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15 雷霆军
就在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来到国王军营地的同一天，圣三城堡也终于派出了自己的“雷霆军”，离开了之前集结的城堡，轻车简从快速抵达前线，停在距离“国王军”五十里的一处名为“三井村”的地方。从一百里到五十里，这是个巨大的进步，同时也意味着双方如果想要开战，在一天的行程内是肯定可以碰面的。
毫无意外地，斥候之间的较量就此拉开序幕，国王军的骑士以三人为一队，开始频繁出没于雷霆军的驻扎地附近。由于兵力上处于优势，国王军的斥候可以形成更多的批次，但是效果却不能令人满意。
雷霆军的圣骑士在牧师神术的帮助下，以国王军完全没有意料到的突然高速冲锋，将斥候击落马下。之后，他们解除了这些斥候骑士的武装，只留下贴身的单薄衣服，再给他们简单治疗，然后允许其返回。现在是秋天，尽管天气还没有转凉，这些人的健康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这非常打击士气。
伯爵不得已只能召回这些斥候，结束挑衅行动，并将费奇召唤到身边。“那些轻浮的贵族子弟个个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骑士，可到头来能够依靠的只有老将他们能够审时度势，不会被扒光衣服送回来。”他对费奇说道：“但如果想要杀杀对面的锐气，那就必须解决那些牧师的神术。这个任务我交给你了，费奇！”
“我不去。”
这出人意料的回答令伯爵用力拍了下面前的桌子，上面的酒杯一阵摇摆震动。“你不去是什么意思？你想做逃兵吗？”
“我认为这种对挑衅的回应方式并不符合这次的战略目的。”费奇说道：“你先别着急。我们这一次来，是展示力量，最终让总主教觉得战争是不可取的手段，与联合王国敌对是没有好处的，从而让他收回在灯塔领咄咄逼人的态度，不是要真的打起来。”
“之前我就反对派遣斥候，尤其是那些打着斥候名义却没有斥候实力的骑士。他们最终用秋游的方式破坏了咱们的气势。”费奇说道：“我去前线的确可以解决法术的问题，但免不了发生直接冲突……”
“发生冲突又怎么样？如果不表现出这样的决心，那么就满盘皆输了！”霍尔伯爵说道：“费奇，现在是雷霆军在神术的帮助下有了更强的信心，这一点必须打压下去，否则对方就有了敢和咱们真正战斗的勇气。此时，我们需要一个英雄，以无可辩驳的力量将对方压制下去。这就像是阵前决斗一样，不能退缩的，懂吗？”
“这一点我明白，但赢一场决斗并不能让对方胆怯，他们都是圣骑士，没有恐惧一说。”
“如果你能将对面的士气压下去，那我就可以进行下一步。”霍尔伯爵显得胸有成竹，说道：“凭借兵力的优势，除去在正面保持压力之外，还可以分头出击。派遣多支数量不超过一千人的队伍，威胁教会不能顾及的方向。让教会认为，如果正面开展，即便胜利了，它也将失去教枢领地最肥沃、最重要的那些地区。而在精灵的带动下，模范领也可能分崩离析，这才能让教枢真正投鼠忌器。”
方法听起来不错。“那些家伙连斥候侦查都做不好，你将他们分兵出去，岂不是更加不稳定？我在营地里看得很清楚，这些领主少有骑士精神，大部分只是想要抢掠的官方盗匪，将金币装进腰包，将骂名留给国王。如果放出去，他们只会喊着‘以国王的名义’、‘以正义的名义’甚至‘以女神的名义’，但金币从来都是搬回自己城堡里去。”
“看得出来你对他们的意见很大，但我希望你不是在暗讽咱们霍尔家族最后夺得了整个王国。”
“我从来没有那种想法。安德鲁能够当上国王，靠的是家族自身的强大以及可以信赖、有行动力的盟友，以及你的指挥。”
“现在仍有我的指挥，而且家族比之前更强大。”伯爵说道：“我派遣出去的每一支分队都将由关系紧密而且真正具备能力的领主指挥，他们可以按兵不动，但绝对不会成为盗匪。我会告诉他们这是个威慑和警戒任务，任何私自行动的将不会得到援助，更不要说援救了。”
伯爵的意志很坚定，而他又是国王军的统帅，费奇还是要执行军令的。“那我去看看雷霆军，希望能尽快回来。不过夏妮留在营地里，如果需要我，她有办法将我叫回来。”
“不用，让夏妮跟你一起去吧。霍尔家族的每个男人都至少能够保护自己女人和家人的安全。”伯爵道：“你走了之后，营地里就留她一个女人，非常不方便。就这么定了，别反驳。”
费奇想了想，女神教会的牧师们会使用很多种神术，但没有能够传送突袭的咒语。那些圣骑士和牧师们，可以在神术的辅助下变得强壮、坚韧、力大无穷，但依旧要向普通士兵那样慢慢推进才能发起攻击，而自己完全可以成为无法逾越的拦路虎。
“你还在犹豫什么，担心我的安全吗？”霍尔伯爵摆了摆手：“你认为亚里亚大公就没想过要杀死我吗？我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我就放心了。”
将费奇放出去也是无奈之举，留在身边还能更好地保护儿子的安全，做父亲的怎么能不知道这点？只不过，作为一支军队的统帅，霍尔伯爵也知道自己儿子的计划目前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总主教唐德米普突然变得强硬，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措施，似乎不在乎真的打上一架，这令人有些意想不到。
整个计划是费奇提出来，安德鲁批准的，成败与否关系着国王与霍尔家族的声誉。这是个建立在战略威慑基础上的计划，本质是让对方坚信“我想获得惨胜都极难”，从而选择“理性的退让”。但如果真打起来，因为教会在民间以及领主之间仍具有极大的威信，战争只会让霍亚贵族联合王国分崩离析，同样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
“必须弄清楚总主教唐德米普到底有什么计划，那些圣骑士和牧师到底有多少战斗决心。”霍尔伯爵低头看着沙盘。他用一个闪电徽标的旗子来代表雷霆军，而这个旗子目前正处于一个古怪的位置。它靠近之前被霍尔父子两人戏称为“送死山”的地方，用那座只有一座泉水的突兀高峰当做“屏障”，藏身其后。雷霆军如果要进攻，那必须先绕过山峰，这显然失去了突然性。而它并没有足够的兵力来真正阻止国王军夺下山峰，然后居高临下对其造成毁灭性打击。这又不是绕着柱子躲猫猫，将部队一反常态安排在那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在亚里亚和范伯格的对抗中，霍尔伯爵指挥过很多次战斗，却没见过如此古怪的局面。他默默思量着，背着手站在沙盘前。教枢的人并没有多少指挥经验，但并不缺少战斗经验，不管是范伯格还是亚里亚，都没少聘请教会的牧师来助战。很多时候，教会牧师就站在指挥官身旁，与他们一同参详战场局势。当年的那些牧师现在就在雷霆军中，他们没理由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如果真的是错误，那么费奇肯定会让他们好看。”霍尔伯爵的手指放在那座山峰上，他相信费奇绝对可以居高临下，以强大的法术给雷霆军一个教训。“就算那座山峰有古怪，费奇也能用传送术离开，而其他人完全没有这种优势。”
霍尔伯爵用手指捻起雷霆军的旗子，又有些烦闷地将它放回去。他抬起头来，对着旁边的房间大喊一声：“副官，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没有人送信过来！”
很快地，一封信送到他的面前。信封是普通的褐色，但是表面有流云一样繁杂的压痕。封住信封的蜡泥是红色的，但仔细看的话其中会有些银色的细线，这是一种极难仿制的特殊油泥。伯爵仔细查看了封腊的图案，的确是杜鹃鸟，这才小心裁开。
他将信纸举起来对着蜡烛看了一会儿，并在纸上写下几行字，随后将信纸和写字的纸烧掉。“库克，我要去见一个人，这个人身份特殊，不能让别人知道。”
库克是霍尔伯爵的副官，看起来并不起眼，年龄与伯爵相当，可能稍大一点，平时低眉垂目，对谁都笑嘻嘻的。他总是穿着仆人、管家的便装，做一些端茶倒水这种并不重要的工作。但是霍尔伯爵不管到什么地方总会着他，一直信任有加。
“我这就给您换装。”库克说道：“见面是在什么地方，要多少人跟随护卫？”
“就在军营里不出去，你跟着就行了。”霍尔伯爵说道：“这个人从教枢来，是麦瑟斯许多年前就安插好的重要人物。这次，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
库克微微皱眉：“大人，如果是教枢的重要人物，他怎么能进入营地呢？”
“血色流星之夜，这个人想要脱身，就趁乱离开了教枢，让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给自己秘密安排了一个范伯格贵族的身份，但他的贵族身份其实仍旧是麦瑟斯给他准备的，所以他就直接落到那情报头子手里了。他陷得越深，就必须更用力地传递消息，而他进入军营，也就是用了范伯格贵族响应国王军的名义。”
库克点点头，帮助霍尔伯爵换上骑士扈从的衣服，用衣领藏住胡须，用帽檐遮住眉眼。正当此时，突然听的嗖~啪~两声响，费奇便从外面推门进来。父子两个对视一眼，都感到非常惊讶。
“我不是让你去侦查雷霆军了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呃，我回了一趟夏奇庄园。你怎么这身打扮？不会是去幽会什么人吧？”
“对，我是要去幽会，你还有什么事儿吗？”伯爵哼了一声，明显说的是气话。
“我把这个给你。”费奇打开空间袋，从里面抽出一把“魔枪05型”。这小提琴一样的古怪武器只装备地狱骑士团，外面根本没有听说过，更不要说见识了不过对于霍尔伯爵，费奇并没有隐瞒。“我从骑士团那里拿的，给你用来防身。我把空间袋一起给你，这样你也便于携带。”
“我更喜欢这个。”霍尔伯爵拍了拍腰间的长剑：“长剑抽出来就能战斗，而你的魔枪……”
“能够一枪打死重甲的骑士，而这点是长剑做不到的。”费奇将枪硬塞进父亲手里，说道：“这把枪我做了点特殊改动，你不需要输入法力，只需要扣动扳机，也能发射六次。”
霍尔伯爵眯起了眼睛。他知道魔枪，同时也听说了魔枪只能会魔法的人使用，而面前的这把居然规避了这个限制。很显然，这件事影响很大，甚至直接关系到地狱骑士团未来的前途。他端详着手中的魔枪，然后交给了库克。“你来用，而且要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它，不能让它落到敌人手中。”
“呃，没那么严重，丢就丢了，想要仿制这个枪非常困难，而且很快它的技术就落后了。”费奇将空间袋也递过去，交代了一番使用注意事项。“主要是我不在你身边，总有点不放心。对了，父亲大人，请一定不要做对不起母亲大人的事情。”
在霍尔伯爵将酒杯投掷过来之前，费奇已经跳进空间传送通道，溜之大吉。
库克笑着将枪收起来，然后穿上了骑士盔甲，成了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外面天色已黑，霍尔伯爵举着一个昏暗的火把走在前面，如同扈从正带着骑士主人返回自己的住所一般。两个人在大营中绕了好几个弯，来到西面一座哨塔前。
这座临时哨塔是第一批到达的军队修建的，随着营地的扩大，已经失去了意义。原本是应该拆掉的，但霍尔伯爵一直没有下达这个命令，于是也就没人做这件事。现在，这里成了伯爵和情报人员见面的地点。
库克首先走了进去，他的一只手放在袖剑上，另一只手就距离装着魔枪的空间袋不远。屋子中只有一个肩膀倾斜微微驼背的男人，可以肯定他年轻时一定是高大魁梧的角色。库克搜了搜他身上，确保没有危险的武器，便走出岗哨，对霍尔伯爵点了点头。
伯爵走了进去，而那个男人也放下了兜帽，一脸谄媚的笑容。虽然这个人看起来年龄差不多有六十岁，但如果费奇在这里，他会很快看出这个人就是贝妮的父亲马瑞利斯，只不过进行了易容而已。
章节316 四不原则
“伯爵大人，终于见到您了，我……我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才到这里来的。”马瑞利斯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很乐意为虔诚的国王服务，这也是女神的旨意。只是离开教枢的确让我有些不安。以我个人来说，我很想终生聆听女神的教诲，永不离开圣堂一步。”
这个人脸上满是皱纹，虽然牙齿缺得厉害，到处都是漏洞，依旧还能摆出谄媚的笑容。老头儿目光期许地看着伯爵，但是又有点躲躲闪闪，和那些试图亲近但同时惧怕威严的人没什么两样。他一甩袖子，使上全身的力气用它来擦擦岗哨中唯一一把木头椅子，然后请伯爵坐下。伯爵摇了摇头：“你年纪比较大，还是你坐下吧。”
“啊，谢谢伯爵，谢谢伯爵，我就照您的吩咐。”马瑞利斯说道：“大人，要不要来点梨子？这是圣三城堡后山上的香梨，先用驱除疾病的药水浸泡七天，然后我烧热了粘稠的蜂蜜和糖浆裹上去，形成香脆的硬壳，就在盒子里。这个天气，虽然温度比之前低了些，但反而容易让人生病。我的身体就不好，一到这个季节就腰疼，所以才做了这种梨吃。”
“我来之前已经吃过东西了。”霍尔伯爵从没见过这么唠叨的“间谍”，他觉得要尽快进入正题，否则接下来就要开始探讨秋天的食补了。伯爵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只磨尖的炭笔，递给马瑞利斯：“来，我说你写。”
“这是要……”马瑞利斯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拿过纸笔，将装梨的盒子放在膝盖上当坐垫板，努力弯腰低头：“大人，您说，我写。”
“我的名字是在这里写上你的全名，然后跟着你在教枢的职位。”
“呃……”马瑞利斯做出紧张的样子，握着炭笔的手一个劲颤抖：“伯爵大人，这……您是要我写一封检举信吗？伯爵大人，这次之后，麦瑟斯大人答应我，让我可以安心做黑水庄园男爵。”
“你想要安心做男爵，首先得让我安心地让你去做男爵。”霍尔伯爵说道：“如果你不想写，那我这就离开。圣殿骑士可以直接给圣心教枢写信举报，这你应该知道的吧？”
“啊！伯爵大人，我没有不写的意思，只是确认一下要写的内容。”马瑞利斯舔舔干涩的嘴唇，然后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用微微颤抖的手开始书写：“我是霍雷肖马瑞利斯，圣言教枢红衣教士，负责文书分类整理和会议记录。我以迈尔斯黑水的名义在范伯格购买了庄……”
“行了，不用谢了。”霍尔伯爵将那张纸抽过来，放在面前仔细查看。他曾让情报顾问麦瑟斯将这个暗线以前的传递的消息原件送一部分过来，然后凭借过人的脑力记住了上面的字迹。现在，对照面前的霍雷肖马瑞利斯的“自我介绍”，字迹吻合，他才相信这就是长久以来的暗线。
“你将知道的事情说清楚、说详细、不要有遗漏，那你在黑水或者白水庄园都可以安享晚年。”霍尔伯爵将手中的纸条撕碎扔掉，轻轻拍了拍马瑞利斯的肩膀，温言说道：“时间有限，你开始讲吧。”
马瑞利斯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大人，之前我在教枢养病，没能阻止那个愚蠢的总主教唐德米普上台，这是我的失误。他不自量力，想要和统一了范伯格的霍亚贵族联合王国作对，和强大的霍尔家族作对，这不是找死吗？”
伯爵皱起眉头，手一摆，说道：“讲重点。”
“后来，我听说国王派出了军队，突然就觉得天都亮了，心想这一次唐德总算碰到了硬钉子，也该清醒过来啦！”马瑞利斯一边唠叨，一边擦着口水，时不时用那双苍白而湿润的眼睛打量着伯爵的表情。从他的胸腔里，一种破洞里向外抽气的声音伴随着每一个发出的字。“我满心欢喜，希望唐德那个家伙就此不再惹事，我也好接着身体的伤病退下来，安心去养老。可没曾想，他一点都不体量老人，还是叫我去干活儿……”
霍尔伯爵的手指轻轻点着大腿，眼睛微眯着，一声不吭。马瑞利斯又说了几句，就在他说到“国王军由伯爵领导的消息传到教廷，主教以上全都聚集起来开会”的时候，突然轻轻咳嗽起来。他摊开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悲伤姿势：“伯爵大人，我在血色流星之夜受了伤，现在不太好，需要用些药……”
“只要不耽误你继续说话，你自便即可。”伯爵忍着怒气说道。
马瑞利斯慢慢而郑重地打开膝盖上的盒子，将过着蜂蜜糖壳的梨子拿出来。那是个比拳头小一半的青梨，看起来的确非常可口诱人的样子。马瑞利斯咽了下口水，放在嘴边正要去吃，霍尔伯爵突然说道：“你要是一边咀嚼一边说话，估计到天明也说不出什么东西。我看你没什么严重伤病，赶紧说吧。”
“伯爵大人，你得相信我，我被怪物喷出的烟伤到了肺……不过、不过，”马瑞利斯看伯爵的脸色越来越差，于是迅速放下梨子，说道：“有其他办法，我不吃也可以。”
他果然放下梨子，同时从盒子的角落拿出一根粗大的雪茄烟卷，用牙齿在茄帽上小小咬去一截，然后大拇指在食指上用力搓搓，用法术形成高热，烘烤起暴露的茄脚。“在会议上，总主教唐德米普非常笃定国王军在边境上进行的是一次威慑任务，根本不可能真正打起来，而他决心用一个办法来戳破国王军的伪装。啊，伯爵大人，这是唐德那厮的想法，并不是我的……我在会议上只是一个负责记录的小角色。”
雪茄被均匀地烘烤点燃，带有浓重气味的烟雾从马瑞利斯的嘴巴和鼻孔中缓缓冒出，而他轻咳两声后，声音果然变得好听了不少。“雷霆军将会借助神术的帮助，在几天后的无月之夜展开突袭。他们将全都获得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并可以一夜之间奔袭超过两百里。所以，这次突袭将会攻击国王军营地后方的薄弱区域。”
营地后方是薄弱区域？霍尔伯爵觉得这个唐德米普也太想当然了。战线上哪里薄弱，这是要实地进行侦查和思考，以及不断进行试探后才能得出的结论，绝对没有“背后就弱”或者“侧翼就是漏洞”的定理。不要说根本没打过仗的总主教，就算是坎特霍尔自己，也要派遣亲儿子费奇到前线亲自走一趟，经过试探之后，才敢猜一猜雷霆军的弱点所在。
“夜晚攻击坚固的大营？总主教唐德米普目的何在？他对这场战斗有什么指示？”
马瑞利斯吸了一口雪茄，含了片刻，然后随着说话慢慢吐出来：“他说这是一次展示实力的机会，只有在战场上能够取得优势，那么在谈判时才能挺直腰板。女神会保佑我们这一次的胜利。我们应该清楚地认识到，联合王国的贵族们同样是女神的信徒，当看到双方实力相当，引发战争可能会演变成拉锯战，并像亚里亚公国对范伯格那样旷日持久时，虔诚的贵族们就会制止那个年轻国王不切实际的幻想和贪婪！”
烟雾吞吐了不少，马瑞利斯说到这里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似的，因而停了好久，眼皮低垂，一副昏昏入睡的疲劳模样。不过霍尔伯爵注意到，这个老头儿并没有真的睡着，他只是用眼皮遮盖住目光中狡猾的神色而已。
“你知道什么信息最重要，快说！”霍尔伯爵挥手将周围的烟雾驱散：“在会议上，唐德米普说的这些，很多人都知道。但你认为自己知道的东西有极高的价值，是别人难以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够从此成为黑水男爵。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想想你放在庄园的情妇，以及藏在塔巫港城的儿子、女儿吧？”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明见万里！”马瑞利斯的惺忪睡眼猛然睁大，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身躯，雪茄的长烟灰也狼狈地散落到长袍上。他赶紧用一句赞叹掩盖自己的狼狈，稳定一下情绪后才说道：“会议决定了派遣雷霆军，之后我借口去整理文件，在总主教门外偷听到了他和雷霆军指挥官布鲁姆菲尔德之间的谈话。”
“只能取得战斗的胜利，不能提高战争的级别这是唐德米普说的原话。他交代布鲁姆菲尔德，尽量不要造成任何死亡，尤其是真正的贵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仇恨。要向联合王国的贵族展现力量，对他们造成威慑，但不能造成任何一点仇恨。新成立的王国与日落西山的王国其实是一样的，贵族们并不能和王座上的人同心同德。”
霍尔伯爵沉吟着捻了捻胡须，不置可否地说道：“我也听过这种说法，看来同样的故事也传到了总主教的耳朵里。那么雷霆军的夜袭行动呢，他们要达成什么目的？”
“捉住睡梦中的领主和贵族，将他们请回教枢，然后与这些领主的家人达成协议，然后放了。”马瑞利斯搓着手说道：“他很明确说了不能杀人，用神术形成的防御抵抗住可能袭来的刀箭反击，抓住贵族就赶紧撤离不破坏、不杀人、不放火、不逗留。如果能趁机抓住霍尔伯爵大人，这是唐德那个金毛老家伙说的那就能直接达到目的。还有，他说抓住那个费奇也一样。我想，他肯定打着要赎金的目的，增加开支，逼迫撤军。”
不，唐德总主教并不会这样，霍尔伯爵心想。如果抓住自己或者费奇当然这绝对是不可能的那么的确可以逼迫安德鲁退让，导致战争结束。如果抓住其他贵族，他绝对不会要赏金，只会要那个贵族家族在女神面前做出保证：回去劝说安德鲁退让。随后，被抓的贵族肯定都会被完好释放，或许还会由牧师施展些祝福的神术，让他们体面地回来。
这些“体面”的贵族会努力让安德鲁变得不体面，用各种压力导致退兵。霍尔伯爵看马瑞利斯，问道：“你的这个消息的确非常重要。当时你没被发现吧？”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老头好似突然焕发了青春，面带自豪的表情，说道：“我听到消息立刻就藏起来了，绝对没人看见，也不会有人怀疑。这消息我也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以后也绝对不会说。事实上，我记忆力不好，转过头就会忘了这件事的。”
“联合王国不会忘记这件事，霍尔家族也不会。”伯爵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说道：“以后不管你是在教枢还是在黑水庄园，定要牢记我们都不会忘，剩下的就是安心享受你的人生了。你还有其他要说的事情吗？”
“没了，没了，不过我或许还有机会再回去，等国王军胜利后，听听总主教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是非常希望看到那个不称职的家伙能够跌个大跟头。”马瑞利斯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我时刻等着捷报，正如每一个联合王国的贵族一样。”
“你说得对，大家都在等着捷报。”霍尔伯爵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外走去。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问道：“黑水庄园的马厩在什么位置？”
“大人是问南边的宾客马厩还是我养赛马的西侧马厩？”
“回头我送你一匹赛马。”伯爵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瑞利斯呆在房间里没有离开，他坐在椅子上，双眼一直看着这个破岗哨的出入口。过了一会儿，雪茄即将燃尽，他将剩余的茄帽连同烟灰直接按死在盒子里，然后从里面拿出梨子，放在嘴边。
锋利的牙齿从残缺的牙床上长出来，咬碎带着蜂蜜的糖壳如同刀子切进豆腐里一样。糖和蜂蜜迅速融化，但在滴落之前就被他贪婪地吸回口中。他的喉咙里冒出黯淡的红光，如同火山口中被压抑的岩浆一般。
“可惜没吃我的果子。不过吸了会儿烟，听了会儿话，应该足够了。”马瑞利斯的声音在喉咙间打转儿，伴随着白色的烟雾，就好像雪茄冒出的烟气一样。他吭哧吭哧将梨吃完，连梨核和梗都没剩下，全都嚼碎变成渣子，咽下了散发着高温的肚子。随后，他发出如同猫排出毛团一样的呕吐声音，在地上吐出一些白色和黑色的粘稠液体。
“马瑞利斯的脑子和灵魂真不经烧，这么快就没有味道了，不过还好将那个伯爵骗过去了。看我笔迹，还问我马厩在什么地方，以为这就能考到我？你纯粹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类笨蛋。”他嘿嘿笑了两声，伸脚将地上的残渣清扫干净。“唯一的问题是霍尔伯爵身上怎么会有魔鬼的味道？难道地狱的家伙也插手此事？可是他身边的人没有魔鬼啊？也许可以通过乖女儿贝妮的那个法师朋友打听打听。这个世界居然还能有强大的法师，这必须要引起警惕。”
“等伯爵被深渊的毁灭漩涡吞噬后，他的那个法师儿子一定会变得慌乱，那才是我应该出场的时候。雪中送炭的朋友总是与众不同嘛！”马瑞利斯收回牙齿，重新弯腰驼背，胳膊下面夹着空盒子，缓慢地向外走去。如果外面还有伯爵的眼线，只会看到一个毫无威胁（和破绽）的老头，但绝对听不到他内心的独白。
‘毁灭，谁也不会比我们做得更好。’
章节 317 山顶的景色
凸山，虽然很形象的描绘了这座拔地而起、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称的高耸小山，但不能掩盖命名者的敷衍和无能。它就像一根竖起的指头似的隔开了教枢领地和霍亚联合王国，同时将大片阴影投向雷霆军的驻地，为他们遮挡这天下午突然有些毒辣的阳光。费奇和夏妮正坐在山顶上，背靠着一块巨大岩石，完全藏在阴影中，好整以暇地远望着山脚下的军营。
“要吃烤肠吗？我这里还剩下鹿肉和马肉的，你选哪一种？”费奇用肩膀轻轻碰碰夏妮，得到答复后说道：“我其实猜到你会喜欢鹿肉，所以让厨子多准备了一些。在营地里管理伙食，总还是有些好处的。”
费奇从空间袋里拿出一根比大拇指略粗的生肠，用小刀裁成三到四厘米的长度。由于空间袋中没有时间概念，所以这根鹿肉肠和之前放进去时一模一样，刚刚由厨子灌装加工完成。费奇将肉肠握在掌心里，魔法在他的皮肤上形成高温的红斑，迅速将肉肠加热。
风吹散了香气，土埋葬了油脂，嘴巴和肠胃消灭了肉肠的踪迹。夏妮难得不用戴着面纱，她所有的蛇发都自由的舞动着，有些还调皮地去抢夺刚才的肉肠。费奇带着反麻痹护符，歪着头盯着夏妮，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别总看我，你是来侦查雷霆军的。”
“我有鹰眼冥想术，它们跑不了，这让我可以将眼睛省下来只凝视最美的景色。”费奇前一段话说得还不错，但后面就不行了：“我刚才在想，你的蛇发为什么也抢东西吃，难道它也有消化系统吗？”
刹那间，至少有四十根蛇发齐刷刷地朝费奇吐出蛇信表达不满，剩下的则直勾勾瞪着他。夏妮一拢头发，说道：“没有，蛇发可不能吃东西，它们只是闹着玩儿。不过有些蛇发的确有牙齿，可以咬下肉来，但随后会吐掉的。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奇怪？”
“奇怪嘛，是有一点，但更多的是有趣。主要是在见到你、了解你之后，我越来越坚定一个感觉……”费奇停顿了一会儿，与夏妮的双眼对视后，才用轻缓的语气说道：“生命是多么丰富多彩，又是多么美好。”
风从侧面吹来，蛇发随之摇摆，如同海草悠闲的舞蹈。夏妮微笑着，放松的倚靠在岩石上，目光温柔看着费奇。“你能这样说真好。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这样：找一个不怕我这个样子，能够承受麻痹的力量，还可以一辈子好好对我的人。”
“那你的要求也太简单了吧？首先不应该是你喜欢才对吗？”
“我当然喜欢你，这是我的运气好。”夏妮说道：“我的美杜莎血统一直在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强，精灵们用了很多方法也无法阻止这个趋势，所以我从小便知道我在未来几乎没有选择权力，能够承受麻痹目光的人基本不存在，而我不想再找另一个怪物。”
“我……差不多也算是一个怪物。”
“不，你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我们只是与众不同而已。”夏妮说道：“除了麻痹目光和蛇发之外，我不觉得我和其他女孩儿有什么不同。而你，费奇，你只是一个很会变身的法师，用何种形态都没有改变过你的思想和灵魂。而且相比较来说，你现在就是人类的身体，而我，永远都不可能去掉这些蛇发。除非我能够完全控制住麻痹能力的使用。”
夏妮抬起左手，土元素命令戒指的烟晶核心宝石在中指上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魔力在指尖流转。一些细碎的沙石围绕着夏妮的手臂飞行，随她的心意向中央聚合，形成一个粗糙的石球。她将石球扔出去，啪的一声在山石上撞碎了，还原成细碎的沙石。
“你送给我两样东西，魔法和土元素命令戒指，它们对我练习控制麻痹目光很有帮助。”夏妮说道：“你教我的魔法矩阵和法力冥想之后，我就可以通过戒指控制周围的土元素。同时我发现麻痹目光也包含一部分土元素力量，同样是可以引导的。我现在正在练习这个，虽然不能停止目光中的麻痹，但可以聚焦，引导它作用于无人的方向，不也就变的安全了吗？”
费奇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想办法控制这股力量，让它能够随心意开启和关闭比较好。任何咒语都要付出代价，法力的本质还是灵魂的力量。我担心麻痹目光会不断消耗你的灵魂。”
“我倒是没有这种感觉。”夏妮被费奇的说法吓了一跳，仔细想了想，然后和所有的蛇发一起摇头，笑着拍了费奇一巴掌，说道：“你不要瞎担心了，你见过龙会因为吐火而衰弱的吗？我小时候曾有段时间一直盯着精灵看，不断使用麻痹目光，从来没有觉得疲劳。”
“一直看着精灵？那么精灵岛上不就会多一些如同稻草人的精灵吗？”费奇也笑了：“精灵们对你很好吗？用麻痹目光淘气不会挨打吗？”
夏妮双手托着腮，微侧着脸说道：“那个时侯我的目光只会令精灵感到身体瘙痒，用手挠也不管用，很有趣的。精灵没有打过我，他们只是不理会我。除了管我吃喝以及教会最基本的精灵语以及习俗外，我在他们眼中就是透明的。后来他们发现麻痹目光后才多问了一些，但也是对我的能力，而不是关心我。”
“那你在精灵岛上的童年生活还真悲惨。”
“还好了，至少还有安妮和贝妮，后来又认识了乔铎。”夏妮说道：“乔铎是天生的孩子王，他很聪明，交游能力很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尤其是对刚刚认识的人。还记得最初的时候，是他让我们三个去尝试勾引你，试探你的人品如何。”
“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我只是有点小帅而已，还不至于让三个大美女一起扑上来。”
“哈哈哈！你真好意思说！”夏妮伸手捏了捏费奇的肚子，“你这是小胖，不是小帅！”
“给我点时间，我身体可塑性很强的。”费奇放弃了再吃一根烤肠的想法，好奇地问道：“如果当时我中计了，会发生什么？”
“贝妮会揍你一顿，或者我会让你麻痹一阵子，然后在你脸上用墨水写字。但没想好是些笨还是色。”夏妮眨了眨眼睛，她所有的蛇发都在摆出狂笑的表情。“现在想想，如果没有他们几个，我恐怕也不能坚持到你出现。精灵中的德鲁伊一直想弄明白我身上的情况，三两天就叫我去，用法术仪式进行检查。虽然不太疼，但令我很烦恼。”
“如果你要找精灵德鲁伊算账，我可以偷偷回去将营地里的那些揍一顿。对了，欺负过你的精灵有没有在营地里？”
“没有，我并不记恨他们。不过贝妮整天说要找机会揍他们，她可比我惨。”
比你惨，说明你也很惨。费奇叹息一声，将夏妮搂到怀里：“你很少说童年时候的事情，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忆，都发泄出来吧。那些不会再发生了……”
“没有你想的那么悲惨！”夏妮在费奇的胸口拍了一下。“我戴上面纱后，麻痹目光被隔断，我就到处也可以去，精灵不会阻拦。不过贝妮的血统一遇到情绪爆发就会导致发狂，因此她去哪里都必须承受被提防的目光，很多精灵根本不想她接近自己。我最多只会被挡住眼睛，而她发狂后被精灵巡猎和德鲁伊们揍过很多次。”
“六臂蛇魔血统……六臂蛇魔是很强大的恶魔，混乱的力量就在这血统之中，这的确很难办。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们的父亲，他在哪里找到了你的母亲，以及贝妮的母亲呢？你想想看，六臂蛇魔、美杜莎，这在永黎大陆上都非常罕见。”
“我也不知道，我和贝妮碰面的时候，她也没有说。不过我看她和马瑞利斯在一起的时候挺欢乐，情绪一直不错，这是好现象，说明她的血脉问题没有再发作。”夏妮突然啊了一声，说道：“我几乎都忘了，贝妮说有礼物要给你，我放在空间袋立了。”
夏妮一直喜欢随身带着生活用的各种东西，以便在自己和费奇需要的时候取出来，所以费奇便将最大的空间袋给了她。她在里面塞进了许多布料、线团和缝纫工具，因此费了一会儿功夫才将“礼物”拿出来。
那是一个橡木盒子，表面粗糙但不磨手，用一个扣锁挂住，严严实实封起来。打开锁，里面排列着八根粗大的雪茄，底部放着二十四根长长的炼金火柴以及小剪刀。盒盖内部画着如何使用里面的工具品尝雪茄，然后还有贝妮和马瑞利斯手写给费奇的祝福语。
“因为神秘之雾的缘故，你不喜欢抽烟的法师，不过这些是礼物，并不是要你改变喜好。”夏妮说道：“似乎马瑞利斯是个很好的烟草师，贝妮正在跟他学习。说不定他就是用精湛的烟草技术引起了六臂蛇魔以及美杜莎的好感，这谁能说得准呢？”
“我也有绝招的！”费奇关闭雪茄的盖子，伸出手去，开始轻轻抚摸着夏妮的头发。夏妮非常喜欢费奇的手指在蛇发中深入，直接接触和摩擦头皮的感觉，她总会在这时咯咯的笑起来。
“好了，别闹了！还要看下面的雷霆军呢！”夏妮挣脱魔爪，然后说道：“按照你说的，现在是战争时期，严肃的时候，不能出来秋游。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不照办了呢？你回去总不能根伯爵大人汇报，说你在山顶上看了半天，什么没发现、什么也没做吧？”
“我可不是什么都没做。”费奇将雪茄盒收进自己的空间袋，继续在夏妮面前显摆：“你看下面，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在村子旁边修建的临时营地，但其实很有学问。我也是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和学习后才能看明白的。下面的指挥官充分利用了地形、建筑物以及神术法阵，将营地层层保护起来，大大增加了潜入难度。我甚至怀疑里面已经设了陷阱，就等我幻术或者使用传送尝试进去，他们就立刻将我围起来抓住。”
“有吗？我完全没看出来。”夏妮所有的蛇发都摆出疑问的表情。
“嘿嘿。”费奇抬起右手晃了晃，大拇指上一个秘银的白色戒指又宽又厚，如同防箭羽割伤的扳指。他手心向上，此时才能看到那个戒指在指肚的位置凹陷下去，里面镶嵌着一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珍珠。大拇指连摇三下，珍珠滚落到掌心，然后迅速变大。水晶球“科克塔尔之眼”现出了真身。
一只凶恶的蛇头出现在水晶球中，它的双眼阴燃着紫色的火焰，飞逸的火苗在消散前不断变幻出符文的样子，盘旋在蛇头上方。它张开嘴巴露出里面锋利的错乱牙齿，摆动头颅展示脖颈后面匕首一般的骨刺，如同矛尖一样的爪子在虚空中桀骜地挥动着，但是科克塔尔的双目中却满是驯服的目光。它很快停止了摇摆，如同仆人一样安安静静等待命令。
“给我看看下面营地的情况。”
蛇一扭头，在水晶球中消失了，但是球里面的图像也开始移动。在费奇看来，这只“眼球”水晶就是显示器，科克塔尔那条混沌幻蛇就是个无人机。与一般意义的无人机不同，科克塔尔本身具备空间移动能力，距离、障碍都不是大问题，只会稍微增加一点使用者的法力消耗而已。而科克塔尔作为混沌的幻蛇，完全可以做到不可见、不可触、没有声音、没有气味、没有法力波动。甚至借助扭曲现实的能力，它可以让自己变得“不存在”，从而骗过咒语形成的屏障。它可以自主选择用什么样的方法完成费奇的指令，所需要的就是一点点法力。
费奇的右手托着水晶球，前后左右上下移动以及左摆右摆，水晶球里的图像便随着手势移动。如此，他们两个就可以看到营地内的一切。
科克塔尔穿过帐篷，在地下穿梭，任意驰骋，直到费奇找到了雷霆军的指挥营帐，看到了这次领军的圣骑士。这是个肩膀极宽、胸膛超厚的壮硕中年人，扎着黑色的短辫留着络腮胡须。他肌肉扎实目光锐利，是那种你绝对不想被他揍一拳的那种人。三个牧师和四个圣骑士围着地图坐在他面前，一个个面色严肃，沉默无言。
“别什么话都不说，我率领的可不是死人军队。”水晶球中传出那领军壮汉的声音。“总主教交代的很清楚，不能越过边界线，不能超过凸山。我们要做的是展示力量，从而让那些摇摆不定的贵族妥协。现在咱们已经到了这里，该怎么改进防守，都出出主意啊！对面的斥候已经大大减少，很可能霍尔伯爵要将他那个儿子派出来。咱们必须防守住，也只能防守住！”
章节318 眼睛看到的
布鲁姆菲尔德的话不出费奇的预料，雷霆军来到前线就不是为了打仗的，而是贯彻输人不输阵的理念，表明教会的实力和意愿，但最终还是为了能够体面地撤退。
这和营地里的状态也能对的上。常理来说，圣骑士和牧师们极少配合作战，尤其是与领主的军队在野外对峙、交战，他们的战斗经验最多也就是消灭一些邪恶生物，那些是无法应用到战阵上的。如果他们在训练，那么费奇会判断这些人是想要通过战斗来取得一些东西的，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在冥想，刀剑和硬头锤全都放在一边。
通过冥想来为营地的法阵提供能量支持，同样还可以侦测周围的法力波动。很明显，他们是在防备某个能够用幻术和传送来进行突袭、特别神出鬼没的家伙。“他们视我为可怕的怪物，这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想要靠着几个没见过费奇的牧师，来得到如何对付费奇的方法，这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费奇通过科克塔尔之眼继续看着营帐内，很想听听这些人会有什么奇思妙想，就算是荒谬，仍可能会有些启发意义。但事实令他失望，真理雷霆女神教会的牧师们除去那个脑筋不太正常的唐德米普都还是遵循“真理”标准，并没有陷入自大之中。
“这个费奇，我们手边最新的消息是从精灵那里得来的，他通过传送术去过精灵岛，和那里的德鲁伊发生过一点冲突。费奇并没有伤害精灵的意思，于是便没有进攻，只是躲闪。而精灵们使用了弓箭和法术，都没能伤到他。我不认为咱们的营地会比精灵岛要坚固。”
“不不，弓箭、雷霆，这些用来对付费奇只会让局势失控。他非常擅长用火，曾将整个海盗岛所有的船坞、码头全部烧毁，而他仍可以闲庭信步似地离开。”布鲁姆菲尔德挠了挠脸颊边的大胡子，摇摇头说道：“我们换一种思路，只要能拖延住费奇，让他来了之后忙于做别的事情，而没工夫来管咱们营地的事情，这就足够了。他喜欢什么？”
一个围着蓝色绶带的牧师说道：“过去的费奇喜欢女人、美酒、美食，但最喜欢的只有女人，他的淫乱名号在塔巫港城非常响亮，没有一个贵族不知道的……”
“这我也知道，我问的是他现在！”布鲁姆菲尔德打断了那个牧师的话，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变得冷淡。在教会中，圣骑士整体服从牧师的领导，但在执行具体任务时，尤其是带兵打仗，布鲁姆菲尔德才是唯一的指挥。
“成为圣徒之后，他没有再暴露出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除了……除了出风头之外。”蓝绶带牧师继续说道：“在竞技场上举旗子打广告、双料冠军……这个人不管到哪里都特别喜欢高人一等，还有就是介绍他的那个魔法。魔法……听这个名字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东西，教会应该趁它还没有发展起来，早点取缔，免得祸害世人。”
原来是敌视魔法的一个牧师啊，费奇表示自己记住了他的脸。另一边，布鲁姆菲尔德摇了摇头：“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国王军，费奇只是国王军的一部分。只需要拖住几天就可以了，取缔魔法那也要等双方撤军之后你再自己想办法，别拖我下水。”
“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蓝绶带牧师不依不饶，说道：“我研究过费奇的事迹，将他在别人面前暴露过的咒语和能力都收集了一下，发现一个诡异的现象。他所使用的魔法，其效果已经超出了典籍记载。大家都熟悉神术，快速传送的难题一直没有解决。而在乡野的法术之中，包括精灵德鲁伊的秘密法术里，也没有类似的能力。倒是地狱中的魔鬼精通传送……”
“神界的天使传送能力也很强，你怎么不朝这个方面想？”布鲁姆菲尔德摇了摇头：“我欣赏你想给费奇写一本传纪的坚韧决心，但你有没有研究过怎么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或者怎么安全防范他的传送能力？”
“哼！”蓝绶带牧师胳膊一叉，不说话了。
“我有个想法。”另一位牧师说道：“费奇霍尔的名字中间还有个圣字，他仍是教会的圣徒，并不是坏人。或许可以和他谈谈，让他从这场战斗中退开，至少别主动来攻击教会的营地，这总应该可以的吧？”
“哈，他难道会听你的命令而不是他父亲和哥哥的？而且他的哥哥就是国让陛下，对面的军队就是以国王来命名！就算他答应下来，只要……”
“只要他能答应下来，就比不答应下来好。”布鲁姆菲尔德说道：“相比于其他方法，和他谈一谈总没有激化矛盾的风险吧？你，现在就去外面，用法术发一个讯息，就说我要和他谈谈。”
费奇皱起了眉，然后很快舒缓开来。夏妮指着水晶球说道：“尽管能够看见他开会，但不能排除这是个陷阱，你可一定要小心。”
“我不想和他谈，也不能与他见面谈。”费奇说道：“我又不是国王军的指挥，更不是安德鲁，怎么能代表国王做出承诺呢？我看得出来这个布鲁姆菲尔德是真的想谈，终止对峙以及结束这场冲突也是他很希望的结果。不过，我只要与他见面，那就等于我方先泄气了，这不就和我最开始的威慑目标相冲突了吗？”
夏妮想了想，说道：“也对。如果你和他们谈，这件事传出去不好解释。不过你也得小心对方用这种手段在你的圣徒名号上做文章。比如说你喜欢战争，不喜欢和平之类的。”
费奇也有同样的担忧，不过能够提前知道雷霆军的做法，他便可以提前想好对策。
“他们用法术呼叫我，估计是某种大范围传音或者传递文字的图像……图像更有可能。”费奇捏了捏下巴：“夏妮，如果他们真用图像，我想用图像回复，直接将对话打到天上，让所有人都看得见。”
“这是个好办法。大家都看得见，也就没人能冤枉你。不过你准备说什么？”
“你帮我想想。让他们知道国王军的决心，同时也让他们知道整件事的起因，打击他们的战斗意志。你先准备着，我还要操纵科克塔尔之眼进行侦查。”
“没问题，我想到一段乔铎曾经用来唬人的台词，改一改就能用。”蛇目闪着精光，夏妮从空间袋里拿出纸笔开始书写。
布鲁姆菲尔德也正在准备该如何与费奇谈判，他集思广益然后记录于纸上，但这些文字全都被费奇看了个一清二楚。针对性的回答很快出炉，由夏妮进行加工润色，保证能让雷霆军那边哑口无言。正当这时，一个信使进入营帐，将一个密封的卷轴筒交给了布鲁姆菲尔德。
“是教枢的信件。”布鲁姆菲尔德看了眼卷轴筒的密封，确认上面的封腊完好无损并且没有被人动过手脚，这才让信使去休息一会儿。等到那个风尘仆仆的信使离开后，他才对其他人说道：“有点奇怪，为什么会用加急信件，而不是传讯神术呢？”
“长距离的传讯神术非常麻烦，而且需要很多牧师一同施法才能完成。你不知道里面的辛苦，就不要乱猜测。”蓝绶带牧师说完，发觉自己的抵触态度有点过于明显，已经让周围的同僚皱起眉头，于是往回找补说道：“只有最紧急的时候才会用费力的法术，这里面或许没那么紧急，又可能只是普通的实践而不是军令，甚至也有可能……呃，比如那个费奇能够阻断神术传讯？毕竟他也会神术。”
是的，他也会神术，也会法术，还特别擅长魔法，其魔法的来源成谜布鲁姆菲尔德已经听过太多这样的话，可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为什么费奇这样的圣徒没有留在教会，为什么总主教要和费奇的亲哥哥产生矛盾，为什么教会里没有第二个人能追上费奇的法术！
布鲁姆菲尔德微微叹息一声，用小刀完整的将封泥取下来。他参加过很多场战斗，作为普通的筑营士兵、作为冲锋的圣骑士、作为偏军的指挥、作为整场战斗的统帅。他参加过上百次战斗，与邪恶的领主、凶残的兽化人、恐怖的食人蜘蛛等进行过战斗，通过胜利和失败汲取了经验，逐渐学习战争的真理。但即便是曾将自己一行八百人包围在孤山上的食人魔大军，它们拥有两千多的数量以及五六米高、足以砸烂岩石的强健体魄，都不曾让他有过丝毫的胆怯和犹豫。不，费奇也没让他胆怯和犹豫，他带来的只是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卷轴筒里是一卷羊皮纸，纸张微微的姜黄色以及边缘细小的破损，这是主教们喜欢的圣光纸，亲和神术、带有异香、夜间自明。由于数量不太多，因此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使用，也从不会外流。
“是军令，因为担心费奇会干扰神术，所以伪装成信件投递，并告诉咱们不要轻易使用神术传讯法阵，以免被……”布鲁姆菲尔德突然不说话了，两根眉毛向中间聚集，深深地挤在一起。
“上面要求咱们如果遇到国王军进攻，本着减少伤亡的考虑，可以立刻投降。教枢已经向塔巫港城秘密派出了特使，所以国王军会善待俘虏，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尽管国王军进攻的可能性极小……”布鲁姆菲尔德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投降？虽然这的确能够避免伤亡，可要咱们来是干什么，就为了投降吗？”一个圣骑士轻轻捶了下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蓝绶带牧师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这是教枢的命令，那么……”
“如果这是教枢的命令，这个如果用的很好。”布鲁姆菲尔德再次仔细端详这封信，然后猛地将它拍到了桌子上。“假的，这封信是伪造的！虽然用了好纸、工艺也很好、笔迹看起来也像是真的，但它还是有瑕疵！”
“瑕疵？什么样的瑕疵？”蓝绶带牧师伸出手来，布鲁姆菲尔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信纸递给他。
“具体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但你们可以看这封信自己做判断。”布鲁姆菲尔德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处，缓缓坐了下来。他拿起旁边的瓦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慢慢喝着一边观察众人的神情。
大家凑过来观看，但是没有分辨能力的人看了片刻就坐回去，迟疑地看着布鲁姆菲尔德，想从他这里获取讯息。当信件被每个人看过之后，蓝绶带牧师又将它要了回去。“我想用神术来试试这封信的真伪，可以吗？”
“可以。”布鲁姆菲尔德将水杯放下，点点头。
费奇通过水晶球看着那个牧师施展神术，应该是一种预言类的法术，揭示纸上文字的真相。他不擅长预言法术，与其他牧师、圣骑士一样只能看个热闹。而在众人的围观下，纸上的字迹起了变化，末尾的一段文字晃动起来并迅速消失，随后其他的文字也陆陆续续消失，最后消失的是信件末尾的印章。
“这封信是假的。”蓝绶带牧师说道：“先消失的是后写上的，而一封真正的信件不会先用印章，后写文字。而且有几个词消失的顺序有错乱，只有伪造的时候才会有这种现象。这显然是国王军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国王军？”牧师们议论纷纷：“对，只可能是他们。这封信想要欺骗咱们，让咱们见到国王军就直接投降。这方法真恶毒，连正面战斗都不敢吗？”
“但我很奇怪这封信是怎么造出来的，难道……”蓝绶带牧师正说着话，猛地低头查看。只见他手上的信纸疯狂抖动，并散发出一小股黑色的烟雾。他大叫一声不好，同时举起圣徽、施展咒语，用防护法术形成一个表面有闪电游动的金色球体，将信纸整个包裹起来。就在他抽出手的一瞬间，信纸猛地爆炸开来，火焰发出耀眼的红光并迅速膨胀，想要挤破外面的防护球。蓝绶带牧师满头大汗，用尽全身力气将保护球向上扔去。它冲破了帐篷，升入空中，轰的一声变成一团深红色的火球，灰色的烟柱直冲高空，所幸没有伤到任何人。
“是法术，是魔法，这是费奇做的。”在布鲁姆菲尔德的搀扶下，蓝绶带牧师好不容易才将气息喘匀，低声对他说道：“那火焰，似乎是地狱火。也许费奇是魔鬼的传言有一定真实性……”
章节319 嘴巴说的和心里想的
雷霆军营地上空，一团绚烂的火球将红色的光芒洒向大地，比正在落山的夕阳更加显眼。轰鸣声和不断升腾的灰色烟柱不会让任何人错失它的存在。费奇和夏妮在凸山上也亲历了这一幕，而水晶球中亦不断传来愤怒的指责声。
“费奇！那是个阴险、卑鄙的贵族子弟，他在战争中根本没有骑士精神，更没有圣徒的风度！为了胜利，兼职无所不用其极，很难相信他会遵守任何约定，谈判根本就是无意义的！”
布鲁姆菲尔德抬着头，透过帐篷顶的空洞看着天空的火球。不一会儿，火焰和灰烬降落下来，被营地的防护法阵挡住，如同被雨伞隔开的暴雨。他还在爆炸中没有缓过神来，脑子里不断浮现出一个问题：“为什么，费奇为什么要这样做？”
“有人在陷害我！”费奇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站起身来，双眼看着天空的火焰。“那团火有问题，虽然给人一种邪恶的感觉，但它爆炸时的形态……那不是地狱的火，是深渊的！”
地狱的火球相比于深渊的火焰更加“整齐有序”一些，但这只有能够使用地狱火或者深渊火的人才能感觉出来。对于牧师和圣骑士来说，能感受到火球中的邪恶气息就是他们能力的极限。作为高阶魔鬼，费奇对于深渊混乱力量的敏感程度不亚于对善良天使的嗅觉，他只要微微凝神，就能从空中的火球中品尝出反感的味道，这无疑是深渊的味道！
“恶魔掺和进来了，难道是毁灭重生教派？他们在教枢中还有内线？”费奇首先想到了这个由恶魔成立的组织，它曾经成功地用打入高层的间谍干扰了神瞰大预言术，而且这个组织的毁灭倾向让它很有挑拨离间的动机。“夏妮，你等片刻，我回一趟营地。”
费奇一翻手腕，向后躺倒，魔法矩阵开始运行，在他背后打开一道空间裂隙。费奇躺了进去，一个后空翻，双脚着地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国王军营地。他从蹲伏的姿势迅速站起身，看了一下自己所属的位置。下一秒，他已经闪现到霍尔伯爵的主营帐前面。
他看到库克正慢慢放下手来，估计他刚才正要去掏空间袋里的魔枪。“我建议你将魔枪拿出来，随时准备好使用。”费奇对他说了句，然后掀开帘子走进去。库克在这里，说明霍尔伯爵就在里面。
父亲果然在里面，但里面同时还有其他人。鲁伯特家族、乔伊斯家族、基思家族……营地中与霍尔家族关系最亲密的几大家族的指挥官都在房间里，他们看到费奇的时候先是惊讶，很快变成了理解，纷纷露出微笑。
“你来做什么？”霍尔伯爵皱着眉头问道：“你在前线遇到麻烦了？怎么这样慌慌张张？而且你不知道作战会议的时候不能闯进来吗？库克没拦着你？”
“呃……”费奇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噎住了。这些军中的贵族领主和指挥官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服务，与霍尔家族的亲密关系也不是完全安稳的保障，很多话还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直接说出来。“父亲，能借一步吗？”
鲁伯特家族的昌恩斯是个有着一双小眼睛的精明人，他趁机说道：“啊，伯爵大人，能给我一杯水吗？淡麦酒也行。来之前吃的太咸，嘴巴都已经干了。”
有了贵族们给的这个台阶，霍尔伯爵说道：“暂时休会十五分钟，该喝的喝，该尿的尿。”
在众人的哄笑中，霍尔伯爵朝费奇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踩着台阶来到二层。伯爵的房间就在这里，两张独立的床、一个盔甲架、墙上有个放着女神雕像的神龛、窗户边有个书写用的小圆桌，再加上床脚两个上锁的大箱子，这就是伯爵房间中所有东西。锁子甲和刀剑占住了床的位置，所以伯爵坐在了箱子上，他问道：“你在前线遇到危险了吗？”
“没，我只是在远远地侦查，然后用法术手段看到了雷霆军布鲁姆菲尔德召开作战会议的过程。”费奇急切地说道：“时间不多，我没法细说，我只想问问：你有没有派人给雷霆军送过假军令？”
“没有。假军令没什么用处，教枢可以用远距离神术传讯来和雷霆军联系。不破除传讯，假军令这种手段就骗不了人。”
“那你有没有派人给他们送去会爆炸的信件？”
“没有！我很确定没有做过这种事，也没有下过命令或者暗示任何人去做这种事。”霍尔伯爵双手抓住费奇的肩膀：“怎么了？布鲁姆菲尔德被炸了？”
“有人在挑拨离间，送去了附带有爆裂符文的伪军令，好在被他们发现，没有炸到人。不过布鲁姆菲尔德会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他们送信的纸是圣光纸，笔迹据说也很像是总主教写的，还有仿造非常精巧的印鉴。我现在怀疑毁灭重生教派参与其中，因为我从他们使用的火焰中嗅出了无底深渊恶魔的味道。”
“毁灭重生教派送了一封信给雷霆军，伪装成你要用法术炸死布鲁姆菲尔德？”霍尔伯爵迅速提炼了关键信息。“我知道教会曾经在整个教会发起了一次彻查毁灭重生教派成员的行动，由圣心教枢操办。在那之后，教会里应该不会有那个邪教的眼线……”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毁灭重生教派做的，但只要不是咱们而且还想陷害咱们，那就是有人想要从中渔利。”费奇的话令霍尔伯爵直点头，他接着说道：“目前来看，有人想要让雷霆军向国王军发起进攻，而布鲁姆菲尔德的本意实际上是坚守，等待一个体面的投降。他们并没有忙着训练，而是在营地里部下了防护法阵，预防我传送进去偷袭……”
霍尔伯爵用带着疑惑的语气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他们设下了法术防护，而你仍有办法进行了侦查，然后才看到了假军令和爆炸？”
“是的。我很确信他们没有发现我的侦查。”
“很好，你带回来的消息非常重要。”霍尔伯爵拍了拍费奇的肩膀：“我会提高警戒，多加注意往来信件，检查所有出入的车马货物和人员，然后在营地里排查有没有毁灭重生教派的人。斥候也要重新派出去，但这次的重点是不能让人摸了咱们的后路。”
“就这些？呃……我的意思是这些都很有必要，但咱们和雷霆军只有建立联系，才能完全消除误会，挫败潜伏敌人的阴谋。”
霍尔伯爵摇了摇头：“费奇，在战争中挫败阴谋并不是首要事情，这和贵族之间的争斗不一样。汇聚了全国精锐力量的国王军在这里扎营，只要不乱阵脚，这里就是阴谋最大的阻碍！你不可能为了保护自己的金库而杀尽天下所有的小偷，你要做的只是用上最好的锁，让小偷望而却步！”
“现在的局势下，我们不能后撤，更不能表现出任何怯懦，否则整个战略就失败了，届时高兴的肯定不是咱们。”霍尔伯爵拍拍费奇的肩膀，说道：“获得胜利的办法从不是挫败敌人的每一个阴谋，而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咱们不被雷霆军击败，那胜利就属于咱们，对不对？”
费奇点点头，他被伯爵说服了，现在如同有隐形的荆棘试图缠绕上来，的确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要小心毁灭重生教派，他们中有很不错的施法者，还能借助恶魔的力量。”
“我的这把剑劈死过不少恶魔，你不要有了点法术方面的成绩，就觉得别人都是没有战斗力的一岁小孩！”伯爵哼了一声，摆了摆手：“你走吧，从楼梯下去，别显得慌慌张张影响士气，到了外面再传送。我这里有家臣和精兵保护，用不着你担心！”
“那……好吧，我本来想留下来保护你的，但恶魔火焰和阴谋家的事情还没调查完，我始终放心不下。”费奇说道：“父亲大人，为了揪出幕后黑手，我或许会和布鲁姆菲尔德谈一谈。女神的教会始终是有必要继续……”
“行，你自己看着办，只要能从中学到些东西就行。”伯爵大手一挥，直接说道：“费奇，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如果发生危险，你不需要考虑政治、外交、名声和交战规则。那时候只剩一件事：为了保全自己，将敌人全部杀掉！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有个优秀的国王哥哥，还有个带领着国王军的伯爵父亲。好了，走吧，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呢！”
费奇点点头，按照霍尔伯爵的嘱咐从楼梯上走下来。下面的贵族和将军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有人还将一个乘着红酒的杯子塞进费奇手里。“你来的正是时候，平时你父亲从不分享他的好酒，你赶紧拿上一杯，这样他就不会说什么了。”
“你们可以说是我让仆人打开酒的。”费奇面带微笑，而这个微笑让许多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气。他们不是为了酒，而是想要通过观察费奇的表情，猜测是不是发生了可能导致战局重大变化的事情。
“你们都别喝多了，不然我也要挨训。”费奇轻轻抿了口杯中酒，“这不就是我家庄园里的酒吗？这也算好酒？”
“哈哈哈，你过去喝过的好东西太多了，我们可不和你比。”众人肯定是想到了费奇曾经纨绔的名声，于是笑着将他送出了塔楼。“真是个好小伙子，让我们祝他身体健康。”他们举起了杯子，微笑着互相交换眼色。
霍尔伯爵并没有立刻回到指挥官们中间，而是在二楼房间的窗户边，接着窗帘的掩护看着费奇的身影。他看着亲爱的儿子在地上敲了敲法杖，传送的空间通道立刻打开，而他一步迈进去，瞬间就从视野中消失了。“这样的施法速度，肯定能保证全身而退了吧？”
他在窗边的椅子里坐下，胳膊放在小桌上支着下巴，再一次思考费奇报告的事情。“费奇应该是被欺骗了吧？他不知道布鲁姆菲尔德是个非常聪明的圣骑士如果他不是圣骑士，我会称呼他狡猾。”
伯爵回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过往，他当时还没有继承伯爵之位，只是个想给自己骑士名号前添个“圣”字的神殿学徒，而那时布鲁姆菲尔德已经成为正式的圣骑士。他们一同去调查一起圣言教枢传教牧师被谋杀的案子。为了掩人耳目，布鲁姆菲尔德让两个游吟诗人装扮成圣骑士，当做诱饵走在明处。而他和坎特霍尔隐藏身份，在暗处秘密展开行动。
“布鲁姆菲尔德又演了一出戏，他将斥候送回来之后，便已经猜到我会派出费奇。费奇从没见过他，于是他完全可以让人假扮他。”霍尔伯爵砸吧砸吧嘴，突然觉得缺点什么，导致他心情有些烦躁。
“十有八九是费奇……”伯爵舔了舔嘴唇，从鼻孔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太自信了，认为自己的法术绝对万无一失，整个教会都是笨蛋，但教会的神术防护岂是儿戏？他施法侦查，立刻就会被发现，此时布鲁姆菲尔德便可以让游吟诗人们演一出好戏。不想进攻只想防守？有其他敌人威胁？真是打得好主意！只有让费奇相信雷霆军没有进攻的意图，他们才能确保偷袭成功！”
“费奇还是有些年轻，不过我在他这个年龄时还不如他，至少没有传送术能让我面对任何困境都能撤退。”霍尔伯爵挠了挠耳朵，手指将皮肤都抓红了，但仍觉得不过瘾。他用力哼了一声，狠狠捶捶大腿，猛地站了起来。
“就算情况再差，费奇只要能传送，那他就没有危险。若他能看破布鲁姆菲尔德的骗局，那么这次个经验教训就足够他这辈子用的了。至于以后给联合王国带来的麻烦，那都不如霍尔家族能给强大的法术力量配上精明的头脑更重要！嘿嘿，费奇一直说他能将整个国王军掀翻，真要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希望夏妮别卷进去，否则那小子说不定会被愤怒冲昏头。”
霍尔伯爵想了想，一阵疲倦袭来，打了个呵欠。“就这样吧，反正雷霆军肯定会落入我的圈套然后失败。我得将事情安排好，早点休息，防备着布鲁姆菲尔德突然夜袭。”
他整整衣服，揉揉脸，然后走下楼去。此时一股香气飘过，他看到斯莫克乔伊斯一手拿着角杯，清冽的酒液覆盖满香甜泡沫，另一只手拿着长长的烟斗，一口一口吐出烟气。他突然有点想马瑞利斯的雪茄烟，那个味道似乎不错。
伯爵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板起了脸，让他们都安静下来，还有正事要办。
章节320 圣骑士和圣徒之约
当夕阳完全落下，夜色逐渐浸染天际的时候，费奇用传送术返回了凸山。他刚一迈出空间通道就被夏妮拽着胳膊蹲了下来。此时山下传来叫喊声：“看那闪光！他就在上面！快！加快速度，不然他就跑了！”
从悬崖边的岩石小心探出头向下张望，二十多名圣骑士和牧师正沿着陡峭的山壁向上攀爬。在神术的帮助下，他们如同灵活的壁虎一样，只需要借助山石的缝隙和微小的凸起就能固定套着沉重盔甲的身躯，这些人上升的速度几乎与他们陆地行走的速度相当。“你施展传送术被他们发现了，估计是空间通道开启的光芒被侦测到。”夏妮说道。
费奇看着山下，发现不仅有“捕捉费奇小队”正在攀爬，雷霆军的营地也有所行动。三队圣骑士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马，用神术变幻出马鞍等马具，直接翻身骑上。它们兵分三路，试图将凸山包围起来。这是常见的围捕战术，但在拥有传送能力的对手面前实际没有作用。
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只能说明布鲁姆菲尔德对费奇势在必得，拿出了全力来应对。估计他想的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只不过他恐怕将狮子和兔子的关系想反了。
“抱歉之前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忽略了使用法术会引起他们注意了。”费奇抓起夏妮的手，带着她远离悬崖边。“这个时候我应该带着你离开，但雷霆军那封爆炸的邮件并不是我做的，这件事必须要澄清，以免被人利用，所以我要留下见见布鲁姆菲尔德。”
“是我们要留下。”夏妮说道。她一甩头，头上的小蛇纷纷用嘴巴咬起面纱，齐心协力将自己遮盖起来。“我陪着你。如果他们想要对咱们不利，首先要克服自己的麻痹才行。”
“好，咱们一起行动。”费奇一手挽着夏妮的腰，另一只手取出科克塔尔之眼，操控它找到布鲁姆菲尔德的位置。雷霆军的负责人就在他的营帐外，双手拿着望远镜看向凸山的方向。他脸上满是焦急的表情，只是不知道是焦急于能否抓到费奇，还是为手下士兵的安全而焦急。费奇示意夏妮做好准备，然后利用科克塔尔之眼的视野作为参照，一个传送来到布鲁姆菲尔德身后。
“那封爆炸的信不是我写的，也不是国王军做的，我父亲不会骗我。”
布鲁姆菲尔德猛地转过身来，望远镜飞了出去，长剑抽了出来。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四个圣骑士和三个牧师们也发现了费奇，立刻抽出武器或念起咒语，精制的金属利器在神术雷霆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费奇将夏妮紧紧搂住，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可能无法避免伤到夏妮。“布鲁姆菲尔德，我是来谈谈的。”
“你胆量很大，”布鲁姆菲尔德并没有放下长剑，但也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如果我在这里抓住了你，那么国王军就不得不撤兵……”
“不，你抓不住我，我曾经在数量是这个营地几千倍规模的战场上穿行，所受的不过是些轻伤。你们这些人如果竭尽全力，有可能会伤到我心爱的女人。”费奇说道：“不管是绅士还是骑士，都不应该让女士受伤，所以我建议谈一谈。”
“如果你能自缚双手，我愿意以圣骑士的荣誉发誓，保证你们的安全，而且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我施法的时候可以不使用双手。”费奇只是想作为使者交谈，并不想将自己变成俘虏，哪怕一秒钟都不行。“咱们谈话时，你可以随便找多少武装人员来围观，但是别想用物质的或者法术的方法来束缚我。我的手上并没有沾过教会任何一个虔诚信徒的血，别让我在今天破这个例。”
“教会的圣徒哈……”布鲁姆菲尔德眉头紧皱、表情复杂地说道：“你提到爆炸的信件……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
“我可以用法术看到你帐篷里发生的事情，清楚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一个帐篷并不能阻止我获取你们的秘密。”费奇说道：“我看到了信件的内容，也看到那个带着蓝绶带的牧师用预言类神术咒语验证了信件的真伪，之后它就爆炸了你还需要其他证明吗？”
“虽然我已经将你的法术能力想得很高，但我仍不得不承认还是低估了你。”布鲁姆菲尔德左手伸出两根指头，在身侧晃了晃。周围的骑士和牧师们虽然没有收起法术和武器，但至少将它们放得低了些。“费奇，你知道营帐里的事情，并不能证明这件事不是你或者国王军做的。”
“对，的确不能证明，道理上讲两件事没有互相证明清白的关系。”费奇点了点头，说道：“我来找你说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个人的骄傲。我不想让教会的圣骑士和牧师们死于魔法之下，但如果你们被那封信挑拨，或者以任何其他理由发起进攻，我在这里的职责就是确保你们会全部损失在这里。换句话说，我有很多办法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这个说法你可能不爱听，那我换一种不管这场冲突的结果如何，我不需要阴谋者的帮助，更不想任何阴谋家获利！”
“那你认为这个阴谋家可能是谁？”
“毁灭与重生教派，或者任何人都有可能。”费奇摇了摇头，说道：“布鲁姆菲尔德骑士，在关于灯塔领的归属问题上，总主教向国王发难而制造了分歧，但所有真理雷霆女神教会的人，不管是圣骑士、牧师、圣徒或者圣殿骑士都不会让邪教的走狗靠着阴谋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费奇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能认同，大家毕竟是佩戴着同种圣徽、在一个女神面前祈祷的信徒，而教会的确宣布要彻查和消灭毁灭重生教派，这件事人尽皆知。布鲁姆菲尔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微扭头，注意到正在爬山的精锐已经看到了营地的情况，正在全速向回赶。他计算了一下之前闪光发生、费奇上山然后出现在营地中的时间，发现那些骑士和牧师无论如何加速，也来不及回来抓住费奇。
“费奇，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不能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的证据来相信那封信就是你或者国王军写的，同样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就排除掉你的嫌疑。”布鲁姆菲尔德将长剑收回剑鞘，整了整盔甲的肩带，挺直胸膛说道：“但如果你让国王军后撤三十里，拿出诚意，我可以承诺在彻底调查清楚这件事之前，不会将这件事和国王军联系起来，也不会因此改变既定策略。”
费奇想了一下，看了看夏妮，然后摇了摇头。“我不是国王军的统帅，这种事情我无法答应你。不过……我们两个可以在这里陪着你。”
夏妮歪着头看着费奇，然后对布鲁姆菲尔德点了点头。她说道：“圣骑士大人，费奇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不过我要补充一点：我们仍是国王军的斥候，并不是你们的俘虏。我们最多只是在你们知道的情况下继续侦查你们，却不是被你们逮捕了。”
“我在你们营地外画块区域，插上国王军的棋子，我们两个就待在里面。你派多少人围观都行，聊天、聚餐也可以，只要别踏进来。”费奇说道：“最好给我们准备个帐篷，总要给女人一些隐私。我不用进帐篷，就在外面任你们参观。这个诚意够足了吧？”
圣骑士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青、白、红、黑，颜色不断变换。他年轻时候曾经雇佣游吟诗人扮演自己，自己则装作游吟诗人混迹于市井之中调查案件，这种游离在圣骑士教条边缘的行为可谓前无古人，他一直认为自己头脑灵活，很为这段经历骄傲。他总是回忆起当时一起行动时坎特霍尔脸上惊讶的表情和佩服的神色，以至于就算后来坎特成为了霍尔伯爵和圣殿骑士，成了国王的父亲，地位高高在上，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弱势一方。不过，坎特霍尔这个儿子的骚操作彻底震惊了他，他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当年的坎特霍尔。
“你……这……你这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证明有阴谋家的存在，同时还显示你根本不将雷霆军放在眼里？”
“我听你在营帐中说，你们要坚持一段时间，总主教的特使就回到，从而解决这场争端。我们国王军是不会退却的，但同样希望争端能够解决，这是最根本的原因。”费奇接着说道：“我不需要证明什么，只想让阴谋家挑拨离间的计划破产。至于雷霆军，如果不是重视你们，我早就用对付海盗的办法展开进攻了。哪怕不杀人、不伤人，我也可以将你们的辎重全部烧毁，难道那个时侯你们还能坚持？就算人受得了，你们还有能作战的马吗？”
“嗯，我听说你烧毁海盗船坞和港口的事情了海上烧船和陆上杀马作用是一样的，这的确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但你似乎太不把教会的牧师放在眼里了。”布鲁姆菲尔德说道：“你太骄傲了，你就这么确定你总是能主导局面吗？你的传送很快，但你能躲开雷霆吗？”
费奇看出布鲁姆菲尔德有妥协的意思，但他是一军统帅，如果硬要他必须按照对手的安排行动，尤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对于布鲁姆菲尔德提出的问题，费奇好好思考了一番，然后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和回答方式。他相信，如果能避免双方矛盾激化，只要坚持到总主教唐德米普的特使完成任务，那么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我对自己实力的信心与你没有两样，除了真的较量一番外，没有一种可以真正知道胜负结果的办法。甚至打上好几场，也不一定就会让双方心服口服。”费奇用平稳的语气缓缓说道：“真正重要的并不是知道谁更厉害，而是看一下双方在进入最后的战争手段前，能否为未来留下生存的空间。一个海盗若是愿意给被劫掠的人留一条回家的活路，可以被称为有良心；一个强盗若是愿意接济穷人，那对他的罪行的惩罚也可以减轻；绅士不忍伤害儿童，骑士不会虐待俘虏。留出一线生机，争斗也不至于发展成你死我亡的永恒仇恨。”
“在女神的见证下或许女神没有见证这一幕，但我觉得神国的圣徒和天使中总会有人在见证，”费奇说道：“我限制自己的自由以作为诚意，并希望你根据圣骑士的信条给予相应的尊重。圣骑士和圣徒，一方统帅和另一方统帅的儿子，再加上我最心爱的女人，我相信这个协议是对等的、公平的，其目的是善良的，值得女神的信徒为之努力。”
他最后加上一句：“而且我的信誉一向不错至少在流放并在冰峰要塞聆听教诲后，一直是说到做到。”
圣骑士对圣徒，这个说法不错，布鲁姆菲尔德点了点头。“如果不为善良之事做出努力，那么圣骑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但这件事在公平方面还要做一些细化，不能完全按照你说得来。”
“现在是在商议吗？太好了，我洗耳恭听。”
“你要画一块地，显示自己没有被俘虏，这可以，但不能在这个地方。这里是教枢领地，你在这里圈地属于越界。”布鲁姆菲尔德说道：“凸山的另一边是灯塔领，你在那边找块靠近分界线的地方坐着，我围你一个半圆就可以了。你有传送术，半圆和整圆也没什么区别。而且你自己想办法找帐篷，我没道理给你除非你是俘虏。”
咦，布鲁姆菲尔德脑子转的也很快啊！费奇突然认识到面前这个教会的圣骑士并非他印象中那种死板僵化的人。能够灵活处理突发的情况，怪不得他可以统领雷霆军。从这个角度想，总主教唐特米普选了个不错的人，也只有这种人才能确保前线不出现重大问题，从而让谈判、妥协成为可能。
“行，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费奇向前伸出手去，对布鲁姆菲尔德说：“这是一个不错的协议。”
“作为指挥官，我不会和你握手，但这仍是一个女神见证的约定。”布鲁姆菲尔德亲吻了盔甲护手位置的圣徽，说道：“这是圣骑士和圣徒的约定。”
费奇收回手，点了点头。“带路吧，给我找块地方。”
章节321 国王和总主教
霍亚联合王国，塔巫港城，安德鲁国王陛下如同任何一个将要成为父亲的人一样，正焦急地等待着妻子分娩的消息。国王可以有很多权力，但让母子平安的权力掌握在女神手中。他刚刚尽心尽力地完成了祈祷，突然又觉得自己或许还需要再来一遍，好平复紧张的心情。
圣骑士一般不会心绪不宁，但是今天安德鲁一直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圣徽，双手握住抵在额头上，口中喃喃自语。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他立刻抬起头来。
走进来的不是正在接生的稳婆，而是情报顾问麦瑟斯，他手中扬着一张长长的纸条，脸上带有喜色。安德鲁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一下情绪，然后换上微笑的表情让麦瑟斯过来。最近他让情报顾问将工作的重点放在圣三城堡，搞清楚总主教唐德米普下一步的动向，现在看来有消息了。
“这一次从圣三城堡飞来的鸟带来了难得的好消息：特使正在来咱们这儿的路上，教会已经决定妥协，不再对灯塔领的领主更替提出意见。”麦瑟斯将情报纸条交给国王，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高兴：“正式完成肯定需要等教会的特使过来，但这件事总算是告一段落，至少前线没有危险了。要不要叫霍尔伯爵回来？毕竟他马上就要抱孙子了。”
“等到完全确定下来，他可以带着胜利回来见到新生儿，那是双重的喜悦。现在前线的军队还不能轻易变动，我就算下令了他也不会听的。”
“那可以让法术顾问回来，他若用传送术根本不会消耗时间，而且他也是牧师，法术能力那么强，也许能帮得上忙。”
安德鲁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在离开的时候都说了，前线完全交给他们，不用我担心，让我安心照顾卡洛尔。我难道连这件事都做不好吗？”
“陛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安德鲁摆了摆手：“没事的，我能理解。好了，我准备再去祈祷一会儿。你弄清楚特使到了什么地方，安排好沿途的安全。许多领主带兵加入国王军，最近境内就冒出来一些打家劫舍的盗匪。你别让他们影响了教会的特使，但也别让教会的人发觉，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很企盼他们到来。”
“我懂了，我会安排好的。”麦瑟斯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地回答道。这个时候，产房那边传来一声痛呼。虽然隔着厚重的门板和长长的走廊，安德鲁仍依稀听到了卡洛尔在呼喊自己的名字。他站起身来，急匆匆离去，甚至忘记了让麦瑟斯告退。
盾卫魔像迈着沉重的步伐紧跟着主人而去，书房里只剩下麦瑟斯独自一人。他理应立刻离开，但王宫的仆人很确定他是在小王子降生后才走的。
国王拥有了继承人，这对于整个霍亚贵族联合王国都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霍尔家族证明了自己拥有比亚里亚大公家族更强的延续能力。贵族们将要送上祝贺，继续维护国王以及未来王子的统治，等同于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不过在很多贵族心中，国王军和雷霆军的胜负关系，其重要性仍要排在王子诞生之前。他们永远也想象不到前线正在发生什么。
费奇在边境线上画了个圈，让国王军的贵族斥候送来国王旗帜和帐篷，然后就在数十个雷霆军的圣骑士和牧师眼皮下面开启了度假休闲模式。他或者在火堆上为夏妮做饭，或者借着明亮的阳光看书。如果不是地上有条线隔开了双方，他甚至想和那些圣骑士们一同聚餐，借此来缓和气氛。在“画地为牢”的第一天这件事办不成，或许过上几天就有机会了。
这种战场上的奇景是之前谁也想不到的，布鲁姆菲尔德将整件事详细的记录下来，写成报告，连夜让骑士送往圣三城堡。他只是前线的将军，并不是主教。作战的事他可以决断，但费奇的行动并非战斗的一部分，而是教会和联合王国政治冲突的一部分，布鲁姆菲尔德认为自己需要谨慎行事。
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麦金托什大主教，他拄着拐杖，吃力但坚定地走在通往总主教房间的走廊上。血色流星之夜，可怕的怪物从天而降，圣三城堡遭受了重大打击，麦金托什也一样。整个落在他身上的屋顶是一次打击，狠狠砸在他头上的沉重青铜圣徽则是第二次。尽管有最好的神术进行治疗，麦金托什还是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能从病床上起身。
这个时候唐德米普已经成为了总主教，米纳斯伊希尔的形势也发生了重大变化，而麦金托什全都错过了。他想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但是身体仍旧太过虚弱严重妨碍了他。
血色流星之夜后，他迅速衰老，健康状况也日渐恶化，以前他何曾感觉过双腿孱弱到难以行走，就连床上翻身都成为奢侈了呢？麦金托什很清楚，他目前的状况并非法术可以逆转，而是真的大限将至。但对于一个在死亡线徘徊许久的人，他还能醒过来做点事，已经非常幸运。女神已经在召唤他前往神国，他感觉到了，同时他认为自己至今还没有去，一定是女神还有任务需要他去完成。
他在卧房外的平台对着天空祈祷，一方面借着女神圣洁的力量洗涤全身，一方面回顾自己即将走完的一生。他不认为自己十全十美，毕竟人总会犯错。他相信自己做的绝大多数都是好事，而且也尽全力弥补了自己的错误，并已经向女神忏悔，求得了赦免和原谅。对自己之前的人生，麦金托什已经没什么遗憾，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也没有多少恐惧。他现在唯一的不安其实来自于唐德米普，尤其是他的激进态度。在应对那些试图削弱教会影响力的势力时，激进没什么问题；在试图扭转和祛除教会内部那些敷衍、官僚的作风时，激进也没什么问题；但在面对霍亚贵族联合王国，尤其是面对费奇时，激进绝对不是一个好选项。
所以麦金托什即便拖着病躯也要去找唐德米普谈一谈，将自己对费奇霍尔和整件事的看法说出来，他认为这是自己最后要完成的任务。教会需要人才，尤其是有头脑和能力将教会发展起来的人才。费奇霍尔就是这样一个人，而霍亚贵族联合王国完全应该是助力，而不是冲突的对象。
外面雷声大作、暴雨倾盆，从午后开始就是这样。平日里这种规模的雷雨往往被视为真理雷霆女神正在展示自己的力量。“或许这是秋天最后一场雷雨，或许是我能见到的最后一场雷雨。”麦金托什咳嗽了两声，他的行走和思考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打断了。风吹开了窗户，猛地一下卷起窗帘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打了一个趔趄。
雨点飞了进来，瞬间浇湿了麦金托什的头脸和前胸。雨滴既不温热也不冰冷，只是痒痒的、粘粘的，有些难受。他挪动步子，一手扶着窗台，一手用拐杖将窗户关上、锁紧。闪电的光映照进他的双眼，麦金托什调整了一下呼吸，觉得自己又再次获得了生命的活力。
他转过身想要继续前进，却发现走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那是个年轻的女人，全身裹在墨绿色的防雨斗篷下面，步履匆匆向麦金托什走来。她恐怕是要进入到雷雨中，因此早早带上的兜帽，将脸庞隐藏在阴影中。不过，当外面雷霆乍亮的时候，麦金托什靠着精灵的目力，依旧能看到那女子漂亮的面庞。她给麦金托什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天天见面的那种熟悉，可他根本叫不出那女子的姓名。一双金色的瞳孔令他印象深刻，而那金色的头发中似乎有电光闪烁。
女子快速瞥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她依旧走得很快，踏着哒哒的脚步从麦金托什身边一晃而过，只有墨绿色的斗篷轻轻擦过他的腿弯。她迅速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哒哒声向着通往外面的大门渐渐远去，然后消失。突然，麦金托什觉得自己有些遗憾，似乎错过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用了好一会儿来嘲笑自己的衰老和疲惫，又用了几秒钟进行自责，然后继续前行。总主教唐德米普的房间就在前面，壁炉的光从他房门下方的缝隙中透射出来。他喜欢点着壁炉，经常会长时间凝视火焰。麦金托什来到门前，用拐杖在门上敲了敲。
“请进！”
唐德米普身子微胖，相貌平庸，肩膀宽阔，四肢健壮。已经七十出头的总主教精神矍铄，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只是他金色的头发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健康光泽，数量也少了很多，但依旧倔强地遮盖着头皮。他喜欢将头发向左前方梳，形成一个小小的帽檐。他之前应该是坐在壁炉前，看到麦金托什推门进入后立刻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伸出大手。麦金托什被他握住手，上下前后毫无规律的摇晃，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赶紧坐下，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看你的身体恢复很好，不过你有什么事叫我一声，我应该去看你的。”总主教拉着大主教一起坐在壁炉前的软椅上，亲切地交谈起来。不过麦金托什不太相信他的客套，因为从自己在病床上醒来后，并没见过唐德米普来探望过自己。但转念想想，他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或许在自己昏迷期间总主教来过，不然怎么会这么熟悉？
“我有些担心目前的局势，主要是和霍亚贵族联合王国的。”麦金托什说道：“前几次主教以上会议都没又叫我参加，所以我没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我……”
“当时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们都担心若是让这些烦心事影响了你的休息，那就太不好了。”唐德米普立刻说道：“血色流星对教会造成了太大的损失，尤其是十六位大主教的离世，这简直是惊天噩耗。我们非常珍惜每一位幸存的大主教，因为你们是教会重建的基石。”
“既然是重建，为什么要和霍亚贵族联合王国发生冲突。安德鲁霍尔是个圣骑士国王，永黎大陆整个历史上才有几个圣骑士国王？他深受教会的培养，感情与我们亲近，怎……”
“如果亲近，他就应该让出灯塔领，而不是将其并入联合王国。教会遭到重击，正需要恢复，而灯塔领非常重要。”
“非常重要？有什么重要的？”麦金托什很不理解。
“事关教会的重新振兴，讲起来太复杂。”
“我愿意听一听，这样我心里也能有个底。”
唐德米普摇了摇头，浓眉之下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微笑，但麦金托什并不能完全确定这一点。“我说的直白一些，你请不要介意。如果是几个月之前，你的身体状况还好，我会慢慢讲给你听。但你现在还没有恢复健康，需要多睡觉多休息，我就不必用这些烦心事来打扰和消磨你。”
“我还没衰弱到那种程度。”麦金托什用力摇头，拐杖在被壁炉烤热的地板上用力敲了一下。“我就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想要让教会的圣骑士、牧师，这些好不容易剩下的力量，去和一个王国开战吗？”
“当然不是，我从没有下达战争的命令，特使已经上路，这一切都会和平地解决。”唐德米普瞪大了眼睛，眉毛高高耸起，脸上的惊讶表情有些夸张。“我派出的特使很有说服力，雷霆军和国王军不会发生交锋，双方几天后就会退开。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命令布鲁姆菲尔德进攻，就连抓到斥候都要放回去。战争不是我的选项。”
麦金托什长舒了一口气，他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还好。我不是看轻咱们的圣骑士，更不是质疑布鲁姆菲尔德的指挥能力，只是对面的那个费奇霍尔不好对付。他的想法和旁人很不一样，而且实力很强。”
唐德米普热情地拍拍麦金托什的大腿，就好像他们是老熟人一样尽管麦金托什已经反感地皱起了眉头。“啊，我当然知道费奇圣霍尔，我读过他的报告，那个年轻人很有意思。霍尔家族是这次行动的重中之重，专门有特使去跟费奇聊聊天，说明一下情况。放心吧，麦金托什大主教，这一次将会圆满解决，而女神的教会绝不会吃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章节322 那根线
“塔巫港城的贵族、联合王国的顶级权贵，就是个赤着脚坐在地上烤香肠的男孩儿？”布鲁姆菲尔德身穿全套圣骑士重甲，一尘不染的白色披风在背后展开，全覆式桶形头盔被当做凳子坐在身下。他伸出蓝色的龙虾护手，食指勾了勾：“也不知道你手艺如何，先给我一串尝尝。”
没有什么是撸一次串儿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次。天黑黑、月明明、夜风凉爽、火堆炽热，美人在帐中熟睡，饿鬼们便在外面烧烤。费奇将滋滋流油、呼呼冒气的热鹿肉肠连签子一同扔向空中。“sua，”他念了一句咒语，这串儿便如同吊上钩索，缓缓滑翔飞到布鲁姆菲尔德手中。
费奇想用美食进行联谊的想法在他画地为牢的第三天实现了。他没有“丢失”一寸领土，雷霆军的统帅和他的三个牧师护卫仍停留在圈外，等着圈子内的国王军代表提供食物。虽然双方的军队依旧处于对峙阶段，斥候之间你追我赶的争斗仍在继续，但至少在这个边境线附近的圈子周围，和平暂时降临了。
“这肉肠不错！”布鲁姆菲尔德一边哈着气一边将肉咬碎吞下，“从哪里搞来的？”
鹿肉虽然被肠衣包裹，但它其实非常新鲜。一个想要讨好霍尔伯爵的贵族出营打猎，捕猎了一头母鹿，将它搬回伙房的时候还活着。费奇看着厨师进行处理，最好的肉用黄油香煎就送往伯爵那里，其他裹上香料简单腌制灌制成肉肠，装进了他的空间袋。此时距离鹿的死亡时刻也就三个小时不到。
“给我父亲的鹿肉怎么送过去的怎么被送回来，我就让厨师们分着吃掉了。那个狩猎的贵族被训斥一顿，但我父亲给了他两条鹿腿以及两枚指头大小的绿宝石。按照习俗，这就是分享猎物、接受礼物并回赠，所以那个小贵族也挺开心的。”费奇继续着烤热石头再用热石头烤肉肠的工作，同时对布鲁姆菲尔德说道：“你放心吃好了，这些都付过钱了，而且是专门厨师做的。那些厨师同时负责给霍尔伯爵做饭，不会在里面下毒的。”
“下毒？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挺死板的我是说在圣骑士时期。”
“你认识我父亲？”
“不只是认识，而应该说是熟悉。严格算起来他一部分圣骑士的课程还是我教的，只是我不算他正式的老师。”布鲁姆菲尔德手里挥舞着签子，就像在挥舞教鞭一样。“我和他一起执行教枢的圣骑士试炼任务，并肩作战了两年半。如果论起来，我比你父亲更早认识了你母亲。”
“如果你敢说一句你至今没有结婚，心里还惦念着我的母亲，我会用这些木头签子将你扎死。”
“哈哈哈！我最小的女孩子都比你大，怎么会没有结婚？我认识我的天使比认识你母亲还要早，如果不是体会过爱情的滋味并鼓励你父亲去追求你母亲，估计你就不存在了。当时你父亲一门心思想要在圣骑士的道路上做出成绩，死脑筋，一点其他的杂念都没有。”
费奇眯起了眼睛：“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想说我父亲追求我母亲是某种杂念？”
“滚！我可不想玩儿这种贵族的文字游戏，别给我来这套！”布鲁姆菲尔德用力挥了挥手，说道：“在口头上、钱袋里、暗地下沾些小便宜，按照利益行动而不是锻炼内心，这种贵族的堕落恶习最好别成为习惯。你父亲回去当伯爵，我是觉得挺可惜的。我知道你过去的生活也很不堪，但你现在是圣徒，已经改过自新，就别老想着那些。”
“应该多想想女神的教诲，而不要被地狱的魔鬼蛊惑对吗？”
“当然了！”布鲁姆菲尔德说道：“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尔虞我诈，那么这个世界最终就会变成只剩下你死我活。一切的暴力和欺骗只要开始，那就会提升到最残酷的程度，如同地狱一样。到时候就只看谁的力量更强，也不会有沟通，更不会有为了和平而进行的妥协。费奇，你其实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哈哈，你这样夸奖我，我一点都不会骄傲。”费奇将一根新的烤肠扔给布鲁姆菲尔德。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帐篷里发出希希索索的声音。
“嘘，咱们小声点，幸好她没醒。”费奇说道：“布鲁姆菲尔德，这件事几天之内就应该有个结果了吧？我的肉肠没剩下多少，可不能总是招待你吃。”
“应该差不多了。而且你法术那么厉害，我知道的你都已经知道了，干嘛还问我？”布鲁姆菲尔德扭过头对他的一个骑士说道：“桑德，你跑一趟，从我那里拿点吃的东西过来，咱们不能白吃白喝。”
圈子的位置距离雷霆军的营地不远，但这还是三天来雷霆军第一次给费奇提供食物。不一会儿桑德就回来了，他挎着一个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洋葱、胡萝卜、土豆、黑色的风干肉以及一条褐色的面包。
“没有精白面包了吗？”布鲁姆菲尔德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看着费奇：“面包有些不太好，与你招待的鹿肉肠不是一个档次，你将就一下吧。”
在这个时代，面包是区分阶级的一个标志，颜色越深的面包就显得越“低劣”，因为精白的面粉需要付出更多的劳动、使用更多的材料，当然也就越昂贵，代表了越高的财富水平。不过当整体社会发展到到一定程度，当面粉之间的那点劳动量不值一提，白面包的口感无法带来惊艳的享受时，褐色的全麦面粉反而更贵……
“我就喜欢吃这个颜色的。”费奇将布包拿了过去，然后对着里面的土豆和胡萝卜皱起了眉头。他叹了口气，拿起土豆，半晌没有说话。
“这些都是给我的，都净化过的，你可以放心吃。”布鲁姆菲尔德说道。
“女神早就将这世界最强的力量给了教会，但可惜……”费奇抽出坑神剑，用其没有伸长的匕首状态削土豆，用签子串起来放在火旁烤。烤着烤着，费奇感慨地对布鲁姆菲尔德说道：“教会要改革才行啊……”
“来教会吧。唐德米普总主教不同于其他人，他有决心和意志改变教会，让它重新发展起来。我理解你要帮助家人，安德鲁国王陛下是你的哥哥，你必然放不下那边，但这和回到教会并不冲突。作为现世唯一一个活着的圣徒，你若是在教会任职，意义重大……”
“这要看具体会是什么样的职务，改革教会需要很多工作，并不是一个吉祥物的圣徒头衔能够完成的。”费奇说道：“若是灯塔领的事情能圆满解决，联合王国与圣三城堡重回常态，你说的这些都有可能实现。”
“一定能解决的。”布鲁姆菲尔德微笑着说道：“在那些食物吃完前，这件事应该就能解决。”
话音刚落没有多久，从雷霆军营地方向传来三声号角，两短一长。“大半夜的也有信使来？桑德，你再跑一趟去看看怎么回事，告诉他们没重要的事情别半夜里吹号，尤其是信使入营这种，影响大家休息。”
费奇笑着摇摇头。根据他的观察，由圣骑士和牧师组成的雷霆军一直很死板地执行着每一条命令，甚至到了有些繁琐的程度。他每天都要听上几百次各种讯息号角，数量多到已经完全将每个号角代表什么意思全都列举出来。“别着急，这还是教会第一次组织雷霆军，没有这方面的训练，还……”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止，费奇一下子站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金色雷霆划破黑夜从天而降，从雷霆中跳出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她的金色头发中有星光闪烁，墨绿色的长袍正向周围蒸发出阵阵水汽。
“闪烁？”费奇一伸手，逗猫棒便立刻飞到他手中。在不明白对方此行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最好还是先从最坏的角度来应对。不过闪烁动作更快，她伸手朝地上一指，一个金色的圈子绕着费奇自己画好的“领地”形成，由闪电构成的小符文不断从圈子上升腾起飞，如同倒流的瀑布一样。
“封锁空间传送？”费奇用法杖指着闪烁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次合作。”闪烁解开位于脖子下方的搭扣，然后将吸满雨水的斗篷扔到一边，在她的斗篷下面是一身真理雷霆教会女性圣骑士的制式盔甲，费奇不止一次在迪德莉特身上见到过这一身。银白色的胸甲和裙甲，配上轻便的护臂、护腿，挂着长剑的粗腰带以及镶有铁片的皮靴，流云和雷霆的图纹遍布盔甲，整体做工非常精致。只不过在迪德莉特身上，费奇能感觉到美，而在闪烁身上，便是威胁，同时还有一丝可笑。
“唐德米普向我祈祷，所以我便来了。原本可以让我的天使过来，但出于对你的重视，我亲自来了。哦，唐德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以为我只是个天使。”闪烁右手一挥，一个卷轴筒便出现在她的掌心。“布鲁姆菲尔德，这是给你的，里面是教枢的军令以及传讯神术的仪式卷轴，你看了就知道该怎么行动，如果还不能确认就用传讯神术沟通。圣三城堡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去联系。”
布鲁姆菲尔德有些狐疑，但还是缓缓伸出手去，接过那个卷轴筒，开始检查上面的封泥。闪烁的关注点从来就不在布鲁姆菲尔德身上，她摆脱掉卷轴筒之后立刻看着费奇，说道：“这事儿其实很简单，我来这里只有一件事，不让你进行空间传送，把你留在这里，直到教会的特使完成自己的使命。”
费奇深吸一口气，之前撸串儿的好心情和笑容全都消失，他的脸色严峻寒冷如同地狱第五层的冰海。逗猫棒在地上用力一戳，魔法咒语形成的空间力量猛然撞上闪烁的金色咒语圈子。这一次撞击没有任何声音，只是整个大地突然摇晃一下。
不管是泥土、岩石还是树桩，金色圈子外面的东西全都一视同仁，被不断蔓延的空间裂缝从中间劈开。布鲁姆菲尔德站立不稳一下子仰倒在地，随后用惊讶的目光看着费奇。如果不是闪烁抬起一根手指，用自己的力量将这股冲击力束缚住，恐怕布鲁姆菲尔德会连带着一旁的凸山，一起被劈成两半。
于是，第二层金色的圈子出现，套在之前那层的外侧，伴随着更多的金色闪电符文。闪烁歉意地说道：“有些低估了你的法术威力，导致一部分力量泄露出来，这是我的错。不过你的咒语威力再大，也无法从圈子里离开，因为所使用的力量层次不一样。”
费奇根本没有搭理她的话，而是专注观察这层封闭空间传送的咒语圈。用了没多久，也就是夏妮被震动晃醒并从帐篷里出来这段时间，费奇已经看出了端倪。
“这是带有传送过滤密钥的空间屏障，里面的符文属于真理雷霆女神的神术体系。我没想到你不仅是个雇佣兵，居然还成了窃贼！”
“一方面是承诺与交换，另一方面是继承和传承，费奇你说的居然全都是错的，这令我有点没想到，我一直觉得你非常有智慧。”闪烁仍旧面带微笑。她正要继续说下去，夏妮突然掀起面纱，数百双蛇眼向她施展了最强的麻痹凝视！
空间传送虽然被封锁，但目光并没有被遮挡。闪烁如遭重击，头向后仰着，双手捂着眼睛，连退两步。费奇立刻转动逗猫棒，魔法矩阵在他面前弹出，只是一瞬间便有近百符文跃向空中。在咒语的冲击下，一道狭长的空间裂缝被费奇硬生生扯出来，通道的另一面是他留在父亲身边的午夜。
闪烁揉揉眼，重新将目光放回到费奇身上，空间封闭的圈子得到了神力的补充，又开始向中心压了过来。费奇当机立断，拿出顶级魔鬼的巨大力量一把抓住夏妮，不由分说将她扔进了空间通道。
通道在夏妮身后关闭。
闪烁笑着看向费奇，她完全没有被麻痹的样子。“很高兴看到你完全没有尝试进入空间通道，你……”
“你是要来盯着我的，那么我回到国王军，只会将你引过去，给他们带来麻烦。”费奇深吸一口气，法力在他身上涌动：“现在这里没有我担心会误伤的人了，咱们开始吧。”
“欢迎你来尝试。”闪烁说道：“你一直很聪明，但始终缺了一堂课：你需要明白神灵的强大，并学会敬畏和服从之心。”
“神也能被捕获，神也能被杀死。”费奇一边用符文形成咒语，一边说道：“其实是你不懂，神一直是平凡的。”
章节323 人质
逗猫棒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子，喷射出的法术符文凝结成篮球大小的冻寒核心。霎时间，金色圈子包围中的空间开始凝霜，白色沿着圈子的内壁不断向上蔓延，似乎要将里面变成冰冻的半球形小屋。
“空间封锁，意味着里面的空间与外界隔绝，你的魔法力量无法穿透出来，只能一次又一次反弹。”闪烁抱着胳膊摇了摇手指，金色的封锁圈子再次被加固，费奇的冻寒核心再一次无功而返。“费奇，你这样是徒劳的，还不如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我也可以省点力气。”
费奇并不理睬她，而是开始尝试下一个法术。他面前的这个空间封锁非常强大，不见隔绝了传送，还让圈子内部形成一个半独立的小空间，只有闪烁允许通过的物质和能量能够跨越边界。
“我不是要来杀你的。”闪烁说道：“将你留在这里，造成你已经被俘虏的假象，然后教会就可以让国王军退兵，从而在灯塔领这件事上获得优势。我允许夏妮传送离开，是为了给你父亲送去个他可以确信的消息。教会的特使将紧跟在她身后，送去总主教的书信。”
费奇捏着一团金色的咒语能量球，狠狠拍在空间屏障上。学自伏藏女族的破咒术也没能撼动闪烁的圈子，所有咒语的能量只会沿着封闭空间的内层扩散移动，而不会深入进去。用蛮力是打不开的，费奇需要其他的方法，不能空耗法力。他缓缓站定，封锁圈中狂乱的元素能量波动便逐渐平息。他冷冷地看着闪烁，似乎是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指望，进而看向布鲁姆菲尔德。
“这就是圣骑与圣徒的约定？”费奇对他说道：“这就是教会对于战争的策略和态度？”
“这是来自教枢的新命令，情况发生了改变，我必须遵守。”布鲁姆菲尔德眉头紧锁，他的双手在颤抖，他的内心在犹豫，他上前几步来到封锁圈外，将总主教的军令卷轴展示给费奇看：“你看，命令很清楚，困住你之后仍不准发动攻击，只是将你作为谈判筹码来获得优势。费奇，教会依旧没有选择战争，这只是为了扳回劣势而采取的努力。”
“说得好！我的确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招，从优势变成劣势，的确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太骄傲而导致盲目了！”费奇用力鼓了三下掌，然后堆布鲁姆菲尔德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吧，你最终证明自己只是个棋子，那就按照别人给你的命令前进或者后退。至于圣骑士的骄傲和准则，还有之前你对贵族尔虞我诈的批判，只不过是你这个棋子的涂装色。”
“抱歉，费奇，这是战场，这是军令。”
费奇一脚踢翻了烤香肠的石头架子，狠狠踩在还冒着星星火苗的燃烬上。冻寒之气从他脚下蔓延，圈子里只剩下钢铁的坚硬与魔法的寒冷。
布鲁姆菲尔德用力一跺脚，拿着军令卷轴转身离开。“上马，集结！命令营地做好全面防备！国王军的霍尔伯爵肯定会来进攻，尝试将费奇捞出去，我们必须拦住他！”
看来即便被费奇怒喝，布鲁姆菲尔德也没有失去一个统帅该有的冷静与谨慎。闪烁露出满意的笑容，对费奇耸了耸肩膀，说道：“在教会里还是有一些人才的，你不这样认为吗？”
“这不是你的教会。”费奇毫不客气，对闪烁竖起了中指。“教会是真理雷霆女神的，你不过是她的一块碎片。”
“你的逻辑有问题。我的确是真理雷霆的碎片，但这并不代表教会不是我的。我名为闪烁，是真理智慧最早的灵光一闪，是万钧雷霆最先的烁烁之光，我是先锋，也是复生的最初。目前该由我、也只能由我来继承教会和神国。”
“这个空间屏障的符文全都是女神神术，而你居然没做改动……所以这能力是你从神国学会的吧？告诉我，你没有把看守永黎大陆边界的天使们怎么样吧？”
“屏障依旧牢固，将第二世界挡在另一边不得入，天使们还在它们的岗位上。”
“但是这屏障……”费奇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挡住自己的金色符文。他犹豫了一会儿，抽出坑神剑来，运用法力制造雷霆。雷霆在剑刃上劈啪作响，不过他并没有用神器剑攻击屏障，而是开始比较两者的力量。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抬起头来：“闪烁，这个屏障，神术能量波动的感觉完全是真理雷霆女神的！你不会是把边界屏障的一部分转移到这里来了吧！”
闪烁脸颊的肌肉抽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边界天使的职责非常重要，因此我只要求他们将你关住一会儿，所用的屏障不过百米方圆。再过一段时间，当我继续融合神国后，便可以自己随手关住你，不用借助天使的力量。”
“你疯了吗！在这里使用双层屏障，不就是减弱了边界的防御吗？你还引诱我用空间法术对它进行攻击！快把屏障还回去，我保证待在这个圈子里，就如同有屏障一样！”
“不。你会用传送术离开的。到那个时候我还要追踪你，还要再次调动封锁，难免惹出新的事端来维持现状就挺好。你若是关心屏障，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别再用法术进行轰炸了。啊，如果你写封信给你的父亲和哥哥，应该能帮助更快解决整件事。”
“我可以写。”费奇说道：“信给你，我保证留在这里，你把屏障还回去！”
“我说了屏障不会收回的。你太狡猾，而且隔着屏障我和你不会发生直接冲突。你只是棋差一招，并非我的敌人。作为真理雷霆的圣徒，你……”
“你想让我以后信你的话，就先给我信任！”费奇用手掌拍着屏障，大声吼叫着。但闪烁只是摇摇头，看着他，脸上仍带着温和的笑容。
费奇低头看着坑神剑，这把神器武器所使用的力量本源和空间屏障一致，应该能够对屏障造成伤害。只要能撕开一条裂缝，费奇有信心不断扩张裂缝，然后离开这个封锁。
但是这个封锁用的能量来自空间屏障，那是女神神国保护永黎大陆空间安全的关键神术结界。费奇深知这个屏障的重要性，所以他才会提着剑沿着金圈边缘来回踱步，却始终没有挥出一剑。“很好……”他收剑回鞘，说了这两个字，然后坐在冰冷的地上。在膝盖处铺上一张信纸，蘸着墨水的羽毛笔在上面书写。
信件不长，简要写明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希望霍尔伯爵先带兵后撤，灯塔领可以先给教枢，以后的大势发展依旧会证明联合王国才是最终的胜利者。信件的最后，费奇签上名字并按上魔法矩阵形成的咒语徽标。
“拿着，赶快结束这件事，将屏障移回去。第二世界的造物故主一直虎视眈眈，真理雷霆女神为了阻止它而付出性命，这种牺牲不是让你在这里乱用她的遗产！”费奇脸色一点都不好看，他说道：“一个灯塔领，不到一万人口，跑马不过半天，却让总主教和闪烁轮番上阵，你们可真够尊贵的啊！”
“教会的力量来自信仰，信仰来自威严。”闪烁手指勾了勾，信纸便穿过屏障飞到她的手中。“布鲁姆菲尔德安排好营地的事情还会回来，他看到这封信会很高兴的。”
费奇坐在地上摇头不语。他知道了足够多的东西，也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于是便不想再理睬闪烁。费奇闭上双眼，并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能够集中精神来感受囚禁自己的屏障。
这屏障坚固异常，拥有者浩大的力量，但依旧是符文神术体系内的东西。费奇可以放下破坏的坑神剑，但不会松开破解的逗猫棒。这是一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如果不抓住，那等到闪烁接管神国，或者等她下次再用同样的办法对付自己，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只有世界的管理者才能在世界的边界上筑篱笆，现在的闪烁显然不具有如此能力。很显然她想用“继承”的方法入住真理雷霆的神国，而女神在人间的教会是她这个计划中绕不过去的关键部分。灵魂在祈祷中产生的信仰是神灵最重要的力量来源，而这条信仰通道同时是神国能够维持的最关键结点。费奇猜测，闪烁是想通过教会这条管道爬上神国的王座。
回想下“魔鬼如何占领世界”的地狱知识，改变祈祷对象会分流信仰力量。闪烁虽然是真理雷霆神国的成员，但她的确是女神的碎片，类似于神灵化身的存在。只要她能和总主教达成某种“共识”，那么她的确可以从女神信仰中分一杯羹。
“魔鬼常用欺骗和误导的办法，不知道闪烁又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费奇摇摇头，他完全不看好闪烁继承神国后永黎大陆的未来。“她没有女神的担当，也没有女神的能力。届时空间屏障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我必须尽快抓住机会多看多学。”
费奇正在探索屏障，闪烁就在他对面，当然看得很清楚，不过她并没有去阻止。一方面费奇只要不乱跑乱闹，能这样安安静静坐着，非常符合闪烁的心意；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费奇多学一些，以后当她成为新的真理雷霆女神后，这个圣徒不还是得为她工作吗？闪烁知道自己在法术方面并没有多少优势，尤其是相对于碎片中的雷火（暗红色头发），而费奇恰好能够弥补这一弱点。她能够占到先机，接下来只要逐渐巩固优势就可以了。
灯塔领边界线上，女神碎片和费奇的僵持开始了。而另一边，被费奇扔进传送通道的夏妮完成了传送，从半空中狼狈地跌到地上。午夜被惊吓得“嗷呜”一声跳起来，然后连忙冲上去，用毛茸茸的小脑袋拱着夏妮的身子想要将她扶起来。
“头……好晕……”夏妮摸到了午夜，然后双手撑着地，缓缓坐起来。她和费奇一共经历过许多次传送了，但这一次紧急情况下的传送显然没有考虑任何舒适性。空间通道带给她天旋地转的感觉，一时难以恢复平衡。平时带给她全域视野的蛇发，由于感官极端敏锐，所以不适的感觉也被极度放大。最惨的是胃部。夏妮感觉自己的肠胃就像是被用力绞紧的湿衣服一样，现在有无数的水试图要漾出来。她捂住嘴巴，急促呼吸，努力控制住身体的不适。
她正在自己的帐篷中，帐篷外是一片噪杂，人在叫喊马在嘶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在没有刀剑相交的金属撞击声。夏妮回忆了一下被传送前最后的画面，然后对午夜说道：“得赶紧找到伯爵，告诉他费奇的情况。你赶紧带路！”
费奇交给午夜的任务就是跟着伯爵。虽然有时候它不一定就在伯爵的视线内，但凭借狩猎动物的嗅觉，午夜从不会跟丢。它带着夏妮走出帐篷，向前一伸爪，夏妮便看到一身戎装的伯爵正准备上马，而国王军已经集结，一些领主已经带着部分士兵开拔出营。
难道他已经知道费奇的情况了？夏妮仍有些头晕，她高喊着霍尔伯爵的名字，并向他跑过去。库克首先听到了，便拍拍伯爵的腿。伯爵皱了下眉头，然后从马上下来，带着库克迎着夏妮走过来。
颠簸和呼喊让夏妮更加难受，她终于忍不住了，中途停下来，在帐篷边呕吐着。本就是从睡梦中惊醒，肚腹空空，虽然吐不出什么，但至少吐完后精神好多了。伯爵掏出手绢来递给她，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费奇！费奇把我弄的……”夏妮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儿，关键是费奇！他被雷霆军设伏，闪烁将他困住，他没法用传送离开。”
“啊？他被攻击了？！”
“据我所知费奇只是无法传送，并没有受伤。空间屏障让他无法离开，但外界也没法攻击他才对。那就像是个牢笼，由法术构成的牢笼。”
伯爵很明显舒了一口气。“夏妮，你刚才说的闪烁是谁？”
费奇曾经交代过，真理雷霆女神死亡并遗留下几个碎片的事情是最高机密，不准向外传播。这个消息会严重影响人们对教会的信心，进而减弱信仰，引发神国力量来源不足，导致永黎大陆的神术力量减弱、空间屏障损毁。夏妮想到这一点，便只能说道：“那是一个会法术的女人，是教会找来的帮手。”
“别担心，我知道这件事了。教会想要用费奇来要挟我们，从而在谈判中占据主动，不过我也有对策。”伯爵说道：“夏妮，你好好休息，先保证身子别出什么问题。我了解教会的规定，圣骑士和牧师们不会对费奇怎么样的，只会好好招待他这个圣徒礼尚往来，我也会好好招待他们。既然唐德米普想用我儿子做人质，那我就用布鲁姆菲尔德作为回礼，让他来换。突袭然后抓人质，这不是什么新鲜手段，我看他也就只会这个！”
“伯爵大人，我只希望费奇能够平安。”
“你都这样了，应该改口叫父亲大人了。”霍尔伯爵看了眼夏妮的肚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他也没细说，有些焦急地回头看了眼集结的军队，匆忙说道：“好了，我现在要去伏击雷霆军的家伙，精灵的斥候已经找到他们的踪迹了。天明之前战斗就会结束，明天我就用俘虏将费奇换回来，你别担心了。我不在营地的时候，你就在帐篷里别出来，免得冲撞了你。”
伯爵说完便立刻带着库克离开，骑马加入了霍尔家族骑士们的行列。夏妮看着营地中正在向外移动的士兵洪流，那些最亲近霍尔家族的贵族领主们尽数出击，看来这是一场大行动。今晚的月色虽明，但已经有乌云爬上来，倒不会影响设伏。精灵在这种情况下看得比人类远得多，这倒也是优势。
“等等，他们要去伏击谁？布鲁姆菲尔德有这么快吗？”夏妮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章节324 费奇所不知道的
空间传送带来的眩晕感依旧没有消退，不过夏妮还能记起自己被扔进传送前天上月亮的位置。现在她无需抬头，蛇发就告诉她明月几乎没有移动，这说明传送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
从帐篷里冲出来，使用麻痹凝视，然后被扔进空间裂缝。虽然这个时间很短，但夏妮很确信自己看到了布鲁姆菲尔德。在前线附近只有一支雷霆军，而他的统领只有一个人。费奇和夏妮两个人虽然一直待在凸山南侧，雷霆军的大营在西北侧，但如果营地有什么动静是瞒不过他们的。
鹰眼冥想术配合科克塔尔之眼，不亚于狼的听觉再加上对法术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雷霆军若是整军备战根本瞒不过去。如果雷霆军没有事先准备，他们怎么可能离开营地展开进攻，又怎么可能被精灵侦察到？从时间上说，国王军不可能在雷霆军还没有出动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在出动了……
夏妮感觉全身冰冷，很明显一个阴谋正围绕着国王军。“不行，我必须追上去提醒伯爵！”
伯爵带着他最信任的士兵已经离开营地，剩下留守的都是些在联合王国比较边缘小领主们。他们指望不上，倒不是因为相对散漫的纪律，而是这些领主难以完全信任。夏妮环顾四周，周围全都是陌生的面孔，难道要抢一匹战马追上去？
“哎呀，脑子真不太好用了！山姆、梅里、皮平！你们三个最好没睡觉！”
梅里和皮平一直在养伤，山姆照顾他们，三个人朝夕相处已经成了非常好的朋友。当外面的营地开始备战时，噪杂的声音将三个人全都从睡梦中吵醒。他们已开始认为营地遇到了突袭，所以穿着衬衣提着盾牌和长剑就冲了出来，闹出了大笑话。随后三个人商量了一下，认为今天的事情不太寻常，还是小心为妙。所以当夏妮找到这三个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将马车都准备好了。
“夏妮夫人，战马都被伯爵大人带走了，我们只有两匹驮马，所以只能用这辆四轮车。”梅里手里抓着皮帽子，有些紧张的说道：“我们只是觉得这样万一打起来能帮得上忙，绝对不是准备逃跑……”
“准备逃跑？我以为你你才说的是要去前线帮助搬运伤员，同时带些战利品回来。”皮平那双瞪大的眼睛中满是迷惑不解。
“你们两个闭嘴！”夏妮跳上马车，对山姆说道：“情况很紧急，用最快速度追上伯爵的队伍，我要给他们示警。”
山姆点点头，他抓着扶手迅速爬到车夫的位置，熟练拿起缰绳，然后一拨马头。皮平和梅里互相看了一眼，赶忙抓起堆放在一旁地上的武器盔甲扔上车，然后跑着追上来，互相拉拉扯扯着终于跌进货车中。四轮马车立刻开始加速，颠簸的路面让整个货厢不断抖动，夏妮的胃又开始难受了。她用双手紧紧抓住车厢的边缘，努力不去看摇摇晃晃的大地。
乌云爬上来，星光先被遮挡消失，明月也不堪其扰，只剩下天边朦胧的影子。梅里用身子遮着风，皮平好不容易才点燃了牛眼提灯。借着提灯的光芒，山姆勉强能够看到前面的路。虽然夏妮在催促，但山姆可不敢盲目行车，况且还要在追踪伯爵军队的痕迹，速度也提不起来。
绕过一个低矮的丘陵，穿过一条架在河上的小桥，军队通行的痕迹指向东侧的树林。那是一片稀疏的桦树林，国王军大部分柴薪都是从这片树林获得的。山姆看了夏妮一眼，她脸上的神情依旧坚定而执着，所以他也只能将马车行驶进这一片树林之中。
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虫鸣鸟叫，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低语以及车轮碾过树枝的噼啪声。这里格外颠簸，低矮的灌木、错落的枯枝以及隐藏在落叶下的树桩全都对行车造成的障碍。皮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被摇晃的这么厉害，五脏六腑恨不得都变成一团不分彼此的物质了。“山姆，你能不能好好驾车？小心别把……”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嚓”一声，车子猛然坠地，左侧的车轮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飞了出去，一头撞在树上，散架了。两匹马受到惊吓，一边发出嘶鸣，一边猛地向前窜，拖着只剩下一侧轮子的破车，一路摩擦、旋转着向前走。山姆用力控制缰绳，但平时温驯的两匹马如同失心疯一样，完全无视他的指令。无奈之下，他只能抽出短刀，砍断了绳子。
马跑掉了，几个兔子一样的纵跃后就消失在黑暗中。车子总算是停了下来，几个人这才从惊吓中慢慢恢复。借着牛眼提灯的光，几个人将皮外伤处理一下，然后从车厢里捡起武器和盔甲。
“之前撞在树桩上了，正好卡住了轮子，然后就把轴折断了。”梅里在皮平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的胡乱说话，这下车也坏了，马也跑了！我得好好收拾你一顿！”
“等回去再收拾吧。”夏妮叹了口气。由于出来的匆忙，他们只有一盏牛眼提灯，所以不可能分头行动。“咱们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找到伯爵。拿上东西，路上找点可以引燃的树枝做成火把，可以让伯爵尽快发现咱们。”
他们沿着地上的马蹄印继续前进，很快就来到一片灌木丛旁，足印在灌木丛中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灌木没有被马踢倒？”夏妮一手举着简易树枝火把，一手抽出长剑，刺向眼前的灌木丛。剑刃刺了进去，如同刺进了空气，夏妮受伤一点感觉都没有。很显然，这些灌木是幻术。
“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山姆变得非常紧张，他举起盾牌，靠近夏妮，将她护在身后。他借着费奇的关系，在魔法学校和地狱骑士团中都进行过旁听，也学了一些魔法知识，因此说道：“我感觉这里有一些诡异的能量波动，应该是有人在施法。但我没有费奇大人的本领，没法判断法术的来源和类型。”
“我估计伯爵大人掉进了别人的陷阱中，必须赶紧提醒他。”夏妮仔细看了看地上杂乱的马蹄印，说道：“灌木的幻术是假的，马蹄印是真的。咱们只有跟着足迹继续前进，才能找到伯爵。跟我来！”
夏妮不断挥动长剑并迈进了灌木丛中，如同真的在披荆斩棘一样。费奇曾告诉她说，幻术最重要的就是遮挡住真相，其次才是提供幻象进行迷惑。若是发现幻术后便认为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更容易落入陷阱。夏妮挥动长剑，其实起到的作用和盲人的探路杆没什么两样。由于分辨不出眼前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那么就当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反而更好。
灌木丛很快就被她越过，但一层浓厚的雾气继续遮挡住了地面。她发现自己来到一片空地上，左右两侧都是略高些的平缓草丘，几棵小树孤零零长在山丘顶部。月亮从乌云的缝隙中投下一缕明媚的光，夏妮借着这束光，蹲下身子，用手拨开浓雾。湿润的草地上并没有任何足迹，青青的草叶光润完整，这里并没有被人踩踏过。
“伯爵呢？伯爵去哪里了？”夏妮愣了，她的确是跟着足迹的方向过来的。正在这时，一股潮热的暖风袭来，从蛇发间吹拂而过，里面夹杂着一丝腥臭的味道。夏妮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浓厚的夜色之中，一些微小的亮点浮现出来。她用力眯着眼睛，蛇发也集中起来，从面纱下探出头，一起帮着查看。
“那是什么？”其他人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黑暗中依稀出现了一些跃动奔跑的轮廓。大约几秒种后，他们看到了一只正在快速行进的骑兵部队，雷霆真理女神的圣徽在骑士的胸前微微反光。这只“雷霆军”悄无声息、行动迅速，他们的坐骑和骑士被一层闪烁着星光的薄纱笼罩，看起来就像是神术的效果，可谁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他们如同刚从梦境中飞出来一般，快速向夏妮逼近。
“情况不对！”夏妮的视力比一般人好得多，而且蛇发能够如同冷血动物一样分辨温度形成的不同颜色。她的肉眼看到了一群骑士，但是蛇眼看到的却是四只有着七个头颅的长颈蛇蜥！与此同时，在这群蛇蜥相对的方向，风中传来一阵“发射”的低吼。只听得嗖嗖的箭声如雨，一道道黑色的阴影从他们头顶飞越而过，直向蛇蜥飞去。
“点火，二轮射！”
这熟悉的声音应该是伯爵的，夏妮只看到一片浓雾，却没能看到伯爵的位置。她确信自己陷入了一个大型幻术之中，视野被严重隔断。她突然想起费奇的话，于是以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火把向箭雨发射之处投掷过去，然后凝神观看。
火光旋转着，撞在了那片低矮的丘陵上，于是丘陵消失了。夏妮发现自己距离伯爵的军阵不过二十米的距离，之前只不过被幻术形成的地形挡住了视线。霍尔伯爵正在指挥骑士们进行第二轮射击，他高举圣徽，从天而降的雷霆引燃了事先准备好的火盆，士兵们从火盆中点燃箭矢，然后发射，以期照亮整个战场。
“伯爵！这是个陷阱！快走！快走！”
夏妮的高声呼叫被弓弦的噪音压了过去，但是她用火把破除了部分幻术，还是让伯爵看到了。在场的人中没有比霍尔伯爵更加惊讶的了，在看到夏妮的那个瞬间，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突然包围了他。
火的箭在空中划过灿烂的轨迹，如同流星一样，对面的幻术因此消失。当蛇蜥出现在战场上时，没有人不感到恐怖。那是四头红色的咽蛇蜥，体型如同早已灭绝的蛇颈龙一样，只不过蛇蜥拥有更宽的身子和更多的脑袋，而这些脑袋都能喷出火焰。它们排成一横列，以雷霆万钧之势发起冲锋，那些燃烧的火箭落在它们身上，都被弹开，只有极少数射穿了硬皮，但这些怪物根本就不怕火。
“真理雷霆女神与我们同在！为了所有的人类，消灭这些怪物！”霍尔伯爵高举圣徽，微微泛蓝的明亮光辉照耀在每一个战士身上。“砍掉这些蛇蜥的头，不管它再生多快，不断地砍断头，它们就会力竭身亡！一定要奋勇战斗，胆怯的后退只会带来失败和无谓的死亡！”
对付炎蛇蜥最好的办法是寒冷，可以完全抑制它的再生，并令其动作僵化失去威胁。没有寒冰力量的话，酸也是不错的方法，对伤口的酸蚀能阻止它长出新的头来。但精通使用寒冰和酸等各种元素魔法的费奇不在这里，霍尔伯爵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蛮力和利器解决一切。
弓箭的作用太小，于是骑士们收起长弓，准备以剑盾应敌。霍尔伯爵高举长剑鼓舞士气，同时用另一只手向夏妮他们示意，赶紧绕着队伍的一侧边缘，躲到后面去。可还没等他完成这个手势，空中突然多了两个小小的红点。
那是什么？许多人都抬头向上看。红点猛然变大，而且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越热，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便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球。“女神！护佑我们不受火焰的伤害！”伯爵高呼着施展出神术，而在下一个瞬间，众人终于看到了火球之后的东西。
那是两只红色的巨龙，它们隐藏在明亮火焰背后的阴影之中，只有两只凶恶的眼睛反射出狰狞的光。就在骑士们收起弓箭的时候，两只巨龙借助夜色和幻术的保护，肆无忌惮地对国王军展开了攻击。
火焰形成的浪涛拍向骑士们形成的礁石，礁石在惨叫中炸裂，人和马被无助的抛向空中，落地后变成无声的燃料。霍尔伯爵的法术没办法护住整个军团，这些巨龙用了一次冲锋，就用火焰和恐惧气息打乱了骑士们赖以生存的战阵。恐慌和混乱不断蔓延，只有圣殿骑士、皇家伯爵坎特霍尔附近的士兵还保有完整的战斗能力。
蛇蜥冲了过来，夏妮就在它们冲锋的半路上。她冷静地说道：“战斗吧，霍尔家没有孬种。你们可以在我身后，但无论如何不要看我的脸。”
面纱在潮热的夜风中飘落，蛇发向蛇蜥展开了攻势。山姆、皮平和梅里听到了恐怖的嘶鸣声，似乎整个世界最尖利的叫声就发生在他们面前。温热血从耳孔中流出来，世界变得安静了很多，而不远处，一头炎蛇蜥如同喝醉了一样，全身失去平衡，摇摆着，轰然倒地。另一只蛇蜥，七个头里面的四个也瞬间耷拉下去，如同被抽干了了水分的禾苗一般。只不过它另外的三个头猛地一甩，向夏妮喷出了火焰。
“保护我！”夏妮抬起了左手，土元素命令戒指闪闪发光。一道土墙拔地而起，如同巨盾一样挡在火焰前面。蛇蜥猛地撞上来，巨大的身躯将土墙变成碎片，可是在烟尘之后它并没有看到夏妮等人的身影。
蛇蜥摇摇头，麻痹的感觉从那四个头的位置向另外半边身子蔓延，它感觉不妙。这个时候，只有寄希望于自己能够好好表现，从毁灭的行动中获得新生。于是，蛇蜥拖着半边瘫痪的身体，顽强地冲向国王军燃烧的阵地。
章节325 暗箭
“伯爵，我们必须突围出去，回到营地。在这空旷的地方，龙会用火焰将我们全都喷死的！”库克忠实的护卫在霍尔伯爵身边，他手中紧握魔枪，长剑就放在伸手可取的位置。现在，他不仅防备着蛇蜥和红龙，还要盯紧任何试图靠近伯爵的人。他们很明显被伏击了，那么身边存在内奸的可能性极大。
“这一路跑回去，队伍只可能越来越散，红龙只要追着喷，最终我们一个也回不去。”霍尔伯爵高举圣徽维持神术，增强防御和抵挡火焰伤害是维系队伍至今没有严重损失的唯一原因。他看了看周围，然后一指库克手中的魔枪：“把红龙打下来！给我看看费奇造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如果伯爵没有决定撤退，那么现在除了让巨龙尝尝魔枪的威力，的确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库克用力点了点头，从马上跳下来，双手端起了魔枪。即便在圣殿骑士神术的保护范围内，战马依旧会因为龙威而颤抖，这会影响射击的准确性。库克不敢有任何疏忽，这个时候他更相信经过了长期训练的精神和肉体。
战士们坚守和进攻的叫嚷，忽略它；刀剑劈砍蛇蜥，骨肉分离的裂帛巨响，屏蔽它；沉重呼吸和急促心跳带来的韵律噪音，将它们抛之脑后库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拂过发际的微弱之风，努力从里面分辨出翅膀滑翔的声音。那是一种轻缓的低鸣，如同有人远远地吹响柳叶，来到耳边的只剩下一丝丝隐约的尖厉，其中还混杂着咕噜咕噜的伴奏，那是火焰在巨龙的喉咙里翻滚。
一束亮光从军阵右方的天空出现并迅速下压，库克已经举枪瞄准对着那个方向。在火焰之上，有两个微小的红色亮点，那是巨龙的眼睛。想要分辨这双眼睛已经是极难，但若不找到它们，射击的效果就会很差。
红龙俯冲喷火时，身体收拢，正面可瞄准的区域很少，而且只有头颅脖颈这条线是稳定的。它的确有个魁梧硕大的身子，但只有火焰喷射完毕，巨龙从头顶飞越的时候才会暴露出来。那时候火都已经烧过一遍了，谁还能射击，还有什么弓弩能发射出去？对于不能免疫火焰的人类来说，只有在火海降临之前是攻击红龙的唯一机会。
从喷火的嘴到闪光的眼，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区域。库克并不太熟悉手中的魔枪，完全是按照使用重弩的手感进行瞄准。他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扣动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与巨龙吐息的吼声相比简直像是无力呻吟。
枪口射出一颗寒冰球，它拥有比所有箭矢更快的速度，刹那间便钻入巨龙喷出的火焰之中。“遭了，射歪了！”库克心中一凉，他以为这一枪将会无功而返，自己的队伍将会再次遭受火焰的烘烤和冲击。
“女神保佑我们战胜邪恶！”霍尔伯爵的呼喊传遍战场，不断鼓舞着被火焰消耗的士气。而恰恰在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众人注意到巨龙的火焰喷吐被撕开一条裂口，寒冰魔枪弹逆着火浪向前，几乎没有丝毫减缓，猛地钻进了红龙的喉咙之中。极寒与极热在瞬间碰撞，大家清晰的看到子弹飞进去，然后从其头颅后方钻出来。紧跟着，一束火苗从破口处向外喷射，随后便发生了爆炸。红龙的头向后扭动半圈，火焰仍从它口中喷出，为这次旋转增加推力。
仿佛一颗巨大的烟花在众人头顶炸响，漫天火雨挥洒下来，随后便是巨龙的身体重重坠落。它的头还在空中飞舞，断裂的脖颈中血与火一同喷射。当士兵们发起欢呼的时候，当巨龙的头颅摔落在地时，库克这才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
一只红龙死了，一只蛇蜥被完全麻痹，另一只半麻痹的蛇蜥也在乱刀下成为无头尸体。虽然自己一方损失惨重，但敌人的攻势也被化解大半，只要能杀死仅剩的红龙，或者至少让它摄于魔枪的威胁不敢轻易俯冲喷吐，那么这次危机是可以渡过去的。
库克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始凝神，聆听巨龙飞行的声音。不过还没等他屏蔽战场上的噪音，就听到耳边“砰！啪！”一声脆响，随后便是脸皮火辣辣的疼痛。库克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霍尔伯爵用长剑拨开了一支弓箭，划破自己脸皮的正是箭矢的碎片。
“伯爵……”库克还没来得及表示感谢，就看到伯爵胸前冒出一个尖刺，顶穿了胸甲，碎片中混着血珠向外飞散。高举的圣徽掉落下来，伯爵的身体也从马背上歪倒。库克连忙丢下魔枪，挺直身子扶住了伯爵，高喊道：“盾墙！盾墙护卫！”
霍尔家族的骑士迅速向中间聚拢，高举盾牌，用战马、骑士和盾牌构成一个环形的障碍。库克想要将伯爵从马上扶下来，却被他踢了一脚。“我没死，帮我坐直，将箭杆砍断！”
库克肩膀被踹的地方一点不疼，这令他心疼。很显然霍尔伯爵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否则也不会如此无力。他眼中含着泪花，也顾不得去擦，双手用力将伯爵在马鞍上推正，然后用伯爵掉落的剑砍断了他后背还露在外面的那截箭杆。他不由出现一个念头：刚才如果伯爵没有帮自己挡箭，是不是就能挡住这一支了呢？
“真理雷霆女神宽恕与治疗之光！”
伯爵重新高举圣徽，银白色的光芒再次洒下，周围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疲劳一扫而空。伯爵的脸色也好了很多，他从库克手中接过长剑，低头看了一眼仍挂在胸前的箭尖，眉头皱了一下又缓缓放松：“拿起费奇的魔枪，做你该做的事情！”
“大人，这箭是……”
“先对付龙！”霍尔伯爵提高了音量，而血丝沿着他的嘴角滑落。他也顾不得去擦，目光环顾四周：“箭从阴影中来，敌人善于躲藏。先把龙解决，我们才能获得机动上的优势。”
“是！”库克捡起了枪，强令自己进入凝神聆听的状态。伯爵的剑就在他的身边保护，防止有箭矢再射过来。很快，巨龙扇动翅膀的声音再现，可它俯冲的方向却远离库克。
红龙从乌云中俯冲，高速掠过战场的边缘，藏身于炎蛇蜥的背后，侧着头吐出了火焰。炎蛇蜥并不害怕大火，它们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依旧行动自如。但是围攻蛇蜥的战士们却在火焰的灼烧下纷纷失去战斗力。他们燃烧起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声中满是极致的恐惧。看着那些跑动的火人跌倒、翻滚并最终停止挣扎，看着曾经鲜活的战友变成黑色的焦炭尸体、变成被风吹散的灰色燃烬，谁还能坚持战斗？
溃逃产生了，火海附近的士兵们纷纷丢下武器，一边脱盔甲一边奔逃。领主的旗帜倒下，指挥们骑着马跑在最前面。原本围攻蛇蜥的战线一下子跨掉，于是便有蛇头从断掉的脖颈处重新长出来，炎蛇蜥又开始向前进攻。
“大人，我们必须撤退了，剩下的兵力已经不足以杀死那些蛇蜥。”库克再次劝说道。
“我知道，可是夏妮在什么地方？我儿子的妻子，我孙子的母亲在什么地方！”伯爵大吼道。“撤盾墙！让我看到战场！”
“别撤！”库克喊了出来，但是骑士们服从的是霍尔伯爵，纷纷落下了重盾。也就在这个瞬间，从队伍右侧，小丘陵的树丛中，三支利箭向霍尔伯爵飞来。
库克挥动魔枪，将它当做巨木棒挡住了一支箭；霍尔伯爵用长剑拨开一支，护卫的骑士用盾牌挡住最后一支。随后，枪响了，寒冰弹飞向箭矢射来的方向，但是法术钻进黑乎乎的的树林中便消失不见，并没有产生战果。
“盾墙，立起来！”库克愤怒下令，伯爵没有反对，于是护卫们再次举高盾牌。他正要再劝伯爵撤离，伯爵突然抓住库克的手说道：“精灵的箭矢没……”
火焰降临，伯爵被火焰吞没，库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
龙绕了回来，趁盾墙挡住库克视线的时候，向队伍最核心的中央位置喷出火焰。霍尔家族的旗帜折断并燃烧起来，随后倒在地上。
远在凸山，费奇还在分析金色封锁圈的符文构成。这个神术非常复杂，大量强力的符文互相拼接在一起，它们的连接方式在费奇看来有些不讲道理。他正在分析这种“不讲道理”是神灵用自身意志强行创造的，或者是这里面隐藏着他没有发现的要素。正当他准备在逗猫棒中为这些符文设计新的检索分类方法时，闪烁突然一扭身子，微抬起头凝望东南方向。
“嗯？”
“怎么了？”费奇顺着她的目光朝东南方看，那边是国王军的大致方向，但距离这么远根本看不到什么。“神灵的视野是什么样子的，能给我说说吗？”
“那边打起来了，有大规模法术的气息。”闪烁面露不解之色，她看看费奇：“很奇怪，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施展这么强的幻术咒语？”
“你不会以为我是最强的施法……等等，那边是国王军的方向！闪烁，解开屏障，让我出去！我要回去保护夏妮，还有父亲。让我回去好不好？”
闪烁没有回答，她回头看向凸山，脸上的疑惑更深了：“雷霆军并没有出发，那么国王军在和谁战斗呢？古怪，这太古怪了。”
“别古怪了，放我出来，咱们一起去看看不就明白了！”费奇说道：“想想吧，你与总主教唐德米普合作，但之后不还是需要我这个圣徒吗？我的信就在你手里，你还有什么顾虑吗？咱们一起行动，这是个很不错的开始，对不对？”
“事情一件一件来，我会去看看，但你要待在这里。”闪烁摇了摇头，说道：“我答应的事情要首先做到，你在这里很安全，空间屏障……”
“闪烁……”费奇打断了她的话，“求求你了好吗？如果是国王军遇到袭击，说明想要暗中捣鬼的人出手了。阴暗之人，出手必定毒辣，情况会很危急的。求你放我出去，我只是要去救人和阻止阴谋。”
东南方向，在遥远而黑暗的地平线上，微微闪烁起红色的光芒。封锁屏障阻隔了法术波动，但费奇只看颜色便知道那是火光。他哀求着闪烁，甚至用上了转心魔的蛊惑能力。如果时间足够长，蛊惑或许能够成功，但闪烁并不是那种愿意耐心倾听的人。
她只是摇摇头说了句“我去看看，你就呆在这里”，然后腾空而起，伴着一道闪电向东南方向飞去。
“混蛋！滚回来，给我打开啊！”费奇给屏障重重一拳，金色的符文将他死死挡在里面。东南方的火光一阵接一阵不断变亮，这显然不是正常的火焰。这火光映照进费奇的瞳孔，将他的心揪得越来越紧，让他越来越急。
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费奇回过头看到了雷霆军的圣骑士。他们在牧师神术的帮助下开始了夜间行军，似乎也是向着东南方向。费奇用力拍打封锁屏障，用最大的力气喊着布鲁姆菲尔德的名字，却无人理他。也不知是收到了明确的命令，或者是布鲁姆菲尔德觉得不好意思相间，这队三百多人的圣骑士从费奇眼前疾驰而去，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听他说什么。
东南方又有一次火光闪烁，费奇已经不再呼喊。当没人听的时候，语言还有什么力量？他叹了口气，抽出了坑神剑。雷霆在剑身上游走闪烁，直到变成亮白色浑然一体的光剑一般。这柄剑随后重重砍在空间屏障上，而它之后紧跟着的便是费奇的空间法术。
女神的神术符文哀鸣着，暴烈的风中是凄惨的嘶喊。一道雷霆划破夜空，粗壮的闪电正中金色屏障，然后穿透过去落在费奇身上。人类的身体燃烧起来，皮肉变成燃料，油脂滴落，在地上如同燃烧的血，而真正的血变成红色的蒸汽向空中飘散。但是这个燃烧的火人并没有停止动作，坑神剑还在劈砍、前刺！
空间乱流在费奇手中生成，这是费奇曾经长时间凝望的可怕空间现象，它一边剥离费奇的渗透，一边沿着坑神剑造出的缝隙侵蚀空间封锁屏障。大海中可以筑堤，江河中可以修坝，但谁也不能在狂暴的漩涡中建立防护。
天空突然翻滚起连绵乌云，万道雷霆在其中酝酿。屏障受到损伤，神国发生动摇，它们正在寻找源头。费奇并没有抬头，即便是看到了，他也不会选择收手。眼前的屏障，哪怕再厉害，也不过是死的。没有真理雷霆女神时刻维护，它便不能快速做出应对。
费奇硬生生穿了过去，代价是人类身体烤成了熟肉。不过他的心脏还在跳，他还有好几个形态可以用。就在乌云压顶雷霆落下之前，费奇用手指在面前一点，打开传送通道，跳了进去。
章节326 一死一生
红龙在天空盘旋，满意地看着自己突袭的结果。它先是沿着战场的边缘划出一道弧线，挡住蠢笨人类逃跑的路线。那一道火墙虽然看似火焰冲天，但实际上只是燃烧的效果比较惊人，并没有消耗掉多少体力，而且还救下了炎蛇蜥。它一直保留着力气，然后……
“然后是那个漂亮的转折！剧烈喷射的火焰摧枯拉朽一样冲开坚固的防线，罐头骑士的法术也不能阻挡！”红龙重新升上高空，红色的眼睛扫视战场。它发出放肆的笑声，夸耀着自己的强大：“燃烧吧！哭喊吧！绝望地嚎叫吧！这不能阻止一切毁灭！在我翅膀的阴影下，全都变成血红色和金黄色的火柱吧！喔，我好喜欢这一切。”
“这是你干的？”
突兀的声音引起了红龙的好奇，它微微转头，看到空中漂浮着一个被烧焦的人。那个家伙的皮肉还冒着烟，火苗在溃烂的骨头上闪着光，全身漆黑漆黑的，只有眼睛和牙齿还保留着白色。一瞬间，红龙以为自己看到了被烧死后来索命的鬼魂，对鬼魂，它发出笑声。
“笑你妈哔！哔哔！哔哔哔哔你哔哔哔……”
红龙完全没听懂那个焦尸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猛扑上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柄宝剑。那个诡异鬼魂根本不是飞行或者悬浮，而是一瞬间直接传送到自己身上，导致反应时间都没有。闪现的幽灵？
费奇一边传送，一边换成了黑白翼的欲魔形态。他脱离金色符文的屏障之后，立刻向着地平线的火光方向传送。他内心焦急，也就顾不得更换形态，直到见到燃烧的战场和空中盘旋的红龙。
永黎大陆有龙这种生物，但是数量极其稀少，而且远离人类活动的区域，圣三城堡的那三头蓝龙是近百年来教会唯一记载的活龙。龙现在虽然是珍稀的生物，但当费奇看到战场上在大火中挣扎的霍尔家族士兵时，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挥起了长剑。
“你是什么东西！我们是一伙儿的！嗷呜！”红龙用爪子格挡费奇的坑神剑，双翼剧烈扇动试图后退。一般的武器难以击破巨龙的鳞片，但锋利的坑神剑却不在此列。红龙用爪子格挡的结果就是它失去了爪子，剧烈的疼痛让它发出了惨烈的呼喊。
情急之下，红龙猛吸一口气，克服刚刚激烈喷吐的不适，对着费奇再次发射火焰。它相信在烈焰之下，敌人将会消失，还能留下那把不凡的宝剑作为自己的战利品。它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火团，尾巴已经准备好将掉落的长剑捡起来。
一道寒光闪过，伴随着万钧雷霆，费奇举着剑从火中冲出来，一剑劈在红龙的脑门上！剑锋撞上了坚硬的头骨，巨大的反震力从虎口传来，不过那又如何？费奇用气元素绳索将自己和红龙捆在一起，牢牢站在龙头上，将全身压在剑柄上。
“死！”
他硬生生将坑神剑插了下去，穿透头骨，整个剑锋都插进龙脑之中。红龙在空中绷直了全身，尾巴和翅膀伸展到极限，舌头如同长矛一样凸出出来。费奇用力一转长剑，在骨头中间撑开一道缝隙，他随手将一颗冻寒核心硬塞了进去。
豆腐脑被冻成了冻豆腐，然后法力通过坑神剑转换成雷霆，爆炸又将冻豆腐变成了豆腐渣。巨龙直直地开始坠落，它死的非常彻底，而且也毫无声息，除了轰隆的坠地声音外，什么遗言也没有留下。
当红龙在地面上造了个大坑时，整个战场都暂停了一秒。炎蛇蜥的多头比国王军残部更早看到了这一幕，它们当然会感到恐惧。能杀死红龙，说明不怕火焰，说明可以飞行，说明也可以杀死蛇蜥。
费奇站在红龙头上，十几根气元素绳索如同触手一样帮助他站稳，而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将坑神剑慢慢抽出来。当剑尖离开龙皮的瞬间，因为爆炸和膨胀加压了的冻豆腐渣向外喷射，形成漫天血雾。炎蛇蜥突然剧烈鸣叫起来，叫声在各个脑袋和嘴巴上此起彼伏。从它们的声音中可以听到恐惧、听到疯狂、听到歇斯底里。
两只炎蛇蜥停止踩踏和进食那些受伤的士兵，转头向费奇冲来。“居然不是逃跑？难道是知道逃不掉吗？”费奇用手抹去脸上的龙血，然后在指尖上开启魔法矩阵。他面色沉静如水，并没有战士的兴奋，也没有牧师的忧虑，更看不到圣骑士的坚毅。他就像是看穿了过程、知道了结果的人一样，冷漠地等待必然的结局。
蛇蜥在冲锋，脑袋摇摆着、喷着火，巨大的身躯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沟壑。费奇瞬间消失，瞬间出现，他传送到蛇蜥面前，然后在他和蛇蜥之间开了一个恶意传送门。
与巨龙不同，蛇蜥并没有抵抗法术的特长，它只是一种强壮而且坚韧的巨大怪物而已。于是，撞上恶意传送门之后，它的部分身体就钻进门中被传送了。传送门的边缘仿佛是锋利的斩刀一样，从蛇蜥的胸口开始，挖了一条血肉的隧道。
可怕的伤口带来可怕的疼痛，但是巨大身体的惯性让炎蛇蜥没办法立刻停下。它踉跄着，一边摇晃着减速，一边低下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身体的大洞。那个造成这个洞的人已经进入了伤口之中，就在它的体内，而一股狂暴的法力波动正在蛇蜥体内聚集。
“不！”所有的头都在大声疾呼，它们生平第一次节奏完全一致，它们的生平同时也被终结了。杀死蛇蜥的第二种方法是彻底破坏蛇蜥所有头颅连接的地方，只不过相比于砍断头颅，想要破坏这个巨大的身躯需要花费十倍以上的力气，一般人不会这么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费奇这样能直接用恶意传送门开路，然后钻进身体核心区域进行破坏，而且还能用冻寒核心以及强酸法术破坏炎蛇蜥的所有体内器官，然后再用剑辟一条路出来。
费奇浑身脏兮兮的，但是毫发无伤，此时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剩下的炎蛇蜥居然仍旧没有逃跑，而是向着费奇继续冲锋，这当然会让他有点惊讶。“有些不太正常，与教会的记载不符。”
这些炎蛇蜥，与费奇从冰峰要塞怪物猎人的资料记载中看到的很不一样，要知道炎蛇蜥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生物，它们有着强悍的再生能力，因此遇到危险就会尽可能逃跑，丢些脑袋、丢半截身子都没关系，反正还可以东山再起。它们都是打了、抢了、吃饱了就跑，不会冲击城镇，不会冲击军队，更不会为同伴报仇。但话说回来了，如果它们做到了任意一个“不会”，那么它们也不会被费奇杀死。
重复的战斗场面不再赘述，费奇费了一番手脚，用传送带来的机动性和坑神剑强大的攻击力将炎蛇蜥砍翻在地。运用土元素能量制造出酸液，只需要简单的涂抹在蛇蜥的伤口处，就能彻底阻止它的再生能力，这当然也包括脖颈被砍断的切面。只要一段时间它不能再生成相对完整的个体，那蛇蜥便会彻底死亡。至少在这一点上，蛇蜥的再生能力比不上地狱的魔鬼领主们。
站在蛇蜥的尸体上，费奇环顾四周，战场一片狼藉。烟尘和血污混合，所有人都如同被裹在黑色的泥巴当中，分不出谁是谁。“父亲！伯爵！”费奇大声呼喊着。他直接传送到这里，只知道这里是国王军的战场，但也没看到家族的旗帜。战场太乱了，蛇蜥和巨龙将所有队形打散，能跑的全都逃跑，剩下的不是伤了就是吓坏了，士兵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是谁，更不要说告诉费奇更多的情况。
空气中充满了火场的气味，在巨龙的火焰之下，就连金属都在燃烧。融化的铁水与骨灰混合在一起，如同新的血肉一样粘附在骨架上，活着的人或者坐着哀嚎、哭泣，或者如同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一样，低着头毫无目标地蹒跚着。战场上到处都是人的尸体，他们有些被烧死、有些被蛇蜥咬死、有些则是在混乱中成为踩踏的对象、有些连死因都无法辨认。
此时，黎明的太阳从东方出现，那是血红色的，反而像是夕阳。费奇踩着泥泞四处寻找，随手用法术灭掉仍在燃烧的火焰。“一般行军和布阵时，主将要在能够总揽全局并且层层保护的位置上。”他知道这个道理，可在已经混乱过的战场上，道理是没什么用的。不过，战场终究有限，费奇终于还是看到了霍尔家族特色的士兵盔甲。他赶忙跑过去，运用鹰眼冥想术四处搜索。“伯爵！父亲你在哪儿？！”
“在这儿！是费奇吗？”一只黑色的手向费奇挥动。库克还活着，他的两条腿被伯爵的坐骑压断，不过也正是这匹马为他挡住了红龙的喷吐。在火焰中，库克只是失去了头发，烧伤的程度很轻。现在，他正躺在一个黑色的烤马尸体上，虽然虚弱，但至少还能挥挥手。但是在他身边躺着的那个人就没那么乐观了。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库克咬着牙、流着泪，而这绝对不是因为疼痛。“伯爵被烧着了，我用马血熄灭了火焰，你快……”
不用库克细说，费奇已经扑了上去，在霍尔伯爵身上使用地狱治疗的法术。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神圣力量对地狱能量的抵抗，但显然神圣力量无法救活它的圣殿骑士主人，那么就让地狱的力量来吧！
霍尔伯爵已经看不出模样，他的呼吸微弱到无法扰动蜡烛的火苗。
“他的胸口还有支箭，是精灵。”库克鼓起全部力气，缓慢而坚定地说着，似乎是怕自己过一会儿不再有这样的能力：“伯爵在倒下前，也提到了精灵。我们被精灵射箭偷袭，不止一次，咳咳……”
费奇维持着地狱治疗，同时伸出手去。伯爵的胸甲已经被脱掉了，大量皮肤消失，只剩下黑色的碎片。他找到了金属的箭头，用气元素绳索将它拽出来，然后双手同用地狱治疗。
“伯爵还能……还有希望吗？”库克歪着头。当费奇使出全力的时候，地狱治疗的气息不可避免地散发出来，而库克也有所察觉。他没有纠结此是，只是看到费奇紧咬的嘴唇和颤抖的脸颊，悲伤和失望还是表现了出来。“费奇，一定要替伯爵报仇。”
“不，他还没死，我还没有放弃，你也不准！”费奇知道自己的地狱气息已经泄露，索性抬起一只手，拍在库克身上，将地狱治疗传了过去。库克如遭电击，全身挺直。费奇赶紧又把手放回伯爵身上，用法力继续吊住他的性命。库克吐了两口血，咳了一会儿，但显然比之前好了些。
“我的腿又开始疼了，这是个该死的好现象……”库克捏紧拳头，咬紧牙关。他惊讶于费奇刚才所施展治疗术的惊人效果，但是也更加悲哀：这样强的咒语也不能让伯爵好转，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对了！”库克的身体好了些，注意力也回来了：“我们好像看到了夏妮，但一眨眼她就不见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夏妮？夏妮怎么也在？她应该是在营地里才对！”费奇的手臂颤抖了一下，伯爵的状态立刻变差，他赶紧重新控制法术。
“我们在营地里见过她，她说你被抓住了，我们因此要……咳咳，我们以为这次能抓到夜袭的敌人。”库克揉着脑袋，头疼令他眉头紧皱：“费奇，这件事很古怪，但……但伯爵说过，先救夏妮，要保住你的孩子。如果伯爵救不过来，就别让他痛苦。”
“你的脑子傻了，夏妮还没有怀孕呢！如果现在父亲能感觉到痛苦，我会欢欣鼓舞的！你给我好好休息，好好活着，清醒后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一定……”费奇脸上表情狰狞，却突然不说话了。也就在这时，一个女人从天而降，来到费奇身边。
“怎么会有红龙和蛇蜥？它们从哪儿来的，怎么会攻击国王军？”闪烁是一路飞来的，远不如费奇传送更快，只占了个姗姗来迟避免战斗的“好处”。“到处是地狱的气息，难道是魔鬼插手这里的事情？”
魔鬼的气息来自费奇，不过在混乱的战场上闪烁没能第一时间完全分辨出来。任谁第一眼看到这么混乱的场面，被海量的信息灌入脑中，都会有一瞬间的呆滞。费奇缓了一口气，藏起眼神中的凌厉，将狰狞变成焦急，转过头对闪烁说道：“快帮我找找夏妮！你看看她在哪儿？”
“夏妮？你把她传送到这儿了吗？”闪烁更加迷惑不解，然后一个更加难解的问题占据了她的思维：“等等，费奇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从封锁屏障里出来的？你怎么比我还快？”
“白痴，你是问题少女吗？要你还有悲天悯人的情感，就帮我找找夏妮！她就应该在那片战场上！”费奇抬手一指，随便在战场上找了一个方向，将闪烁的视线引开。
“你居然敢让我给你找人？你也太……”
闪烁对费奇的评语还没有说出来，她的胸前便冒出了半截坑神剑，然后才是噗嗤的声音和喷射的鲜血。费奇在闪烁移开目光的时候，突然用魔法遮蔽灵光掩盖自身气息，利用这个瞬间发起了偷袭。
女神的长剑刺穿了女神的碎片，雷霆在闪烁体内肆虐，打破神体的防御，后面紧跟着费奇狂暴的魔法。一只沾满了血渍、脓液和破碎焦皮的血红色手，从闪烁耳边伸到前方，搭在了她的额头上。
闪烁的牙缝中全是血，她向后猛地挥肘，砰地一声撞在了某种坚硬的金属之上，受伤的反而是自己的手肘。她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面如骷髅的可怕怪物。那是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黑色的眼窝中散发着无尽邪恶，布满尖刺的盔甲悬浮在空中，灰色的雾气构成了它大部分的身体。
额头上，费奇的手变成尖利的爪子，如同冻结了亿万年寒冰一样寒冷，但一个散发着高热的宝石从冰冷的中心出现，灼痛了闪烁的皮肤。闪烁感到大事不妙，想要从长剑上挣脱下来，却没想到费奇直接起飞。那柄从后背通到前胸的坑神剑，如同架子一样将闪烁提了起来，而按在额头上的手则是第二个固定点。
变成转心魔形态的费奇拥有了高阶魔鬼的力量，他无所顾忌地将这股力量施展开来，让闪烁挣扎却无法挣脱。“费奇！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闪烁用脚踢打，用手肘挥击，这些攻击费奇用身体硬接下来。转心魔非常坚韧，他不会很快被打死，这就够了。
金黄色的光芒在闪烁体内蔓延，那是费奇通过坑神剑将咒语破坏法术传递进去的现象。闪烁对他身体的伤害，他咬牙认了，但他绝不会让闪烁施展任何法术。从之前的封锁屏蔽圈来看，闪烁的法术能力不怎么样，她只能靠着“继承”的身份，照搬照用真理雷霆女神的东西。她或许可以创造天使，但自身施法的本领并没有多强。
“放开我，否则我会让我的天使们……”
闪烁试图逆转局势，但费奇并没有回应。他想说的话，在恳求闪烁的时候已经说完了、说尽了，不想再说。地狱领主的灵魂宝石被召唤出来，神性吸取仪式已经开始运行，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再回头况且费奇根本就不想回头。
费奇口中出来的只有咒语，没有一个多余的字是说给闪烁听的；费奇手臂传过去的魔法全都是为了限制闪烁，没有一个多余的符文是要给她折磨。他将女神的碎片完全视为工具和资源，对此他不需要表现出任何情感。
闪烁可以制造天使，拥有牧师，但在神灵的道路上她不过刚刚迈步而已。她是真理智慧最早的灵光一闪，是万钧雷霆最先的烁烁之光，但她并没有发展成真理智慧，也还不具备万钧雷霆。她想要通过继承以及和教会合作来壮大自己，真正打牢基础，可在成功之前便撞上了费奇。
一个刚刚起步的神，一个潜伏已久的高阶魔鬼，一个专门用来转移提取和转移神性力量的仪式，最终证明了一件事：神性也是灵魂的一部分。闪烁痛苦地喊叫着，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对女神碎片来说这是一种罕见的情绪，比她在第二世界被追杀时更加强烈，与她发现可以前往神国的通道时那种兴奋截然相反：一种是对未来无限可能的希望，一种是对未来确定终局的绝望。
费奇没有停手，即便抽取了所有的神性，他仍在继续，直到将闪烁的灵魂完全灭亡。坑神剑已经发烫，这是一种抗拒，但它这次依旧执行了费奇的命令，刺穿了女神碎片的后背和胸膛。费奇抽出剑、松开手，闪烁的尸体开始坠落，但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已经被地狱的火焰燃烧殆尽，骨灰飘散，与战场上被红龙和炎蛇蜥烧死的那些人混在一起。
费奇降回地面时转心魔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不过他不在乎，只需要变回黑白翼的状态，就又是一条好汉。他回到伯爵身边，将灵魂宝石紧紧握住，另一只手重新放回伯爵身上。库克在一旁，什么话都不敢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运用灵魂的力量可以加强法术，费奇这样做了，可还是不够。“再加上一个神的灵魂和神性，或许力量就够了。”
这就是杀死闪烁的动机，而且是里面最重要的那条。费奇讨厌被封锁屏蔽，讨厌被要挟，更讨厌成为被用来要挟的人质，但这都没有将闪烁变成法术材料更重要一些。他尽情燃烧着灵魂宝石中的能量，地狱治疗法术的效果强得难以想象，灵魂最终改变了现实，就如同神灵完成了凡人许下的愿望。
伯爵的情况稳定下来，看起来他不会死了。费奇烧干了闪烁的灵魂，她在世间最后的遗留也不复存在。地狱治疗仍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霍尔伯爵的身体，但至少费奇可以暂时长出一口气。他环顾周围，轻轻拍了拍库克，后者被他吓得打了个冷战。
“抖什么？我还是费奇。”费奇说道：“父亲脱离危险了，现在告诉我你最后看到夏妮是在什么地方？就算你觉得是幻象，我也得找找看才能放心。”
章节327 找该找的人
“保护好我的父亲。”
费奇不需要说的更多，库克全都理解。他一只手摸了摸霍尔伯爵脖子的脉搏，另一只手指着战场：“最后我看到夏妮的位置就在那里。你看到那个土堆了吗？它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然后炎蛇蜥将它撞烂了。”
石墙术！来自土元素命令戒指，费奇立刻想到了戒指的这个功能。他向视线内投射出一个幻影，然后运用移形换影，瞬间便到达破碎石墙的位置。在他附近，倒塌的石墙碎块有大有小，有些上面还满是炎蛇蜥身体压过去留下的痕迹，不过除了这些之外就没有其他东西。虽然没有看到夏妮，但至少完全没证据表明她被压死了。
“地上的土块全都被火烧过，全都是只有一面留下焦痕，这说明石墙是用来抵挡喷吐的。”费奇审视着现场，推演当时发生了什么。“炎蛇蜥是从这个方向喷吐的，然后再撞上来，将石墙撞倒。墙的残骸下没有夏妮，而且库克之后也再没见过夏妮的踪影。她能用土元素戒指去哪里呢？”
土元素命令戒指除了召唤石墙之外，还可以改变周围的泥土地形，或者让人钻进石头中躲避。费奇估计，在当时的情况下，夏妮能采用的最安全方法就是融身入石，将土地视作湖水，潜下去然后从其他地方冒出来。
“她去哪儿了？战斗都结束了，早该出来了吧？”费奇没别的办法，只能沿着现有的线索去找。他启动魔法矩阵自己也没报多大希望施展土元素束缚，将脚下的泥土搬开。突然，整个地面一震，先是往下陷了一尺，然后轰隆一声完全塌陷。
当地面下陷的时候，费奇瞬间就想明白了。在他脚下存在一个洞穴，夏妮用石墙术搬走了上方的泥土，然后用融身入石向下逃跑，于是掉进了洞穴中。融身入石法术可以让施法者在大地中游泳，却不能飞起来，夏妮一定是摔下去了。在那一瞬间，费奇连忙扭转土元素束缚术，用法术制造的触手将石块互相连接，尽可能减少坠落的泥土数量。刹那间，数十根闪耀着土黄色光芒的绳索拉住了陷坑的四壁，拽住了下坠的土块，互相勾连形成蛛网，勉勉强强阻拦住大部分的石块，将它们晃晃悠悠吊在半空中。费奇不断用土元素能量加固泥土之间的聚合力，将它们变成稳固的整体，避免大量沙土坠落。这个时候，他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费奇，我在下面，别让石头掉下来！”
“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别着急，我稳固这里马上就下去！”费奇又施展几个咒语，确定土元素的网兜住了泥土，这才振动翅膀从边缘飞下去。
阳光照亮了塌陷的洞口，但是通过被土元素束缚拉拽着的泥土网后，变成了黯淡的微光。一束惨白的光正照在夏妮身上，让她勉强的微笑和举起的右手显得非常虚弱。她躺在一堆乱石当中，一只手臂和一条腿有骨折的迹象。而山姆、皮平和梅里三个人则蜷缩在一旁，脸色蜡黄、目光呆滞，满身都是伤口，却没有流血。
“他们三个被我麻痹了，不是有意的。”夏妮并没有带面纱，看来是在战斗中遗落，这也不怪那三个仆人失去了行动能力。“你从闪烁那里逃出来了？”
“嗯，我用坑神剑刺了ta。”费奇含混回答。他降落到夏妮身边，地狱治疗法术便拍了上去，同时开始检查她的伤势。“看来你这段时间需要拄拐了，这只胳膊也得吊起来。除了这两处，其他地方还有疼痛和不适的感觉吗？”
“应该就这两处。”夏妮说道：“我掉下来的时候用土元素命令戒指施展了柔石术，让地面变成沙子和柔软的黏土，所以坠落并没有让我受伤，但随后坠落的石块的确躲不开了。”
费奇看看那三个麻痹的仆人，摇了摇头说道：“我猜你是为了照顾他们三个，没注意到坠落的石头吧？”
“好像是这样吧。”夏妮微笑着，然后用没有受伤的手臂勾住费奇的脖子，脸贴着脸，长长出了一口气：“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上面的蛇蜥怎么样了？”
“所有敌人都被我杀了，父亲受了些伤，不过我已经稳定了他的情况，没有生命危险，就看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吧。”费奇从空间袋里拿出绷带、面纱，一边为夏妮处理伤处，一边问道：“你怎么到战场上来了？我不是将你传送回午夜身边，那应该是营地吧？”
“我的确先回到了营地，然后我就去找了霍尔伯爵，告诉他你被困住了。我没跟他说闪烁的事情，只说了雷霆军。”夏妮戴好面纱，缓缓说道：“当时伯爵有些兴奋，说是精灵斥候报告，国王军已经出动，他要去进行伏击。只要取得胜利并抓住足够的俘虏，那就能将你换回来，还可以避免教会获得谈判上的优势。”
“精灵斥候的报告？”费奇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他第二次听到精灵参与了这件事。
“对，伯爵的确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没看到精灵。”夏妮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怪我，当时我脑袋有些晕，没能察觉里面有问题，等我想到国王军不可能在咱们两个的监视下出动，斥候的情报肯定有误时，伯爵已经出发了。我就叫上他们三个驾着马车追过来，等到达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对了费奇，有人用大规模的幻术遮蔽了战场，这显然是有预谋的伏击。”
费奇详细询问了当时战场上幻术的情况，然后根据自己的法术知识计算了一下，心中便有了一个嫌疑人：精灵德鲁伊。在精灵岛上，费奇就与精灵的德鲁伊有过照面，见识过他们使用幻术改变自然环境，将岛上的神庙隐藏进茂密的树林中，想要避免费奇发现。只不过欲魔有看破幻术的能力，德鲁伊们的准备全都白做了。不过他们的确可以控制天气形成遮住月亮的乌云，在地面制造浓雾，生成真的以及假的灌木进行迷惑。唯独用一座虚假的丘陵盖住伯爵军队这一点让费奇有点没想明白。
“夏妮，我只能稳定伤势，没法直接将它治好，所以得带你上去。”费奇将夏妮拦腰抱起来，向上飞行时说道：“我先把你送到父亲身边，然后再把他们三个运上去。现在只好使用三桶法阵回塔巫港城，到王宫之后找那里的医师再接着治疗。”
“这我听你的。”夏妮说道：“费奇，还有一件事。这个洞穴有些古怪，像是人工修建的，而且刚掉下来的时候，我觉得里面的空气并不是非常陈腐，说明它还有通风口。我怀疑它和这次袭击有关，你应该查探一番，但要非常小心。”
“先把你们照顾好，洞穴又不会长腿跑掉。”
费奇将夏妮搬运到伯爵身边，这时库克已经在召集还存活的霍尔家骑士，并找了一面旗帜，重新竖立起来。旗帜重现，再加上费奇杀死红龙、杀死蛇蜥的举动，恐慌已经消失，受伤的和受惊的人都需要重新抱团。他们聚拢过来，不管曾经属于哪个领主的麾下，这个时候只有霍尔家族，只有费奇所在的霍尔家族，才能给他们安全感。
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费奇认不全战场上的家族，更不要说每个人都是谁了。那些人，有些叫他“圣徒”，有些叫他“大人”，有些叫他“少主”，场面一度混乱。
“安静些！我父亲受伤了，还要休息！”费奇没什么好脸色，但这个时候威严比和蔼更有效率。“赶紧收拢士兵救助伤者，想办法回到营地去！别的不说，那里至少有水、有药、有吃的！我会护送的，别担心会不会遇到敌人。”
原来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费奇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开一个传送门带着自己亲人离开，并将剩下的人全都“剩”在这里，那会严重影响霍尔家族的声誉。眼看着这场失败后，还能聚拢过来的霍尔家族士兵十不存一，其他亲信家族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可是联合王国中霍尔家族一系最核心的军事力量！费奇相信只要他还在，那么霍尔家族就不会倒，但威信的降低会带来一些事端，这也是少不了的。他在这个时候只能尽可能挽回些损失，更不能伤这些亲近家族的感情。
伤员上马上车，能走的尽量自己走，在将所有伤患带走之前，就算是贵族，只要腿脚没事儿，也不能骑马。幸亏费奇之前有了军营各个基础工作岗位的经验，安排起这些事来一点都不慌乱。在库克眼里，费奇虽然没有做到完美，但他没有闹出笑话，也没有出现纰漏，从容不迫的态度能够迅速稳定局面，这就已经很好了。库克没见过安德鲁在战场上的表现，但他可以说，霍尔家族的下一代中，至少有人能够带兵打仗。至于邪恶的地狱气息，至于可怕的骷髅面容，虽然让人担心，但不影响他对费奇的信任和对霍尔家族的忠诚。
“库克，我问你点事情。”费奇抽了个空隙来到伯爵的亲信副官身边。“父亲为什么会来这里进行埋伏？是谁提供的情报？”
“费奇少主，”库克已经将少爷变成了少主，但在这种情况下一点都不突兀：“我跟着伯爵保护他的安全，但我不接触特别详细的军事情报。这一次行动前，有个精灵来找过伯爵，我检查并确保他身上没有武器，他们具体谈了什么我并不清楚。”
“精灵在为国王军当斥候吗？”
库克点了点头：“上次你回来与伯爵交谈后就回去在前线和雷霆军僵持，那个时侯伯爵说你可能被布鲁姆菲尔德骗了，因此必须加强侦查，防止被偷袭。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们数量不足以在正面战场上做事情，但他们精通骑射，眼神也好，用来做斥候没什么问题。于是伯爵就把这个任务安排下去了。”
“很好，一步步算计的很好，抓人类贵族的斥候，羞辱他们，诱使咱们用精灵……”费奇从口袋里掏出件东西，放在手心给库克看。
那是一枚箭头，精钢制造，暗纹密布，上面还沾着血迹，带着一小截断裂的细长木杆。库克只看了一眼就咬牙切齿：“这是射中伯爵的那支箭吧？这做工很明显是精灵的！它们有的是闲工夫在自己的武器上增添装饰。看这些暗纹！混蛋！”
“我明白了。”费奇将箭头收起来，再次看了看战场：“我没看到精灵，它们没出现在战场上对吧？”
“我也没看到。都怪我，伯爵说了精灵斥候，可我没看到。我心里也有疑惑，但……唉，我要是说出来，或许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以后一定要说出来，就算是絮絮叨叨也比沉默好，不过今天这件事不能算在你头上。这世道，从来就没有处罚自己人而放过真正罪魁祸首的！”
“少主，你是说精灵？”库克灵光一闪，说道：“对了，当时精灵射了不止一轮，箭矢大概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咦，那里现在怎么是平地？之前我看那边是个有许多树木和灌木的小丘。”
“精灵德鲁伊的幻术。他们应该看到伯爵倒下后就迅速撤离了。”费奇凑近库克说道：“我怀疑精灵会在营地那边捣乱，所以要先行回去一趟看看。不要大肆声张，免得士兵们认为营地也不安全从而失去信心和希望。我尽快回来，回来之前队伍交给你了。这里的大部分领主和将军我都不认识、不熟悉，你能为我稳住局面吗？”
“能，我以生命发誓，一定将咱们家人照顾好。”
费奇知道“咱们家人”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他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心脏，微微一笑，然后如同气泡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为了不影响军心，费奇先施展隐形，飞到不被人注意的位置，然后才施展传送出，先返回国王军营地。
跨出传送通道，眼前是一片混乱。营地里的士兵们在互相攻击，到处都有燃烧的火焰和疯狂的叫喊。这显然是一场炸营，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惊慌和混乱。就算是有人想要控制住局面，但因为没有霍尔伯爵那样的权威，很快又被乱打乱砍的士兵裹挟进战团之中。
费奇想要找出炸营的原因，他猜测是被突袭造成的，但是谁发起了突袭呢？借助鹰眼冥想，他看到了雷霆军，但是布鲁姆菲尔德率领的骑兵并没有进攻，他们还停留在远离营地两百多米的地方，只是在围观。
然后，费奇便看到了精灵们，他们聚集在一起，正在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所有人。这些精灵的确是米纳斯伊希尔的精锐，他们配合默契，法术、刀剑和箭矢互相掩护，比同数量的人类士兵更加强悍。尤其是那精准有力的弓箭，巡猎手的射术的确高人一等，被他们箭矢命中的人类，不管穿了什么盔甲，都被直接放倒，好像身上的铁皮没有丝毫防护作用。
费奇深吸一口气，一手逗猫杖，一手坑神剑，带着“对精灵隐形”法术，传送到精灵的阵地之中。
章节328 魔鬼本职
赛德隆何黎米昂，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领主，就在费奇前面不远的地方。排除费奇对迪德莉特继任者的天然敌视，他还是要承认这个赛德隆是个很不错的精灵指挥官。在周围一片混乱的情况下，精灵不仅能够牢牢守住战线，还能利用射手、战士和施法者的精密配合向外逐步推进，这展示了很高的水平。
看得出来，来到国王军的这些精灵都是有战斗经验的精锐。精灵岛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发生过战争了，但精灵寿命悠长，上一次和人类争斗时期的精灵还都没有死，因此精灵们并不缺乏经验。
审时度势、进退有据，精灵们以优美的动作和高效的战术杀死挡住他们道路的每一个人。步兵在冲锋的半路上就被射杀，试图用弓箭偷袭的还没等发射就被先行射死，骑马接近的则被突然冒出的蔓藤勾住马腿，一头栽到地上摔个半死……赛德隆单手握着长长的弯刀，劈倒一个从他身边经过、刚刚完成劫掠、背着满满的包裹、并没有对精灵展现敌意的人类士兵。“向东前进，去灯塔堡！去灯塔堡！”他用精灵语说道。
灯塔堡是灯塔领的核心城堡，虽然是安德鲁曾经的住所，但一直只是个半成品。四面城墙只修完三面，城堡的主体只有地面上的一层半，看起来就像个大仓库。安德鲁学着费奇的策略没有在领地先修城堡，幸运地避过血色流星之夜的袭击后，他知道自己将成为国王，就把城堡的建设方案改了，变成一个专为民众避难好和储存物资的地方。
“祸害完这里，还想去灯塔领继续捣乱？是不是还想劫掠物资，壮大米纳斯伊希尔？”费奇已经认定了精灵参与了针对霍尔伯爵的袭击，于是便不可能放这些精灵离开。既然这些尖耳朵的家伙基本聚集在一起，那么没有任何一个法术能比火球更有效率。
当费奇使用魔法矩阵组合咒语的时候，有一个精灵发出了警告。那是个手持木杖穿着绿色长袍的德鲁伊，眼睛眯的很小但却非常锐利。“有法术波动！大家小……”
“心”字还没有喊出来，一个篮球大小的火团出现在精灵战团的正中央，然后剧烈爆炸开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费奇保持着隐形，一直飞到了精灵的正上方。他如同俯冲轰炸机一样“推”着火球，一同砸落到精灵中间。
火焰爆炸开来，滚滚红热吹起了披风、点燃了发梢、灼痛了皮肤。赛德隆被火浪掀翻在地，重重摔下。他只觉得两只耳朵中全都是轰鸣的声音，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摇晃。正如他那些被冲击波掀翻的同伴一样。
在他视野中还有一个完全没有摇晃的人。费奇从天而降，正站在火焰中央，趁着精灵们翻滚躲避的时候展开了进攻。他首先扑向了刚才试图发出警讯的施法者，坑神剑带着闪电的力量直刺过去。
“快挡！”赛德隆大喊一声，而那个精灵双手持握木杖横拨，避开锋利的剑刃特意寻找剑脊，以避免材料硬度方面吃亏。可是，木杖猛挥，却直接从长剑上穿透过去，他面前的费奇也化作一团蒸汽消失了。
火焰过去，精灵的战线内出现二十多个费奇，其中一个从精灵施法者的身后刺出一剑。赛德隆惊呼一声，但这并不能阻止金属穿透血肉和骨头，也不能阻止闪电烧穿灵魂。费奇出剑、命中、收剑，然后运用移形换影再次转移阵地。
这是米纳斯伊希尔精灵们都想学会的强大法术，也是艾尔威鹰眼加入魔法学校的初衷。他曾经向精灵们汇报过这个法术的威力，但赛德隆认为以精灵的反应速度，完全能够限制这个法术的发挥。只要最快速度用武器破坏掉这些幻影，那不就完全无法传送了吗？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
他第一时间下令攻击那些幻像，精灵们的反应速度也的确够快，不管是弓箭还是弯刀，都准确命中那些影影绰绰的费奇但这根本不是破除幻影的方法。武器攻击过去，只能让人确定眼前的费奇是真是假，那影子晃了晃之后仍存在着。哪怕明明白白向精灵们宣布“我是假的”又能如何？反正只是一个传送用的目标锚点，只有费奇传送到位时才有威胁，其他时候可以随便砍，浪费的只会是精灵的时间。
如果艾尔威在这里，他会告诉赛德隆，破解这些幻像需要用破幻的咒语，可以同时让所有幻影发生严重扭曲，变成如同一滩烂泥状的东西。这样一来，哪一个“幻影”不扭曲，那么它就是真的，需要进行防范。可是在战场上没有如果，赛德隆下达命令后也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他命令进攻，还不如命令全部防御呢！
费奇再次出手，他首先要对付的就是精灵中的德鲁伊。这个时候，在冰峰要塞怪物猎人课程中学到的剑术，再加上变成欲魔时，地狱灌输给他的战斗知识，让长剑总以最简单、最有效率的方式进攻。中阶魔鬼的力量可以轻易压过精灵，坑神剑又足够坚固，所以只要铆足力气，用最大的力量展开突然袭击，总能有所收获这正是魔鬼的本职。
血液溅射到费奇脸上，那温热的感觉与人类的血没什么两样。看着面前的精灵倒下去，一条生命从此失去了活力，费奇发现自己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明明是为了国王军被伏击的事件进行报复，但甚至都没有产生血战中杀死恶魔的那种愉悦。他挥剑，看到精灵倒下，然后再去找下一个目标。
费奇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血红色的，与魔鬼并无二致，他只知道自己处于状态的巅峰，正好杀人。咒语与咒语无缝衔接，武器的挥砍流畅而有力，每一次进攻、转移和防守的选择都做到了完美。欲魔本就是血战战场上魔鬼一方战斗力的中坚，费奇一直没有进行杀戮，但这种能力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和灵魂。他本能地知道敌人会怎么反应以及自己应该做什么，然后再用欲魔的身体素质和魔法等手段进行应对。当敌人相对落单时就用武器攻击，当敌人相对聚集时就用火球。魔鬼的战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但效率高、效果好，精灵们拥有与人类战斗的经验，却不懂魔鬼、不懂血战。
“费奇！你为什么要杀我们！”赛德隆愤怒了，他挥动弯刀，追逐着费奇的幻像，但却无力阻止费奇的攻击。土元素束缚、气元素绳索以及油腻术，费奇完全控制了战场的局面，只有同时拥有飞行和传送的人才有完整的战斗力，可这样的人只有费奇。赛德隆脚下打滑，又被土元素束缚拽的东倒西歪，他不断跌倒的狼狈样子完全对不起精灵们“灵活敏捷”的威名。
“嗖嗖！”箭矢飞来，让费奇身上多了两根长刺。精灵的射手仍有威胁，他们不求离开战场，甚至一步都没有移动，只盯着费奇。虽然无法看穿幻术，但他们知道哪个精灵同伴被攻击了，那么发起攻击的那个费奇就是真的。
“别着急，施法者之后便是你们。”费奇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插着的箭羽，觉不出疼痛，仍按照原来的步调展开攻击。精灵的德鲁伊召唤了闪电，制造了从天而降的冰锥雨，呼唤出成千上万嗡嗡作响的毒蜂，但这无法阻止费奇将他们一个个斩于剑下。
“怎么不疼？”费奇在德鲁伊死光之后稍微暂停片刻，拔出了插在身上的箭。精钢的箭头和霍尔伯爵身体里找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它没能穿透费奇的骨骼，而箭矢离体后受创的部分内脏也在快速恢复着。“再生速度好快，这并不是魔鬼的能力，而是燃烧闪烁灵魂施展地狱治疗后，还残留在我身体里的那部分。”
这种影响不会永远存在，但正好可以用来战斗。一模一样的箭矢重新激起了费奇的仇恨情绪，更多的幻像出现在战场上，他彻底变成了不知伤痛与不知疲倦的杀人魔鬼。
“快看，那不是费奇霍尔吗？”
由于体会了营地各个基础岗位，所以大部分国王军的士兵都知道费奇霍尔是谁。精灵这边的战场上有数十个费奇的幻像，这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虽然没有霍尔伯爵，但他的儿子在这里，靠着曾经的名声已经足够可以聚拢起众人的信心。而他杀戮精灵的举动分明传递出一个信息，这也是大部分人类愿意相信的信息：这场炸营混乱的罪魁祸首是精灵，只要杀光他们，我们人类不要互相杀，那就安全了。
“精灵！杀精灵！追随费奇霍尔！”有士兵喊起了这个口号，便有士兵跟随，于是同喊这个口号的人便成为同伴，成了一种识别身份和阵营的方法。“人类不打人类，是精灵在搞鬼，费奇正在消灭祸源！”这种解释能够被大多数人接受，于是它就成了某种“事实”。营地里的喊杀声第一次开始减弱，其代价就是越来越多的精灵被费奇送进了坟墓。
最后精灵只剩下赛德隆一人，他站在同胞的尸体中央，手持弯刀，虽然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但却完全冷静下来。费奇的幻影逐渐消失，最终只剩下一个。他手持法杖和长剑，衣服上满是泼溅上去的鲜血，一双冷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精灵领主明白自己现在还活着，完全是费奇故意将他留在最后，其目的不外乎是羞辱他，或者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这个时候，他没必要谩骂，也没有必要争辩，应该将全部的精力放在战斗上：或者杀死费奇，或者杀死自己。
弯刀在身前和身侧划出优美的弧线，赛德隆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探索可以安全踩踏的位置，好让自己的活动区域尽可能大一些。精灵是骄傲的，人类也一样，他听过很多关于人类贵族的故事。在种族的战争中，人类贵族试图在精神通过对精灵的压制来获取成就感，所以经常与精灵的战士进行对决。费奇也是个贵族，他也在比武大会上追求过冠军的荣誉，所有人一致认为他性格里大部分都是骄傲，而自己作为精灵的将领，同时也是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这个身份足以引起费奇决斗的欲望。
赛德隆想到了米纳斯伊希尔，那的确是个好地方，费奇给那里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基础，自己只是坐享其成。想来费奇心中一定有不忿的感觉吧？
他知道这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也是最后的时刻。他心里很清楚，即便引诱费奇来决斗并且侥幸取胜，他也没可能从这个营地孤身杀出去。如果是德鲁伊或许还有希望，变身成为雄鹰，便能再次拥抱天空。但费奇非常聪明，事先想到这点，在拥有机动力优势的时候先攻击德鲁伊。变身和飞行逃不过传送的速度，精灵的失败在所难免，但自己或许还有机会略微挽回一些损失。
这时，费奇将法杖插在地上，只用左手持握长剑，并缓缓走向赛德隆，此时精灵已经做好了准备。费奇是个罕见的左手剑客，明明不是左撇子，明明右手还拿着长长的法杖，这让人很难应对。赛德隆已经想好了，他不求能够活下来，只希望能够为精灵去掉这个大敌，避免同胞们需要再面对这样难缠的对手。
因此，费奇提着剑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欣慰的，哪怕附近已经被国王军包围，所有的人类都在高喊“让精灵去死”。只要还能为精灵做出贡献，那就不是绝望。可费奇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并张开右手，掌心对着赛德隆。一个闪耀着各色符文的圆环围绕着费奇的手臂旋转，那些魔法的文字好漂亮啊！
“火焰喷涌”，费奇用寒冰般的声音施展出咒语，这是个把火球变成持续灼烧的法术，冲击力虽有降低，但引燃的效果更强。赛德隆试图冲上来，但他一下子滑倒在地，披风和皮甲已经开始燃烧。活活烧死，在所有夺人性命的方法中几乎是最残酷的，就连整场战斗都没有情绪的费奇也有了一丝动摇。
围观的士兵正在欢呼，此时一枚弓箭飞来，射中了赛德隆，他立刻不动了。费奇皱了皱眉，收回了咒语，并循着箭矢的方向看去。他看到马瑞利斯正举着长弓，弓弦还在晃动。“杀死精灵了！”贝妮的父亲正在高声喊叫着：“伯爵之子在此，众人勿乱！伯爵之子……”
这个取巧的家伙，不愧为雇佣兵费奇从马瑞利斯那边收回目光，看了眼赛德隆，精灵在火焰中一动不动。
也好费奇心想杀戮暂时够了，虐杀就免了吧。精灵已被消灭，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压制营地的混乱，然后应对外面的雷霆军。“赏金我之后会给，所以精灵携带的东西都收拢起来，我要检查。”费奇对士兵们说：“现在集合起来，用最大的声音继续喊！”
“伯爵之子在此……”大家喊得更大声了。
章节329 我要开始寻找
由于费奇要求将精灵身上的东西全都保留下来，因此士兵们在整理现场前需要把所有的火都先扑灭。他们不断从附近找来沙土和水，互相监督着进行这项工作，秩序便在合作中慢慢恢复。费奇并没有加入其中，他悬浮在空中，用幻术制造出霍尔家族的徽章，令其放射出灿烂的光芒，燃烧的烈火和升腾的浓烟都不能将它遮挡。
国王军营地的混乱逐渐止歇下来，至少互相的乱战停止了。这一次的损失是非常可怕的，大营中健康的并且没有离开的人只有原本的两成，再加上两到三成的伤员，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营地里一片狼藉，大量物资随着燃烧的帐篷付之一炬，那些趁乱劫掠并逃离的人随手丢下火把，为的就是消灭证据。费奇注意到有一些骑马离开的人背负着鼓鼓的行囊，这些人不一定都是底层的士兵，很可能里面一部分会是贵族。
国王军经此一役，人员和物资上的损失固然惨重，但更重要的是核心精锐力量失败将会影响霍尔家族的统治力，而其中最大的责任费奇认为是在自己身上。他提出的极限威慑方针只考虑了教枢领地和联合王国两方，而那封差点炸死布鲁姆菲尔德的伪造信件以及战场上突然出现的红龙和炎蛇蜥，它们显然都不属于对峙任何一方。有人浑水摸鱼，极限的威慑便滑入必然的战争，而自己居然还很天真的想要通过“画地为牢”来阻止这一切。
“我想要和平，但奈何有人只想举起屠刀。”费奇捏紧了拳头，自言自语道：“既然无法在暴力前达到和平，那就在暴力后重建和平吧。”
在这场战斗之前，联合王国还有机会通过威慑力达到政治上的目标，但现在这一威慑力已经消失了。威慑力想要重新建立起来只有两种途径：使用暴力或者展示暴力。一想到这个，费奇全身颤抖了一下，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一种兴奋。或许这是燃烧闪烁神性灵魂的后遗症，或者这是魔鬼血脉开始占得上风，或者只是费奇作为人类将本性显露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营地里的局面逐渐得到控制，找不到各自指挥的游兵散勇们集合在霍尔家族的徽标下，居然重新开始了分工合作。费奇看到了马瑞利斯正在协调指挥，也看到了贝妮。贝妮还在用“贝爷”的男性雇佣兵形象行动，她的巨大嗓门在这个时候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费奇看来，国王军当前最大的威胁是雷霆军，他要搞明白布鲁姆菲尔德的想法。
于是，他召唤出一团火焰置于脚下，带着它飞向雷霆军。之所以这样所，是为了让国王军的人都能看到这一幕，知道他们总指挥的儿子并没有逃跑，而是迎着雷霆军去到了最前线。费奇不指望能鼓动起多少士气，只希望士气军心别再崩溃就好。
他踩着火焰飞来，显得潇洒自如而从容，但布鲁姆菲尔德可就没这样的心情了。他远远看到了精灵们的下场，费奇以一己之力砍瓜切菜一样杀死了数十个精灵，现在又朝着雷霆军飞来。虽然它相信圣骑士和牧师们要比精灵更有战斗力，可交战是一个好主意吗？而且还有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总主教请来的帮手，那个散发着神性的女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一滴冷汗从布鲁姆菲尔德额头上滑落下来，他没有忘记费奇被金色圈子封锁时的表情和话语。雷霆军一方，准确的说是自己，并没有如同信守承诺的贵族那样来对待费奇，这严重打击了费奇的骄傲。骄傲被打击不会死人，但即将带来的反弹却是有可能的。布鲁姆菲尔德当机立断，立刻下达命令：“全军撤回！归营休整防御！近卫骑士留下！”
“大人……”还有人试图劝说，但布鲁姆菲尔德早知道他们会说什么，比如“事关教枢威严”、“不能助长敌人嚣张气焰”或者“大人你不能认怂啊”之类的。他根本不给这些人开口的机会，直接怒喝道：“执行命令！违令者自去圣心反省！”
于是，赶在费奇降落之前，雷霆军大部分都已经开始后撤，只留下布鲁姆菲尔德以及他的十多名圣骑士护卫。当费奇降落到地上时，布鲁姆菲尔德也下了马，来到费奇面前。
“我说过有人在暗中进行阴谋。”费奇完全没有客套，对布鲁姆菲尔德开门见山：“我展现了诚意，希望双方不要被第三方挑动，而你作为前线的将军也应承了这一点。然后，当那个第三方设下伏击，突袭并围攻我父亲的关键时候，教会将我封锁住，非常好的配合了那些人的阴谋。对此，你除了不知道伏击以及必须遵守教会的命令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霍尔伯爵被伏击了？这我不知情。他现在怎么样？”
“他不怎么样。”费奇此时回头看了眼国王军营地，然后目光从布鲁姆菲尔德身后的骑士身上扫过。“你没有趁乱进攻，是不想占便宜吗？”
“我接到的命令是扣住你之后，要提防雷霆军可能发起的反击。为此，我选择以圣骑士骑兵的神术优势来节节抵抗，从而迟滞攻击的策略。进攻国王军营地从来就不是我的选项。这件事最终是要以谈判的方式来解决，抓你只是为了有更多筹码。”
“筹码自己跑出来了，唐德米普玩砸了。”费奇哼了一声：“布鲁姆菲尔德，你回去之后帮我带个话吧。我现在还没有证据将囚禁我和伏击我父亲完全联系起来，再加上我毕竟受到女神很多的恩惠，所以我现在没有直接去圣三城堡将他一刀宰了！”
“费奇，你！”
“虽说兵不厌诈，但真理雷霆女神的教会从来不会和邪恶的红龙以及凶残的炎蛇蜥为伍，这两种生物都在怪物猎人的必杀名单上，从古至今如此，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得多！他唐德真这么干了，我把他杀了又如何？”
“这样的话带回去，只会增加紧张局势。既然已经有人暗中……”
费奇摆了摆手，说道：“布鲁姆菲尔德，多从自身找找原因吧，别总是盯着别人。我刚刚就反省过，这次用军事准备对总主教施压的策略是有问题的，责任在我。我的失误应该由我弥补，我不能让哥哥丢了他一直管理的领地。这个事情其实有个非常简单的解决办法：从今往后，凡是未经许可便进入联合王国包括灯塔领领地的军队，只要不投降，我会亲手杀干净。”
布鲁姆菲尔德的眉头紧锁，他觉得费奇似乎变了一个人。之前在一起烧烤，两个人可以谈论很多东西，费奇脑子里蹦出来的都是些奇思妙想，但现在好像除了“杀”，其他的都没了。这种冷淡的态度对教会是不利的，对这天下的所有人都是不利的。
“费奇，你冷静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有些蹊跷，我们在到达之前，国王军就已经炸营了。”布鲁姆菲尔德说道：“很显然，国王军内部存在问题……”
“我已经把精灵都消灭了，这你看的很清楚。我发现讲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应该用最直接的办法解决。”费奇回应道：“我现在唯一感到困惑的就是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和教会的联系到底有多么紧密，能够如此完美地进行配合。”
布鲁姆菲尔德摇摇头，立刻说道：“精灵并不是我们的人，圣三城堡内部对于米纳斯伊希尔精灵加入国王军非常愤慨，甚至可以说精灵是双方共同的敌人。我回去会亲自调查这件事情，一定要将藏在暗处的敌人全都翻出来。”
一直以来，布鲁姆菲尔德都认为和国王军发生战争并不符合教枢的利益，会严重影响甚至阻断教会重建工作的进行。因此他一直坚持“表明态度但不进攻、争取筹码而谈判解决”的计划，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同样也毁了他的设想。接下来，如何避免教枢和联合王国全面战争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精灵似乎是个双方都厌恶的对象。布鲁姆菲尔德将精灵定义为敌人，也是想缓冲一下双方的敌视关系，毕竟有共同敌人的双方是有共同语言的。
“你否认的这么快，反而让我觉得里面的猫腻更多了。”费奇深吸一口气，说道：“聊天时间已过，现在从灯塔领离开吧。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只是因为你们没有趁乱攻击国王军。下次若是再踏进来，我就不会客气，而且还会杀过去，到圣三城堡问问你们的总主教。”
“费奇，不要被挑拨，别忘了暗中的敌人。”
“管好你自己吧，不管有没有挑拨，只要将敌对的全部消灭，那就等于胜利了。”费奇用逗猫棒在地上敲了几下，传送回到了营地中。
布鲁姆菲尔德觉得胸口有些发堵，很多话说不出来，一肚子火不知道该朝谁发。但他同样不敢多做停留，趁着费奇还没有改变主意杀回来，赶紧带着身边的圣骑士们离开。
接下来该怎么做，布鲁姆菲尔德也不确定，但首先还是要保证雷霆军别出问题，尤其是不要被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袭击。现在，已经不存在是否存在暗处敌人的问题了，唯一要问的是那些家伙到底是谁、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现在唯一还值得欣慰的就是雷霆军实力完好，自己没有趁火打劫，于是也就没引起费奇的反击。
想到这里，布鲁姆菲尔德也是一阵后怕，精灵的惨状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将会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他心中担忧的事情。很显然，怎么与费奇打交道，将会成为教枢每一个人都要发愁的事情而原本费奇有教会圣徒这层关系，应该是坚定的战友才对。
是什么将战友变成了对手，甚至差一点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布鲁姆菲尔德悚然而惊，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他抬起头来，第一次没有将目光投向国王军营地，而是望向了圣三城堡的方向。
雷霆军全都走了，费奇也因此受到了国王军士兵的欢呼。在很多普通士兵心中，胜利固然可喜，别死才是重中之重。雷霆军离开，至少免去了一场可能的交锋，大家便有时间舔舐伤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众人聚拢过来，纷纷开口询问。
“将所有火扑灭，能抢救的东西都抢救出来，然后上箭塔防御，等我将伯爵带回来。”
“伯爵还活着？”众人七嘴八舌道：“这么说国王军并没有失败，对吗？”
“谁说伯爵已经死了？”费奇立刻问道，但众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只是觉得您回来接管指挥虽然是件好事，但很显然只有在伯爵出事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而且营地乱成这样，伯爵也没回来，显然是出事了啊……”
这样的说辞糊弄不了费奇。消灭精灵之后，身为人子和欲魔的战斗情绪得到了满足，转心魔常用于组织阴谋的智力以及魔法师的快速反应重新占据了头脑的高地。他想到在国王军营地里，除了自己这个用传送术赶路的人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伯爵带着的精锐遭到了伏击，更不可能知道那边的战况。所以“伯爵死了”这种话很有问题。
“你过来，”费奇勾了勾手，将那个满身污渍，越来越紧张的士兵叫到面前。“你能想起来从谁那里听说了我父亲死了的传闻吗？”
“呃……大人，我错了，我记不……”
“不，别着急，你可以慢慢回忆。”费奇伸出左手，轻轻放在他的额头边，用转心魔的诱魂耳语说道：“集中精神，回忆，努力的回忆，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那段记忆就在你的心里，现在还不到它变模糊的时候，你能回一起来的……”
单纯用诱魂耳语肯定不够，费奇还需要稳定对方情绪，强化他的记忆，这里面就要用上高阶魔鬼的灵魂能力。高等魔鬼都会玩弄人的心智情绪，转心魔更是其中最强的，既然能够玩弄，那也就有办法强化，这不过是同样的手段，不同的出发点而已。
“是……我当时在清理帐篷，听到身旁的人说的。那个人留着山羊胡子，是……”那名士兵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然后指了好几个人，说道：“是他，还有他和他。”
费奇放下左手，从空间袋里拿出几枚金币交给他，让他下去休息。他招了招手，又把刚刚被指出来的三个人叫过来，微笑着说道：“还是同样的问题，你们是从哪里听到我父亲出事了的消息。”
魔鬼的低语、灵魂的强化，费奇如法炮制、顺藤摸瓜。不管能不能自己回忆起来，只有用转心魔的能力进行审查，费奇才能确定其真实性。传播流言的人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人能够这样来追索，所谓做过的事必然会留下痕迹，费奇没用多久便找到了源头。
“贝妮？”这个结果费奇完全没想到，可好几个人都说是从“贝爷”那里听说的，当时“他”正在维持秩序，一边指挥一边说出了这句话。