰大预言术咒语相关的事情我不得不参加。你们可以用各种理由推脱，可是相关任务和报告中若没有我的签名和研究，圣心绝对会给我个渎职。”
布瑞特扬了扬眉毛，嘴里叼着烟斗含混地说道：“这样看来，我们可以将工作全都交给你了？”
“别想！你们什么都不干，难道不怕圣心追究责任吗？而且，我还要参加比武大会，之后还要参加我哥哥的圣殿婚礼，最近根本就没空。”
“你的意思是说，比武大会和婚礼比圣心的任务还重要？”
“哼，咱们这样打哑谜一样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费奇板起脸来：“你们久居圣三城堡，认识不少人，但我也不差。互相推诿斗起来谁也不可能舒服。咱们分配一下任务：整理资料的活儿给你们，倒霉的活儿给我。你们几天才能整理好资料的顺序？我正好趁这个时候准备比武大会的事情。”
“这么多东西，怎么也需要三个星期吧。”布瑞特拿下烟斗，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三个星期之后，这麻烦事就是你的了。”
“三个星期之后，你不会什么都没干，只是将麻烦甩给我吧？”
“你要是不相信，反正这些资料就堆在战略室，我们也在这里工作，你随时过来看就是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布瑞特摇了摇头：“说句推心置腹的话，你就不该参加解析神谕的事情。那是牧师的工作，和法师有什么关系？”
费奇抬了抬手，雷霆十字架圣徽摇摇晃晃。“行，你命中注定该干这活儿。”布瑞特开始往烟斗里填充烟叶，另一只手已经拿出了打火石，看来又要吞云吐雾去了。
费奇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看着屋子里堆满的大箱，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对别人来说刁难的工作，在他这本叫做“重操旧业”。这些箱子中存放的都是开发日志，是无价之宝，但是那些法师们却只认为是麻烦。
某种程度上说是麻烦也没错，但绝对不是来自于箱子里的东西，而是外面的人。从阴谋论角度出发，假设有人在神瞰大预言术中出错了，或者原本心里就有鬼，那他有可能会来大宅找麻烦，阻止试图发现实情的人。这些箱子交给圣骑士亲自押运，很有可能圣心教枢已经有所察觉，然后将神秘之雾的大宅当做陷阱，等着“某人”上钩。若不是这样，为何不像平时那样下个通知，然后让瑞兹前去领取资料呢？
若是这种情况为真，费奇当然要非常小心才行。他谁也不能相信，尤其是教枢的人和这些法师。因此，他才让法师们先整理材料，并做了那个三星期的约定。如果有人实施破坏，在听到三个星期的消息后，考虑一下大宅可能是诱饵的风险，或许会小心谨慎推迟行动时间。
费奇根本就不准备等三个星期，他今天晚上开始就要研究这些资料。让法师们吞云吐雾去吧，他已经能给笔记本充电，便已经有了整理资料、还原事情原貌的能力。当然，他现在还是要唉声叹气、面带愁容，表现出疲惫而无助的样子走向图书室。
他们三个人住在图书室，用睡袋在木板地面上休息。夏妮正忙着给贝妮卸妆，两个人选了一个能避开别人视线的角落。于是费奇就能自己静静地坐一会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以阴谋论的方法来思考问题呢？费奇向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发现，似乎是从魔鬼进入灵魂开始的。它的影响一直都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他能在瞬间就完成思考，从人性恶的角度来发现问题，然后做出计划。他以前只有在面对电脑程序的时候拥有这种敏锐的直觉和思维能力，现在这样的能力扩展了。
是好是坏？还是好的和坏的在同时发生？费奇越是思考，就越觉得自己永远无法想清楚这个问题。要不然问问神？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雷霆十字架银质圣徽，盯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这是人的问题，应该由人自己解决。神灵有自己的问题，说不定女神也会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还是别去叨扰她了。
正在这时，贝妮和夏妮回来了，她们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美好的身躯若隐若现。这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能解决问题引起的烦恼。费奇毫不掩饰地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洗洗脸，重新恢复了精神焕发而集中的状态。
“想办法从战略室将箱子里的东西拿过来，别让人看到。我今晚就要开始整理大预言术咒语。”
“明白，我和夏妮会将箱子里的东西偷过来的。”
“魔法师要看书，这种事情能叫偷吗？再说，看完了还要还回去，因此只能叫做借。”费奇最后一丝廉耻让他补充道：“顶多算是偷偷摸摸的借。”
章节125 成年人
《雷霆长诗》，吉普林老人很早之前对费奇提过它，那已经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了（章节44）。费奇在冰封要塞的藏书间找过，在谷溅堡的图书馆找过，但直到今天，在圣三城堡圣典厅厄丝的帮助下，他才终于见到这本书。
“两个版本的《雷霆长诗》有第三十七段。我对比了一下，两本里面的第三十七段是一样的，所以我找了第一版，也就是最古老、内容最多的一版。”厄丝一见到费奇就变得很激动，脸红红的，手和脚似乎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还帮你查了一下。《雷霆长诗》一部分是对女神行走人间时候的记载，一部分是类似预言的内容。当预言应验后，为避免后人误解，就将那些部分移到《神谕与预言选集》里面了。所以后来版本的《雷霆长诗》就没有了三十七段以及后面的四个章节。”
“太感谢了，我会好好阅读这本书的。”
“啊，这是原本，千万别弄坏了当然你不会那样做的。但若是可能的话，抄录之后将原本尽快还给我可以吗？”
“我能否有幸在比武大会上将这本书还给你呢？”
“哎呀，那太好……那多不好意思啊！”厄丝连忙改口。她觉得自己又要开始语无伦次，就像是童年还没有大量阅读书籍时那样。她赶紧告辞，急匆匆奔了出去。费奇就站在法师大宅的门口，朝阳在他身前拉出巨大的影子，一直笼罩着下山的路。
最近的收获很多，还是先从《雷霆长诗》开始吧。费奇回到图书室，小心翼翼打开了面前的古书。这本书至少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幸亏有神术保护，否则早就会因过度氧化而损毁。施放在书本上的神术符文，只有一小半来自女神，一多半则来自造物故主，这在当今的神术中已经不可能再发生。
第三十七段讲述的故事很简单。女神以肉体凡胎行走人间，赤足丈量大地，亲眼目睹悲喜。有一日她在雨后的山谷中停留，遍寻不到干柴，于是运用神力让湿木头干燥，并以此升起了火堆这是故事的背景。
一个农夫经过，他熟悉这里的环境，知道下过雨，因此远远看到火堆就觉得不正常，于是避开了，错过了和女神见面的机会。
一个商人经过，带着他的护卫。他看到有火堆，但没有看到女神有车和驼兽。熊熊的火焰需要大量的木柴，因此他觉得肯定有其他人在埋伏。他担心自己货物的安全，于是避开了，也错过了和女神见面的机会。
一个猎人经过，他背负着沉重的鹿，雨水造成的湿滑让他疲惫不堪。他虽然有些犹豫，但冰冷的身体让他不得不鼓起了勇气，分享了女神的火焰。他表示了感谢，但矜持让他沉默寡言，于是错失了和女神对话的机会。
猎人的八岁孩子来找他，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温暖的篝火晚会。他喜欢说话，女神便陪他说话，比如给他讲述了自己一天的见闻，甚至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孩子很不理解女神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只是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能用力量让木柴干燥，为什么不让自己暖和起来，不就不需要点火了吗？”
女神回答说：“毛皮可以让身上温暖，烈酒也可以，但是除了我，没有人能够点火。那若我不来做这件事情，谁又能来做呢？”
“其实，这不在于点不点火，而是下不下雨。如果知道要下雨，早做准备，谁都可以有一个温暖的火堆。”
女神回答：“那你想要学会预测天气，还是希望学会点火？”
“预测天气，我已经会了点火虽然不能向你一样用湿柴。”孩子回答到。
“我会教你预测天气，圣徒西米尔。”女神用充满怜爱的语气说道：“不只是天气，我将教你如何预测，从明天到后天，乃至凡人的极限。也只有这样，你才能理解为什么我还是要点燃这火。终有一天你要循着月光找到塔下的银火，保护它、倾听它，然后懂得知道与解决、可以与必须的区别。”
《雷霆长诗》第三十七段就是这样一个故事。费奇想了想，圣徒西米尔历史上确有其人，是早期教会的重要成员，许多预言神术咒语都是由他记录、改良和推广起来的。他的功绩还包括找到了“月下不灭之银火”，现存放于圣城云港，就在女神雕像合捧的双手间燃烧着。
结合厄丝的说法，因为“永恒不灭之火”找到了，所以这则故事就“依照传统”从《雷霆长诗》里去掉，放到其他书里。看了故事之后费奇琢磨着，吉普林老人让他读这个故事，大概是为了说明“预知未来”和“解决眼前问题”哪个更重要。凡人选择知道未来的捷径，女神则用了将湿柴变成篝火的办法。
“小孩子才做选择呢，要是我，就两个都要！”费奇又想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似乎两个都要还是不够成熟，应该直接要了女神，不就什么都有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就在头顶炸响。虽然隔着大宅的屋顶，但仍让人心悸。
“不能胡说八道，不能胡思乱想。”费奇赶紧反省。不过，他还是安慰自己，觉得这雷电不太可能是为他而来，毕竟圣三城堡里有太多值得被雷霆警告一下才能知道错误的人和事。相比于那些懒惰、拖沓和不尽责任，对女神表达仰慕绝对算不上罪过。
第三十七段《雷霆长诗》看完，费奇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他又快速地读了读后面几篇，立意和叙事方式与前面的差不多，都是通过一个类似寓言的方式来讲述某种道理。费奇只是看了一遍后就将它们放在一边，转头忙别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再回来，将第三十七段抄了一份，等到返回冰封要塞的时候给吉普林老人看看，表示自己没忘记他的话，已经读过了。
贝妮和夏妮“借”来了箱子，所有箱子里面都是神术研究笔记、祈祷和聆听回应的过程、与其他同僚的对话和思考，一个箱子对应一个人。费奇在图书室的角落拉起帘子，躲在里面使用电脑，一边用自己给它充电，一边用它来记录数据。
这一次的数据整理要比之前麻烦一些。单纯的法术符文比较好办，符文对电脑来说没有实际意义，因此只需要随便建立起和文字对应关系，保证能够以字符形态录入数据库就好。现在，费奇需要将拥有特定意义的时间、人物、工作进度、互动关系以及大预言术神术联系起来，这就要教会电脑这个世界的文字。
最大的瓶颈在图像识别软件上。符文的写法是确定的、独立的，与每个人的字体笔迹没什么关系，所以这个比较好识别用字母拼写的语言就没这么容易了。通用语、精灵语、造物通用语（古文）、天界语，这些都在笔记中出现了。单词、语法、缩写和方言混杂在一起，对识别软件来说是场灾难。费奇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将有限的时间全用在教会电脑如何阅读上，他只能改换思路，只专注与“时间-人物-神术符文”之间是如何变动的。
这会简单很多。每个箱子对应一个人，费奇为这个人建个标签就好。识别日期最容易实现，符文字又是现成的。这种方法等于放弃了九成以上的信息，但至少能保证拥有的百分之十是正确的。能不能从这一成信息里面找到线索……
“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最重要的是神瞰大预言术的思路。”
神术对魔法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两个体系并不是互相竞争和互相排斥的。费奇想的很明白：整个世界都在真理雷霆女神的管理之下，试图让魔法完全摆脱甚至颠覆神术的所有想法，都是极不理智的。他绝不想让自己的魔法进入银封法术书，更不想自己被当成亵渎者、异端或者疯子。高举女神的圣徽，让魔法紧紧抱住神术的大腿，舔到最后才会应有尽有。
费奇一直琢磨着怎么抱舔女神的大腿，好让魔法这株小树苗长成又粗又壮的参天大树，其他人则在琢磨怎么对付他。没人想在比武大会的决赛阶段输掉，而且不管是前扑来个狗吃屎，还是后仰来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这都太丢人了。因此，一场“阴谋”正在实施，而时间也终于来到决赛那天。
这一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略显炎热的空气脱去了女士们矜持的外衣。圣三城堡是教会的枢纽，但却不是保守禁欲的监狱，争奇斗艳的衣裙和红润荡漾的欢声笑语充满了比武场地的里里外外。
竞技场座无虚席，数百教士集中的看台充盈着圣洁的力量，远远看过去就让费奇压力倍增。他擦擦汗，努力躲在旗帜的阴影下，不希望任何大主教注意到他。幸亏没有天使到场，毕竟人会有放松的时候，天使却总能保持警惕，会让费奇倍感压力。主要因为本次比武大会规格不高，更多面向平民而不是骑士、圣骑士和贵族，因此没必要召唤天使。
但是最后看来，进入决赛的还是受过正规训练的骑士和贵族子弟居多，其次是雇佣兵、冒险者和商队护卫出身的人。然后再加上几个身大力不亏的天赋异禀者，零星几个超级幸运儿，还有一个用魔法的。
吹号、敲鼓、鸣笛，主教带领众人祈祷，所有的选手也在场地中半跪着，请求女神保佑。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装，将比赛要用的盔甲和武器全都带在身上。这一次，由于有教枢的主教们观战，因此所有人都卯着劲儿要一较高下，也就都穿上了自己的装备。骑士不再遮掩自己的身份，鲜亮的盔甲上明明白白展示着家族纹章。为了表示尊敬，他们都多穿一件披风，上面是雷霆十字架圣徽的标识。圣徽大于家徽，这样就不会被人挑错了。
所有盔甲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套焦黄色的全身甲，极其优异的做工和独一无二的圣殿骑士、皇家伯爵双家徽引人注目。盔甲的主人用符文墨水在家徽上绘制了雷霆十字架的圣徽标志，并用神术符文使其持续发光。
没有人不知道这盔甲的主人是谁。哪怕不知道，只要看看他旁边的旗帜就好了。那个绝对属于“躺赢”的家伙不断擦汗，但始终不忘高举大旗。“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这句话已经成了流行语，至少所有参赛者都会背诵。
首先要进行的是混战。这一次，积分已经不再重要，最后还能站在场地上的人就是胜利者。五十名参赛者一字排开，站在场地中面向观众。一个嗓门巨大的铃铛人喊着他们的名字，引发观众的阵阵欢呼。
厄丝就在观众席中。在介绍其他战士时她一言不发，等费奇冰封的名字出现后，她就疯狂地喊叫加油，倾向性非常明显。她也学着费奇的样子，将圣徽缠在左手腕上。双臂挥动之间，圣徽一下子甩到了邻座男子的头上。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有没有受伤，我会治疗神术的。”
“没事儿，我基本上躲开了。”左面的男子说道：“你觉得费奇会赢？”
“当然当然，他是最厉害的。”厄丝发现自己的言论引发了周围太多关注，突然想到这个区域都是晋级者的赠票，坐的很可能是某个参赛人员的家人或者亲密朋友，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她坐了下来，向身边的人问道：“你看好谁？”
“也是费奇。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成功晋级的，但那小子总能力挽狂澜，赢得每一次胜利。”
“他不是小子！”厄丝有些生气，皱起眉毛噘着嘴。
“啊？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特隆冰封，冰封要塞的怪物猎人。”
“原来是自己人！”厄丝早就记牢了费奇的各种称号，自然不会不知道怪物猎人。她看了看特隆，在他胸前找到了黑铁鹰头的怪物猎人徽章，然后和费奇胸前的那个比较了一下，用力点点头：“你看上去比费奇老，那叫他小子倒也没问题。”
特隆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说。
“对了，你说你没看晋级赛，不知道费奇是怎么胜利的？那你都在干什么？”
“哦，我刚到圣三城堡。一只渡鸦飞到冰封要塞，费奇让我把他的盔甲带过来。我一路骑马，前天才刚刚到。”特隆笑着说道：“一路上很赶，但能看到比武大会的决赛还是很值得。”
厄丝一下子抓住了特隆的手，用力上下摇晃着：“辛苦你了！费奇的盔甲太帅了！”
特隆觉得这个厄丝有些奇怪，就好像不太会说话聊天一样。不过，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她的注意力放回场上，用力捏着手帕，紧张地就像是个听到恐怖故事的贵族小姐似的。
五十名参赛者终于介绍完毕，大家有最后的时间来调整装备，选择站位。就在这时，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向一个方向移动，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用肚皮、胳膊和大腿将那件焦黄色的全身甲围在中央。
“我们都买了钉子鞋。”大家不约而同说道：“我们想了想，果然还是这个办法最好。我们承认你本领高强，当之无愧应该是混战比武的冠军，但我们不会让你成为冠军的。先把你淘汰，我们会为观众奉上一场精彩的打斗。”
“嘿嘿嘿……”众人笑着，越挤越紧。
章节126 无积分混战
他们拥挤在一起，金属盔甲互相摩擦挤压，发出刺耳的响声。霍尔家族的全身甲是其中最精良的，只有它给别人制造损伤的份儿，绝不会受到伤害。但是，盔甲质量的优势不足以让他获得活动空间，别说是抬手抬腿了，就连移动手指都难。
观众席上不断传来乱哄哄喝倒彩的声音。“无赖！”“丢人！”喊叫声此起彼伏。厄丝脸都气红了，站在看台上愤怒地吼叫着。如果不是那么多主教在旁边看着，她很想扔几个神术下去，帮助费奇脱离困境。
“看来有人偷听到了我的方法，然后用了出来。”格雷沙姆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对倚在他身边的普林斯说道：“费奇是很不错，但在这样的局面下也会无计可施。这样也好，失败会让他收敛起骄傲，明白一个人的小聪明不可能对抗众人联合的力量。”
“你如果不说这个主意，他今天就能赢了。”普林斯叹了口气：“不过，就算当时你不说，也肯定会有人想到对策的。我听修女说，外面有很多卖钉子鞋的，可以破解油腻术，这是真的吗？”
“单人对决比武的参赛者几乎是每个人都有一双。”格雷沙姆点了点头：“钉子鞋卖得很贵，二十金币一双，价格都快超过全身甲的配靴了。因为贵，所以混战的参赛者们才会为了省钱而联合想出了这个主意。先把费奇淘汰，不就不用买鞋了吗？”
“他们其实应该用二十个金币买个经验教训的。”普林斯看向战场，然后拍了拍未婚夫的手背。“他们偷听了你的办法，自己省了钱，却没有向你表示感谢，真是不公平！”
“哈哈哈，只要办法管用就好！”格雷沙姆非常开心。虽然不是亲手，但用的是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就相当于自己击败了费奇，这种感觉真好。
“你看，那个给费奇举旗子的仆人好可怜。他想要靠近，可还是被挤出去了。哎呀，旗子都倒了！”
普林斯掩口惊呼，而格雷沙姆却不以为然。在比武大会的场地上，理应只展示女神的荣光才对。那些家徽、骑士徽章和雇佣兵标志都该隐藏起来。不管是穿着披风还是用在家徽上用发光圣徽遮掩，严格上来说都是一种不够尊敬的表现。只不过教枢贯彻了女神宽宏的精神才没有追究而已。
那面旗帜上没有家徽和圣徽，提到的地点是冰峰要塞，属于教枢在落日山脉的众多城堡之一。于是，这个“广告”刚好钻进了规则和习俗的空子之中，也就被这么放进了场地。如果教枢的决策流程能够再快一些，或许能够将“学魔法，冰峰要塞找费奇”挡在决赛的场地之外。不过现在也好，旗子被挤倒，也就不再碍眼了。
旗杆被折断，旗子也落入尘土之中，护旗手几次试图挤进人群都失败了。于是他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捡起旗子，带着满脸失落的表情走到场地边缘。在这里，他可以孤零零的站着，远离纷争、远离对手。
一声尖锐的号角声宣布比赛开始，观众们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几个同样要参加单人比武的参赛者准备暗中下手，折断费奇的胳膊将他从两个项目里一起淘汰的时候，一声大喊突然爆发出来。
“我认输、我投降！”
声音来自焦黄色的头盔之中，有些发闷，但大家都听到了。正当一部分人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进行“下黑手”的行动时，又有喊声响了起来：“哎呀，你要背后黑他，干嘛动我啊！”
突如其来的喊声立刻得到回应：“有人下黑手！”“快分开！快分开！”“别挡着我，把你的手拿开！”
“团结”的集体在突然失去行动目标的时候最容易陷入混乱，如果再加上有人刻意引导，那么就会加速蔓延开来。混战比武变成了彻底的混战，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因此只能向四面八方所有敌人同时展开攻击。
在这个时候，试图描述当时那种突然爆发的场景是非常困难的，只能大而化之用一句话来概括：场面极度血腥。虽然并非真的有鲜血飞溅出来，可重摔之后骨折和脱臼的惨状比比皆是。只是半分钟时间，已经有一大半人倒了下去，剩下的人继续捉对厮杀。哀嚎声、喊叫声、怒骂和挑衅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一度将观众席的助威声都压了下去。不一会儿，汗水和血水从盔甲缝隙中渗出来，有几个倒在地上的还伴有白色的泡沫和黄色的尿液。
女士们被吓坏了，有些已经在掩面哭泣，有些惊慌失措到连哭泣都忘记了。普林斯也是脸色苍白，但她觉得作为贵族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表现出应有的风范。她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努力控制着呼吸，不想让急促沉重的喘息撑破胸前的衣裙。就算是最紧张的时候，她也只是跺了几下脚尖，就硬生生将惊呼忍了回去。“这就是战场的样子吗？”
格雷沙姆看到了普林斯的表现，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他伸过手来，覆盖在未婚妻的手上，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亲爱的，下面只是一场混乱的战斗。我统领的都是纪律严明的圣骑士，我们用整齐而密集的队列冲锋，那些被我们击溃的敌人才是这个样子的。”
“可下面也有骑士……我很害怕。若是有一天你也遇到类似的局面……哦，我不该说这种话的，对不起。”
“放心好了，我有女神的庇佑，我也有你在为我祈祷，所以当我握着剑的时候，感受到恐惧和担忧的应该是我的敌人。”格雷沙姆指着场地：“瞧，那个盔甲外有蓝色围巾的人。我认识他，那是科里斯骑士，来自红河谷。他的剑术不错，你看他已经击败七个人了！如果我在下面，我也会和他一样将所有的敌人击败，然后取得最后的胜利。”
“你觉得他会赢吗？那我也看好他！”普林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安全和幸福。
就在他们甜蜜谈话的时候，竞技场上的局势明朗起来。蓝色围巾的科里斯骑士动作灵活、体力充沛。他用非常有效率的剑术攻击和防守，动作短促有力，节奏鲜活明快，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引发了一阵又一阵欢呼。他引来了关注，也引来了三个对手不约而同的夹击。
几个回合之后，他还是战胜了三人包夹，只是在大腿上受了点轻伤。当他环视赛场的时候，只剩下四个对手，而其中并没有一个认识的骑士。于是他高举长剑向观众致意，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其中一个对手鼓起掌来。
鼓掌就意味着双手都没有武器，等同于“不足为虑”。不过，当这个鼓掌的人是为费奇举旗子的家伙，那情况就不一样了。“真不错，我还以为能剩下更多人呢！你们的效率真高！”
一边说着奇怪的话，那个人一边用手在脸上揉搓。很快，他揭下一层皮胶、面糊和颜料混合的粘稠东西，然后露出了真容。
“费奇！”科里斯骑士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盔甲里的是谁？”
“是负责替我扛盔甲的仆人，今天旗子是我的。”费奇不断用力撕扯，原来链甲衫下有整整一层厚厚的粘稠胶皮物质，覆盖在他脖子、胸口、肚皮和后背的皮肤上，改变了颜色和质地，形成完美的伪装。
他的动作就像是蛇蜕皮一样，而这个伪装正是夏妮制作的。费奇觉得，说不定夏妮的蛇发也要蜕皮，她看得多了毕竟上百只蛇呢也就学会了这种方法。
“啊，终于轻松了。这层皮甲基本不透气，实在是太憋屈了！”费奇赤裸着上身伸了个懒腰，汗水让他的皮肤晶莹反光，如同刚刚清洗过的雕像一样。他活动活动手指手腕，然后说道：“只剩下四个对手，你们一起上吧！”
“怎么没一早淘汰你？你是怎么隐藏到现在的？”
“对，你不说我还忘了！”费奇一抬手，广告旗子漂浮着飞到他面前，展开并悬停着。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个小刷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墨水来，刷刷刷在旗帜上书写。很快，这面令人头疼和牙齿发酸的旗帜再次飘扬在竞技场上空，并多了一行字：
“局部蜃影隐藏魔法咒语如下：……”
“破解咒语如下：……”
除了几声哀嚎以及医疗组牧师拖动伤员的声音外，场地里静悄悄的，观众席上也差不多。偶有几个不明所以的观众喊着：“干什么呢？快打啊！”也很快被周围人提醒，静了下去。要员区的教枢和圣骑士们仍旧端坐着，至少身子没有动，嘴巴在窃窃私语交换信息而已。很快，不仅是费奇和冰封要塞，连旗帜上的四条咒语都开始被讨论了。
“一半是咱们的神术符文，一半是造物故主和其他符文……这个魔法有意思了，难道是从神术中产生的？”
“只不过为什么叫做魔法？这个魔字有什么意思？”
“接着看下去，他肯定还要用这个所谓的魔法。”
不过，费奇并没有紧接着使用魔法，而是先念起了神术咒语。先使用虔诚防护神术在自己周围制造散发着圣洁白光的半透明护盾，然后再召唤出三个神术闪电球悬浮在身边，最后他展示双符文法印“神恩”，让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得一点好运气。当他运用雄鹰学派的冥想术，并摆出怪物猎人惯常的战斗准备姿势时，所有教枢的牧师都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女神麾下的一个优秀战士。
费奇的这一整套动作全都是刻意为之，就是为了突出自己是个神术使用者，并没有因为发明和使用魔法咒语而堕落，与那些被写进银封法术书的家伙们完全不一样。真理雷霆教会并不是那种愚昧而残暴的组织，但其内部也有一定程度的官僚作风和互相打压。费奇不想自己的魔法被三天两头提出来接受鞭打，所以便要抓住比武大会这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他可以将神术和魔法同时施展出来，就说明女神至少没有意见。谁要是想用魔法这件事来整费奇，除非先拿出费奇堕落的切实证据来，否则没人会相信。
费奇一边施法，一边移动。他高高举起右手，明明白白展示魔法咒语，然后用油腻术制造湿滑的地形。随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长矛，将它当做枪剑施展出雄鹰学派的武技，像个真正的勇士一样开始冲锋。
场边发出阵阵欢呼，只有特隆捂着眼睛。“幸亏教官不在，否则看到这么稀烂的枪剑术，一定会狠狠抽我们一顿……”
“管它呢！赢了就好！”厄丝欢呼雀跃，之前的泪水被现在的狂喜取代，也让幸福变得更加香甜。“冲呀！冲呀！击败他们\{*o*}/！”
费奇先是淘汰了三个对手。他们为了省下买钉鞋的钱，早早加入了拥挤围杀费奇的团队，所以在面对油腻术的时候束手无策。将科里斯骑士留在最后是费奇刻意这样做的，击败一个骑士夺冠，那么这个冠军就更没有异议了。
“就剩下咱们两个了。”费奇倒提着长棍，主动来到一片没有障碍物和油腻术的空地上，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就在这里。做好了准备就来从我手里抢走冠军吧！”
“大言不惭！”科里斯骑士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从旁边被淘汰者那里借了钉鞋穿上。那些倒地但还没有离开的参赛者们齐声为他加油，“淘汰费奇”、“击败他”、“战胜那个坏种！”这些喊声让科里斯骑士脸红，似乎自己和那些遭淘汰者已经同属一边似的。
“钉鞋的确能防止摔倒，你们这笔钱花得很值。”费奇笑着向自己对面正用长剑施礼的骑士说道。他用牧师的祈祷手势还礼，然后用左手持棍，右手仍旧是油腻术魔法咒语，与广告旗帜上一模一样的法术符文熠熠生辉。“很可惜，咱们之间的差距并非咒语，更不是神术和魔法，而是……脑子啊！”
科里斯感觉不妙，率先冲了上来，脚下的钉鞋扎实稳定，这样全身的力量都能扎实稳定可他的心仍旧悬着，而且在费奇摆出施法手势的时候悬提到最高。
“油腻……你的武器！”费奇笑着，然后挥动长棍。他的武艺在科里斯看来稀松平常，只需要挥剑格挡，然后顺势就能取胜。可是在格挡之后，长剑没了。
他满手都是滑腻的感觉，全身的力量在最关键的掌心位置断掉了，无法传导到武器上。就在长剑滑走的时候，费奇展开了攻击。有武器对没武器，长武器对捏不紧握不住的双拳，轻盈的赤身对沉重板甲，这些优势抹平了训练水平和武技上的差距。费奇在快速的击打中抓住机会，重重戳在骑士膝盖后面的位置。
于是，场地上就只剩下一个人还站着。他高举圣徽，高举武器，高举着闪光的魔法矩阵，高声欢呼女神的圣名，广告旗帜在他身后高高飘扬。
费奇魔法，先下一城。
章节127 冠军不双料不爽
“让我们的冠军走上前来！”
铃铛人高声呼喊，众人起立鼓掌，费奇从场边接过夏妮扔给他的牧师长袍，赶紧遮住精赤的上半身，然后来到观礼台前。这一次他将女神的圣徽摆在胸前，而将黑铁雄鹰徽章缠在左手上。至于“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的广告旗帜，已经完成了它的光荣使命，就暂时放在台阶下面，可不敢再置于头顶飘扬。
走上观礼台对费奇来说是件惊心动魄的事情，数十个主教和差不多同等数量的圣骑士注视着他。从情感上，费奇担心自己的魔鬼灵魂被人发现。但是他的（魔鬼）理智告诉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反而没人会施展侦测魔鬼或者侦测邪恶来煞风景他是安全的。
再说，还有灵光遮蔽咒语在保护他呢！
圣身教枢的席敏思大主教在台阶的尽头等着他，带着友善和赞赏的微笑，手持巨大的白银宝石雷霆十字架法杖。看到大主教向前伸出的手，费奇赶紧接过并将额头贴上去。他现在很庆幸自己是神职人员，只需要贴额头就行，不必去吻一个男人的手背。
“很高兴看到在我们之中出现一个冠军。身为牧师、身为怪物猎人，费奇冰封在女神的感召下已经获得新生，迎来了一场……一场有趣的胜利。”
众人附和并轻声笑着，在他们看来，改头换面、隐藏身份、躲开最初的混乱战局然后在最后取胜，靠的是小聪明。女神的牧师要是想获胜，只需要召唤闪电更强、更多、更激烈的闪电然后就能击溃、击垮、击碎敌人。当然，比武大会上可不能用闪电打人，会闹出人命的。因此，费奇这个冠军只是特定条件下的冠军，在他们眼中并不能代表多强。
“我……我从女神、从教会、从冰封要塞学到的东西……我很高兴它们能用上。”费奇抹了抹鼻子，使劲挤了挤眼睛，可还是没有液体流出来。“我会继续虚心学习，以后一定能为教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我期待那一天。”大主教微微一笑，然后将一个白银桂冠戴到他的头上。“祝贺你成为冠军。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我准备先去祈祷一会儿，然后就要参加单人比武竞赛。”
“愿不愿意听我的建议？”
费奇难道还能说不吗？大主教面带微笑，谆谆教诲道：“这次比武大会是要给模范领选拔人才。我听说你已经是迪德莉特的顾问了？”
“是的，主教大人。”费奇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说道：“女神教导我们要谦虚，所以我觉得一个冠军就够了。我自愿请求阁下免去我参加单人比武竞赛的责任，我并非比武场上的逃兵，而是要去圣殿冥想和祈祷，聆听女神的声音。”
“你的请求被批准了。”大主教觉得这个费奇真是知情知趣，不仅一点就透，而且考虑周到，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误来。他用雷霆十字架碰触费奇的肩膀：“女神祝福你。”
“女神关爱世人。”费奇依照教典的规矩回答道。
冠军之后，亚军科里斯骑士上前接受祝福，然后再是后面三个。他们全都是费奇击倒的，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都投来意味复杂的目光。大主教和他们四个说了很多话，每个都是费奇的三到四倍，大多是要继续发挥能力，好好服务教会一类，这就让费奇越发觉得无聊。
他已经有了效忠的领主，而且本来就是教会中的人，大家对他兴趣缺缺是有情可原的。不过，没有一个教会的人对他的魔法感兴趣，也没人来抄写咒语，这就难免让人失望。费奇借着和安德鲁霍尔打招呼而在观礼台故意停留了一会儿，确定没人理他，于是便失望地离开了。
他找到夏妮和贝妮，告诉她们自己不再参加单人比武的事情，然后准备提前离场。不过，贝妮依旧穿着他的全身甲，只是把头盔和护腿卸了下来而已。一见面她就赶紧说道：“主人，帮帮忙，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费奇警觉地看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威胁啊？
“我被卡住了！”贝妮指指胸前的盔甲。“盔甲型号小，本来就很紧。被那么多人往中间挤压后，我就出不来了！”
夏妮忍住笑，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我已经把皮带都松开了，但是盔甲本身仍旧卡在她身上。一般这种情况下需要倒些菜油进行润滑，我们左右找不到，就想到你的油腻术。能不能用在贝妮的身上？”
“可以，当然。”费奇将左手搭在贝妮肩膀上，右手启动魔法矩阵。“可能会有点异样的感觉，比如痒和麻，但是应该不会疼。”
“好的……”贝妮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不一会儿，魔法的效果开始在她身上显现，盔甲果然开始松动。“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就是有点站不稳。”
“没事儿，马上就能脱下来了。”夏妮拆除了盔甲肩部的连接，然后整体向下拽。费奇的体型与贝妮曲线间的差距在油腻术的作用下变得可以通融，于是盔甲一点点落下去，贝妮的身体一点点挤出来。
嗤啦一声，在油腻术的作用下，贝妮所有的衣服都随着盔甲被拽了下去，白花花、明晃晃的身体直接呈现出来。
费奇楞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臂挡住了脸，大呼小叫道：“哎呀我的眼睛，怎么突然疼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是不是有人戳我，是不是？”
“看见就看见呗，又不是不让看。”夏妮拆下盔甲，慢慢悠悠递给贝妮一套衣服。贝妮一边穿，一边还故意对费奇说：“哎呀，身上好滑，比涂了油还滑，手感真好！夏妮你来摸摸，主人你也来摸摸！”
“对，说不定摸一摸有助于改进魔法咒语。”夏妮用手肘碰碰费奇。
“别闹了，赶紧穿上衣服回去，别让别人看见！”费奇笑着放下了手，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帮着收拾盔甲。
他们回到山上的大宅，吞云吐雾馆的人对山下的比赛没有兴趣，这个只要看房顶烟囱满负荷工作的状态就知道了。瑞兹或许是唯一一个关心比武大会的，但他要等到赌局全部完成并拿回自己的收益后才会回来。
“将盔甲保养一下就收起来吧。”费奇想了想，突然改了主意。“贝妮，趁现在有很多盔甲工匠在，你把这个全身甲改装一下，然后自己用吧。我送给你了。”
“真的？这可是好贵好贵的东西！”
“嗯，在全身甲中施展魔法很难受，法力流通不畅，而且金属头盔和我的鹰眼冥想术也有些冲突。你穿着它既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我，这样才叫将它利用起来。”
“我要穿的话需要做很多改动扩扩胸收收腰。幸亏是骑士甲，没有护臀，这里其实是最难改动的。”贝妮想了想，然后说道：“主人，要是我找人改造，恐怕就改不回来了，而且还会去掉很多零件。”
“没事儿，就给你用吧，算是补偿你举广告旗子时遭受的心灵伤害。别忘了将家徽处理一下，我现在又不姓霍尔。我这里还有一些钱，你拿去改装。不用的组件就卖掉，也能省下一些费用。总之你看着办吧。”
费奇将这件事交给她们两个，自己又开始研究神瞰大预言术。箱子里的资料全都扫描进电脑，整个咒语的开发过程已经按照时间和人物做好了序列。大预言术的咒语全文他也拿到了，这个超级复杂的法术对他来说再没有秘密。
这个整体工程涉及到数百个部分，每个部分或者解决一种问题，或者实现一种功能。对照着开发日志，每一个部分具体做什么、怎么实现以及如何形成思路的，全都能明明白白找到答案。费奇看到了教枢在神术方面的最高水平，然后开始不断接近这个水平。
一窍通，百窍通。神瞰大预言术虽然复杂，但本身结构简单，只是各种小部件在流程结构上的简单汇总。只要这些小部件没错，汇总的方法没错，那它出错的可能性就很小。神瞰大预言术是个伟大的法阵，但它却不具备扩展性，只是为了唯一目的创造出的独立法术。这种方法“成本”很高，若是放在前世，只适合小程序独立游戏的开发。
魔法矩阵在思路上就和这种神术不同，它是拥有“程序引擎”，然后再向里面添加功能模块（符文字组合），最终实现咒语效果的。由于这套引擎直指灵魂改变世界的基本核心，所以它的扩展性极强。哪怕碰到了神术小模块，也可以拿过来实验一下。
神瞰大预言术作为一个需要很多人共同参与的法术，考虑了方方面面许多情况，可以说是“大而全”。费奇一个个验证里面的小功能，对自己的魔法有极高的借鉴意义。他经常停下来思考：这个东西能不能改变一下，不借助神灵的力量，而是直接用自己的灵魂来产生效果？
费奇可以施展神术也可以施展魔法，而随着施法能力的不断提高，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两种法术体系的差别。神术要求施法者将信任托付给神灵，或者在扩大一些，托付给构成世界的基本力量。费奇的神术主要还是靠着宇宙间“守序”的概念来支撑，再加上他并不排斥真理雷霆女神，所以才能够施展出来。
而魔法呢，则是寻求内部力量，也就是灵魂。首先要相信灵魂能够改变世界，同时还要知道灵魂如何改变世界，并依循方法而行。对世界的认知和理解，再加上对自身的认知和理解，想要同时做好并非字面上那么简单。
好在两种世界观还能在法术符文这个方法上殊途同归，这给了费奇借鉴和学习的途径。他整天呆在图书室里，泡在神术的知识海洋里，以可怕的速度进步着。虽然暂时一个新法术都没发明出来，但他的见识大大扩展了。
“费奇，外面有人找你。”夏妮观察着，注意到费奇缓了口气，应该是暂时完成了某项阶段性工作，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和他说话：“他已经等了两个小时，自称是戈隆男爵，单人比武项目的冠军。”
“单人比赛的冠军？比赛已经完成了吗？他来找我干什么？”
“这都过去四天，大会早就结束了。你专注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又不离开这里，所以时间感有些弱。”夏妮温柔地说道：“我猜测戈隆男爵来找你还是和比武大会有关。你是混战的冠军，然后应邀退出了单人比武竞赛。我估计他觉得自己的冠军头衔有点名不副实，所以想来挑战你。”
“呃……好吧，我答应他。”费奇放下手头的魔法书，伸个懒腰站起来。
“大人，有这必要吗？他只是想借着你成名而已。”
“魔法想要发展，名和利是逃不过去的。这毕竟不是神术，不能靠精神的信仰和虔诚得到，只能走通俗的路子俗就绕不开名利。”费奇活动活动手脚，发现自己这几天总在研究，身体状态不是太好，于是心中就有了想法。“不管他是要名还是要利，我同样需要，或者说魔法同样需要。大主教不想我获得双料冠军，那是一个虔诚自律的神职人员的想法，其实并非我原本的计划。本来我都准备放弃的，结果还有送上门来的，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大人你说的真幽默。我这就去告诉他你已经答应了。”
“不，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总得将这次机会运用好。”费奇让夏妮帮忙检查他的服装仪容是否合适，同时对她讲到：“提前对各种情况做好准备、运用好难得的机会以及自己创造机会，这是最宝贵也是最难的三种能力。我希望戈隆男爵能给我一个惊喜吧！”
戈隆男爵是个英俊的青年，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还能够总展现出亲切、和煦、帅气的笑容。他并没有穿戴盔甲，只是一套非常合身的黑色套装，用金红两色的各种装饰物点缀着，同时表现出神秘和华贵的感觉。而在他腰间的长剑剑鞘上装饰着蓝色和绿色的宝石。在看到费奇走出大宅门口的时候，他立刻起身迎上前来，脸上的惊喜和兴奋并不作伪。
“很荣幸认识你，”费奇也同样地亲切友好。“我之前忙着魔法的事情，仆人不敢打扰，于是怠慢了你，实在抱歉。而且我也的确没想到会有冠军来找我。”
“能够出乎一次费奇先生的预料这是我的荣幸。混战决赛那么多人，他们全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因此没有任何获胜的机会。”戈隆男爵讲话的时候带着亲切的微笑，但话里却暗藏着不容易发现的小刺。“如果我不能出奇的话，也肯定会败在你的手下。”
“嗯……你说的有点道理。”费奇点点头，以笑容回应笑容，并用开门见山的方式碾过小刺直扑主题：“所以，你是在获得冠军后准备简单和我切磋交流一下？还是想要真正发挥实力，毫无保留和遗憾地将两个冠军头衔合并？”
“当然是想看看真本领，赢得冠军头衔。”
“恕我直言，你战胜了我也不可能是混战冠军，而我战胜你却有那么点单人竞赛冠军的意思，是我占便宜了。”费奇依旧微笑着：“不过，被挑战者总是有点优势，这也是惯例之一，我就笑纳了。今天你等了挺长时间，我也没做准备，不如约个时间？”
“两场教枢婚礼之前有个舞会，主要是给提前到来闲着没事儿的观礼贵族们举办的，就在三叉戟镇的古斯特庄园。时间是两天后，你意下如何？”
“行，原则上没什么问题。”
章节128 实用
一封邀请函来到安德鲁的面前。它的封面上用刻刀雕出一朵精致的百合花，同时还散发着幽幽的百合花香，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安德鲁将早餐放在一边，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依着他每天的习惯先处理早上的信件和文件。领地里没什么着急的事情，他就先拿起这封香喷喷的请柬来。
“莉莉古斯特成年生日舞会的邀请？古斯特……怎么完全没印象？坎特！坎特在吗？”
从隔壁房间走进来一个穿着翻领衬衣的中年人，正是坎特，安德鲁的管家。公文和领地上的事情有皮尔斯帮助安德鲁汇总，日常信件的问题就找坎特。
“古斯特是范伯格的子爵，传到现在已经是第7代了。前一代古斯特子爵反对范伯格和亚里亚公国的战争，在范伯格伪王征召士兵的时候仅派去了最小的兵力，双方的矛盾也放在了明面上。现在，古斯特家在范伯格的庄园和领地由伪王室直管，他们家族也就全都离开了范伯格，来到教枢的区域居住和躲避。”
“也就是说他还没有被剥夺子爵头衔，但只是空架子？”安德鲁突然兴趣缺缺：“他来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霍尔伯爵，想要找人帮他把领地和庄园拿回来也不关灯塔领的事情。”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坎特说道：“虽然失去了领地和庄园，但是据传他们家族早就把大部分财产向外转移，身边还有一队来自沙漠群岛的巫鬼士兵，战斗力惊人，因此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沙漠群岛？就是那个仍旧保留着奴隶交易的邪恶地方吧？古斯特家族和那群奴隶主有交往，那他们家族的衰败正是女神做出的惩罚。”安德鲁将请柬扔回到桌上，轻轻擦了擦手。“我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不适合参加小女孩的生日舞会。你替我拒绝就好，不用太客套。”
“有一件事我还没说，费奇少爷要去那个舞会。”
“他去干什么？虽然他现在没有霍尔这个姓氏，但外人还是会将他看做霍尔家的一部分，进而也会联想到我……范伯格的子爵，我现在最不想接触的就是和范伯格有关的人。”
“戈隆男爵，比武大会单人竞赛项目的冠军向费奇少爷发起了挑战。我想，他认为没有费奇少爷参加的单人竞赛比武冠军有些名不副实吧？”
闻言，安德鲁做在椅子上仰头呼了一口气，感叹道：“谁能想到，他离开塔巫港城来到落日山脉能有这么大的改变，会成为别人眼中强者的标杆。坎特，从他离开家门起满打满算也就一年的时间吧？”
“是的，正是上一个六月。”
安德鲁沉思了一会儿，又从桌面上拿起请柬，将里面加上称呼、问候、正文、此致和签名也不过七行小字，他却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我还是决定不去，不过你回复的时候客套些，给她备上生日贺礼也不知道她的爱好加送一把修女短剑，贵重点儿的。回信里加上一句，就说费奇比较顽劣，如果造成不便请他多担待，大抵就是这样吧。”
“都记下了，我这就去办。”坎特退了出去。
安德鲁一个人留在书房。舞会的事情已经交代完毕，他就不会再去过问。他现在想的是单人竞赛冠军提出决斗这件事，他回忆着和自己弟弟费奇不下数千次的各种战斗。从孩童时期拿着棍子乱打，到开始学习武技后换成了训练剑，再到用真刀真枪。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费奇的能力，或者叫做被浪费的天赋。
“父亲，如果你不去教他那些凡俗贵族混乱诡诈的东西，而是让他早早进入教会学习，他早就……他过去就比我强。”安德鲁在回忆中陷了很久，早餐全都凉了。他最后也没吃，而是去教枢祈祷了。
费奇吃的很好，消除之前体能恢复训练的疲惫，振奋一下精神。毕竟今天晚上就是舞会了，决斗就在今朝。他特意翻了翻记忆，舞步的知识都有，“他”还是个中好手，但如今他对跳舞缺乏兴趣。再说了，晚上还有一场比武，比舞正好可以推掉。
作为一个魔法师，刀剑之类的东西可以不用，但费奇还是让带上了。他有种直觉，可能是魔鬼的直觉，就是这个戈隆男爵不一定是那种正直的人。在答应比武之后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当时自己应该是研究法术时间太久，脑力消耗有点厉害，有些地方并没有思考清楚。
教枢举办的这次比武大赛只是为了给模范领选一些潜在人才，提升提升人气，就连人类骑士和精灵战士之间的恩怨也是后来才加进去，最多只能算是看点而已。因此，在这个比赛里拿到冠军固然可喜，但并不是那么重要，也就是见到美女的时候可以吹吹牛的水平。真正的剑客高手都没来，冠军路上有没有“费奇”能产生多么大的影响吗？
戈隆是个男爵，他已经有了爵位，模范领的舞台对他而言就有些小了。他真的需要拽上费奇来“补全”这个冠军称号吗？除非他的性格是在爱惜名誉同时还要饥不择食总之是要小心些才好。
古斯特的庄园在城外，距离教枢领地、范伯格和亚里亚公国共同边境线不远。虽然这个地区并非战场为了避免影响教枢领地，两个交战国特意避开了共同边境但是象征意义还是很浓重的。费奇在乘坐马车前往那里的路上，甚至想到了前世一部经典的电影《卡萨布兰卡》。
生日庆典舞会从下午开始，将要持续到天黑之后，所以来这里的客人带着自己的马车。费奇的车子是从车马行租来的，预付了返程的金币让其在这里等候，与那些精心装饰的车子相比显得寒酸不少。不过，他本来就没什么爵位，牧师和怪物猎人只是职业，得到主教那个层次才算是贵族，所以这辆马车和他身份倒也相称。
知道这里的主人在为女儿庆祝成年生日，费奇也给她准备了礼物。一瓶圣水，一个装饰性的雷霆十字架，一个用来挂十字架的项链。这种东西估计男爵家都泛滥了，毕竟就住在距离教枢不远的地方，缺什么也不会缺这个。不过，从礼节上这样烂俗的礼物却挑不出毛病来。
“我不送东西这合适吗？”特隆看着前面一群群雍容华贵三五成群热情交谈的“贵族”，稍显得有些紧张。他再次低头整整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在外执行任务时候的战斗装，但也不是他印象中贵族才有的精致衣服，只是简单的淡蓝色衬衣和褐色麻布直筒裤，看上去更像是仆人而不是客人。怎么说呢，就算让他穿上礼服，他还是会同样紧张。
“如果你能带来一只驯化的狮鹫坐骑，那你就是这里关注的焦点，哪怕这里是公主的订婚典礼也是一样。嗯……说不定公主都会跟着你私奔。”费奇拍了拍特隆，笑着说道：“别看衣服了，也别想着什么礼物不礼物。你没看我直接穿着装甲外套来了吗？”
“可是你的气质和他们很相近，我有点格格不入。”
“你正好说反了，我才是最格格不入的人。”费奇的眉头在一瞬间微微皱了皱，但接着就舒展开来，重新换成轻松的惬意：“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别去想他们的衣服，只看人，就像观察野外的怪兽一样。凯列教官怎么教的来着？判断力量、速度、甲壳的厚度、发力的方式，然后找内脏的弱点和位置……”
“你的这个办法很有效，我觉得我的眼神都快变成杀人狂魔了。”
“就是要这个眼神。”费奇说道：“这里的男人会因为害怕这个眼神而尊重你，女孩子则会着迷的。相信我，没错！”
“好吧……”特隆还是将信将疑，但他记住了这个方法，心里有底，至少就不会慌了。
舞会来了很多人，他们全都听说了比武大会单人冠军和混战冠军要为了真正冠军头衔决斗的事情。去看过决赛的人和想要认识他的，都会过来和费奇打打招呼。当然费奇也明白，他们更多是因为“霍尔家族”而来，不为比武大赛冠军，更不可能是为了魔法。
但他还是打起了“学魔法，冰封要塞找费奇”的旗帜，仍由贝妮举着。贝妮唉声叹气，她现在非常后悔，如果早知道还要举这个旗子，她就保留全身甲的面盔，至少可以挡住脸，不会显得这么丢人。一想到挡脸，她就看向戴着面纱的夏妮，并投去求救的目光。
虽然看不到夏妮的脸，但贝妮分明感觉她微笑着移开了目光，然后赶紧跟上费奇，只留给她一个窈窕的背影。这是一场筋肉属性完败给无颜属性活生生的例子。
费奇说自己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并非一句虚言，除了他给别人讲故事或者聊魔法之外，他和这个世界的人缺少共同话题。威尼郡六月份的时候下雪了，费奇忙问是不是有什么冤案，结果对方说的是山羊学派的怪物猎人从地洞里抓出一个吃处女的雪女。对方听到“冤案”，差点以为费奇在给邪恶的吃人雪女鸣不平这真的聊不到一块去。于是，费奇只想尽快找到戈隆男爵，把该打的架打完，然后找机会赶紧溜这样还能省点出租马车的等待费。
但是，费奇从生日聚会花园中来回走了两圈都没看到戈隆男爵，询问别人却都说曾见到他，只是不知道现在去了哪儿。费奇很想吐槽，这又不是电脑游戏，难道还要触发特定情节才能生成特定npc吗？如果要触发，场地这么多人该“触”谁，难道是雕像后边的白衣护卫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费奇举着咬了一口的烤肉肠走了过去。离近了之后，他才发现白衣护卫的特别之处。远看他们只是在鳞甲外面穿了层装饰的罩衫，手持礼仪式的武器在这里充排场，没想到他们的鳞甲甲片上居然有隐匿的法术符文。也只有距离非常近之后，靠着对符文和法术的敏感，费奇才堪堪发现这点。但只要发现了，他立刻就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来来来，把罩衫脱了。”费奇眨眨眼睛，视线中的兴奋和热情烧得人面红耳赤、汗毛直立。“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只要站着不动就行，最多我就碰碰……”
“请客人自重，不要伸手碰我。”白衣卫士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而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长剑剑柄上。
“你的口音好奇怪，不是本地人吧？哪儿的？”费奇顺着他的动作看向长剑，没曾想在剑鞘平白无奇的鱼鳞装饰图案中也隐藏着法术符文。“武器能给我看一下吗？这是哪里的东西？”
“他们是沙漠群岛的巫鬼士兵，每个花了我两千金币才买来的，幸亏养着他们比养马便宜，不然我现在就破产了。怎么，冠军费奇先生也对巫鬼士兵有兴趣吗？”
费奇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清凉的胖子正端着一杯冰酒向他致意。他敞开领子，露出浓密而湿漉漉的胸毛，同样细密的汗珠也布满了宽额头、胖脸颊和粗脖颈。两个女仆跟在身后不断用扇子供风，将丝绸衬衣吹得如同旗帜一样，但仍旧不能让他凉快下来。这个热乎乎的胖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一代的古斯特子爵，范特曼古斯特。
“子爵大人。”费奇点了点头，说道：“我听说过巫鬼士兵，但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我的确是很感兴趣。”
“先说好，巫鬼士兵是我现在保命的东西，我是不会转卖的。”范特曼从酒杯中抓了点冰，洒在脖子上，然后看看天空：“我还是不能适应这里的夏季，实在太难受了。其实就算沙漠群岛也没这样热。”
热吗？费奇到没这么觉得。一方面是他戒掉毒品以及加强锻炼后身体素质提高了，一方面可能也受到魔鬼灵魂的影响。他看了看子爵，如果要继续聊下去，好让自己有机会看看那些隐藏的法术符文，那就必须想个办法讨好一下这里的主人。
于是费奇启动了魔法矩阵。在那一瞬间，巫鬼士兵立刻警觉起来，手中的长剑都抽出来半截，只是还在等待子爵的命令。夏妮已经将匕首反握在掌心，如果这些士兵要行动，她保证自己肯定是更快的一个。
“一个小魔法，能让空气降温。”费奇在对付血魔的时候就用过冰魔法，现在是故技重施。随着他不断输入法力，子爵周围的温度整体下降，他身体中蕴含的大量热量也被抽了出来、逸散消失。清凉和舒适重新环绕在范特曼身旁，他立刻眉开眼笑。
“哎呀，太舒服了，太感谢了。”子爵长舒一口气，将冰酒交给女仆，也不用她们扇扇子了。“你这个就是魔法吧？还真是方便！我见过许多施法者，真的假的好的坏的，但没有一个和你一样。”
“我是什么类型的？”
“实用的。”子爵明显的变得热情了一些：“我喜欢实用，不管是人还是物，或者是奴隶。请别介意我这样说，我不是将你和奴隶放在一起比较，只是在说实用这个事情。”
“我能理解，没有介意。”费奇指着巫鬼士兵说道：“既然你提到了实用，那么他们一定是非常实用，所以你才购买的吧？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当然，我正想待在你旁边凉快凉快，而这个话题我也很喜欢和别人提起。”范特曼让仆人去拿“小吃拼盘”来，同时让他们搬两把椅子。两个人就坐在巫鬼士兵的旁边聊了起来。
章节129 隐情
“沙漠群岛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但只是去过而没有在那里长期居住的人是没法理解那里特有的风俗。它有一个满是沙漠的大岛，周围分布着二十多个郁郁葱葱的小岛，控制着很大的一片水域。大岛上有铁、煤、宝石和无穷无尽的沙子，只有小岛上能找到吃喝，但是也只能找到吃喝而已。”
范特曼坐了下来，而他的仆人也在这个时候端上来一个果盘，里面放着几样产自热带、亚热带的水果。庄园的主人做出了请的手势，但是这个人蔫坏，根本不去解释这些水果该怎么吃。亚里亚公国处于温带，向南方的道路被范伯格死死挡住，海上也不安全，本地人根本见不到这些水果，更不要说吃了。
“很久没有吃到这些东西了。”费奇微笑着拿起荔枝，熟练扒开，尝了一口之后皱皱眉头：“时间稍微有些久，果肉黄了些。只有使用足够的冰来保持合适温度，它才能进行长途运输。”
“尝尝这个，像不像深红色的苹果？”
费奇接过山竹，用指甲切剥开外壳，然后用心灵遥控取出果肉，这样手指保持干爽，不会变得黏糊糊。他看着范特曼，摇了摇头说道：“虽然这样被你试探有些不开心，但看在这些水果平常难见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吧。”
费奇一边说，一边用心灵遥控拿起水果，三下五除二剥开、切开、分好，然后送给贝妮和夏妮。夏妮很矜持地用托盘接住，先看了看午夜，确定它不感兴趣，便等一会儿再看看是否有机会送回费奇的嘴里。而贝妮就不客气地张着嘴，享受被投喂的感觉。
“我一共就这么点好东西，就算是想要继续下去也无能为力看来子爵和伯爵的差距还是很大的。”范特曼挥手让仆人们全部离开，然后向前倾着身子说道：“戈隆男爵在沙漠群岛生活过十二年，他在那里有一只船队，大大小小二十多条船。他的男爵头衔并非继承，而是在南方用血钱买的，你要小心他。”
“血钱？”
“绑架、要挟、谋杀，这样赚的钱叫做血钱。在沙漠群岛，血钱还有另一种意思。运送奴隶到中央的沙漠岛上抢夺地盘去挖矿，然后将矿石变成刀剑和金币。”范特曼收敛笑容，压低声音说道：“他找到我，我也找到他，我们互相帮助互相利用。不过现在我发现一个子爵恐怕压不住他。”
“如果你压不住，那应该去找我父亲。我又不是伯爵，我只是个牧师、怪物猎人和……”
“和魔法师。”范特曼接过话去。“费奇，这么说吧，我的女儿十六岁成年，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虽然我有三个儿子，但如果他们都死了，我的女婿也能从我的女儿那里得到子爵的头衔。现在，戈隆已经在追求我的女儿，幸好两个人还没怎么样。我在想，你是不是有这个兴趣？你有足够的见识，现在也没有联姻的责任，而且最重要的是你很会追女孩子……”
“先打住。”费奇摆了摆手，说道：“如果子爵大人你觉得戈隆是个危险的火坑，那这么说吧，我这里是恐怖的地狱。你我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互相之间也不了解，然后就在准备探讨巫鬼士兵的时候突然变成这么深刻的问题？如果你真有这么急迫的话，不如直接拼命算了，现在找外援是不是太迟了？”
范特曼的脸色变了又变，烦躁地又开始向外冒汗。这很不正常，费奇用冰魔法将他周围的温度控制在十五度左右，正常人应该感到有些冷的情况下，他只是坐着说几句话就开始冒汗？费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从指尖传来的触觉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脏正在不正常地剧烈跳动。“你没有去教枢找主教牧师看看身体状况吗？”
“不，我没事儿，只要在巫鬼士兵的保护下我就是安全的。”范特曼摇了摇头，想要将手腕挣脱出来，但是没有成功。他只是一个眼神，旁边的巫鬼士兵已经向前走了两步。夏妮见状横跨一步，面对面挡在巫鬼士兵之前。她静静地站立着，巫鬼士兵突然也无法动弹，如同雕像一样静立不动。
“你的身上有某种法术物品，我刚才感觉到它的法术力量波动了。”费奇看了看左右，没人注意到这边，于是回过头来眯着眼搜索法术波动的痕迹。很快，他锁定住范特曼的红宝石腰带扣，刚才就是这个东西散发了能量。
此时，范特曼的双眼中满是焦急。并非那种马上要被谋财害命的焦急，而是担心自己不能获救的焦急。他剧烈喘息着，明明可以喊叫将所有客人招过来，但他只是抬头看着天空，死也不低头。费奇想了想，一边运用灵光遮蔽魔法，一边将红宝石腰带扣拿了下来。
“终于……”范特曼说了两个字，然后慢慢昏了过去，同时发出了鼾声。费奇在他的脸上用力拍了拍，然后浇了点水，他才幽幽醒来。
“我就知道你能救我，谢谢……”范特曼脸色发黑，红润的肤色不见了，只是一副极端疲惫的表情。“那东西上有诅咒，他骗我说是可以让我更强壮、耐力更强，但实际上却是要控制我。后来我才知道戈隆会法术，他也有三个会法术的手下，他一直是用法术来控制奴隶。如果不是忌惮巫鬼士兵，他早就杀掉我了。咦，为什么那个诅咒宝石对你没效果？”
费奇冷着眼看着范特曼，失去了对他的最后一点好感。幸亏看了好多好多银封法术书，对那些邪恶的、阴险的、充满了各种诡诈陷阱的法术咒语有深刻的印象，警惕心也从来没放下过，这才会有用灵光遮蔽咒语隔绝法术探测来保护自己的习惯。诅咒的宝石虽然在他手上，但是灵光遮蔽术完全隔绝了它对外界的感应。正如牧师难以探测费奇的魔鬼气息，这颗宝石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某个人”身上，它也就不会发挥诅咒效果。
邪恶的诅咒物品常用人畜无害的外表来做诱饵，只有在确定有人进入陷阱之后才会发挥诅咒的作用。费奇用灵光遮蔽包裹着它，然后用心灵遥控将它翻来覆去好进行仔细观察。凭借着对法术符文的熟悉，尤其是对各种邪恶咒语的了解，他很快就明白这颗宝石的作用。
“这是吸血衍生宝石，集血祖石应该是在戈隆身上吧？他用这个控制你，并收集你的力量为他所用，就像某种契约似的。他有几个吸血衍生手下？”
“加上我应该有六个，或许还有隐藏起来的。”范特曼努力不让自己睡着，使劲撑着眼皮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就赶紧向教枢报告，让审判官或者圣骑士来抓他。”
“你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命令巫鬼士兵去对付他？”
“巫鬼士兵就是他卖给我的，我知道这些士兵肯定会保护我，但我也听说过，巫鬼士兵有可能击败任何人，但就是不可能战胜沙漠群岛的大奴隶领主，可能有某种保险措施。戈隆就是个领主。他自己或许没事儿，但还是要忌惮自己的手下和我的巫鬼士兵以及仆从骑士们互相对拼损失殆尽，失去足够的威慑力而影响在沙漠群岛的地位，这才不得不留着我。”
“只要他确信有把握在大陆上巩固势力，他就会毫不犹豫吞掉你。”费奇想了想：“他要来挑战我，也是你的主意吧？”
范特曼咬咬牙，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用力点点头：“是的。你很有名，战胜你能够更好地树立威名，对他之后的发展有利。他就是个海盗和奴隶主，沙漠群岛的人相信这个理论。但我想的是，你的哥哥就带着一队圣骑士在圣三城堡，不管你是赢是输，总会有他来收拾可恶的戈隆！”
原来连安德鲁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个范特曼原来是这种将损人利己放在最优先位置的家伙，连拯救自己的时候都只要别人出力，好让自己享福。
他算记这个算计那个，费奇看得出来，那么戈隆呢？注重声望这个事是真是假？费奇想了想，沙漠群岛地域狭窄，资源不足以支撑常年高烈度的战争。因此，他们形成了一种更注重“名声”的习俗，或者说信仰也是可能的。
无限推高个人武勇的重要性，推崇精神层面的力量，将两个势力的冲突限制到个体较量的层面上。比如，只有十人斩的就是不如百人斩的，名声上比不过，就可以直接论输赢。
这个在亚里亚是没有意义的，胜负总要进行骑士军团的对冲之后才能见分晓。费奇看了看宝石，指着它对范特曼说道：“控制巫鬼士兵是不是也用了类似的方法？控制机关在什么地方？”
范特曼的脸从没像今天这样苍白过，就连皮肤的焦黄和浓重的黑眼圈也在这个时候变了颜色。他支支吾吾不想说话，打算逃跑但自己也知道跑不掉。费奇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这么回事，难怪你不敢去圣三城堡教枢找牧师帮忙，原来是担心身上的邪术被发现啊！”
“没有巫鬼士兵，我就死定了，我肯定不会给你的。只有更大的邪恶消失了，我才……我才……”
“嗯，我理解，你的担忧来自恐惧，而恐惧是邪恶最常使用的武器，它可以在还没有开始伤害你的时候就减低你对善良的信心。”费奇叹了口气：“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将铲除邪恶作为应尽的职责，我想你是在等我主动救你，毕竟这是教典的要求。”
范特曼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微笑，但他赶紧掩住笑意，变成哀求的样子：“求你救我好吗？”
“很遗憾，我虽然是牧师，但我今天心情不好。”费奇随手一扔，将诅咒宝石扔回范特曼身上，并同时解除了灵光遮蔽法术。范特曼脸色惊恐，但他依旧不得不颤抖着手，将宝石重新放回腰带上。只是几秒钟功夫，他又变得红润而富有精神，只是不断冒汗。
“你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哪怕是报告戈隆我也不在乎。我估摸着他现在还不出现，是正在准备什么法术吧？嘿，看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我猜对了。范特曼啊，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实际上一直没想明白一件事。其实不管你身上有没有这块诅咒宝石，你都是在为他服务。虽然你脑子里计划着我万一输了他万一赢了该怎么办，实际上心里却按照我一定输他一定赢的结果来做出判断。好好思考一下，当你真正想明白，并开始忏悔的时候，也许拯救就来了。”
费奇站起身来，带着夏妮和贝妮离开，丢下范特曼和他的巫鬼士兵。“大人，他一直在背后看着咱们。”夏妮不用回头就能通过蛇发看到背后的情况，费奇也是一样。
“是的。我想咱们要是想要离开这里，路上就会遇到巫鬼士兵的攻击。范特曼不会让咱们真的带着真相返回教枢的。不过，咱们如果留下来和戈隆战斗，他就还能抱有希望，便不会命令巫鬼士兵拦截。基于这种考虑，仍旧让他带着宝石，还能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只是我比较担心戈隆目前正在做什么。”
“那个吸血衍生石是个什么东西？”贝妮问道。
“那是一种邪恶的法术，用一个人的生命力来强化另一个人，同时还有控制和禁锢思想的效果。我……我曾经在银封法术书，也就是教会的封禁法术中看到过它。”
费奇曾用“活力转移”法术帮助午夜活下来，而活力转移法术是吸血衍生咒语的改进版本。这个“改进”将原本的主奴关系变成了共生关系，借此提升了咒语的威力。吸血衍生造不出魔宠来，但其更加原始、更加邪恶，在控制方面接近魔鬼的灵魂契约。
在银封法术书中有吸血衍生咒的详细记录，但是没有说它和沙漠群岛的奴隶主们有什么关系，更不要说巫鬼士兵了。这和长期以来大陆的教会一直缺乏和沙漠群岛那边的联系，只是将他们简单看做“奴隶贩子”和“海盗”，总是改不掉先入为主的轻视有关。
“吸血衍生咒可以让控制者吸收仆从的体力，从而不会感到疲劳、伤口恢复速度加快、经历能够长时间集中。教会碰到的一个邪恶法师将吸血衍生放在了几头熊身上，这让他抓住机会撕碎了两个看守，从监狱跑了出来，幸好之后还是将他抓了回来。”
“那岂不是说，戈隆用很多人的力量来打一个对手？怪不得他只参加单人比武竞赛而没有去混战那边报名呢！”
费奇点点头：“贝妮说的没错，虽然能拥有更大的力量和耐力，但是他仍仅有两只眼睛，应对不了特别混乱的局面。然后，他是个沙漠群岛人，或许做过海盗，自信自己掌握平衡的能力足以应付我的油腻术。嗯……我觉得我可以制定战术了。”
本来就不打算真的离开，费奇便带着贝妮和夏妮到了生日庆祝会的另一端，特隆正在这里练习他的“凶光双眼”。他有些用力过猛，并没有实现驱男引女的效果，反倒和“净街虎”差不多。偌大一个自助餐桌，他自己一个人霸占了一半，正在无比郁闷地吃着水果布丁。
“你说的办法不管用。”特隆抱怨道：“我还是没法融入他们之中。”
“骑士是让人追随的，不是去融入别人的。”费奇说道：“有个危险的事情交给你，你能帮我完成吗？”
“危险无所谓，只要是正义的事业就行。”特隆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费奇，你不是要编个理由让我帮你将哪个美女掳走吧？”
“你想堕落请千万不要拽上我！”费奇道：“我发觉这一次决斗危险重重，很有可能会发生混乱。我希望你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发生意外的时候挡住巫鬼士兵，保护好这里的宾客和主人，优先保护古斯特子爵。”
“不过，我是你的决斗助手。我去保护其他人，你怎么办？”
“这个任务中最难的部分就是你要相信我。”费奇说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要有丝毫的动摇。敌人会用各种方式欺骗你，你必须坚信我是和你一边的，我要做的是铲除邪恶，绝不会与邪恶同流合污。”
“当然，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吗？”特隆回答得理所当然。
章节130 逼蛇出洞
既然知道戈隆并非光明正大的骑士，费奇自然要做出应对。他先是花了半个小时，将自己的魔法咒语梳理一遍，并在脑中对各种情况做了些预演。然后，他决定不再等待，而是主动出击。
“一会儿帮着我起哄。”
“没问题，又不是第一次做了。”贝妮竖起大拇指。积分混战赛的时候，就是她躲在盔甲里面，模仿了好几种语气挑拨离间，让拥挤在一起的参赛者们发生了大混战。“等一会儿我要喊什么？”
“看情况起哄，将戈隆逼出来。”
莉莉古斯特是今天生日聚会的主角，是被众人包围和祝福的那个，至少她一开始是这么认为的。生日庆祝会进行了三个小时后，她发现自己得到的只是客套的祝贺，然后就像个吉祥物一样被晾在一旁。那些帅气的贵族和漂亮的贵妇各自聚在一起，只顾着自己小声交谈，并没有如同绿叶一样环绕着自己这朵鲜花。难道自己不漂亮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家是子爵吗？我今天成年，明天就可以婚配了啊！难道我就只有戈隆一个追求者吗？
她还没有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子爵的女儿被独宠着只有三种情况：溺爱，你丑，你的追求者杀了其他对手。
“为什么皱着眉头？你今天应该高兴才对。”
莉莉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特别亲切的笑容。诚心实意地讲，他的面容没有戈隆那么漂亮，但是那双眼睛，那双热情如火的眼睛，有种让人沉迷和无条件信任的诱惑力量。她不得不短促地吸一口气，好缓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觉。
“我是费奇冰封，冰封要塞的牧师、怪物猎人和魔法师，这一次比武大会多人项目的冠军，祝你生日快乐。”费奇微笑着，牵过莉莉的手背，虚着吻了一下。“首先得向美丽的小姐表达歉意，我应该早些来陪你的，而不是在一旁看着百合花独自垂怜。你能否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当然，您请说，冰封先生。”
“叫我费奇就可以了，或者你喜欢的任意一个名字，唯独不要用那些会令你伤心的。”费奇瞳孔中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灵光遮蔽法术已经在全负荷运转。“我今天来，原本想用一场骑士与骑士、战士与战士、冠军与冠军之间的精彩战斗来为这场生日聚会添一个节目。只可惜我找不到我的对手了。”
“我听说了，你是要和戈隆战斗对吗？”莉莉用手拽着裙子白色的蕾丝边，有些紧张地说道：“你很厉害吗？戈隆说你在多人竞赛的时候用了些手段才获得冠军，并非光明正大。你还会用这些手段来对付戈隆吗？”
“会啊！”费奇看着越来越焦急的女孩，突然微笑起来：“除非你能轻轻在我的脸颊上吻一下。”
“啊，这怎么可以？”莉莉双手捂着脸，使劲摇摇头：“不行，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莉莉在鬼使神差之下魔鬼的指示和对女神牧师的信任，还是踮起脚来，在费奇脸颊旁噘起了嘴。皮肤与皮肤没有相遇，但看起来那就是个吻。
“你不能再提这种过分的要求了！”
费奇笑着摇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我已经心满意足。这里的食物虽然不合口味，但至少是干净新鲜的，我不能多要求什么，这和你无关；古斯特子爵认为我是乡巴佬，用南方的水果戏弄我，我只能认为他被虚荣感蒙蔽了心智，也不能多要求什么，这也和你无关；我放下教枢的任务，来到这里与戈隆赴约决斗却找不到对手，也不能多要求什么，戈隆临场怯懦，这也和你无关；我唯一能要求的就是这个吻，毕竟你打动了我，你是整个宴会上最美丽的颜色。”
“我本想在献上一场精彩决斗之后再来索求这个吻，给胜利者的奖赏就不显过分。但没有对手就无法决斗，戈隆懦弱避战，他已经没有资格再作为我的对手。告辞了，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你要走，尽可以走，但戈隆并非懦弱。他战胜了无数对手，还杀死过虎豹熊狼，他是个勇士！”
“我没有亲眼所见他过去的胜利，便不能说是真是假，但今天我有资格说他是个懦夫。我在这里已经等了数个小时，找了数个小时。他在哪儿？他是在避着你，还是在避着我？我想只能是后者，对不对？或许他还想着自己养精蓄锐，等到生日聚会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再出现挑战已经因长时间等待而疲惫的我。那他就不是懦弱，而是卑鄙。”
“你！你太没有礼貌了！”
费奇笑了笑：“他应该感谢你维护他，但可能只有我为你感到可惜。或许你的成年生日聚会会因这场懦夫或者卑鄙者缺席的决斗而闻名，这不是你和我的错，但我还是要向你表示歉意。生日聚会很多，但没有骑士精神的决斗很少，总是稀少的容易被人铭记。”
“他会出现的！而且他肯定能击败你！是你害怕与他战斗！”
“千万不要用自己的名义来为懦夫担保，就算是你呼唤他，他也不会到来。相比于你的美丽，恐惧才是与他更亲近的朋友。”费奇最后摇了摇头，目光中全是怜悯。
这种怜悯刺痛了莉莉，对生日聚会想象中的欢喜与现实落差形成的烦恼也被挑逗起来，愤怒和冲动的火焰轰然升腾。“戈隆呢？谁去把戈隆找来！我要他为我决斗！”
这句话被许多人听到了，贝妮也不例外。她运用六臂蛇魔在战场上进行指挥时常用的声音控制能力，开始在人群中传播消息。很快，大家都从“被风吹来的耳语中”知道了这件事情，纷纷关注起来。最后在生日聚会现场，许多人已经在齐声喊着戈隆的名字，形成富有节奏的声浪，一波一波向外传递。
人是会疲劳的，人是会觉得无聊的，没有贝妮持续起哄，盲从者很快就会失去动力。这场被鼓动起来的呐喊很快就会平息，戈隆的名号也将随它的消失而降落到尘土中，供人嘲笑甚至唾骂。莉莉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的手指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但是，在声音还没有消失前，戈隆终于还是出现了。
费奇走上前去，站在庄园前的空地上，站在所有围观客人和戈隆之间，站在背朝着夕阳的方向。“来吧，戈隆，来决斗吧。”
“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戈隆挤出笑容说道：“我刚刚从外面急匆匆赶回来。”
费奇伸长脖子看了看，然后摇摇头：“不。你的马都没有出汗，要么是不急，要么是不远。你我约定聚会举办时一决高下，现在你已经晚了。如果怕就直说，这是我唯一会接受的继续延迟的理由。”
“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因为这是我合理的要求。反倒是你，在已经迟到的情况下，既不道歉，还试图要求更多，你有什么资格？”费奇朗声说道：“我，费奇冰封，冰封要塞牧师、怪物猎人和魔法师，圣三城堡教枢比武多人赛冠军，应约来到这里。我的对手在哪？”
“在这儿。”戈隆只能应。他解开披风，露出下面鲨鱼皮甲。大陆上没有这种样式的盔甲，更不会在盔甲上刻画骷髅和船锚的图案。那身盔甲在白天很显眼，但是一入夜就会和黑暗融为一体，这一点稍有些见识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看看即将消失的夕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护腕！护身符！护腿！还有我的刀！”戈隆见躲不过，便喝令他的仆人们帮他穿戴整齐。费奇在原地踱步，抱着双臂带着笑意：“怎么，要不要我给你把刀也磨一磨？”
“不麻烦你了。不过你干嘛这么着急，想赶紧把冠军头衔输给我吗？”
“我不怕输，所以着急。怕输的人想多抱一会儿冠军头衔，所以才总是拖拖拉拉的吗？”费奇一边说话，一边运用全域视野仔细观察戈隆身上的装备。既然知道有吸血衍生咒，那必须先找到控制核心才行。
“你这盔甲很有意思，上面隐藏着好多法术符文啊！”费奇突然大声说道：“哦，我看到了让身体轻盈和协助保持平衡的符文，还有防火和防水的。等等，不是防水，而是防止沉下去的。怎么，你是个海盗吗，还需要海战才会用得到的防沉没祝福？”
“这盔甲是我的战利品，我也没法决定上面是些什么东西。”戈隆恼火地说道。他从仆人那里抓过刀柄，猛地抽出一并寒光闪闪的长柄弯刀，在身前耍了个刀花，恢复下对武器重心的手感。“我可以开始了。还需要致敬和祈祷吗？”
“我已经做过了，你呢？”
戈隆楞了一下，他没想过费奇会这样回答，于是只好停下来，装模作样地向真理雷霆女神祈祷。费奇趁机继续查看他身上的装备，寻找更多的符文和法术装置。
“很有趣，你的盔甲中有防护诅咒和降低法术效果的祝福法术，这身盔甲价值不菲吧？我估摸着就算将你的男爵领全部卖掉也没有它的价值更高。你觉得靠着它能够抵挡我的魔法，所以才想要和我决斗的吧？”
“多说无益！”戈隆眼露凶光，在莉莉的惊呼声中冲了上来。他的弯刀如同天上的皎月，从天上形成一道幽白而冷冽的光瀑，朝着费奇的头顶狠狠浇下。他的动作不仅快，而且熟练无比，想必已经无数次应用这种刀法了。他在单人比赛中的许多对手就是不适应这种快节奏而落败的。
好狠。费奇心想。他抬起右手，魔法矩阵中早已准备好一个法术。五根气元素形成的长绳从手腕处发射出去，两根命中了戈隆的胸口，另外三根分别射向三个不同方向，固定在地面上。戈隆向前冲锋，两根长绳随之缩短，而其他三根就拽着费奇后退，轻松避开了弯刀的攻击轨迹。
“这是什么鬼东西？”戈隆挥刀就砍。可他胸口的长绳根本不受力，弯刀过去之后依旧如初。他试探着用手摸了摸，只感觉到不断旋转的风持续滑过手指的皮肤，并没有实际抓住绳子的感觉。
不过奇怪的绳子暂时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于是戈隆继续冲上去，弯刀挥舞着。他一直提防着费奇使用油腻术，脚下总是留着几分力以作应急之用。不过费奇并没有使用油腻的意思，而是在念叨一个超长的咒语。
咒语越长威力越大，这是一个基本的规律。同时，施法者使用咒语的时候要保持专注，就不能分出多少精力来躲避刀剑。但是戈隆只要靠近费奇，他胸前的气元素绳索就会相应变化，而费奇就会被三条绳子拽着做出相应的移动，于是一直保持着两个人之间大约五米的距离。这个距离也就是承受两次跨步，再加上臂长和武器的长度，但戈隆就是没法缩短它。
“这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的盔甲没有消除它！”戈隆不断挥刀砍向绳子，或者突然冲锋，做出了种种尝试。费奇只是被绳子推着、拉着、拽着朝各个方向移动，始终保持安全距离。三根气元素绳索还会自己改变附着点位置，从不会被逼到角落中，这让戈隆发出愤怒而无奈的怒吼。
费奇靠着绳索保持了距离，节省了精力，从而完成了咒语。一只红色的眼睛从戈隆头顶上空出现，缓缓睁开，然后保持凝视。这个时候，费奇才有空闲，抬起头来看着戈隆，微微笑了笑说道：“抓住你了。”
“你什么意思？这鬼怪一样的眼睛是干什么的？”
“这个咒语叫做审判锁定之眼，是我将神术和魔法结合发明出来的。作用很简单，就是将你的表现和话记录下来，好提供给审判天使。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撒谎，然后交代一下你和沙漠群岛的海盗、奴隶领主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费奇垂直向上朝天空发射一束闪电，这个闪电在魔眼的引导下拐了个非常大的弧线，然后准确命中戈隆。众人哪里见过这种会拐弯的闪电，而且这可不是闪电球，而是本应该只能直飞的闪电束。
闪电束的威力不大，毕竟是随手扔出去的小法术，也就是戏法那个级别，四五个符文的长度而已。戈隆没受什么伤，也就是被电得全身一哆嗦而已。“不对，我不应该被法术影响的！”
“这是神术，这也是魔法，恐怕给你制造这盔甲的人见识太少，没有见识过。”费奇表情逐渐严肃，他使用法印召唤出圣光小天使，以无比的威严说道：“在天界的正义前不要妄图撒谎和隐瞒。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忏悔罪行吗？”
章节131 扭动
戈隆前冲，挥刀，砍了个空。费奇在三根动力索和两根控制索的共同作用下，灵活而持续地在庭院中移动。柱子、树木、雕像，甚至高大的灌木都能给他的气元素绳索提供支撑点，这让他仿佛是控制一切的蜘蛛，而戈隆就是蛛网中被困住的猎物。
“你要忏悔你的罪行吗？”费奇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也在不断释放微型闪电束，拐着各种弧线，一次又一次命中戈隆。
戈隆追了一会儿，突然收住脚停了下来。他看看观众，狡猾的眼珠转了转，然后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将刀垂向地面，貌似遗憾地长叹一口气，然后说道：“你赢了，我就算是在单人比武中遇到你也打不过你。恭喜你成为双料冠军。”
“谢谢。”费奇先把冠军收下来，然后继续循循善诱：“你要忏悔自己的罪行吗？”
“怎么没完没了？你在比武中使用神术，这已经占了好大便宜，可胜利之后为何还不收手？不，我不想和你继续战斗，现在我放下武器。”戈隆将弯刀扔在地上，双手摊开展示空荡荡的掌心：“你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使用武力吗？教枢的牧师有这样的权力吗？”
“没有！”
似乎还有人没有从刚才与其他人一起高呼口号的兴奋感中脱离出来，毫不思索地就高举拳头喊叫起来。通过反对一切可以获得一种廉价的快感，让人产生能够主宰某样东西的错觉。可事实却是：费奇根本就不会理睬这声“没有”，他不需要像戈隆以及沙漠群岛的海盗那样，依靠名声来形成统治和战斗的力量。
“我不要你的弯刀，”费奇说道：“在你左肋侧面的口袋里有一个法术物品，将它交出来。教枢会有审判官来检查，看看它是不是邪恶的法术物品。”
“左面？”戈隆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然后伸手套进盔甲暗藏的口袋。他突然皱起眉头，煞有介事地说道：“咦，这里果然有个东西，可我的药去哪里了，谁给我调包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个灰色圆柱体，约莫和人的大拇指差不多体积。远远看去，那圆柱体的表面有珊瑚状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如同鱼鳞一样多彩的反光。戈隆装模作样的大量这个东西，然后询问众人：“这是谁给我放进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别装了，也别拖延时间了，将那个东西扔过来，或者放在地上。”
“这不是我的，这……”戈隆皱起眉头。与此同时，范特曼古斯特挤开众人，带着五个巫鬼士兵走上前来，指着戈隆说道：“立刻抓住他，关进牢房中去，等审判官到来后再交给他！”于是，立刻有三名巫鬼士兵抽出武器，向着比武场地中央走来。
众人纷纷让开，两个惊慌的小姐撞在一起，双双摔倒在地上。人群中，特隆向费奇投来询问的目光。‘这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费奇看着巫鬼士兵，心里算着距离，等他们接近到距离两人都只有三米的距离时突然一抖手，三根气元素绳索猛然射出，分别粘在巫鬼士兵身上。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巫鬼士兵突然加速，手中的武器同时挥向费奇和戈隆。只不过，戈隆只是抬起手，从巫鬼士兵手中轻松接过武器，而另外两个攻击费奇的，则是实打实用上了全力。
气元素绳索一缩一伸，感受到巫鬼战士靠近的动作，立刻将费奇弹了出去。两柄长剑只能无奈刺中空气。戈隆男爵一脚踢翻面前的巫鬼士兵，大声呵斥到：“格斯特子爵，你要做什么？这是你的阴谋诡计吗！”
范特曼古斯特嘿嘿笑了两声。他满头是汗，但完全顾不得上擦，只是说道：“干掉他们，国王会奖励我的。”
这没头没尾的话充分调动起围观群众的想象力，想象力迅速变成恐惧，又覆盖了他们的理智，于是引发了混乱。大家都在逃跑，争先恐后向出口狂奔，只有进入马车然后尽快离开这里才能获得安全感。没有人想要向后看一眼，场地中很快就只剩下戈隆一行人和费奇的同伴们。
“好了，演戏演够了吗？你费这么多心思来创造这个舞台，不就是不想留下目击者，同时为自己留个后路吗？”费奇不慌不忙笑着说道：“你的反应很快，短短几秒钟就能做出如此决断，我深感佩服。”
“你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全想明白，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和误判，我同样非常佩服。”戈隆将手中的长剑扔回给巫鬼士兵，然后从地上捡起弯刀。“费奇，你觉得你还能从这里活着离开吗？”
“从没有怀疑过活着离开的结局。”费奇直接对特隆说道：“还是之前的任务，别忘了保护好古斯特，他可以作为证人。”
“是该好好保护他，那样又会占据你方的一个人手。本来你们就捉襟见肘，现在还要这样，难道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不管是谁，只要现在投降并宣誓效忠与我，我都会吸收作为手下，荣华富贵都没有丝毫问题。”
“荣华富贵？你现在的身家能有多少？如果真有富贵，何必还要这个男爵头衔，何必还要控制一个子爵？你的财富，大多全都变成身上的盔甲了吧？除了它，你的钱箱空空如也。”
“我的威名太盛，让这个子爵不惜得罪他们的国王流放至此，也不愿意交出家族的土地和财富。土地和金子？这是你们的通病，只有能够变成实力的财富才叫真正的财富，你们陆地上的人太看重土地和金子。要知道土地无法随身携带，不会让你变强，而金子在大海里只会变成海底的石头，上面长着珊瑚爬着海星而已。”戈隆勾了勾手指，从不远处树木的阴影后走过来两个穿着仆人衣服戴着面具的人。他们摘下手套，露出细长干枯并戴着十几个各色金属戒指的手指。“过来，看看这个该死的法术怎么解除！”
“咦，来自沙漠群岛的施法者吗？初次见面，我是冰峰要塞的费奇，一个魔法师。”费奇笑着说道“我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试试看能不能破解我的咒语。一分钟之后，我就要公布答案，并且开始进攻了。”
“进攻？进攻我们？你哪来的这么大信心？”
“我的女伴们足以应付巫鬼士兵，我的战场兄弟特隆能和任何一种怪物作战，对付你们也不在话下。而且，你不敢让古斯特的家仆骑士看到这一幕，所以这里并不会有他们出场的机会。你们人数占优，但这点人不足以改变你们都是弱鸡的劣势。要知道你面对的可是混站比赛的冠军。”
那两个有着干枯手指的施法者靠近观察气元素绳索，不断念诵并施展各种咒语，但都不能破坏气元素绳索的稳定结构。“解除！解除！”他们焦急地重复道，但这无济于事。
“一分钟时间到了，你们真令人失望。”费奇摇了摇头：“你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吗？你们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吗？”
“没那么麻烦，只需要用远程武器仍可以攻击你，而你一死法术自然会解除！”
费奇对戈隆点点头：“说的没错，这个咒语不能阻止远程武器靠近我，但你们真的想不到那个最简单的办法吗？你们的临场反应有这么差？”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应该看得出来，这个绳索靠自身的长度来确定你我的距离，从而引发咒语其他部分作出反应，从而不断移动我。明明有一种方法可以在不改变它长度的情况下让你接近我。想到了吗？还没想出来吗？”费奇长叹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用一根食指指向地面，旋转，作出搅动的姿势。“转圈啊！一边转圈一边靠近，绳索不就还是原来的长度吗？！”
“说的很对！”戈隆立刻开始旋转接近，另外三个巫鬼士兵也是如此。尽管头晕脑胀，但他们仍旧迅速接近费奇，正如费奇说的那样。
“第二形态。”费奇的魔法矩阵闪烁了两下，手中的气元素绳索突然变得非常明亮。随后，他右手向地上一甩，一共六根定位绳索被抛了下去，深深钻入地下，而他也借机后退几步。戈隆在转圈的过程中看到这一幕，立刻停下来。可他这个时候发现，原本如烟似雾的气元素绳索突然变成一种粘稠紧密的物质，或者说成了真正的绳索，正紧紧捆在他身上。
“应该是我在比武大会上总是会公布咒语和咒语解法，让你们对我产生了信任。不过严格意义上说我也没有骗你们，旋转的确是之前那个问题的一种解法。只是这个解法会产生一个新问题：你到底是有多愚蠢，才会确信我没有在坑害你啊！我就长得那么像善良正直但愚蠢的失败者吗？哦，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费奇非常气愤，他轻轻一摆手，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早就迫不及待的贝妮冲向巫鬼士兵，挥着拳头大叫道：“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别抢！”而特隆一边盯着范特曼，一边从衣服内衬里面抽出几个零件，快速组装成强劲的雄鹰学派手弩。
夏妮掀起长裙，直接从裙子里面的扣环上解下两柄轻巧的手弩。“女人有时候真方便。”特隆翻了个白眼。他随手击发，准确将弩矢射进一个正在接近的巫鬼士兵咽喉处。在不断涌出的紫色血液中，第一个死者诞生了。
死者诞生？这是个无比奇怪的说法，不过也没人有时间纠正费奇的错误。戈隆忙着从绳索中挣脱，却发现自己脚下多了油腻术。他很快就和三个巫鬼士兵一起在油腻的地面上摩擦、蠕动，一会儿是个“一”字，一会儿是个“之”字，一会儿还可能是左括号或者右括号。不过费奇暂时顾不上他们，他还要面对两个沙漠群岛施法者的联合攻击。而且他还先用了油腻术对付戈隆，已经失去了先手。
魔法矩阵发出明亮的光芒，法术字符在费奇面前飞舞，但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敲击成咒语时间和速度上不允许。魔法咒语比一般的法术要短、要快，这是毫无疑问的，但也没有能形成两倍以上的优势。再加上现在是一对二，说不定还有其他施法者隐藏着，费奇当然不能再用对付战士们的办法来呆板应对。
“火、线、热蔓延、变幻……明白了！”费奇突然动了，敲打了三个符文然后向左面的法师甩过去。三个符文的咒语？戏法绝大部分都比这个长。而且那三个符文是松散的，法力的能量波动甚至比不上一个屁……对面的施法者甚至连露出轻蔑笑容的兴趣都没有。
三个符文还没靠近他就消散在空气中，更是让他放心。与此同时，费奇又在那边念叨“气水、烟尘、隔绝……难道是空气窒息？”随后，他甩出四个符文，然后伸手向夏妮讨要弩弓。
四个符文在另一个施法者面前消散，而他们两个法术也在这个时候发射出来。“毒火蟒蛇！”第一个法师对自己的咒语非常自信，一条富有灵性可以自己寻找攻击角度的蟒蛇，能够点燃皮肤、肌肉和骨头，将人烧成焦炭，这可是能够独自干掉一艘船的强大咒语！他将咒语磨砺数年，施展的速度和稳定性远超自己的师傅。他相信，费奇也会像他师傅那样挣扎着变成一堆燃烧的骸骨。
蟒蛇出击，左右摇摆着头颅，它在寻找攻击的最佳角度。只是费奇的三个符文改变了这个法术，让它在这一步变成搜索敌人。谁最热谁就是敌人，蟒蛇立刻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开始在地上翻滚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一团不断翻滚的黑色烟雾向费奇冲过来。它本应当向目标的喉咙飞去，将里面填满，导致严重的窒息。就算是敌人闭上嘴巴，它也会包围头颅，然后钻鼻孔甚至耳朵，然后填满喉咙和呼吸道。这是个残忍的法术，叫做“黑海窒息”，是另一个法师的成名法术。不需要呼吸的生物太少，而且这个法术在黑夜中颇不显眼，用来偷袭再好不过。
费奇给了它四个符文，插入到黑海窒息的咒语当中，打散了它的完整结构。于是，黑烟飞到一半，突然直上高空，勇猛、执着而徒劳地污染空气去了。费奇嘿嘿笑了两声，非常自信地说道：“要不要我在给你们个机会，看看我能不能破解你们接下来的咒语。哦，千万别以为我是您们，连气元素绳索那样的简单咒语都看不懂。我不需要半分钟，真的！或者你们投降也行……”
两个法师对视一眼，立刻转身逃跑。费奇射出一箭，夏妮射出另一箭，直接插进两个人的大腿上。只听得两声哀嚎，他们在地上滚作一团。
“他们没选择投降，直接杀掉，省的戈隆吸收他们的力量。”费奇将弩弓扔回给夏妮，然后看着油腻中的戈隆：“省省力气，别乱扭了。你只是显得很慌乱、很无助，但我不会靠近你的。对于你这种反应快、鬼主意多、特别会撒谎还能伸能屈的家伙，还是直接远远戳死比较好。”
“混蛋！混蛋！”戈隆大声喊道：“费奇，你别以为你就胜利了！你会被自己人干掉的，就像他们一样。动手！动手！”
莉莉掏出匕首冲向范特曼，而范特曼也拿起武器冲向自己的女儿。他们不仅在流汗，同时还在哭。而戈隆身上呈现出红色的光芒，魔法绳索一截截迸裂。
章节132 费奇的保证
想要完全解除吸血衍生咒，那就必须要理解它，仅仅是知道还是不够的。法术之所以吸引人，不是因为它能做到神奇的事情，而是它能在神奇之上继续演化神奇，会不断给出惊喜。换句话说：法术总是很难琢磨的。
费奇很清楚这一点。银封法术书上记载了吸血衍生咒，这不假，但同样真实的还有银封法术书没有记录沙漠群岛这件事。如果只用银封法术书里的东西来衡量吸血衍生咒，那肯定会造成低估。费奇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当场帮助古斯特子爵破坏它腰带上的红宝石，而是选择任由事态发展。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见到咒语运行时的状况，他才能有更准确的认识。
他的小心谨慎得到了验证，吸血衍生咒语果然“更新换代”了。看样子，这个咒语已经与戈隆衣服上的法术符文连接在一起，能够用吸取来的力量驱动上面的咒文。吸血衍生已经不再是单纯强化身体机能的法术，而是将别人的生命当做柴薪，用来给咒语提供法力，从而驱动各种各样的神奇效果。
靠着别人能量的驱动，戈隆缓缓飘浮起来，怒视着费奇。之前绷断绳索的红色血光慢慢隐去，成了游走在鲨鱼皮甲纹理中的血线，密密麻麻的法术符文靠着血线串联起来，形成有机的整体，持续为戈隆提供各种法术的加持。
“漂浮、强化跳跃、防护箭矢……你身上的法术不少啊！”费奇一点都看不出惊慌，他让夏妮去控制两个大腿中箭的法师，别让他们死更不能让他们逃，而自己单独对付戈隆。“沙漠群岛的法术不错，虽然还是邪里邪气，但至少你们在发展，并没有停步不前，这挺好的……”
“见到我这个样子的人最后都死了，”戈隆发出伴随着哼哼的笑声：“费奇，你也不会例外！下跪求饶，我或许会给你个痛快！”
“唉，怎么说你好呢……是个人迟早有一天会死，这和见没见过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继续这么愚蠢下去，那你的价值会就大大降低。嗯……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只要你身上的皮甲，你太丑我不要。”
“混蛋，你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
“不是我侮辱你，而是你承受不了现实的打击。”费奇指向天空：“你别那么大信心，看看自己头顶，眼睛还看着你呢。挣脱了绳索和油腻，可你能摆脱天眼吗？”
戈隆猛地抬头看，果然又与红色的眼睛打了个照面。追踪魔眼毫无感情，只会死死凝视、寸步不离。教枢审判者的眼睛也是这样的，或者更加冰冷，更加残酷？
在那一瞬间，他心绪不宁。真理雷霆女神的威严不容侵犯，哪怕在远离大陆的沙漠群岛上，哪怕在远离善良的海盗群体中，她威名依旧。
看到戈隆有那一瞬间的分神，费奇立刻开始敲击魔法矩阵。鲨鱼皮甲上的符文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提示，寒冰法术应该能起到最好的效果。想想也对，在沙漠群岛上，火常见、冰肯定非常罕见。广袤的大海很难结冰，一旦结冰船也就无法出海，海盗们也不需要在那种天气状况下战斗。他们没有防冰的需要，于是便存在了一个击破点。
防护咒语如此，或许吸血衍生咒也有同样的问题？
“你这个卑鄙小人！”戈隆这一辈子从来都是耍别人，何曾被人这样戏耍？他从皮甲左肋口袋中拿出控制棒，操控全身的法阵提供飞行动力，然后全速向费奇冲去。弯刀锋利、寒光烁烁，有多少次他都这样从自己的桅杆跳上对方的甲板，然后一刀斩落敌酋？这个动作他已经无比熟练，他相信费奇的脑袋很快就要飞上天空。
可是，费奇只是略微转动手腕，三根气元素绳索便拽着他立刻开始移动。也不是直接拉远，而是绕着怪异的弧线，一边移动一边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自始至终，戈隆也只是解决了用来测距离的气元素绳，并未能限制费奇的移动能力。
“停下，和我战斗啊，你这个懦夫！”
对于戈隆的谩骂，费奇只是微笑应对，并扔出了寒气弹。戈隆努力改变位置，但是能够躲避箭矢的动作无法规避带有跟踪能力的寒气弹，他很快就尝到了血魔当时的感觉。突然降低的体温导致肌肉颤抖，那是为了产生尽可能多的热量来对抗温度变化。与此同时，鲨鱼符文皮甲上所有的符文都放射出明亮的光，试图用最大的法力来对抗费奇的咒语。
远远地传来哀嚎，紧接着是几声扑通扑通的响声。费奇不需要回头，他的全域视野已经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戈隆吸血吸能吸得太狠了，几个被他控制的衍体承受不住，纷纷倒地。那些人在地上抱紧双臂痛苦地打滚，狂涌的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剧烈打战的牙齿吐不出一个字，因此他们连求饶救命都说不出来。
“我制住他们了。”特隆从地上踢飞古斯特一家人的武器，然后开始用皮带将它们绑起来。另一边，贝妮扭断了巫鬼战士的脖子，而夏妮把两个法师麻痹住。费奇有点羡慕那两个法师，至少他们看到过夏妮的眼睛据说那双眼睛很漂亮。
不过，憧憬美女的眼睛并没有延缓费奇的攻势他扔出了第二发寒气弹。戈隆的脸和头发都已经变成白色，冰柱挂在上面，如同风铃一样撞击着发出悦耳声响。他大口呼出白色的气息，而每一次吸气的时候喉咙和肺都有灼烧的疼痛。但是最令戈隆头疼的并非以上这些，而是双眼中的疼痛。眼球中绝大多数是水分，是水就会结冰。他现在已经有点睁不开眼，视线模糊，这样下去必输无疑。
于是，他再一次扔掉了弯刀，他再一次喊着投降。不过他也知道，上一次他这样做的时候费奇根本就没理会，所以这一次他必须得有点“新意”。“停！谈个条件吧，我是个男爵，可以将自己赎出去！这是战场的规矩，也是教会的规矩！”
费奇捏着第三发寒气弹，“将手里的控制核心扔掉，脱下法术盔甲，然后跟我去教枢那样你就可以保住性命。”
“你讨价我还价。”戈隆说道：“我给你子爵的全部家产，再加上一百个强大的巫鬼士兵、两条商船和一条战船，你放我走。”
一百个巫鬼士兵就价值二十万金币，已经能够盖起两座大庄园或者一栋不错的城堡，商船和战船则是持续不断的收入。一个男爵不值这么多钱，但是戈隆不想让自己显得“便宜”，而且他不认为小筹码能够打动一个皇家伯爵的孩子。
可他还是低估了费奇的不是决心，而是“贪婪”。
“士兵不错，可还要我花钱养着，我只要一半，剩下的折现就是换成金币。另外我给你优惠一下，船自己留着吧。现在脱下盔甲，扔掉手里的东西，你就可以走了。”
“什么？！你知道这身盔甲值多少钱吗？只有沙漠群岛的大头领才有资格和能力使用这样的盔甲，你拿走根本就没用！”
“挂在架子上观赏也是一种用途，哪怕埋在土里垫脚也可以我能不能和想怎么用就不需你操心了。”费奇笑着说道：“脱光，立字据。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优待了。看，我都没让你现在就掏钱。”
“不，我要穿着盔甲走，只有这样我才能抵挡你手里的寒冰。该死的，没想到寒冰这么厉害，我回去得找用寒冰法术的家伙了！我可以给你字据，并用古斯特他们家的财富给你付账。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吸干他们，用最后的力量逃跑。我不好受，你也不会舒服。作为女神的牧师，你不能因为金钱而见死不救，那会让你失去神灵眷顾，失去神术能力的！”
“嗯，的确是有这种说法。据我所知，就是因为有这样的限制，所以你们这些海盗总能从绑架中挣到钱，然后慢慢发展壮大。”费奇咬着下嘴唇想了想，然后耸了下肩膀，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要神术了。我就见死不救了，你能拿我怎样？脱！或者死！”
“你不能这样！”
费奇扭头一看，原来是圣光小天使在说话。它飞舞着，动作和语气无不透露出焦急的情绪：“费奇，你不能这样。女神会生气的！人的性命是最宝贵的，无辜者更是如此。你不能为了一身盔甲而让那些人去死。”
“你怎么还在这儿？哦，我忘了关掉赎罪法印了。”费奇停止了法印运转，但是圣光小天使仍在。它倔强地使用自己的能量来维持自身存在，光球的亮度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不断减弱。费奇连忙重新打开法印，使用自己的法力来维持它。看到这一幕，戈隆微微翘了下嘴角。
“我不能看着……看着你堕落。”圣光小天使忽闪忽闪，努力说道：“我不能看着一个好人变成……变成……”
“奇怪，你明明没有肺，为什么说话气喘吁吁断断续续？”
“费奇讨厌！”光球用力撞击费奇的脸，可那力度就像孩童的亲吻，不疼只是痒。“总之，你不准变坏！生命是第一位的，不是钱！”
“好吧，那我做出让步。”费奇看着戈隆，说道：“瞧，有天使给你担保。你留下所有和吸血衍生咒相关的东西，然后我保证让你离开。我不可能让你继续带着能够要人性命的东西，古斯特一家以及和他类似情况的人必须获得拯救，这是符合教义的要求。你觉得怎么样？”
“我信不过你。”戈隆说道。
费奇点点头：“应该的，我理解。”
“但是天使，我信得过。”戈隆将手伸到鲨鱼皮甲的肩甲下方，用力扯开扣子，将它脱了下来丢在地上。随后，他依依不舍地将圆柱形的控制核心也扔了下来。
“字据，你得打欠条。”费奇说道：“你最好写上保证人，比如你们沙漠群岛上除你之外最强大的海盗。万一你不准备兑现，我可以拿着字据去找他，支付一点佣金回收一些损失。”
“哈！你真是小心。我不会食言，但也会给你字据的，你稍等。”戈隆割破自己手指，在鲨鱼皮甲的内衬上写了字据，展示给费奇看。“我其实真想看到你拿着字据去找她的情景，那一定很有趣。好了，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你可以离开了。”费奇一吹手心，寒冰弹变成雪花纷纷落下。“诶，让仆人来送钱，别自己来。我不想再抓你一次。”
戈隆跨出三步，听到这句话回过头来：“放心，除了地狱，我不想在任何地方再见到你！”
“呃……好吧，再见吧。你这个要求真古怪。”费奇挥了挥手，并在戈隆转身走的时候无声地召唤出寒气弹，扔了过去。
戈隆并没有放松。当他感觉自己汗毛立起的时候，立刻向侧面飞扑出去，堪堪避开了寒气弹。“你这个背信弃义、满嘴谎言的混蛋！女神会惩罚你，你将会失去神术，失去牧师的身份！费奇，你将身败名裂！”
“不会的。”费奇说道：“讲到守约，没有任何天使，甚至连魔鬼都不能指责我违背约定。我已经让你走了，你也走了好几步。是你自己没有抬头看看天空，是你自己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而且你信不过我，我已经表示了赞同。”
戈隆抬起头来，红色的追踪魔眼仍旧凝视着他，一如既往。他懂了，费奇手中的法术只是攻击的手段，而这只眼睛代表的是费奇攻击的意图。只要意图不变，手段就能千变万化，寒气、火焰或者闪电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不需要回头就知道寒气弹又绕了回来它总是能绕回来，然后命中目标。“破除魔眼的咒语，你会公布吗？”
“会啊。实际上我已经告诉别人了。”费奇一边说着一边捏出下一个寒气弹。“可惜，有多少人会去学呢？你的法师仆从不也没学会如何破解油腻吗？”
戈隆苦笑一声，不躲不闪地被寒气弹命中。他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用力撕开了自己的衬衣。这时众人才察觉道，原来在戈隆的胸口上还有一个复杂的符文法阵纹身，依旧是吸血衍生咒。“我赢不了你，但你也无法战胜我！靠着这些血肉奴隶的支持，我仍能够离开这里！不管是刀枪还是箭矢都杀不死我，那些伤口只会杀死他们！”
他迅速捡起鲨鱼皮甲，准备用上面的漂浮和冲刺法术让自己离开。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费奇对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正当他感到疑惑时，一道寒光从眼角闪过，然后他就看着天空和大地不断旋转着交换位置，自己无头的身体缓缓倒下。
为什么？他临死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刀剑的伤害没有被吸收？普通的斩击最多只会伤到内脏，而伤势会被那些奴隶们承受。一般他都不会立刻死亡，更不存在被斩断骨头这样的可能。毕竟，将他斩首的又不是力大无穷的巨人，只是手持怪异长剑，那个毫不起眼的怪物猎人而已！他只是个凡人啊！
“果然结实，就好像砍在石头上！”特隆心疼地看着武器剑刃上的缺口和翻卷。“倒霉，估计修不好了。你说的没错，的确得将他们看作怪物，如此才能获胜。”
“当然，他们早已不算是人，就是怪物。”费奇朝手心不断哈气，然后用力将它搓热。“要不是我用寒冰法术侵蚀他的防护咒语，在脖子局部降低了防御能力，你这一下还砍不死它呢。正常人哪用这么麻烦？”
特隆抬眼斜着瞥了费奇：“你要是对付我，是不是就很简单？”
“你先说自己是正常人，还是非正常人吧？”
“混蛋。”特隆哼了一声：“你负责给我一柄新的枪剑，要比这个结实，有问题吗？”
“妥妥的，我保证。”费奇笑着回答道。
章节133 主动奴隶
“不！不！这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刚刚结束战斗的决斗场上传来不和谐的声音，范特曼古斯特发出了这声愤怒而悲哀的吼叫。虽然他被特隆捆住手脚后只能在地上无助地滚动，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向费奇等人表达激动的情绪。
“他怎么了？”特隆仍旧提着枪剑，血不断从剑刃的缺口处滴落。“费奇你看，好像莉莉也不太对劲，所有人都不太对劲。”
马上情况就不是“不对劲”这么简单了。范特曼张开嘴巴，大量鲜血倾泻而出。他的眼睛用力鼓出来，不自然地向上翻。等到费奇和特隆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莉莉的情况稍微好一些，鼻子和耳朵也开始流血，但神智还在。她用手抹了一下，然后看着白皙手指上鲜红的血液，害怕地颤抖起来：“我要死了吗？嗯，死了也好，我的心已经随着戈隆而逝，死亡是一种奖赏。”
“狗屁！”费奇赶忙上前，啪地给了她一巴掌，将她开始涣散的眼神重新拽回到自己身上。“听我说！戈隆在你身上使用了咒语，他只是在利用你，并不爱你。你要忘了他然后活下去，知道吗？”
莉莉的左脸肿了起来，原本应该很疼的，但是她却在笑。这个笑容显得很惨，但其中解脱的意味更重一些：“你劝不了我，我早已是他的奴隶，我应该随他而去。”
“醒醒！”费奇紧皱眉头，焦急地自言自语：“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他看向贝妮和夏妮，她们朝费奇摇摇头，然后丢下同样吐血而死的施法者和巫鬼士兵们。
“在戈隆被杀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人就自己选择死亡。”特隆叹了口气：“他们好像在不断地对自己造成伤害，我能听见她们内脏破裂的声音。这种情况我从未见过……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定和吸血衍生咒有关！一定是戈隆身上的某些咒语在起作用！我没机会看，现在也没时间看！”费奇看着地上躺着的莉莉，她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消失，必须想个快点的办法来拯救她。
突然，他看到了戈隆的鲨鱼皮法术甲，突然心生一计。“sua！”他用最快速度将皮甲拿到手中，在莉莉面前展示盔甲内衬上戈隆留下的字据。“你说你是戈隆的财产和奴隶，他现在欠我钱，已经将你折价一千五百金币卖给我了！你必须活着才能完成这笔交易，这是戈隆对你的最后命令！执行它，然后成为我的奴隶。”
“我不……我不知道。他爱我，不会卖了我……”莉莉哭了出来，看来她还有一部分自己的情绪在，这就还有救。
“他本来给你开价更高，但是我认为你战斗力不如巫鬼士兵，也没有子爵的继承权，所以除了比较年轻漂亮外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地方，一千五百金币是个合适的价码。”费奇双眼中闪烁着魔鬼的红色火焰，充满了诱惑以及令人信服的力量。
圣光小天使见状，出离愤怒，又想狠狠撞击费奇的脑袋。可它忘了身旁还潜伏着一个喜欢扑击亮点的黑猫，一不留神之下就被抓走。午夜将它叼到一旁，放在双爪间来回拨弄着玩。
没有天使打扰，魔鬼的力量无可阻挡。莉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软化了态度，用虚弱地声音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不要质疑！作为奴隶你没有质疑命令的资格；作为财产你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作为一个人，你要活下去才能有价值。”费奇指着皮甲上戈隆血淋淋的字据，以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你现在是我的了。”
一口鲜血从莉莉嘴巴里涌出来，她随后便昏死过去。费奇赶紧将手指放在她的脖颈上。“还好，还有心跳，呼吸也平稳，看来是稳定住了。赶紧的，想办法将她送到教枢去治疗！”
贝妮和夏妮点点头，赶紧去找马车。费奇赶紧喊了一句要她们注意安全。
“你还是不会治疗神术？”特隆叹了口气。他走上来，对着莉莉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然后侧耳仔细聆听并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她体内的伤势不再恶化了。如果能坚持到圣三城堡，那她还有救。费奇，这是怎么回事？”
“吸血衍生咒，不会是别的。”费奇放下莉莉，然后来到戈隆无头的尸体前。他抽出灵魂收割匕首，切下刻画着符文法阵的皮肤，然后拿在手中仔细看。血从皮肤内侧粘到费奇手上，然后顺着手臂慢慢滑下，他的表情冷酷而毫无变化。
“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特隆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这不是打猎捉到的羊，而是个人……呕！”
费奇使劲闭上眼，让魔鬼的气息缓和下去。这个时候，鼻子中的血腥味开始变得清晰而刺激，胃部也能够正常有了感觉恶心的能力。看来，魔鬼让自己麻木，至少减少了常人对血腥、尸体和死亡应有的感觉。现在，他只能努力克制住情绪，然后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人皮上的“秘笈”。
“大概有头绪了。沙漠群岛的施法者们不断发展吸血衍生咒，添加上各种各样的功能。他们……他们让衍生奴隶对主人产生成瘾的感觉。”
“成瘾？就像某些炼金药物那样？”
“是的。”费奇快要忍受不住了，于是扔掉了人皮。“我以前也对炼金药物成瘾，找了不少相关的知识记载我很确定吸血衍生咒的成瘾效果。将控制者称为主人，主人每次从被控制者也就是奴隶身上吸收力量，会让奴隶产生快乐和满足的感觉。比一般的‘受重视和被需要’的感觉还要好。久而久之，奴隶就会为了这种感觉，不断主动地去满足主人的愿望。”
“太卑鄙了……我怎么觉得人有时候比怪物更可怕？”特隆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看着满地的尸体：“那……他们为什么自杀呢？”
“成瘾性应该扭曲了他们的思维方式，换句话说就是疯了。”费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估计咒语中应该还有誓死捍卫主人以及殉死的效果，以惩罚那些没能尽到保护责任的奴隶。我不确定，这些需要仔细分析整个吸血衍生咒才行！”
看着费奇突然变得恼怒起来，特隆点了点头。“费奇，你是个聪明、厉害的施法者换成我的话，是不可能获得比武大赛冠军的。但是，法术是个危险的东西。如果没有强力的管理，它太容易变成邪恶的工具了在这一点上神术就安全得多。”
“其实法术和刀剑没有本质的区别，它们……”费奇只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摇摇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至少不能让那些心存邪念的人败坏我魔法的名声。哦，午夜，将小天使放开吧！”
午夜“毛……”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爪子，但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用力舔了圣光天使一下。小天使赶忙挣脱，一边飞一边抖掉身上的水分。它停在费奇眼前，气得一阵阵颤抖，用心灵传讯给他：“你做了坏事！你骗了人就在天使面前！”
“肯定没有这个奴隶主多。”费奇指着戈隆。小天使歪了歪身子，然后说道：“对，你的这句话没有错。如果审判他的话，他是一定会被处死的。”
“这不就得了！”费奇摊开双手说道：“我本来就不准备放了他。之前那些都是托词，这一点我从未否认过。我可以说，那些欺骗和诡诈并不是常规做法，但总不能说是邪恶吧？”
“你不要问我，你要问自己的内心。我……我知道你要惩罚坏人，但我不想你为了惩罚坏人而变成坏人。”小天使飞过来，亲昵地蹭蹭费奇的脸颊：“欺骗有的时候可能不是邪恶的，但一遇到事情就想着欺骗，那肯定是邪恶的。”
“咦，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费奇用两根指头捏着圣光天使，放到自己眼前，用大眼睛瞪着它：“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情况各异，所以最后可能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但决定善恶的是遇到问题后脑子里的第一个解决方法？”
“我没有这样说过，你把我放开！放开！”圣光天使挣扎出来，然后说道：“善恶哪有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你别和我辩论，真理雷霆女神的所有天使都不会与你辩论这个问题的，只有圣心的审判庭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嗯，我也不喜欢辩论，在这点上咱们能达成共识。”费奇点点头，对圣光天使说道：“小家伙，我只是凡人，而你也很清楚我的灵魂之内还有什么。我只能向你保证，努力朝好的地方发展，而你也不要总叫这里邪恶、那里邪恶的。我只要你在我跨过危险线的时候拉住我就好。”
“根本就没有那条线。”圣光小天使突然又变的富有哲理起来：“就算天堂和地狱接壤，两者之间也不会有明显的边界。你身在何处，也不看你背对谁、面向谁，是看你向哪一方走的更多而已。”
“一个圣光天使就懂这么多？”费奇看光球得意地晃了晃，于是也展现出微笑。之后，小天使表示自己累了，于是费奇就停下了赎罪告解法印，送它休眠去了。
直到这时，古斯特家族的仆从骑士们才姗姗来迟。若不是慌乱逃跑的客人们引起了骚动，估计这些家伙对情况还是一无所知。比武场的惨状吓坏了他们，范特曼古斯特子爵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样。这个时候，费奇反倒觉得吸血衍生咒的某些设计不错。比如奴隶会为主人殉命，而不是和这些骑士一样抽出武器，虎视眈眈看着费奇、特隆等人。
“你们杀了我们的主人！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下作的混蛋，你们都受到了主人的邀请，品尝了主人招待的食物，但却在主人的屋檐下行凶杀人！诅咒你们、唾弃你们！”
费奇只来得及说了句：“等一下，不是我们杀的。”然后他就不得不腾出嘴巴来念咒语。油腻术还是对付这种局面的好咒语，而特隆也挥动枪剑，挡住了两发射过来的箭矢。
“用火油瓶，烧死他们！”
“这是什么战术？你们是骑士吗？！莉莉古斯特还活着，你们也要烧死她吗？”费奇用魔法放大自己的音量，终于这句话让那些丢了工作而发昏的家仆骑士们暂时冷静下来。
“什么？莉莉还活着？她是你的人质吗？”
“当然不是！我们刚刚帮她稳定住情况，正等着马车来，好将她送往教枢进行治疗。”虽然冲突暂时中止，费奇和特隆还是用冥想术警惕地看着（听着）周围，以防被偷袭。“导致这些人死亡的咒语是戈隆施展的，他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来自沙漠群岛的大海盗领主。我们已经杀了他以及他的手下。可惜我们只来得及救下莉莉。”
“其他人呢？古斯特子爵其他几个孩子呢？”有声音问道。
“我不知道，我没看到。”费奇摊开手：“我没在聚会和比武场看到他们。等等，我又不是古斯特家的骑士，我怎么会知道？这不该是你们的事情吗？”
“去几个人找他们！”一名骑士喊道，便有大半骑士向着庄园大宅方向前进。伴随着嘎哒嘎嗒的马蹄声，夏妮和贝妮赶着一辆漂亮的黑色马车过来了。
“咱们的出租马车找不到了，估计是跟着逃跑的人群溜掉了。这辆马车不知道是谁留在这里的，我们问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也没别的马车了，只能是它。”
贝妮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他们决定就用这辆。车厢的尾部有“bq”两个字母，估计是车子主人姓名的缩写。如果有地址和联系方式，说不定费奇还能给他送回去。现在嘛，他没这个闲工夫。
“我要将她送到圣三城堡找教枢的牧师治病，你们想要知道情况就骑马跟上来。”费奇看着特隆和贝妮将莉莉抬上马车，而他一直警惕地看着对面的骑士。隐隐约约的，他听到庄园大宅方向传来刀剑相交的撞击声，情况可能又发生了某种变化，他就越来越小心了。
“我们会有人骑马跟上的。小姐如果出什么事情，我们会为她报仇！”一名骑士义正言辞地说道。他们似乎也听到了金属刀剑的碰撞声，暗暗皱起了眉头。几个骑士决定去查看情况，另外的骑士走向马棚的方向。费奇想了想，将鲨鱼皮甲和控制核心都扔到马车后面，然后坐上车顶，一只手时刻捏住法术，另一只手敲敲车顶，示意出发。
于是贝妮驾驶马车，夏妮照看莉莉古斯特，特隆也和费奇一样爬上车顶。他端着弩弓，同样保持着专注和警惕。
马车离开庄园，快速向圣三城堡前进。走了好久，也没有骑士跟上来。
章节134 治疗的秘密
“她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的治疗法术帮不上忙，你得去向大主教寻求帮助。事不宜迟，麦金托什大主教现在正在教枢，你快去找他！”
急匆匆告别“善堂”的医疗牧师，费奇急忙带着仍旧昏迷不醒的莉莉奔向圣三城堡的更高处。凭借着牧师的圣徽通过了山门的检查后，贝妮将马车稳稳控制住，尽可能减少一路的颠簸。
治疗神术是费奇所有短板中最短的那一根，而他已经实实在在付出了大量心血，可依旧无法冲破这个无形的障碍。虽然使用炼金药剂和药草也能达成治疗的效果，但是通过法术进行治疗的只有神术这一个途径。魔法在这个领域显得无能为力。
费奇一直不信这个邪。魔法理应解释和重现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但凡是灵魂能够触及的地方，魔法就应该能抵达才对。“或许我还没有找对方法，或许是我、而不是魔法的能力不足。”费奇一直有这个信心，所以他从未停止努力。
在冰峰要塞、在谷涧堡、在圣三城堡，费奇从不放松对治疗神术的搜集和学习。治疗神术分为三类九级，大大小小各种不同的法术有一百条之多。治疗外伤的是一类，驱除疾病和各种不良状态的是一类，为身体增加抵抗和耐受能力的是第三类。其效果从治疗指尖的划伤，到起死回生，涵盖了神术威力的不同层级。
莉莉古斯特的伤势属于内脏损伤，一般的“治疗伤口”只能缓解和防止伤势恶化，却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而且，吸血衍生咒也带有诅咒的效果，缠绵在莉莉的身体和精神之内，这种异常状态也不是治疗伤口法术可以祛除的。山下“善堂”的牧师主要面向一般民众常见的疾患，外伤、骨折、感冒发烧腹泻之类。他们并没有合适的法术手段，也缺乏足够的法术能力，所以只能向大主教求救。
也幸亏费奇及时让莉莉冷静下来，她的“自杀倾向”才没有波及那些最重要最脆弱的器官，她也才能苟延残喘至今。当一行人终于来到圣三城堡的时候，莉莉的脸色苍白，但是从胸口到脖颈都是不正常的暗红色，指甲都有些发蓝了。“让开，都让开，有病人！”费奇怒吼着，高高举起圣徽开路。贝妮则抱着莉莉紧紧跟在后面。
很幸运，麦金托什大主教今天就在他的办公室中。他带着六名学生包括两个主教和四个高阶牧师（金圣徽）正在进行祈祷和聆听冥想。费奇几乎是撞开了他的房门，然后一边道歉一边挥起胳膊将他桌子上的东西向旁边一扫，就将莉莉古斯特放在上面。
“请你救救她吧。这是莉莉古斯特，范特曼古斯特子爵的女儿。她被沙漠群岛的海盗领主袭击，中了吸血衍生咒一类的法术，内脏伤势严重。”费奇知道时间宝贵，只挑选最重要的信息说道：“山下善堂的牧师已经使用了治疗严重伤势、缓解毒素和稳定祝福，但是如果没有更强的神术，她还是会死。”
“我知道了，现在让我来检查一下吧。”麦金托什面带微笑，将他的“学生们”一起召集过来，然后将发光的手掌放在莉莉身体上方，从头到脚照射起来。“嗯，这的确是个棘手的情况，远比被打断的祈祷和聆听冥想更麻烦。费奇，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以后的冥想不要被突然冲进来的人打断吗？”
“装一个门铃是个不错的开始，花不了几个钱，而且还不用占人手。”费奇挠挠头，然后微微鞠了一躬：“各位，非常抱歉，干扰了你们原本的事情。”
“嗯，态度还不错。我听闻你是个非常有性格的比武冠军，还担心你会用拳头来让我们就范呢。”麦金托什收回手掌，然后对身旁一个白发苍苍的年老牧师说道：“先施展一个复原术，让她的身体状态稍微好一些。你们几个，给她准备点吃的东西，尽可能甜一些。她的伤势需要再生术才能治疗。”
“大主教，再生术消耗巨大，您确定吗？”
“当费奇撞开门的时候，他没有考虑自己的得失，只是想要救人。因此，我听到的不是肉体冲撞木板的闷声，而是女神叩击心灵的巨响。大家要多问问自己‘我能做什么’，而不要总想着‘有没有必要去做’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有选择的余地才有必要性的考量，可很多时候并不存在选择。”
“说的很有道理，费奇。”麦金托什大主教点了点头：“嗯……你让你的朋友们先在外面等吧，不过你可以留下。作为牧师，想不想看一下再生神术的施展过程？”
“这太好了。”费奇用力点点头，然后摆出一副谁都别想赶他走的架势。
他太想知道治疗神术是怎么施展的了，尤其是比较高阶的那些。再生术处于9级治疗神术中的第七级，甚至比复活术都要高。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复活术更需要神灵的介入，对施展法术的人，要求没有那么高。如果不考虑将医疗法术从单体转变为大规模施展所造成的难度提升，仅计算面向单个生物的治疗神术，那么再生术已经可以排在前三之内了。
“这是再生术的咒语符文，你能看懂吧？”麦金托什从自己书架上拿出一本书，直接翻到相应的页码，然后放在费奇的手中。“这些东西有没有难度？”
“都认识，也知道它们的含义，但我施展不出来。”费奇仔细看了一下，然后又快速将之前和之后的部分浏览一遍。
“你现在还年轻，施展不出来很正常。人类的二十岁，正是野心勃勃的年纪；而你，除了被流放，从来也没遭受过磨难哪怕是被流放，你也没有忍饥挨饿和遭人欺凌吧？”
费奇点点头：“的确没有。可这和神术有什么关系？”
“只有多体会，才能找到信仰、坚定信仰、升华信仰。幸福虽然也是一种体会，但我恐怕苦难才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当你回忆过去的甜蜜和痛苦时，是会因为甜蜜而欢笑，还是会因为痛苦而再次流泪？”
费奇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人对于痛苦的记忆更深刻，这一点没错。但我认为，记住痛苦只是一种从错误中学习的过程，这是本能。只有能记住错误的生物才能存活得更久，没记性的总会早一些时候就死了。这和信仰、神术有什么关系？”
“并不是所有的痛苦都是错误造成的。”麦金托什拍拍费奇的肩膀：“当你活得更长些，看得更多些，多体会这个世界上人的情感，你就会明白了。这就像读书一样，你并不是在看那些字和句子，而是要看到文字背后蕴含的感情。”
费奇闭上嘴巴没有回答。一方面，麦金托什说的没错，神术咒语的符文并不能当做简单的字块叠加，它里面的确蕴含着信仰的力量，也就是自身灵魂和神灵理念之间互相融合的部分这是费奇一直无法做到的部分。另一方面，麦金托什还要给莉莉治疗伤势，费奇也想趁机偷学高阶治疗神术的窍门，怎么会一直反驳他？
“治疗神术不是念咒文，而是要移情费奇，好好听着。你的魔法很有意思，也很强大。我去看了你的比赛，我不认为在非神术施法者中有谁能像你一样施展咒语。”麦金托什的话让所有人，包括费奇在内都挑了挑眉毛，感到非常意外。“竞技场上你很冷静，而且喜欢将各种情况事先考虑进去，因此你不管是谋划还是应变都很不错。不过，这些优点在神术上却没多大帮助。神术，你要移情。”
“没有痛苦过，你怎么知道幸福？坐在殿堂里，面对着高大的雕像，优美的圣歌环绕……这些都不会比经历磨难之人的惨叫更能触动你。祈祷，有些是因为贪婪，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缺失啊！”
费奇用力点点头。在情感方面，他认同麦金托什的话，他也认为外面普通人的生活过得太差，缺少的东西太多，不管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都是如此。不过，他更相信用自身的努力、依靠双手来改变现状，而不是祈祷。
麦金托什继续说道：“我们是女神和凡俗的桥梁，我们长久以来接受的训练就是将祈祷者的声音传达给女神。因此，我们只有真正理解伤者的痛苦，真正设身处地，真正将他们的感情移到自己身上，才能正确地表达给女神，才能让治疗神术起到最好的效果。”
这段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在费奇的脑子中炸响，让他瞪大眼睛直接懵了好几秒钟。
对啊！移情！怎么早没想到！法术的本质是用灵魂改变世界，这在施展火球、寒冰和气元素绳索的时候都得到了验证。可是治疗……治疗的目标是另一个人的身体，那个身体是有灵魂的！所以，必须得让自己的灵魂与对面的灵魂共同携手，至少得共同应对伤势和病情才对！
让一个不会使用法术的灵魂来适应施法者的灵魂，这太强人所难，所以想要进行治疗，施法者需要将日常的习惯反过来。不是让灵魂改变世界，而是先让世界改变自己，然后再翻回去改变对方！移情，或者叫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或者叫做理解万岁？
这不是思考的问题，和知识量、脑力没有关系，只是能不能与别人心灵相通。受伤之后的惊慌，中毒之后的恐惧，被疾病折磨时的无助、忧愁和惶惶不可终日，这些并非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和灵魂的感受。就像一个愁眉苦脸的人，不会喜欢一个嬉皮笑脸者的陪伴，而会不知不觉与同病相怜者倾诉一样。灵魂上的共鸣是治疗的第一部分。
“得让病人和伤者知道我与他们是一边的，伤口和疾病才是对面的敌人，这样才能治疗。”费奇说道。
“总结的很好。”麦金托什笑着点了点头：“最好的治疗牧师都是圣言的，就是因为我们总在民间，更能体会疾苦。当然，我们也更愿意治疗那些虔诚的信徒，因为他们更愿意相信我们，这样治疗效果更好。那些刁难我们、诋毁我们的亵渎者，已经自动站到了另一边，我们也有心无力。”
麦金托什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施展神术。记载在纸上的咒文，原来只是神术的一部分，在真正进入咒文部分之前，牧师还要有一段祈祷。现在费奇理解了，这段祈祷并不是废话，而是让两个灵魂和谐同调的过程。
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只有更广泛、更深入地了解人，特别是了解那些受伤、患病的人，才能够真正理解他们的心情。
“她有些抗拒我，她非常不愿意听我的话，似乎有个比她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在灵魂之中。”麦金托什大主教头一次皱起眉头。“这样不好，很不好。虽然我还是可以强行推进再生神术，但效果会差很多，甚至有可能治疗失败。”
“我来试试。”费奇说道：“我可能无法理解她的伤势和现在的心情，但我应该能劝劝她，让抗拒心理少一些。嗯……我加入进来会不会影响施展神术？”
“不会只要你不捣乱就不会。事实上，如果你能加入进来，神术效果可能会更好，而且我们的损耗也会少一些。”麦金托什说道：“神术主要依靠神灵的力量，一部分是自身的法力，但治疗术必须还要将自身投入进去。病人的恢复，也需要牧师的身体提供帮助才行。费奇，你来说说其中的道理。”
“既然是感同身受，那么灵魂的感同，必然带来双方的身受。因此，为患者消耗一部分自身的精力、体力和恢复力，不仅是需要的，而且是必要的。这也是善良的一种体现。”
“你可以是一个好牧师。”麦金托什点点头，抓着费奇的手，将他拉入神术的施法过程当中：“你多学习一些神术，这样米纳斯伊希尔的人们也能更多受益。现在，仔细聆听，感受灵魂，你能听到她的祈祷吗？”
祈祷没听到，但是奴隶向主人撒娇的感觉却一点不漏地尽收心底。费奇沉下心来，在麦金托什营造的神术氛围内仔细感受，发现在撒娇的表层情绪之下，其实是恐惧、忧愁和无助。
魔法师能用自己的灵魂来改变世界，可谁能来改变魔法师的灵魂呢？当两个灵魂靠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仅有“改变”这一种事情好做，互动的方式那么多，聆听、理解和移情不该只是牧师的专属。
“别担心，我在这里，听我的话，好好接受治疗。”费奇并没有使用祈祷词，而是直接与莉莉古斯特对话，用灵魂将声音传到她内心深处。“跟随我的指引，让自己好起来。我需要你健康，我需要你一步步走出阴霾。我希望你能真的自由和快乐。”
在大主教的指引下，费奇第一次在神术环境中做到了感同身受。再生术，最顶级的治疗神术，它的力量从费奇体内流淌而过，然后作用在莉莉古斯特脆弱的内脏上。
伤口在迅速恢复，破损的内脏开始恢复如初。费奇觉得自身的一部分力量被抽走了，但他并没有伤口，所以暂时也用不上。因此，他相当于暂时借出了自身的恢复力，只需要事后多吃点补充补充体力就好。
而且，他本来就有魔鬼的一部分能力，再生和恢复能力就比常人强得多，这借出去的一点根本算不上什么。
等等……费奇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决治疗法术的问题。
而且不是神术治疗，而是魔法咒语的治疗。
章节135 地狱治疗
莉莉古斯特的状态真的稳定下来。不正常的肤色从她身体上迅速消退，更加平稳呼吸和心跳让她真正享受起睡眠的安乐。
“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她只不过还需要几天的恢复时间。”麦金托什大主教搓了搓手，他的脸色有些白，就像是刚从冰天雪地的野外回来，正需要一顿好肉和热酒招待。“莉莉古斯特，她是个贵族家庭的孩子吧？费奇，她的家人在哪儿？”
“哦，被沙漠群岛的海盗头领戈隆男爵杀掉了。我现在不确定戈隆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但他就是比武大会单人项目的那个冠军。”费奇简单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幸好我对法术符文比较有了解，想到了破解的方法，不然损失会更大。”
“你这种行事方法……我不能说你错，但更不能说它就是对的。”大主教对他的一个学生说道：“去向圣心教枢报告这件事情，尽快派审判者和圣骑士前去调查。如果我的记忆没错，古斯特的庄园应该还属于圣三城堡的管理范围内吧？”
“是的，大人，它在教枢的土地上。我这就去做。”
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麦金托什大主教要圣心教枢介入调查是应有之意，费奇巴不得赶紧从这件事里面脱身。他急着想要回去试一试治疗魔法的新思路，也想尽快详尽、深入研究一下吸血衍生咒。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还没做，干嘛留在这里和一个大主教闲聊？
由于莉莉古斯特还需要恢复，而且她又不是“费奇的什么人”，也没理由直接就将她带走，大主教安排人将她送到圣三城堡的善堂去，就在教枢旁边不远的地方，那也是受伤圣骑士和审判官们的修养地。在那里，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等苏醒后再询问她的意愿决定去哪里，或者等她的家人来接。
费奇没有异议，他现在最多只能让夏妮或者贝妮时不时去探访一下而已。在离开教枢之后，特隆向费奇告别。他并不是去多么远的地方，而是想要回古斯特的庄园看一看。
“没有做善后总觉得不安心，万一有漏网之鱼以后还是麻烦，所以我得跑这一趟。”特隆说道：“放心吧，我骑着马、带着全套装备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你小心点。”费奇说道。
“快点想办法给我找把新的枪剑。”
带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战利品也就是鲨鱼皮甲、控制圆柱和人皮秘笈费奇回到了神秘之雾的大宅。吸血衍生咒并非优先级别最高的事情，反正只要这几样战利品不丢，随时都可以回头看。他现在要趁着有点思路的时候，赶紧解决治疗咒语的问题。
通过麦金托什大主教这一次“手把手”的演示，费奇大有收获。治疗神术中依靠女神力量的那个部分他没法解决，但是灵魂与灵魂沟通协调，借出自身的恢复能力同仇敌忾地对抗伤口和疾病，这部分核心思想却能够用魔法来实现。
要知道，魔鬼也是有恢复能力的。
所有魔鬼在地狱中都可以再生，只是在速度上有快慢的差别。离开地狱环境之后，半数左右的魔鬼种类仍能够保留再生的能力，只要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势，它们总能慢慢复原。小魔鬼、冰魔、角魔都是如此。
费奇属于契约魔，拥有的能力不是“再生”，而是“快速痊愈”。区别在于，如果是断手断腿这样的伤口，将断肢放回伤口上，他也能慢慢恢复。但如果断肢丢了，那只有再生能力可以恢复，快速痊愈就没办法了。
不过，从魔法咒语的角度来看，是再生还是快速痊愈并没有本质区别。费奇的思路是让接受治疗的人，在一段时间内灵魂认同地狱，然后将地狱生物（魔鬼）的恢复能力借给他。与此同时，他可以用灵光遮蔽法术掩盖地狱的气息，这样也能变相达到治疗的目的。
任何牧师听到这个思路，要么会说是舍近求远，要么会说是舍本逐末。但对于非神术施法者来说，这很有可能是唯一能走通的道路。有了这个思路之后，费奇就开始寻找合适的符文，同时还要构思这些符文用什么样的方法组合在一起，如何让它们理解自己要做什么，然后能够准确地完成。
有许多关键的要素他已经具备了，比如跨空间联通的符文是什么样子的，地狱的大概空间位置，身为魔鬼时的灵魂的感觉，以及和别人灵魂同步的状态和方法。
这个咒语不会太难，因为地狱本身也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出来，哪怕只是短暂地和其他人的灵魂亲近一下。地狱会发挥主动性，这个就降低了大部分的难度。费奇从岔路魔的知识中了解到，一个没有丝毫防御能力的人突然进入地狱，排除恶劣气候（天降火球或者地涌毒水）的状况，至少一天之内神志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根据这个情况，费奇决定将治疗法术的持续时间准确地限定在一分钟。这样一来，哪怕多次施展这个法术，也不太会导致地狱气息对人产生永久影响。
当然，毫无影响是不可能的。费奇不能排除有人不断对自己施展这个法术，从而刻意转变成地狱生物的可能。正因为如此，短时间内他不会推广这个法术如果能够成功研制的话只会留给自己使用。
思路一来，进展就能飞快。之前他在治疗法术上积累的知识，哪怕是失败后得到的经验，这个时候也能迅速转化为符文。费奇突然有了种前世工作时高速敲代码的疯狂感觉。
“大人，厄丝来找你了。”夏妮试探着说道。
费奇摆了摆手，根本就没有抬头，甚至这句话就没能进入他的耳朵。夏妮观察了一下费奇的身体语言，然后悄悄退出房间，带着歉意给厄丝说道：“费奇大人正在研究法术，这个时候没法打扰他。我刚才试了试，他非常专注，听见了但是没什么反应。”
“啊！啊……没事儿，我理解！这是他变强的秘密！”厄丝舔了舔嘴唇，夏妮立刻给她递过去一壶水。“谢谢，我是有点渴了，敦敦敦敦……”
“费奇大人开始思考法术后，这个状态会保持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决定休息一下，完全没有规律。接下来你是要等，还是让我转告他？”
“还是你转告他吧，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我更主要是想再见见他。”厄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空水壶放下后，接着说道：“你们离开后，古斯特庄园着火了，半个宅子都烧了起来，许多人都去扑火。我听仆人们叫喊，说是古斯特的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还活着。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用，但还是想来说一声。”
“你也在古斯特的庄园？”
“当然！费奇大人和单人比武大赛冠军的对决我怎么能够错过？我……”厄丝压低声音说道：“原本应该是我值班的，我和朋友私下换了班这才有时间去看。大人太厉害了，不管是海盗还是杀手，全都不是他的对手。双料冠军，包揽所有项目！”
“谢谢你的支持。”夏妮微微点了点头。“大人也是被那个戈隆找上门来，这才不得不去应战的。对于双料冠军，大人认为那只是个虚名，只能代表过去的努力，不能代表未来。”
“费奇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我真想到他的门下聆听教诲、学习神术……”
“这我就没法回答了。我只能说，暂时费奇大人还没有招收神术学生的想法，他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了魔法上。”
厄丝用力点点头，一个女神的牧师居然理所当然地说道：“学魔法找费奇，这也是应当的啊。对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
“倒还真有。”贝妮插了句话：“你知道圣三城堡哪里能买到武器吗？还不是一般的武器，而是怪物猎人用的枪剑，冰封要塞的那些人用的。特隆的那根在战斗中损坏了。”
“喔，特隆的啊，我知道他，他给费奇大人送过盔甲。比武大会那天他就坐在我身边，是个有趣的好人。”厄丝想了想，然后道：“我大概知道，但不是很确定。这样，我帮你们问问吧。”
“谢谢你。我们会支付购买武器的费用。”夏妮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我先走了！有消息再回来找你们！”厄丝最后看了眼费奇所在的房间，然后蹦跳着离开了。
古斯特家族这次肯定元气大伤，甚至从此覆灭也很有可能。很快，各种各样关于他们的消息和流言就开始在圣三城堡内传播，直到圣心教枢宣布已经派遣了审判官和圣骑士前往调查的新闻传出来，纷纷议论才停止大家都等着教枢的准确消息，这个时候再乱说那就是自找麻烦。
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消息是费奇战胜了戈隆。如此一来，比武大会的两个冠军变成一个，全都被费奇收入囊中。不过，大家都认为费奇这个冠军实至名归，至少在这次大会上，没见到能和他相提并论的竞争者。
莉莉古斯特醒来后被圣心教枢的修女带走了，据说是要配合对古斯特子爵这一次事件的调查。贝妮见了她一面，可以看得出来她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但是精神还有点恍惚。“我想早日回到主人身边。”莉莉有些哀伤地说道。贝妮没法做这个决定，只能让她先照顾好自己，健康些、快乐些才好。
费奇一直在忙于创造治疗魔法，没在这些事上花多少心思。教枢介入之后，局势肯定能安定下来，莉莉也会受到很好的照顾。如果圣心能够帮她祛除掉吸血衍生咒的影响那就太好了。费奇自己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因此暂时也没这个能力。而且，费奇琢磨了一下，如果能让教枢多看看外面咒语的发展情况，提高警惕，然后激发起迎头赶上的动力来，这也是好事。
就这样过了三天，费奇终于放下笔，紧紧地握起了拳头。治疗魔法咒语终于完成，费奇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地狱治疗”。
“呃，贝妮，夏妮，过来一下。你们两个谁有……再生或者伤口恢复的能力？”
夏妮指着贝妮，贝妮指着自己。
“我有一定的恢复能力，如果兴奋或者愤怒起来了比如在战斗中吧恢复能力还会加强一些。应该是我那部分血脉的影响。”贝妮有些好奇，同时也有些紧张：“大人，你要我做什么啊？”
“你有恢复能力就不找你了。夏妮，手伸过来，我要划一刀。”
话音刚落，贝妮嗖的一声就站到夏妮背后去了，然后悄悄地将她向前推。费奇看不到夏妮的表情，但他至少没有被麻痹，而且夏妮还将手伸出来了，那看来就是允许了吧？
“会有点疼，稍忍一下。”费奇用裁羊皮纸的小刀在她手心划了一道口子，血珠渗了出来，肯定疼，但是她一动都不动。“放松，我要使用治疗魔法了。”
“地狱治疗”咒语的符文在魔法矩阵中快速敲击出来，随后便有一种邪恶而严肃的气氛缭绕四周。费奇右手一挥，邪恶气息瞬间消失，只有夏妮突然打了个冷战。随后，她感觉耳边有低声的轻语，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但总觉得那声音不怀好意。
“大人，有些古怪，我听到说话声却找不到来源。我所有的蛇头都有同样的错觉……”
“别担心，有我呢。”费奇指了指夏妮的手：“看看效果吧。”
裁纸刀留下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大约半分钟就完全看不出曾经的切口，只剩下掌心残留的几滴血珠。而且这个地狱治疗魔法与治疗神术产生效果的方式不同，它没有伤口合拢、结痂、长出新肉的过程，直接是伤口两侧重新长在一起。如果非常较真的话，这不叫治疗，而是叫做再生自愈。
“大人，如果需要再制造伤口，请不要担心，我没问题的。”
费奇看着夏妮，有点不忍心下手。但魔法咒语必须要试验，这是免不了的。在场的人当中，费奇和贝妮有自愈能力，午夜根本不能算是正常生命体，对一般动物实验又不能测试地狱力量对灵魂的影响；山下的善堂能找到伤者，但费奇还需要解决地狱气息泄露的问题。思来想去，他也只有夏妮。
“稍微忍一下，我还需要一个对比试验。”费奇又切了一刀，比之前深一些，然后再施展地狱治疗。虽然伤口深了一些，但仍旧在一分钟之内恢复如初。而且这一次那种严肃的邪恶气息变得稍微收敛了些。
“谢谢你，现在不疼了吧？去休息一下吧，我先改进一下咒语，过一会儿可能还要找你。”
夏妮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好奇地看着手掌。这种治疗术的效果非常好，她的手已经没有任何异状，完全可以自由活动。不仅如此，没有疤痕这一点也是一般治疗神术没法做到的。只是……
夏妮和贝妮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一件事情：费奇一直都是个善良的人，遇到事情都会自己先上。这一次，为什么他没有在自己身上试验？
是魔法咒语的问题，还是他身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